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所以，在這里活著的惡人，不是因為運氣好而茍活了這么多年，而是因為，他們最珍貴的東西，早就被獻祭給了山神。”

    老人看著怔愣愣的年輕人，說：“你當(dāng)然可以選擇死，因為在這里，活著比死痛苦�？墒�，如若你死了，為你犧牲的人就白犧牲了。”

    “為著你心中的那一點良心，哪怕今后的日子是地獄，你也得睜開眼熬過去�！�

    第757章

    唇槍舌戰(zhàn)

    無主混亂之地的每一天都是地獄。

    自從玉昭霽的惡尸來到后，那更是地獄中的地獄了。

    可無主混亂之地的人也只能夠服從，他們在這里，本就是活著苦熬受罪，哪里能指望過上什么好日子？

    他們現(xiàn)在只期望，這個成婚典禮辦完之后，這個活閻王能夠早點離開。

    當(dāng)然，如果他也無法離開無主混亂之地的話……他們也只能硬生生受著。

    小鎮(zhèn)的成衣鋪老板堆著滿臉的笑容，詢問惡尸：“別看這年輕人臉嫩，他在傀戲樓做過事，無論是什么妝發(fā)，他都駕輕就熟�！�

    惡尸瞟他一眼：“他的眼中，有一股煞氣�！�

    小鎮(zhèn)的成衣鋪老板一愣，看向那年輕人，年輕人的眼中的確不善，小鎮(zhèn)成衣鋪老板連忙將臉一板：“陳方！還不朝大人道歉！”

    陳方低頭，小鎮(zhèn)成衣鋪老板在心底暗罵年輕人真是不爭氣，這么多年了這性子還沒熬好。

    他也不打算讓陳方來弄這個妝發(fā)了，別到時候他腦子不好，做了點不太對的事情，惹怒了這個活閻王，害得整個無主混亂之地的人給他陪葬就好了。

    小鎮(zhèn)成衣老板剛點頭哈腰說了一句：“他一貫都是這樣的悶葫蘆，要不這樣，小的這就帶他下去，之后給您換一個新的巧手匠人過來。”

    惡尸卻笑意悠悠，充滿惡意地在陳方和小鎮(zhèn)成衣鋪老板身上逡巡一番。

    他靠在希衡身上，伸手攬著希衡，一副愜意的模樣，說：“不用，就要他�！�

    小鎮(zhèn)成衣鋪老板面色一變，苦哈哈的說：“大人，他這種小孩兒心性，不那么穩(wěn)定……”

    惡尸蠻不在乎說：“哪怕他想殺我，又如何呢？”

    小鎮(zhèn)成衣鋪老板被嚇得立刻跪在地上，就要磕頭求饒，惡尸不在乎道：“我就喜歡看別人機關(guān)算盡，最后也只能匍匐求饒的樣子，這讓我想起了我的幾位故人。”

    小鎮(zhèn)成衣鋪老板費力地理解惡尸的話。

    惡尸則沒有給他解釋的興致，伸手一指：“讓他留下來�！�

    小鎮(zhèn)成衣鋪老板只能照他說的做，在自己的擔(dān)心之下，離開了房間。

    惡尸指揮陳方：“去，按照這個圖梳發(fā)。”

    陳方看著懸浮在空中的設(shè)計圖，沉默地為希衡梳發(fā)。

    陳方的手的確很靈巧，惡尸那張雖絕美卻極有難度的設(shè)計圖，在陳方的手中逐步實現(xiàn)。

    而惡尸也沒有閑著，在陳方梳頭發(fā)時，惡尸就在旁邊，一直擺弄著希衡的發(fā)梢，時而放在自己鼻尖輕嗅，時而繞在指頭上打著圈兒。

    惡尸道：“你叫什么名字？”

    陳方：“姓陳，單名一個方字�！�

    惡尸用拉家常的語氣：“你掉進無主混亂之地之前，沒有娶過妻吧？”

    陳方仍然專注自己手上的事：“沒有�！�

    惡尸：“你知道，為什么我能看出來嗎？”

    陳方：“不知道�！�

    惡尸：“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是有味道的，風(fēng)有風(fēng)的味道，花有花的味道，幸福有幸福的味道，不甘有不甘的味道。你身上有一股很不甘的味道�！�

    陳方動作一頓：“這種味道不濃郁吧？”

    惡尸親昵攬著希衡的肩膀：“不濃郁，但是也沒法掩飾�！�

    陳方道：“看來您一直很熟悉這個味道�！�

    惡尸的眼神一變，陳方又道：“可能是久病成良醫(yī)吧�！�

    惡尸的目光有瞬間的殺意閃過，希衡聽著他們的交談，心中也在揣測。

    陳方絕不是真正的陳方，只是，現(xiàn)在的陳方，到底是善尸、自我尸還是玉昭霽的本體？

    希衡并不清楚，但她首先可以排除善尸，因為唯有本體和自我尸才會因為妒忌，爭奪這樣一時的口頭長短。

    玉昭霽的本體、自我尸、惡尸之間的確因為太過了解對方，而對對方的行為充滿了不滿。

    希衡猜測的是，惡尸有沒有發(fā)現(xiàn)陳方的真實身份？

    惡尸肯定知道陳方不是陳方了，不然不會故意在陳方給她梳頭發(fā)時，故意在那里動手動腳，做出很親密的樣子。

    但惡尸能夠確定來的是誰嗎？

    惡尸這時候，手又不老實地想摸上希衡的頭發(fā)，那頭發(fā)是陳方剛剛梳好的，像是月宮仙子一樣的發(fā)髻。

    陳方眼神一利，毫不客氣地擋住惡尸的手。

    “梳好的頭發(fā)如果弄亂，就不好了�！�

    惡尸施施然收回手：“也是，影響了喜堂就不好，反正到了晚間時，我有很多時間。”

    陳方冷冷一笑。

    他們之間的唇槍舌戰(zhàn)，并不掩飾，顯然，彼此都知道對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

    但他們也不會貿(mào)然動手，因為有除開他們以外，還有整整兩個敵人。

    他們的修為都相仿，出自同源，誰要是先出手，鬧得兩敗俱傷，不是給剩下兩個人占便宜嗎？

    因此，惡尸和陳方簡單交鋒了幾句之后，就不再說話。

    屋內(nèi)一時陷入沉寂，惡尸陰沉著臉，思考這個陳方到底是本體還是誰？

    如果是本體的話……惡尸心中涌起難言的妒忌，他確然最嫉妒本體，無論是愛情、事業(yè)還是自由，本體都全面碾壓他，也正是本體壓制了他那么多年。

    只要一想想，以前本體和希衡在魔界舉辦那樣一場曠世的婚典，他卻只能作為被壓制的惡尸而干看著時，惡尸心中的惡意就要潮涌出來了。

    他不想毀滅本體了，他想要全方位吞噬本體，占據(jù)過往的一切。

    惡尸想到這里，看向希衡，他忽然在心中升騰起一股比較的意味。

    惡尸故意道：“衡兒，這次你我舉辦的婚典，一定是你人生中最難忘的婚典吧？”

    不等希衡說話，陳方就道：“木頭人一樣不能動的新娘，怎么不難忘呢？趁人修為下降，趁虛而入，明為結(jié)親，實則結(jié)仇，你可真是機關(guān)算盡一場空�！�

    第758章

    青衣神隱

    名為結(jié)親，實為結(jié)仇？

    惡尸唇角的笑僵住，一輪黑日出現(xiàn)在他的眼瞳中，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陳方的眼瞳中也有那么一輪黑日。

    他們身上都自帶一股魔族的黑暗氣息，在這樣逼仄的小屋劍拔弩張。

    惡尸喉嚨滾動：“你試著，再說一次？”

    陳方冷冷道：“有用的話一次就夠，沒用的話，費盡唇舌和心機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惡尸前傾身子，大掌往陳方按去，他掌心匯聚著熾熱的烈陽，似乎要頃刻之間就爆發(fā)一場大戰(zhàn)。陳方一抬眼，眼中黑日若有加速旋轉(zhuǎn)的跡象。

    但最終，惡尸和陳方還是消弭了這一場硝煙。

    惡尸走回希衡旁邊，摸到發(fā)髻上的一根步搖，他輕輕往外一拔，步搖、金釵……繁復(fù)璀璨的首飾叮叮當(dāng)當(dāng)落了一地，那只簪身極細、鳳簪主體卻極華貴的鳳凰落到地上，翅膀微微顫動。

    如云的發(fā)髻，又散落下去，若星子垂瀉、若雪錦流光。

    惡尸雙眼有瞬間的目眩、神情迷亂，但很快，又不得不恢復(fù)清醒。

    現(xiàn)在本體、善尸、自我尸的事兒都沒得到解決，完全是一團亂，他若是沉浸在情愛之中，最后的下場就是給別人騰地方。

    惡尸含著笑意：“衡兒秉具絕代之姿，步搖金釵，反倒有損衡兒天然之貌�！�

    他彎腰，附在希衡耳邊說：“我，只想和衡兒本人成婚�！�

    希衡只將這些話當(dāng)做是耳畔風(fēng)。

    陳方在一旁，目光寒涼，他自然清楚，惡尸之所以不要那些步搖金釵，是因為不愿意讓希衡沾染上別的人的氣味。

    哪怕那些云鬢再美，他也不會喜歡。

    金烏西墜，星子點點升起，夜色四起，良時已到。

    負責(zé)婚典流程的司儀在門外敲門，得到允許后，他亮開了嗓子。

    “吉時到！請新人！”

    街上，臨時搭建了一座富麗堂皇的院子，自然也是惡尸的要求。雖說小鎮(zhèn)居民們告訴過惡尸，無主混亂之地時常刮起暴風(fēng)，下起冰雹，摧毀一切建筑，但惡尸并不放在眼里。

    惡尸這樣的修為，早就不將尋常的自然災(zāi)害放在眼里了。

    他翻掌為云、覆手為雨，怎么可能會怕狂風(fēng)暴雨呢？他可以操控一切天象。

    無論當(dāng)時是什么天象，他都可以讓之變?yōu)闋N爛的艷陽天。

    這座院子搭建得極堂皇極大氣，不只沒有一點趕工的跡象，反而處處用料都是上品，處處都是用心。

    無主混亂之地不缺木材，百年的木材也比比皆是，用這些木材來建造屋子，最是好用。

    此刻，院子周圍掛著火紅的燈籠，屋檐下掛著一串串紅鞭炮，地上也鋪著長長的紅地毯。

    賓客們——也就是小鎮(zhèn)居民們坐在兩邊，紛紛佯裝出熱情喜悅的笑臉來。

    他們看向紅毯的盡頭，紅毯盡頭站著四個人。

    一個是活閻王惡尸，他身著喜服，艷紅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頭發(fā)上束著金紅色的冠，惡尸站在那里，逼人的艷光就像要劈開空氣斬過來了，似仙似魔，這種奇異而絕艷的美，在惡尸身上達到了頂峰。

    玉昭霽的本體、善尸、惡尸、自我尸都因為代表著不同的欲望、執(zhí)念，而有不同的氣質(zhì)和風(fēng)格。

    他們有部分對方的氣質(zhì)，卻又有屬于自己的光彩。

    惡尸身旁，站著希衡。

    紅色的蓋頭遮住了她的臉，那紅紗在風(fēng)中飄飄搖搖，和火紅的裙擺一起，像是花朵一樣，順著風(fēng)的方向游曳。

    她身形挺拔而纖細，紅色的喜服端莊而繁復(fù)，向來繁復(fù)的會襯托細弱的，這樣的喜服倒是將希衡襯托得弱不禁風(fēng)，她身上那股劍君、神尊的氣質(zhì)被最大限度地弱化，顯得那么的纖柔。

    惡尸猶嫌不足，他挽著希衡的手，恨不能將希衡抱著走上紅毯。

    而希衡和惡尸的身后，則站著一臉喜意的司儀以及面無表情的陳方。

    惡尸忽然朝希衡道：“你說，若是我將你報上紅地毯，走上喜堂，是否就和當(dāng)初那場婚典完全不同？”

    希衡微微皺眉，她覺得惡尸像一個有天真惡意的熊孩子。

    他任何事情都要同原來不同，這種無意義的比較已經(jīng)成了他的執(zhí)念，但實際上，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希衡也懶得朝惡尸講大道理，因為惡尸絕對聽不進去。

    她只是道：“那樣，一會兒你的敵人來的時候，你就少了雙手來對付他們�！�

    惡尸一沉吟，從善如流：“也是，反正未來，咱們抱的機會還多。”

    要是別的敵人，惡尸自然不懼，可是，這次惡尸的敵人的確是一點點心都不能分的水平。

    惡尸便正色看向前方。

    司儀此時見縫插針，喊道：“新人到！”

    早有機靈的小鎮(zhèn)居民躲在兩道旁，聽到司儀喊聲，立刻點燃鞭炮，噼里啪啦的響聲頓時震天作響。

    小鎮(zhèn)居民們迫于惡尸的淫威，趕緊拍掌，叫好，將氣氛烘托得極為熱鬧。

    一眾喧天鑼鼓聲之中，唯有一個人，沒有鼓掌。

    他靜靜坐在那里，身著一身青衣，于萬千的喧囂中孑然一身。

    惡尸的目光掃過他的背影，站上喜堂，仍挽著希衡。

    司儀長長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陳方面色冷漠，惡尸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拜什么天地，天地有哪里值得敬拜的？”

    司儀不知道這鬧的是哪出，他也太害怕惡尸，從而沒有太多的救場能力，連順坡下驢都忘記了。

    司儀為難道：“這、這新人都要拜天地啊……”

    惡尸道：“天地孕育萬物，萬物也反哺天地，若無萬物，天地也沒有存在的必要，哪怕是普通人，都沒有敬拜天地的道理，何況是我？”

    以惡尸之尊，自然不愿意朝天地跪拜。

    司儀擦了擦汗，到底是回過味兒來了。

    他是什么小嘍啰啊，對這尊殺神來說，地上掉一粒灰都比他的小命要重。

    別說這殺神只是不敬拜天地，就算這殺神這活閻王今兒把天捅穿了一個窟窿，也不關(guān)他的事兒。

    司儀連忙笑了笑：“那是，那就——新郎新娘二拜高堂——”

    雖說眾人不知道惡尸的高堂是誰，但他們也清楚，惡尸要舉行這個婚典，還讓他們來恭賀，不就是圖一個氣氛嗎？

    所以，他們早就準(zhǔn)備好了兩塊木牌，上面沒有刻字，拿來充當(dāng)惡尸的高堂。

    惡尸則也不耐煩：“夠了，何必麻煩？直接夫妻對拜，進入洞房吧�！�

    第759章

    善惡之爭

    司儀：……

    小鎮(zhèn)居民：……

    底下的小鎮(zhèn)居民們差點都沒有繃住臉色，雖然他們都知道惡尸是個惡棍，絕不是什么好人，可是，這也表現(xiàn)得太……

    紅紗蓋頭之下，希衡也皺了眉頭。

    惡尸雖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他很在意希衡。

    惡尸湊過去：“衡兒，我只是氣他們罷了，你知道，我絕不可能不尊重你�！�

    希衡什么話也沒說，真要是尊重？她也不會被綁了。

    講真，現(xiàn)在希衡一點反抗掙扎的意思都沒有，如若說只有惡尸一人，她自然可以和惡尸相斗。關(guān)鍵是，現(xiàn)在還有善尸、自我尸這么幾個存在。

    這些存在都對希衡虎視眈眈，希衡清楚，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哪怕離開惡尸，也會落入其余善尸、自我尸的手中。

    與其呈一時之快，不如等著三尸的斗爭落幕。

    屆時，希衡才好趁隙動手。

    哪知，希衡的淡然，在此時的別人看來，那就是她對于惡尸的安排沒有意義。

    哪怕陳方、哪怕堂下的青衣人能夠猜中希衡的心思，可他們也難掩嫉妒。

    沒有什么比這更讓他們嫉妒、生氣的了，因為他們都清楚，說惡尸不是完整的玉昭霽，可惡尸也的確是部分的、真正的玉昭霽。

    希衡愛的是全部的玉昭霽，那就說明，惡尸身上也有一部分希衡喜歡的特質(zhì)。

    萬一、萬一希衡真的喜歡惡尸呢？

    人最怕的就是理性和感性的沖突，一般來說，感性都會打敗理性。

    因為如果那個人在這件事上足夠理性，那么，感性根本不會冒頭，直接就被掐滅在搖籃里了。

    惡尸顯然也因為希衡過于淡定的表現(xiàn)而心花怒放，他下意識就要將挽著胳膊的手放下去，和希衡十指相扣，就在這時，堂下那位青衣男子站起身來，轉(zhuǎn)過身，他生得風(fēng)度翩翩、溫潤如玉，卻照面拔出了刀，對準(zhǔn)惡尸削去。

    惡尸同樣擊出一道刀意，兩樣刀意在空中對撞。

    轟的一聲，喜堂都因為泄露出去的刀意而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