第44章
夏樂櫟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眨了好幾下眼才?確認不是她眼花。
周州在消失。
她錯愕地睜大了眼睛，猝然起身。
水杯被碰倒在地面上砸成碎片、水花高高濺起，倉促往前的腳趾狠狠磕在了茶幾上，疼得人不自覺的抽搐。
但夏樂櫟無暇顧及這些，她只是死死地抓住了那漸漸透明的“人”。
——為什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她想要放聲質(zhì)問，但那巨大恐慌像是扼住咽喉，讓她發(fā)聲都變得困難。
她在恐懼，恐懼發(fā)出的聲音會將這輕飄飄的靈魂徹底打?散。
那恍若堵塞的喉嚨口最?終只發(fā)出一點細弱蚊蠅的咽聲，“是因為我嗎？”因為我懷疑了。
眼前的一切隨著?漸漸變淡的靈魂一起眩暈扭曲，她急促地喘息著?，語調(diào)尖銳地，“我沒有懷疑！我能看見你。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也?死過，所以……”我能看見你。
這矛盾的邏輯讓她陷入了片刻的恍惚。
是啊，死亡后真的有繼續(xù)嗎？她眼前看到的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意識消散之前的一場荒謬的夢境嗎？
她茫然地站在原地，突然對周圍的一切產(chǎn)生了巨大的懷疑。
周州其?實有點預(yù)料，但是沒想到夏樂櫟會反應(yīng)這么大。
他抬起沒被抓住的另一只手，似乎是想要摸摸她的頭，但是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他只是像往常一樣，輕輕地笑了笑，[會好的。]
沒有了他以后，會變得更好。
或許會傷心難過，但是那都只是一時，所有的痛苦都會過去。
被這話猝然驚醒，夏樂櫟幾乎是撲上去死死抓住了他，斬釘截鐵地，“不會！”
怎么可能會好？！
她親手“殺死”了一個人。
……
商時駒從外面回來，就看見這一幕。
紙張灑開?，杯子的碎片散落在地上，狼藉的客廳里站著?一個人，保持著?略微怪異的環(huán)抱姿勢。
聽到門口的動靜，夏樂櫟轉(zhuǎn)頭看過來。
蒼白的臉色讓商時駒想起了兩人的初遇，但那一次她可沒有哭得這么狼狽。
“我能看見他�！彼龔娬{(diào)似地陳述著?。視線相接，那絕望目光又漸漸帶上光彩，她近乎懇求地尋求一點點贊同，“他真的在！”
‘……不要直接否認和對抗的患者的幻覺，這可能很加重焦慮和不安。要先確�；颊甙踩苊馑麄儺a(chǎn)生自傷行為……’
商時駒：“……”
“嗯。”
第49章
第
49
章
不對勁
商時駒答應(yīng)了一聲，
目光也隨之落在周州的方向。
他的表情和反應(yīng)都很自然，不?只是?夏樂櫟，連周州都愣了一下，
那漸漸消散的趨勢一下子止住了。
商時駒并不?知道確切發(fā)生了什么，
但是?從夏樂櫟一下子放松了的狀態(tài)判斷出情況有所好轉(zhuǎn)。
于是?上前一步，簡短地，
“先把東西收拾了�！�
過程中還謹(jǐn)慎地和周州保持著“目光接觸”。
畢竟不?是?真的能看到，
“對視”了一會兒?周州也就反應(yīng)過來了。
隱身?是?個?挺常見也挺麻煩的異能，行動組有類似的針對性?訓(xùn)練，商時駒做到這一點并不?難。
話雖如此，那突然的“差不?多可以結(jié)束”的感覺也一下子散掉了。
他嘆了口?氣，[抱歉。]
夏樂櫟沒法回?應(yīng)什么，她還在發(fā)抖。
周州覺得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更歉意更愧疚才對，
但是?好像什么都沒有。
久違的熟悉狀態(tài)，他平靜又?冷靜地判斷出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
[我還在這里。]
他并沒有推開夏樂櫟，
而是?輕輕觸摸著她的上臂安撫，一邊帶著她放緩呼吸，
一邊引導(dǎo)著她主動觸摸來進行確認，
[你看，你能碰到我。]
……
好一會兒?，夏樂櫟終于緩過來點。
周州瞥了眼旁邊一直觀察夏樂櫟反應(yīng)的商時駒，
覺得這次過后情況恐怕又?麻煩了起來。
他無聲地輕嘆，
[先收拾東西吧。]
夏樂櫟有點遲緩地把視線投向地面的玻璃碎片，她先確認了一遍周州還在，才蹲下身?去準(zhǔn)備撿。
但還沒伸手就被攔住了。
商時駒：“你身?體?不?好，就別……”
他脫口?而出這句話，整個?人都愣了下。
不?自然地停頓了片刻，
才接著，“我來吧�！�
周州看了商時駒一眼。
但是?這會兒?也沒心情評價商時駒什么，轉(zhuǎn)而接著安撫著夏樂櫟的情緒。
……
夏樂櫟好長一會兒?都是?宛若夢游的狀態(tài)，直到坐到桌上吃了第一口?飯才緩和過來。
因為不?放心夏樂櫟的情況，商時駒也沒空去做飯，晚飯依舊是?點的外賣。
塑料盒子在餐桌上擺開，筷子倒是?家用的筷子，咀嚼吞咽的動作喚起了某種身?體?的感官，那層模模糊糊隔著毛玻璃的感覺終于消解了。
夏樂櫟抬眼看了看對面的商時駒，又?看看旁邊拉開的凳子、面前還擺著碗的周州。
注意到她的視線，商時駒抬眼看過來，目光很自然地掃過旁邊的周州。
夏樂櫟終于反應(yīng)過來：？��！
她剛想說什么，旁邊的周州已經(jīng)搖頭，[他看不?見。]
商時駒問：“怎么了？”
他這么視線掃過一問，夏樂櫟都沒法判斷這話問的是?她還是?周州。
沒有得到回?答，商時駒也沒在意，接著低頭吃他的飯。
這明顯的既視感讓她夢回?異監(jiān)局的食堂，那天?她就是?被這么套出能看見周州的。
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周州笑了一下，[別小?看時駒啊，他很聰明的。]
只是?大多數(shù)時候，他用不?著動腦子而已。
夏樂櫟欲言又?止。
要?真的看不?見，為了照顧她的“病情”做到這種程度，商時駒也是?很不?容易。但問題不?還是?“不?信”嘛！
看見的假裝看不?見，看不?見的假裝能看見。
這樣?下去，兩人之間早晚得瘋一個?！
夏樂櫟表情異樣?太明顯，商時駒都發(fā)現(xiàn)了，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只是?咨詢室那邊只給出大概的建議，不?可能教什么話術(shù)，后者恰巧是?商時駒不?擅長的地方。
他擰眉思考好一陣兒?，才開口?，“那不?重要?�！�
“什么？”
“不?管看見看不?見……”他似乎試圖想說點什么，但是?嘗試得不?太成功，最后簡單粗暴地，“你覺得能看見，他就在�！�
夏樂櫟忍不?住：“就算‘精神?分裂’？”
商時駒：“……”
果然是?那張紙的問題。
“不?是?診斷書，就是?一點分析建議……”商時駒頭疼地解釋，“精神?問題不?及時介入很容易惡化，不?能不?管，但是?每個?人情況又?不?一樣?。你覺得你怎么樣?？有問題嗎？”
“沒有。”
“這不?就行了�！�
商時駒平淡地下了結(jié)論。
夏樂櫟：“……”
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這“沒什么大不?了”的態(tài)度反而讓人安心了。
……
晚飯后，還是?商時駒收拾飯桌。
這好像都是?第三次，夏樂櫟居然都有點習(xí)慣成自然了。
外表完全看不?出來，這哥竟然是很居家的類型。
她無所事事地坐在桌子前面，看著商時駒忙忙碌碌地在廚房忙活。
在商時駒表現(xiàn)出“這不?是?個?事兒?”的輕松樣?子后，夏樂櫟確實放松了不?少。
但這口?氣松下來，她緊接著意識到一個更嚴(yán)峻的問題：到底商時駒是?真就這么想的，還是?這只是?支持性?心理治療的一部分？
細思恐極�。�！
夏樂櫟
春鈤
想仔細琢磨一下這背后到底是?個?什么意思，但是?目光觸及旁邊的周州，整個?人呼吸都滯了一下。
她緩慢地呼氣放松，也同時意識到這話題她暫時沒法深想下去。
這么下去，人會瘋吧！
她現(xiàn)在都開始產(chǎn)生“我是?不?是?真的有點問題”的自我懷疑了。
夏樂櫟眼神?放空地發(fā)了會兒?呆，突然聽到周州開口?，[時駒人很好吧？]
“嗯？”
[從前就是?這樣?了。明明性?格那個?樣?子，又?我行我素，但是?很多人都喜歡他。不?單單是?女孩子，別看他總是?獨來獨往、像是?誰也不?理，其實人際關(guān)系很不?錯，朋友也多。你看到剛才的資料了吧？里面其實很多后續(xù)的內(nèi)部消息，嚴(yán)格來說，他停職在家不?該知道……]
廚房里的水聲嘩啦啦的響，耳邊是?語氣平靜到異樣?的陳述。
夏樂櫟忍不?住轉(zhuǎn)頭看向周州。
周州像是?才回?過神?來，他緩慢的眨了下眼，像是?想回?到慣常的話題，[你覺得——]他怎么樣?？
“你也很好�！�
周州表情空白了一下。
“這種事沒必要?比吧？我覺得周哥你才是?那種……上學(xué)的時候就被情書塞滿桌子，路上遇到能被小?姑娘堵著告白的。”
至于說所謂“消息”，那就更沒必要?提了，總感覺周州三句話之內(nèi)能把對面內(nèi).褲顏色都問出來。
周州：[……不?一樣?的。]
“哪里不?一樣?？”
周州：[……]
她們喜歡的是?什么？或者說，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喜歡的？
長相、優(yōu)秀、還是?努力維持的關(guān)系？
……那真的是?“周州”嗎？
身?側(cè)的注視毫不?動搖，明明瞳孔里沒有任何倒影存在，偏偏就能讓人意識到在“看”。
半晌，周州抬手捂住了臉。
真是?的。
這樣?下去會舍不?得的……
*
夏樂櫟在商時駒家留宿了。
雖然一開始完全沒有這個?打算，甚至連吃飯的時候都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發(fā)現(xiàn)商時駒開始收拾客房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默認了。
如果說普通留宿還是?“問題不?大”，但是?另外一方面就是?“問題很大”了。
坐在收拾出來的客房床上，夏樂櫟飄忽的目光忍不?住往旁邊椅子上看。
不?知道剛才那意外的后遺癥會持續(xù)多久，但是?很明顯，她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周州離開她的視線范圍之外。
周州適時開口?，[我不?走。]
夏樂櫟：QAQ！
首先她真的很感動于周州的溫柔體?貼，其次她也知道這沒什么別的意味，最后……
商時駒剛把被子從頭頂?shù)墓褡永锉聛矸诺酱策叄妥⒁獾较臉窓档囊暰�。
他明顯思考了一下，不?確定地，“你要?雙人床？”
聽出非常明顯言外之意的夏樂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