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她頓了頓，出聲：“楓兒�！�
只是輕輕一聲，希衡相信，她的徒弟王楓，會分清誰是記憶中的希衡、誰是真正的希衡。
王楓一震，她渙散的眼睛漸漸聚起神來，緩緩轉(zhuǎn)過頭去，她聞到了清如蘭芷的香味。
她朝思暮想的師尊就站在她三步開外，雪衣飄飄，神姿高徹，和以前相比風(fēng)容更甚。
“師尊……”王楓沒想到，她還能再見到師尊。
為什么師尊總是來得這么及時呢？
為什么她總是在她落入險境時及時出現(xiàn)來救她？！
王楓心情激蕩，喉嚨酸澀，只知道望著希衡流淚，直到希衡走來，她俯下身，就像曾經(jīng)無數(shù)次那樣，抬手撫上王楓的頭顱。
無論多少次，王楓都吃這套安撫。
她的情緒漸漸平復(fù)下來，驀然間，王楓臉色一變：“師尊！你快走，外面巫妖一族已經(jīng)出現(xiàn)巫妖之王，巫妖之王極可怖，神通詭譎，能變成任何人的模樣，還能復(fù)刻那人的力量，師尊快走，在有萬全之策前別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王楓說著，又自責(zé)地錘著自己的腦袋：“師尊為什么會來？我明明剔了我的心……還是怪我，如果不是我，師尊一定不會涉險�！�
希衡握住她的手，制止住王楓繼續(xù)捶打自己。
她神色清寒，眸底深處帶著不忍，俯下身和王楓對視：“楓兒，為師給你來信，讓你遇險以心頭血傳喚為師。但你是為師之徒，為師怎能不知你的打算？”
“你遇見這樣的大劫，首先想的是不要連累為師，你害怕你打碎神罰之事重現(xiàn)，再連累為師，所以，你為了永除后患，你會挖了你的心頭血。”
“而為師早就在你的心臟處種下禁制，這才是為師能立刻趕來的原因�！�
“師尊……”王楓帶著淚意。
她的師尊慧極，面面俱到，她何德何能能成為她的弟子？
希衡繼續(xù)道：“所以，你該知道，你的性命對為師來說很重要�！�
“為師也從未教過你放棄、教過你自戕。”
第220章
王楓重生
王楓泣不成聲。
她眼中的淚如光珠般落下，雨線一般，簌簌斷裂。
王楓立刻擦干凈眼淚，竭力想要忍住喉間酸澀，她不能哭，不能再在師尊面前做出這副廢物的姿態(tài)。
師尊一生從不墮劍君之名，恐怕從沒有過這么失敗的時刻——收了自己這樣一個被巫妖逼得自戕的徒弟。
希衡見王楓肩膀抖動，都快抖成篩糠了，嘆息一聲：“楓兒，想哭就哭，你在師尊面前都不能哭的話，那么，外間風(fēng)雨連綿，你的傷心和痛苦還能去哪里訴說？”
她輕輕把王楓的意識體一攬，靠在自己肩上：“哭吧。”
王楓憋了半天，被她的師尊兩句話搞破防了。
她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痛痛快快把那些悲傷全部哭出來：“師尊，我不知該如何做，巫妖之王剛才讓我出去，若我不出去，他就要將平江堰的人一個個殺光，還要屠城�？晌胰舫鋈�，他達成他的目的，只怕是更大的禍患，我進退維谷，唯有一死�！�
“你不該死�！毕：鈸崦鯒鞯拈L發(fā)。
王楓哽咽：“那若是師尊，師尊會如何做？”
希衡平靜抬眸：“為師會出門。”
王楓訝然：“師尊！”
希衡道：“世上只有死亡是瞬間的事情，其余一切事，都需要循序漸進。田里的作物需要吸收陽光、露水，歷經(jīng)幾月才能長成，修士修煉需要吐納靈氣、需要經(jīng)歷三災(zāi)五劫才能略有小成。”
“門外那位巫妖王需要你，所以暫時不會殺你，這就是你爭取活路的時間。”
“你只覺得你走出門就是讓他得逞了，楓兒，你卻沒有想過，世間萬物相生相克，他這么需要你，把你放在身邊，他利用你的時候，同樣也是你利用他、找尋他的弱點的時候�！�
希衡緩緩教著她的徒弟：“世間的強弱從不是一成不變，若此時他強你弱，他對你有惡意，你擺脫不了就唯有一死的話，那這世上就不會有那么多可能性。”
王楓咀嚼著這些話，心中就像有重錘敲擊。
她做師尊的徒弟這么多年，可是，每次和師尊交談，她都覺得師尊像是浩瀚的宇宙、廣袤的星空。
她永遠(yuǎn)能四兩撥千斤的點撥她，讓她醍醐灌頂。
王楓這樣一想，發(fā)現(xiàn)自己果然下手太快，死得太早了。
她應(yīng)該打開門出去，伺機等待，看那個巫妖之王為什么偏偏要她，看看強大的巫妖之王到底有什么弱點。
活著才是最困難、最有意義的事情。
死亡，雖然簡單但充滿了懦夫般的逃避。
王楓羞愧低下頭，已經(jīng)有了一種“師尊大老遠(yuǎn)趕過來，看見逆徒不爭氣到直接自殺了”的愧疚，她低聲：“師尊，你……會不會生氣？”
希衡微頓：“你猜呢？”
她生氣，不是生氣自己來往奔波，而是生氣王楓絲毫不把自己的性命當(dāng)一回事。
王楓：QAQ
當(dāng)師尊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就代表師尊一定已經(jīng)生氣了。
想想也正�！瓌e的師尊給徒弟收拾爛攤子基本是徒弟被人打死打傷，但她自己自裁，確實太過分了。
王楓便端正跪著，根據(jù)她的經(jīng)驗，師尊一定要懲罰她了。
師尊雖溫和，也十分寵愛她，但師尊從不會溺愛，從小到大，王楓犯了大錯，也逃不過懲罰。
希衡看著她：“等此事過后，你自領(lǐng)一百鞭�！�
“是，謝師尊教誨�！蓖鯒麟p手高舉過頭頂，再重重拜下去，行一個大禮。
自始至終，王楓沒有多問一句師尊怎么救她。
王楓對希衡有著盲目的自信，她相信師尊無所不能，既然來了，就一定能把她救回來。
但同時王楓又對希衡有奇怪的“保護師尊”的欲望，就像她寧死也不想讓希衡犯險，那時候的她，又好像覺得師尊很脆弱，千萬不能被邪魔玷污那樣。
總之，徒弟的心理千奇百怪，要么叛逆，要么毒唯。
就像玉昭霽所言，如果不是嫌自己事少想找點麻煩，建議還是別收徒。
希衡解決完王楓的向死之心，喚起她的求生之意后，便開始著手救她。
王楓的外傷，傷在心臟。
但修士的手段千奇百怪，只要把元神、魂魄之類補好，外傷不過是小事。
希衡并不是醫(yī)修，這種檔次的救治手段她其實一點也不會，但是，她現(xiàn)在修為夠高，還有這世界唯一的一具神骨。
于是，希衡將手抵在王楓身上，她的神骨散發(fā)光澤，從外觀上看去，便如同神光一般。
有神骨幫助，王楓的識海、靈脈乃至一切都被滌蕩一遍，整個身體脫胎換骨。
要是扁無真君和驚春魔君在此，一定會驚得眼窗脫出來，然后氣得狂揍希衡一頓——如果他們打得過希衡的話。
神骨的力量多么強大，別說救一個人，就是讓一個人原地成化神也可以。
現(xiàn)在希衡卻只拿它來救王楓，也并不幫王楓提升實力。
驚春魔君、扁無真君只怕都會痛心疾首地想，如果只是救人，你讓我們來，讓我們沐浴一點神骨的光輝就夠了。
現(xiàn)在這樣，真是浪費。
隨著希衡的動作，王楓的“尸體”漸漸紅潤起來。
她剛才還像枯萎的干草，連葉片都變得蠟黃，王楓的“尸體”原本已經(jīng)面色青白，呈現(xiàn)死人之感，現(xiàn)在，她的肌膚卻慢慢充盈起來，肌膚下開始流淌血液。
烏月搬個杌子看著，看見這一幕，真覺得是奇景。
這位師尊來得真是又快又好。
烏月興奮地舔舔唇，現(xiàn)在王楓活過來，他的血脈又有了更多恢復(fù)的可能性。
這位華湛劍君的化身自己送上門來，他當(dāng)然也會選擇笑納。
烏月之前對王楓說的話，七分真三分假。
他其實并不太能保證自己能殺死希衡，畢竟，巫妖的復(fù)刻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復(fù)刻來的所有能力，其實都比不上原主的能力。
這個缺點之所以沒被發(fā)現(xiàn)，是因為——那些能力者都太蠢了。
烏月拿到他們的能力后，靠自己來發(fā)揮這些能力，居然能在領(lǐng)悟上超過他們，把這些能力發(fā)揚光大。
可如果對手是希衡那種人，烏月這一套就不管用了。
烏月原本要多吃一些人，多復(fù)刻一些能力，再去找希衡和玉昭霽。
沒想到，希衡的化身先一步來了。
烏月之前復(fù)刻的能力中，恰好就有針對化身的，他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不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第221章
無限復(fù)活
烏月凝神細(xì)思，把殺希衡化身的方式從煎炒烹炸煮再想到十大酷刑。
想著想著，他唇邊漾出甜蜜的微笑。
……烏月的變態(tài)有跡可循，他們巫妖一族被人魔妖囚禁多年，現(xiàn)在一朝得勢，怎么不想多殺幾個人魔妖族的精銳呢？
平江堰的孤夜真君等人，還激不起烏月的興奮點。
可若是成神大劫的中心點——華湛劍君，那就不同了。
烏月現(xiàn)在渾身都是興奮點，讓巫妖將這間屋子圍得水泄不通，免得希衡跑了。
恰在此時，王楓睜開眼，她唇邊還殘留著血跡，但臉色已經(jīng)好了許多，看向烏月的眼中有恨意。
烏月立即劈手朝她奪去，他要先搶到王楓。
王楓一抬手，青虹劍在地上感應(yīng)到她的召喚飛來，可在飛來的過程中，青虹劍卻以強硬姿態(tài)，從屋內(nèi)數(shù)十名巫妖體內(nèi)穿過。
那群巫妖奉了烏月的命令，一心都在如何對抗希衡身上，所以，王楓醒來時，他們更是打起所有精神，防備著華湛劍君何時沖出王楓體內(nèi)。
沒想到它們卻死在王楓劍下，還死得這么快。
巫妖們面上的錯愕都來不及升起，肚腹就一涼，它們緩緩低下頭，看見腹部的大口子。
它們腹部的皮有些搖晃，失去生命的滋養(yǎng)后，這些從別人身上剝來的皮沒有養(yǎng)分，嘩啦啦脫落，一層又一層，每個巫妖至少披了十層皮。
失去人皮之后，它們露出原型，慘白的四肢被水跑得發(fā)軟，漆黑頭發(fā)如同水草。
這些“水草”一落到地板上，就拼命往地縫里去擠，緊接著，青虹劍劍鋒上撩出火光，將這些“水草”全部燒光。
整個過程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而巫妖之王烏月，居然一直淡淡看著自己的屬下死于非命，也沒有一點插手的意思。
確切的說，他是在用屬下的命來換取情報。
烏月仍然坐在杌子上：“如果本王沒看錯的話，現(xiàn)在用這具身體的是……華湛劍君吧？”
希衡用王楓的身體，握住青虹劍，劍鋒直指烏月：“本君要多謝你對本君徒兒的厚待�！薄�
烏月在收集希衡的情報，希衡也在收集巫妖的情報。
她看著“水草”在火下沒有一點掙扎之力，全部燒光，沒有復(fù)活的機會后算是微微定心。
希衡擔(dān)心的是巫妖復(fù)活。
巫妖一族，在平江堰的水下被鎮(zhèn)壓這么多年，又因為“人族不滅，巫妖永存”的能力一直永生、繁衍。
這種情況下，巫妖在水中衍生出了一種新能力：遇水則活。
這個水，可以指河流、雨水，樹葉上的露水，淚水，甚至是汗液和泥土里浸潤的水分，哪怕只是一個蘋果核里的水分，都能讓巫妖活下來。
剛才希衡殺死巫妖后以火燒灼，就是要規(guī)避這一點。
而現(xiàn)在看來，用火徹底殺死巫妖的辦法可行。
烏月也瞧到了希衡用火的舉動，他驀地皺眉，以光速開始討厭希衡。
妖魔最討厭敏銳的正道，這種洞若觀火的正道最讓妖魔想要殺之而后快。
烏月：“你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巫妖一族可以復(fù)活的新能力，原本應(yīng)該留到最后，現(xiàn)在被發(fā)現(xiàn)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烏月的大腦飛速旋轉(zhuǎn)，物理意義上的飛速旋轉(zhuǎn)，他的腦袋先是三百六十度旋轉(zhuǎn)一圈后，猛地朝上一跳，脖子處活活跳出來九個腦袋。
每個腦袋上都有不同的花紋，代表不同的力量。
這是烏月之前披的一張妖皮，他吸收了一名九頭大妖的能力。
而這名九頭妖的能力之一，就是對神魂攻擊有奇效，而化身，也是神魂的一種。
烏月假裝詢問希衡，分希衡的心，實際迅速攻擊她，就是為了用九頭妖的能力，徹底殺了只有化身實力的希衡。
只要她一死，無論她怎么發(fā)現(xiàn)巫妖一族復(fù)生的能力，她都把這個秘密帶不出平江堰。
可惜烏月打錯了算盤，沒想到希衡壓根不喜歡回答妖魔的話。
希衡看見九個頭朝自己而來，再在青虹劍上抹了一層混沌火——這是她借玉昭霽的火。
希衡千里以化身前往平江堰，險中又險，玉昭霽當(dāng)然放心不下。
他本來也要跟來，可是希衡認(rèn)為他們同時用化身去平江堰實在太危險，萬一一起折在那里，那就可笑了。
畢竟化身只擁有本尊不到十分之一的力量。
不如一個在外，一個在內(nèi)，誰出事都有個照應(yīng)。
希衡用青虹劍和王楓用青虹劍是兩種感覺，王楓用青虹劍猶如朝陽烈火，希衡用來時，像是戰(zhàn)場上的冷焰，更為鋒芒畢露，隨時都能帶走人的性命。
烏月身為巫妖，懼怕混沌火。
他的九個腦袋下意識一躲，但是倉促之間并不習(xí)慣九個腦袋，這么一縮的效果就是，烏月的九個腦袋相互撞車，差點纏在一起。
烏月很快調(diào)整好，得心應(yīng)手用起九個腦袋來，他的失誤在一般戰(zhàn)場上應(yīng)該沒事，可他對應(yīng)的是希衡。
希衡現(xiàn)在用的是王楓的身體，自己的化身也在王楓體內(nèi)，所以，她的實力比起普通化身還要弱。
可她要是不用王楓的身體，直接用化身，又會被烏月的九頭妖能力克制。
所以，希衡現(xiàn)在只能以弱智取。
她在烏月腦袋纏住的一瞬飛身而起，以混沌火引燃整個屋子，烏月懼火，但這么一間小屋子也困不住他。
烏月冷笑一聲，手中黑霧再現(xiàn)，登時，地上那些死去的人皮都發(fā)生變化。
它們就像是被風(fēng)吹動，嘩啦啦翻動著，最終膨脹、立體，也變成九頭的形狀，布滿這個空間。
烏月吸收了九頭妖的能力，而且，他還可以把這能力隨意用在其余的人皮上。
這些人皮變成的九頭同樣擁有攻擊神魂的能力，同時，它們還可以充當(dāng)馬前卒去撞破這間屋子。
只要撞破，外邊的空氣一來，他料想希衡就不敢再放混沌火。
否則，混沌火燃燒起來，整個平江堰都會被波及。
那些人，全都會徹底死去。
烏月以為這樣就能拿住希衡的弱點了，他和那些妖魔一樣，都以為希衡的弱點在于仁慈。
他們都認(rèn)為仁慈就是弱點，容易被利用。
可包括烏月在內(nèi)的妖魔都不知道，仁慈并不是弱點，只是立場。
而有時候，希衡甚至可以借助這些妖魔錯誤的認(rèn)知，將計就計，讓他們一敗涂地。
屋子坍塌，混沌火到了外間時果然平息，可這時，烏月卻忽然聞到空中飄浮著某種味道。
與此同時，他的皮膚上開始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