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皇六女還沒來得及生氣，就見李明唇角流出黑色的鮮血，肩上插著一截飛鏢。

    皇六女取下飛鏢，只見飛鏢上沾著的李明的血，的確是黑色的。

    “有毒。”皇六女道。

    張大人反應過來，連聲呼喊：“來人，抓刺客！”

    皇六女連忙制止：“不許高聲！本宮來此之事，絕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本宮先離開，你帶李明去醫(yī)治�！�

    皇六女做事雷厲風行，而且，她高高在上慣了，手下能人勇士眾多，一個李明的性命也入不了她的眼。

    皇六女立刻進入簾幕之中，打開一個暗處的機關，和親信一起離去了。

    張大人連忙善后。

    就這樣，李明被張大人就近安排在醉月樓的房間。

    夜深，李明虛弱地躺在床上，一道黑色的人影慢慢走近他。

    那道人影看了他一會兒，轉(zhuǎn)身離開。

    李明卻忽然睜開眼：“我們多年未見，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見上一面嗎？”

    第657章

    俠義傷

    黑色人影背對著李明。

    她沒有回頭，而是堅定朝外走去。

    直到李明喊出聲：“王姑娘，你真不愿意見我一面嗎？”

    黑影……也就是王楓背對著李明，看著窗外的月光，神情似悲似喜，難以分明。

    她握拳抵著心口回答：“既非同路人，相見不如不見�！�

    李明不顧傷勢，坐起身來：“你怎知我們不是同路人？！”

    他語氣太過激烈，起身的動作也太大，牽動了肩膀上的傷口，鮮血頓時染紅了寢衣。

    王楓聞到血腥味，轉(zhuǎn)身，扔過去一張帕子。

    她冷冷道：“你想死嗎？還不快捂住你的傷口�！�

    李明捏住帕子，卻不舍得這帕子染上血污，他將帕子捏在手心：“我要是不受傷，你會來見我嗎？”

    王楓神情冷淡：“這就是你救下皇六女的理由？本來，我都要得手了，結果你卻救了她�！�

    王楓的神情越來越冰涼，心也越來越寒。

    “李明，原本我以為你是臥薪嘗膽，我以為你是要吊出幕后黑手，然后才好解決這個事情，可我沒想到，我高估了你，也高估了我自己�！�

    李明心中一急，他想說什么，卻又渾身一顫。

    他不能說，醉月樓隔墻有耳，也許今夜他敢說了真話，明日就會前功盡棄。

    李明只能道：“王姑娘，人各有志……”

    王楓怒罵：“好一個人各有志！既然人各有志，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當初你來招惹我做什么？！”

    和李明分開后，王楓才發(fā)現(xiàn)，李明早已在她心中留下印記。

    最開始她想著早晚會忘了他，可是王楓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釋懷。

    她實在是不知道，當初那個正義善良的李明，怎么會變成今天這個麻木不仁的百花樓少東家？

    李明有苦難言，只能委婉道：“王姑娘，世間事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的，有時候，人要善于改變，才能在這個世道活得下去。王姑娘，有句話，恐怕我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我心悅于你，從第一次見你，我就不可自拔愛上了你�！�

    王楓卻冷如冰霜：“你這樣善變之人的愛，我受不起，今日你愛我，明日你就會愛別人�！�

    李明急忙：“王姑娘，我不會�！�

    王楓：“你連志向都會改變，何況是虛無縹緲的愛，你的愛就和你的人一樣，充滿了不確定性，恕我消受不起�！�

    說完，王楓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扔到李明身上。

    “這是解藥�！蓖鯒鞯�，“此后，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下次我去殺皇六女時，你要是再攔著，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王楓說完，跳窗而去。

    李明苦澀地拿著瓶子，一夜難眠。

    ……

    之后，李明養(yǎng)好了傷，便開始替皇六女做事。

    皇六女調(diào)李明來京城，是為了讓李明執(zhí)掌京城的地下暗網(wǎng)，為她奪嫡做準備。

    如今，女帝膝下皇長女早逝，皇次女又醉心修道。

    再加上其余幾個不爭氣的皇子皇女，奪嫡的熱門人選也就是皇三女、皇六女、皇八女。

    其中，皇三女在朝野的聲望最高，皇八女因為出聲時天有異象，最得女帝歡心。

    而皇六女則是一個實干家，她冷面無情，多次破獲大案，抓了不少貪腐官員，聲名極好，素有鐵面王之稱。

    她素行簡樸，平時最厭惡奢靡。

    可是，誰能想到皇六女私下里卻掌握著數(shù)家青樓、賭場、拳場呢？

    皇六女借李明的手，往各個官員府中插派了間諜，間諜不在多，而在精。

    一時之間，皇六女靠著拿捏了不少官員的把柄，而迫使他們投誠，為她效忠，她的聲望甚至超過了皇次女。

    女帝也越發(fā)對皇六女親厚有加。

    可惜，就在皇六女以為太女之位已經(jīng)在自己手中時，女帝駕崩，傳來的遺詔卻是傳位給皇次女。

    而皇六女，涉及一樁朋黨案，被關入宗人府。

    皇六女這才知道，自己被女帝給算計了。

    從始至終，她只是女帝安排的磨刀石——一個看清朝野朋黨的磨刀石。

    除開真正投誠給皇六女的官員外，其余那些交好的官員，根本就不是和她交好，也根本不是真的被她算計，只是受女帝的命令，假裝投誠于她。

    而皇次女呢？在抓住皇六女之后，她殺了一些真正和她不對付的官員后，燒毀了那些“證據(jù)”，在朝野中留下寬仁之名。

    這讓皇六女怎么甘心？

    她動用一切力量，從宗人府出去，帶一列奇兵進入皇宮，想要逼宮。

    皇六女背水一戰(zhàn)，這一次戰(zhàn)斗險之又險，就在流箭要射殺皇次女時，皇六女的隊伍中忽然飛出一個人，以身擋在皇次女——不，是如今的女帝面前。

    是李明。

    女帝活下來了，李明卻被一箭穿心。

    女帝大驚：“來人，救這位壯士！”

    李明則深知自己時日無多，遞上一份帶血的狀紙：“陛下，這是李家的賬目……其中，還有那位張大人……草民深知李家罪無可赦，只求陛下看在草民以身代過的份上，留我爹娘、兄長一命。”

    女帝寬仁治下，何況是對著一個剛剛救了她的人。

    女帝立即道：“朕答應你，君無戲言�！�

    李明扯出一個微笑，他看著廝殺的人群中的某個身影，神情眷戀。

    而那個身影不是別人，正是王楓。

    王楓見刺殺不了皇六女，便去了皇次女的麾下，她保護這位寬仁的皇女，看著她登上帝位，也看著皇六女自掘墳墓。

    可是，王楓沒有想到李明會死在自己的面前。

    一瞬間，王楓便想通了所有。

    李明從未真正臣服過皇六女，他不愿意王楓刺殺皇六女，是因為想要保住李家。

    爹娘和兄長，是他的至親，李明不能對不起他們。

    如果皇六女就這么死了，李家仍然會被新帝清算，所以，李明臥薪嘗膽，就是為了搜集證據(jù)，戴罪立功。

    他想保全李家，但獨獨沒有想過怎么保全自己。

    王楓再也忍受不了世間的諸多傷悲，她一路踩著叛軍的尸體來到李明面前。

    “李明……”王楓以劍支地，她的師尊告訴過她，無論何時，都不能扔掉自己的劍。

    劍，支撐著她的骨和血。

    王楓道：“李明，為什么會這樣？我昔日以為，行俠仗義就是這世間最快樂的事情了，為什么，我們體會到的卻是無盡的痛苦？”

    第658章

    假死藥

    王楓抱著李明，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在郊外。

    李明的尸體冰涼，天上飄著小雨，打濕了王楓的眼睛。

    郊外有一個茶棚。

    茶棚里的聲音，遠遠飄到王楓的耳朵里。

    “聽說了嗎？各地的百花樓都遭了事兒，原來咱們以為的風月之地，卻是藏污納垢之所啊。”

    有茶客好奇：“哦？愚兄久在備試，倒是很久不曾聽說這些事情，還請敘說一二�！�

    那人道：“你可知皇六女之亂？這皇六女啊，平時做出一副節(jié)儉樸素的樣子，實際上，她才是最大的貪官，不說她在官場上貪墨的那些東西，以及她結黨營私私相授受，就說她用百花樓、盛天賭場、地下黑拳就不知道賺了多少錢，結交了多少官員！皇六女被抓后，她還不死心，劍指逼宮，關鍵時刻，是她昔日的爪牙，一個姓李的商人臨時悔過，救了當今女帝�！�

    一名茶客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商人倒也回頭不晚吶�！�

    那人嘖了一聲：“什么啊，這商人就是平時替皇六女打理百花樓那些生意的人，他們是一丘之貉，眼下變節(jié)不過是因為看著大勢已去，他要兩頭吃呢。”

    這話一出，得到了不少人的贊同。

    這些人對商人頗為看不起，對一個曾經(jīng)是亂黨、結果卻有幸得了恩賞的商人更是看不起。

    再加上李明昔日裝得太好，眼下他的名聲更是差勁。

    這些話就像刀子一般扎入王楓的心。

    她心想，為什么會這樣？

    李明臥底在皇六女身邊，固然是為了保護他的爹娘和母親，可也是為了最大限度地保護那些無辜受難的百花樓女子們，他做老板，比別人做老板要好。

    而且，他交出了皇六女一黨的罪證，那些潛伏在水下的皇六女一黨官員們，都會浮出水面。

    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可是，李明苦啊，他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得到的卻是眾人的誤解，甚至是詆毀和中傷。

    這世上，會不會是越去做實事的人，越會留下給人攻擊的把柄呢？

    越是什么都不做的人，只出一張嘴，反而會立于不敗之地呢？

    王楓赤著眼，看向茶棚里的那群茶客，茶客們已經(jīng)話鋒一轉(zhuǎn)，在談論除開百花樓之外，哪家青樓最好。

    原來是群這樣的人啊……

    王楓咬著牙，他們從未有過真正的善意之舉，反而五毒俱全，卻能對著別人高談闊論。

    王楓的心，越來越不受控制，她的劍感受到她的憤怒，在劍鞘之中顫抖。

    終于，劍身飛出，王楓自空中握劍，就要殺了這群人。

    她知道這群人有罪，但是罪不至死，但是王楓受夠了。

    這世上，就是因為無數(shù)的小惡聚集在一起，才變得那么惡心。

    她哪怕犯錯，也要殺了他們！

    就在王楓真要犯下彌天大錯時，她的劍尖被人握住。

    王楓猛地一顫，不敢置信看過去，見到天光云影之間，清雨瀟瀟之下，希衡出現(xiàn)在她面前，輕而易舉挾制住她的劍尖。

    王楓太久沒見到希衡了，頓時，眼淚決堤而出。

    她扔了劍，撲到希衡懷里，半邊身子靠向她：“師尊！”

    竟然已經(jīng)泣不成聲。

    希衡撫著王楓的背：“為師已經(jīng)知道了�！�

    王楓抬起頭：“師尊，你能不能救救李……不，師尊不能插手這些事�！�

    王楓還沒說完就反應過來了，她愛李明，但更愛希衡。

    她擔心神明不能插手凡人的生死，所以不愿意希衡來干涉李明的死亡。

    希衡看著她：“為師不插手，你想如何做？”

    王楓道：“我聽說西域有一個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神醫(yī)，我想帶李明過去看看�！�

    希衡搖頭：“不必那么麻煩，李明事先服下了假死藥，他中箭時，箭尖雖然看似正中心臟，可李明的心臟比常人要偏�！�

    王楓不敢相信，連忙將李明放到地下去檢查，扒開他的衣服后，王楓喜不自勝。

    王楓喜得淚流滿面：“師尊，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希衡倒是沒說自己一直在關注這件事，畢竟，這段時間王楓的確干了許多……幼稚的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給男人下春藥之類的。

    希衡要是說自己什么都知道了，王楓現(xiàn)在就能羞得直接去跳護城河。

    希衡略過這個問題：“他三日后就會醒來，等他醒來后，你們便可以試著去闖界了�！�

    “闖界？”王楓問。

    希衡道：“修真界和凡俗界之間有一道壁壘，作為天險，隔絕修真界的人去插手凡塵之事，也隔絕了凡人想要去修真界尋求長生。但若是闖過此界，就能順理成章成為修真界的人�！�

    王楓有些懵懂：“可昔日，徒兒看見書里寫有人白日飛升……”

    那些人不都是被光環(huán)籠罩著飛往修真界嗎？為何她和李明要自己去闖？

    難道是她天賦不夠？

    希衡道：“白日飛升去修真界的事的確有，但一來是少，二來難免揠苗助長。這些白日飛升的人，莫不是遭遇了大困苦，萬念俱灰之下合了道意，他們固然是萬中無一的天才，可是，因為過于萬念俱灰，未來也止步于此�！�

    希衡希望，王楓的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實實，也許不那么的光華璀璨，不那么的轟轟烈烈。

    但是，只要穩(wěn)定、扎實便是一條好路。

    道實在是太廣袤了。

    修士如果光靠頓悟，取巧，最多走到開頭，便后繼無力。

    而穩(wěn)扎穩(wěn)打，才能真正細水長流。

    王楓聽完希衡的解釋后，只覺素日的浮躁完全去了。

    她又問：“那師尊，李明……李明沒有什么武藝，也可以去修真界嗎？”

    希衡道：“闖界時，護關人會根據(jù)你們的不同，來設置關卡，他不擅武藝，便有另外的難關等著他。只是，楓兒，你已情竇初開，為師問你，若是李明無法成功闖界，你當如何？”

    “你是一個人踏上修習之路，放任他獨自生活，還是說，你要陪著他？”

    王楓神色復雜看了李明一眼。

    第659章

    單純樹

    希衡等著王楓的回答。

    王楓并沒有猶豫太久：“我要踏上修習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