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夏樂櫟正忙著擴展著自己的業(yè)務，那邊周州從進到病房就若有所思。

    這邊關千何找聯(lián)系方式的這會兒功夫，他像是終于想出了頭緒，開口問：[早上有人來過？]

    他面向的是AA，夏樂櫟很自覺地當了嘴替。

    AA還沉浸在照片中“自己的美貌”里，聽了這話，也只是分了點神、隨口答著，“護士來查了個房，還有個清潔工來打掃了下�！�

    周州：[清潔工有問題。]

    夏樂櫟：？

    不是，這都能發(fā)現(xiàn)？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周州倒是挺有耐心地解釋：[打掃得太干凈了。這種公立醫(yī)院清潔工的工作負荷很重，達到檢查標準已經(jīng)很難了，一般清潔工會在病人出院之后才對床位進行徹底的清掃，有病患入住的時候，不管是出于避免冒犯隱私還是減少工作量的理由，清潔工作都不會很徹底，但是……你看垃圾桶。]

    夏樂櫟跟著低頭看。

    好像有點不對，但是又不確定到底是哪里不對。

    周州大概是帶后輩帶習慣了，給出提示之后就不說話了，讓夏樂櫟自己觀察。

    夏樂櫟：……能說嗎？我這輩子就沒有過當偵探的興趣。

    被迫上崗的夏樂櫟看了半天，終于有點猶豫地小聲，“這是擦過了？”

    旁邊的關千何從剛才夏樂櫟問出“有誰來”時就斂起了閑談時的笑意，這會兒更是徹底嚴肅下去，“我去叫人查監(jiān)控�！�

    AA大概是在場最茫然的那個了。

    感覺到氣氛不對，她終于從照片里回神，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副“有話要說又不知道該不該問”的表情。

    關千何倒是很快定了神，開口安撫受害人情緒，“你放心，病房門口有調(diào)查員守著，之后進入病房的人都會被陪同，不會再給他進來的機會。”

    AA：什么？誰進來？？

    ……

    夏樂櫟本來以為接下來會上演什么白日追兇的刺激場面，結(jié)果被關千何帶離了病房。

    夏樂櫟：？？？

    她這疑惑的表情簡直寫在臉上，關千何解釋，“醫(yī)院有醫(yī)院的人手負責，我的任務是保證你的安全�！边@么一本正經(jīng)的說完，卻接著，“但是我不能強制控制被保護人的行蹤，所以你去哪，我只能配合�！�

    夏樂櫟正覺得這話里面的意思怪怪的，就見關千何沖她眨眨眼。

    周州不贊同：[千何！]

    夏樂櫟終于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的話，可以留下來？”

    但是她一個戰(zhàn)斗力負五的渣，留下來也只會礙事吧？

    關千何顯然并不這么覺得，她一臉理所當然地點頭，“你是周州的女朋友么�！�

    夏樂櫟：“……”

    在當事人面前被這么申明身份，那段大聲宣稱“我男朋友”的死去回憶開始攻擊她。

    關千何稍微留心了一下夏樂櫟反應，見她雖然沉默，但情緒狀態(tài)還算穩(wěn)定，才接著，“周州當同事很好啊，一塊兒出任務完全不用動腦子，只要聽從安排蹲點動手就萬事大吉。事后安排也妥妥當當，但凡和他做過配合過的，回來都覺得別的搭檔是什么狗屎�！�

    夏樂櫟：“呃……”

    這明明是夸獎吧？怎么覺得語氣怪怪的。

    “但不覺得有點恐怖嗎？當男朋友。”關千何腳步停頓了一下，側(cè)著身瞥過來，“想什么都被看透，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她低垂著眼瞥過來，眼睫遮住情緒，氣氛有一瞬的冰冷凝結(jié)，夏樂櫟不自然僵了下。

    片刻后，是關千何自己打破了這凝滯住的氣氛。

    她一臉受不了地搓了搓手臂，嘶著氣開口，“想想就毛毛的�！�

    夏樂櫟：“也沒有吧。”

    她講的是公道話。周州人是有點過度好了，但也不至于到這種程度吧？

    關千何聳聳肩，“所以你是他女朋友啊�！�

    頓了一下，又說，“我會配合你的。”

    夏樂櫟想了半天，終于明白過來話里面的前后邏輯。

    因為當了大佬的“女朋友”，所以就被默認成了大佬能力的同一水平線嗎？她何德何能��？！

    想著，她忍不住去瞥周州。

    周州像是在發(fā)呆，被夏樂櫟瞥了這么一下，才驟然回神似的。

    他半垂著眼憂郁哀嘆：[千何居然被這么想啊，好傷心。]

    他說著傷心，但情緒卻過度平靜了。

    ……平靜得冷漠。

    夏樂櫟為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的后一個詞愣了下。

    關千何卻在看夏樂櫟。

    她也聽過傳言了。異地、認識才半年，這樣的戀愛關系能有多牢固？但要其中一個人換成周州的話，女方為他出事簡直是再正常不過了。沒人懷疑這一點，周州就是能輕而易舉地做到。

    關千何只能唏噓，人果然是情緒動物。

    沒見過面之前，對于這個“殉職同事的女朋友”，她只是心底感慨憐惜幾句。

    但等真的見過、聊過、看過對方拍出的帶著燦爛生命力的照片之后，關千何：……周州快做個人吧，禍害也換個人禍害，人小姑娘才剛畢業(yè)吧？

    熱烈，真誠，還很聰明。

    要是周州還在的話，她說不定會很祝福來著。

    第15章

    第

    15

    章

    叫住她

    和在醫(yī)院的調(diào)查組人手打過招呼后，夏樂櫟帶著相機走進病房。

    這間病房里面住的是位老爺子，兒女不在身邊，是位護工在照顧。

    聽到夏樂櫟的來意，旁邊護工臉色一臭，張口就要說什么，老爺子卻先一步開口，語氣樂呵呵地，“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對拍照這些事沒啥興趣，閨女也別費那個勁拍我了。”

    夏樂櫟也沒強求，“謝謝大爺，對不住，打擾您休息了。”

    關千何就在病房外面和局里的人手溝通，見夏樂櫟出來，往前走了幾步迎上去，表情發(fā)沉地搖了搖頭，“監(jiān)控小組沒有發(fā)現(xiàn)，對方很擅長變裝，醫(yī)院里又來來往往帶著口罩，辨識特征模糊，而且他好像對監(jiān)控死角很熟悉……強行排查倒也可以，但是醫(yī)院這地方，劉隊擔心逼急了對方狗急跳墻、劫持病人，現(xiàn)在都以暗訪為主。”

    夏樂櫟瞥了眼周州的表情，見對方滿臉意料之中，也跟著“胸有成竹”地點點頭。

    就是內(nèi)心忍不住嘀咕：這逼裝得、她前半輩子都沒有過。

    看著夏樂櫟看了兩眼樓梯間“清潔工簽字表”，就打算這么往下一個病房走去，關千何忍不住問：“這么干真的管用？”

    對方作為“清潔工”進去病房，這簽字表作為證據(jù)當然第一時間被調(diào)查組拍下來了，但是說實話，沒什么用處。連監(jiān)控都抓瞎，總不能指著一個

    椿?日?

    簽字來找人。

    夏樂櫟也不是為了找人。

    周州的教學指導從來不吝于解釋，夏樂櫟照葫蘆畫瓢也能總結(jié)對方的大體意思，這會兒很從容地給出說明，“嫌疑人兩次作案，目標都是即將離開S市的人，他在這方面有自己是信息渠道、挑選加害對象時非常謹慎。但是AA已經(jīng)進了醫(yī)院，原則上并不符合他挑選作案人的標準，而他的外貌特征又很大可能被異監(jiān)局得知。這樣的情況下，更謹慎的行動是暫時蟄伏，但是他卻選擇來醫(yī)院——”

    “表演型人格！”關千何恍然之后，又是咬牙切齒，“他這會兒應該就在附近看著吧？得意洋洋的��！”

    夏樂櫟點點頭又搖頭，“是得意又恐懼。”

    關千何一愣。

    夏樂櫟接著復述周州的解釋，“這個人犯罪的原因很大可能是對掌控感需求。正是因為對生活的控制感太弱，他才需要向受害者的施加痛苦來獲得心理上的優(yōu)越地位，兩次受害人的身上都有很多非致命傷，很大程度上說明這一點。這次的行為模式也是同理，上次的成功逃脫讓他自信心膨脹，滋生了空前的表演欲，所以才會想要潛入醫(yī)院、在調(diào)查員眼皮子底下犯案�！�

    “但不管是對受害人的、還是對調(diào)查組的，他的自我構(gòu)建都是通過外部反饋，這種極其依賴環(huán)境的得意感非常脆弱，一旦犯罪過程中出現(xiàn)意外，或者他的行為開始受到調(diào)查組的注意，那么他的心理狀態(tài)就會迅速轉(zhuǎn)變，恐懼感急速上升、開始對失敗進行災難化的想象，不單單是害怕失敗落網(wǎng)，還有自我崩塌�！�

    夏樂櫟滿是唏噓地說完這段話，就見關千何眼神怪異地盯著她看。

    夏樂櫟不解：“千何姐？”

    關千何連忙搖頭，“沒什么，去下個病房吧。”

    不愧是周州女朋友，連玩弄犯人的愛好都一模一樣的……

    走了兩步之后，關千何到底忍不住了，“樂櫟，你要是知道嫌疑人現(xiàn)在在哪，直接和我說吧。雖然原則上我不能離開你單獨行動，但——”

    她寧愿回去寫檢討！

    這種“一步步把嫌疑人逼得心理崩潰、最后痛哭流涕地自己跳出來”的行為模式真的很恐怖！

    不要什么都跟周州學啊�。�

    夏樂櫟茫然，“我不知道啊�！�

    她們這不是正在找嗎？

    眼見著關千何還是情緒略顯激動，滿臉不信的樣子，夏樂櫟不明白哪里出了問題。

    她不由抬眼去瞥周州，后者也是一臉疑惑。

    見夏樂櫟看過來，他倒是很有耐心地再次解釋，[嫌疑人大概率在附近跟進調(diào)查進展，他不一定能認出便裝的調(diào)查員，但是一定能認出你，看見你一間一間地進病房，只會以為在確認他的特征。按照之前的分析，這個人雖然表演欲旺盛，但實際上膽子很小，出現(xiàn)這么重大的意外，他非�？赡芮榫w崩潰。這種情況下的異常行為，在監(jiān)控里很容易就發(fā)現(xiàn)……監(jiān)控組還盯著這邊吧？]

    夏樂櫟繼續(xù)當合格的嘴替。

    關千何看起來像是松口氣：“原來是這樣……放心，盯著呢�！�

    不確定這樣算不算解釋清楚，夏樂櫟想了想，特別強調(diào)一句，“周州說的�！�

    加上大佬背書，可信度一下子上升了。

    關千何：“……”

    周州到底在教女朋友些什么東西��？！

    看著夏樂櫟滿臉“找人不就該這個樣子么”，關千何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造謠��！

    整個異監(jiān)局上下，除了周州，根本沒人用這種辦案風格。他到底在跟女朋友胡說八道些什么？

    *

    關千何說的沒錯，監(jiān)控組確實密切關注著這附近。

    以至于商時駒剛剛從局里趕到了醫(yī)院，就看到屏幕上根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身影。監(jiān)控上的畫面映入眼底，他心臟猛地一跳，插在兜里的手無意識攥緊。

    “怎么回事？！她……”商時駒稍微定了下神，換了個調(diào)查員更熟悉的人問，“關千何怎么還在這？”

    監(jiān)控旁的調(diào)查員：“是夏小姐的意思。夏小姐說她見過嫌疑人，留在現(xiàn)場能幫上忙�！�

    商時駒磨牙：長能耐了啊？誰嚇得昨天晚上大半夜不睡覺起來哭？！

    他語氣很差地開口，“叫她老實回去�！�

    見商時駒這一臉“無關人員別來礙事”的表情，調(diào)查員反而面露猶豫。

    按理說他這會兒聽商時駒的安排沒錯——行動組和調(diào)查組的晉升方式不太一樣，但到底歸一個體系，按照局里的規(guī)定，在場職銜最高的人自動擔任總指揮——但他糾結(jié)了一下，還是幫夏樂櫟說了句話，“夏小姐確實幫了不少忙，要不是她，我們還沒發(fā)現(xiàn)嫌疑人進過病房�！�

    雖然接觸時間才幾天，但足夠商時駒判斷出夏樂櫟的警惕心和敏銳性都是普通人水平，他疑惑了片刻，立刻反應過來：又是“周州”。

    商時駒都要氣笑了。

    她還真把自己當周州了？要是遇到意外，周州能……

    情緒短暫地中斷，思維有一瞬間的空白。

    ——對了，周州也不能。

    密閉的空間帶來了好似缺氧的眩暈，那瞬間洶涌而來的無力緊攥著心臟。

    商時駒急促地呼吸了一下，勉強平穩(wěn)了情緒，“你們先盯著，我去現(xiàn)場看看�！�

    *

    就在商時駒離開監(jiān)控室還沒到現(xiàn)場這短暫的功夫，病房附近陡然喧鬧起來。

    夏樂櫟就在附近，遠遠地看見四五個便裝調(diào)查員沖上去，牢牢壓制住一個中年男人。

    因為還有點距離的緣故，她沒看得太清楚，只遠遠從人群縫隙里看見對方“滿身大漢”的樣子。

    周圍人還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有人路見不平吆喝著張羅了句“哎，干什么呢？！”，緊接著聽里面一聲低沉的，“異監(jiān)局！”

    喧鬧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不少，只剩下壓低的小聲議論。

    也不知道是因為嫌疑人已經(jīng)被制伏了，還是醫(yī)院就是個“置生死于外”的地方，眨個眼的功夫，湊熱鬧的人就圍了一圈。

    夏樂櫟就隔了幾十米的距離，這會兒被遮得完全看不清人群里的情況。

    但她腦補了一下人群調(diào)查員掏證件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在心底感慨：嘶，真帥啊~

    大概是人群里有不少人是同樣的心態(tài)，夏樂櫟聽到低聲的警告“不許拍”，她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相機。要是人在現(xiàn)場，她恐怕是第一個按快門的。

    關千何看見夏樂櫟這樣子，倒是忍不住笑了：果然是個小姑娘呢，都是周州教壞了！

    她彎了彎眼，解釋，“倒也不是不能拍，就是局里的案子多半比較麻煩，涉及的異能五花八門的，真要拍了照傳網(wǎng)上，萬一被打擊報復就麻煩了……你要是想拍，待會兒把嫌疑人送上了車，我叫他們給你擺pose�！�

    夏樂櫟眼睛都亮了亮，但還是言不由衷地推辭了句，“這不好吧�！�

    關千何很大姐大地一揮手，“這有什么？”

    夏樂櫟卻之不恭，滿心感激地接受了，“謝謝千何姐！”

    拍照是工作，但是拍帥哥是享受啊！特別那種荷爾蒙都要從相機里溢出來的類型。

    關千何一邊聊著天，一邊帶著夏樂櫟往外走，卻聽那邊人群突然傳來騷動，耳邊此起彼伏的倒吸涼氣聲音，兩人的腳步都是一頓。

    夏樂櫟當然是看關千何。

    后者聽了會兒耳麥里的情況，松了口氣唏噓，“那人身上帶著刀，目測快25厘米了，這么長……怎么帶進來的？”

    關千何說著，手上比劃著長度，夏樂櫟還沒產(chǎn)生什么確切的情緒感知，卻見那邊周州卻神情微變，[不對！第一次是鈍器毆打，第二次是裁紙刀，嫌疑人兩次作案都是就地取材、他沒有攜帶兇器的習慣……]

    大意了，他居然沒有去確認嫌疑人。

    [病房那邊的人撤了嗎？！]

    夏樂櫟也心里一緊，連忙把話轉(zhuǎn)達給關千何。

    后者臉色一變，拔腿就跑。

    周州看著離開的關千何，又看看留在原地的夏樂櫟，瞳孔驟縮，[回來！]

    兇手繼續(xù)選擇病房里的初始目標，還是拉足了仇恨的夏樂櫟，實在是個不好說的選擇。但是就對方那極度情緒化卻又偶爾冷靜的行事風格來看，他會選……更容易得手的那一個。

    關千何當然聽不見周州的喊聲，眨眼就跑出去好長一段距離。

    周州立刻反應過來，把夏樂櫟往前推了一把

    ??????

    ，[叫住她。跟上！]

    夏樂櫟懵懵地照做，但才跑出兩步遠，就被周州往旁邊一拽。

    她慣性摔跌到了一邊，卻覺身后一陣熱浪襲來。

    夏樂櫟茫然回頭，就看見刺目火光中，有個人凄厲地慘叫。

    她似有所覺地往后看，正對上一雙眼型狹長凌厲的幽深瞳眸——是商時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