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3章
甚至可以說，是李青主動放棄了殖民化發(fā)展策略。
李青如此，不合常理。
唯一的解釋是，李青壓根兒就沒想走這條路，如此只為拋磚引玉，為折中做鋪墊。
“大明財政真不富裕了�！�
君臣四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時至今日，君臣對李青的尿性基本了解，其主張的政策，基本離不開錢。
不是掙錢，是花錢。
李青不得不承認，無論是皇帝，還是大臣，都越來越精，越來越難忽悠了。
“咳咳……其實，我是真想照搬佛郎機那套，要你們來也是想討論一下，是否真就不具備可行性，不騙人，真的�！崩钋嗾J真道，“我可以拿我的人品發(fā)誓！”
你還有人品？
君臣四人一臉“你看我像傻子嗎？”
李青：“……你們再想想，真就不可行嗎？”
“不可行！”
君臣異口同聲，態(tài)度堅決，隨即又覺不保險，補充道，“但凡需要花錢的發(fā)展策略，免開尊口，朝廷一點也不富裕！”
李青：“……”
“其實，嚴首輔說的很對，我大明的發(fā)展策略，與佛郎機沒啥區(qū)別，只不過我們更高明�！崩钋嗾f道，“既如此，我們何不在此基礎上，大力發(fā)展？”
“沒錢了！”
“這次，真花不了幾個錢兒�！�
“真沒錢了！”
“我們可以……”
“沒錢�。�！”君臣沆瀣一氣，態(tài)度堅決。
“砰——！”
桌上菜碟抖了三抖，君臣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脖子，氣勢頓時一弱。
李青說道：“海上貿(mào)易的紅利幾乎都快吃干凈了，還不思進取……囤著銀子會下蛋怎地？真想下蛋……拿來投資未來產(chǎn)業(yè)才是正經(jīng)！”
朱厚熜深吸一口氣，道：“來人，傳召戶部……”
“行啦！”李青冷笑打斷，道，“大明真實財政狀況，你比戶部尚書更了解，別演了�！�
朱厚熜：“……”
三學士：“……”
徐階嘆道：“侯爺你……太激進了啊�！�
“這你就錯了，我一直都是個保守派�！崩钋嗾f道，“這么多年來，其實一直都是我在折中�！�
三學士：-_-||
朱厚熜沉默半晌，問：“未來產(chǎn)業(yè)是什么？”
“科技制造！”
第438章
永樂大典的正確使用方法
李青說道：“大明的商品在逐漸失去競爭力，想要維持高利潤發(fā)展，只能制造更具有競爭力的商品�！�
君臣對‘科技制造’四個字感到陌生，好在都是聰明絕頂之人，一下就聯(lián)想到了蒸汽機的相關衍生品。
朱厚熜沉吟道：“你是說……拿蒸汽船賣錢？”
“為何不呢？”
徐階憂慮道：“敵無我有才是上策，如此這般，是否不太妥當？”
“之前絲綢不也是敵無我有，可現(xiàn)在呢，至少交趾都已經(jīng)有能力織造了，未來有能力織造絲綢的國家只會更多�！�
李青說道，“賣，反而會限制他們的進取心，不賣則會加快他們‘有’的速度�！�
嚴嵩當即道：“我贊同永青侯的說法，朝廷正缺錢呢，有錢干嘛不賺？再者說了，海上貿(mào)易火熱，大明的蒸汽寶船也不是什么秘密，誰人不眼熱，估計制造圖紙早就流傳出去了，落袋為安才是正經(jīng)�！�
“呵呵……嚴卿此言，甚合朕心！”朱厚熜微笑頷首。
徐階思忖少頃，也不再有異議。
李本也笑呵呵道：“還是永青侯目光長遠，呵呵……這個發(fā)展策略好極，好極�！�
朱厚熜趁熱打鐵，抄起筷子道：“那就這么定了，好了好了，都別愣著了，湯汁都滾老半天了，開吃開吃……嘶，怎么有點冷啊……”
內(nèi)閣三人早就感覺到了，沒一個敢動筷。
李青眼眸微瞇，滿臉寒霜。
朱厚熜悻悻放下筷子，故作狐疑道：“先生這是……？”
“我說的是科技制造，你們卻只著眼于賣蒸汽船，眼光呢？韜略呢？格局呢……”李青氣郁道，“不發(fā)展科技，如何長時間保證敵無我有，敵有我精？”
“佛郎機我們學不了，時下有了更好、更合適的發(fā)展路線，你們還不上心……非要我掀桌子是吧？”
“可別，怪可惜的……”
“還抖機靈？”
“……”朱厚熜無奈道，“好吧，你繼續(xù)說�！�
如此霸道的行徑，三人內(nèi)心深處有些震怒，可皇帝都慫了，還能如何呢。
只得作出一副“洗耳恭聽”姿態(tài)。
李青吸了口氣，道：“科舉改革！”
君臣：（19｀19Д1907）!!
改啥不好，改這個，這可是要了命的改革。
“要不，咱還是研究一下花錢吧……”朱厚熜說。
剛才嚷嚷著不富裕的三學士，也連連附和，一臉的心驚肉跳。
同時，也有些憤懣。
你管這個叫保守？
李青說道：“錢當然要花，但科舉制度上也必須改動一下，不然，科技制造就是個笑話！”
這時代，科舉做官才是人們的終極理想！
只有將科技與科舉綁定，才能真正推動科技的發(fā)展進步。
徐階苦嘆道：“侯爺，改動科舉……可是會動搖根本��！”
嚴嵩、李本高度贊同，一臉嚴峻之色。
朱厚熜清楚李青的尿性，也隱約感覺得出李青此舉的正確性、必要性，倒是沒有否定，只是道：
“既然你說一直都是你在折中，那你就再折一折吧，你不折，這件事就沒有成功的可能性，千余年來形成的制度，不容挑戰(zhàn)！”
“他們不行，朕不行，你也不行！”
朱厚熜提醒道，“治大國如烹小鮮，火候，火候……”
李青默然，嘆道：“那就這樣，將科技發(fā)明創(chuàng)造，納入科舉的一部分，被錄用的學子不參與政治，卻享受同官員一樣的待遇，有官職，可晉升……”
聞言，三學士面色緩和許多。
朱厚熜微微點頭，道：“總得有個方向吧？”
“蒸汽的發(fā)展與應用，數(shù)學，醫(yī)學，冶鐵，以及……其他�！崩钋嗾f道，“這個其他主要指，提升生產(chǎn)力的工具器械與理論，只要滿足，都可算在其中�！�
李青說，“考試內(nèi)容分兩項，一是理論，二是理論下的成品�！�
頓了下，又道：“如若理論邏輯自洽，且十分超前，但短期做不出來，也可酌情錄用！”
嚴嵩微微皺眉，嘆道：“難啊，從上到下都是白紙一張，人沒辦法創(chuàng)造聞所未聞之物，都是基于現(xiàn)有的基礎上，去精進，去創(chuàng)新，侯爺主張雖妙，可……如何行之有效的運轉起來呢？”
李青輕輕吐出四個字——“永樂大典！”
君臣一怔。
李青說道：“自先秦至明初，幾乎所有的文化知識，都被永樂大典囊括在內(nèi)，永樂大典可不只有詩詞歌賦，其中，術數(shù)之學，醫(yī)學，器具制造……都是可用來充作科技進步的基石，從中摘抄出來，作范本，作課本，來傳播教學……”
君臣詫然，可細一思量，的確具有可行性。
“這些可以讓翰林院、國子監(jiān)去做�！崩钋嗾f道，“分門別類之后，下放地方，從縣學、府學開始試點推行，之后，可加入官辦學塾課目�！�
科技創(chuàng)新根本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從零到一的過程，需要漫長的時間去學習、沉淀、積累，才能得到爆發(fā)。
可之前百姓連字都不認識，談何去發(fā)展科技制造？
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
洪武朝處在破而后立初期，只能在恢復生產(chǎn)的大方向上發(fā)展；
永樂朝的發(fā)展重點在開源、維穩(wěn)，征伐漠北是維穩(wěn)，疏通運河是開源，開海通商是開源，征伐安南也是開源……
源是開了，可也透支了大明太多的財富，以至于仁宣兩朝都在還債。
時至正統(tǒng)朝，主少國疑，權力基本盤不穩(wěn)，只能先穩(wěn)權力架構，之后朱祁鎮(zhèn)又御駕親征……
再之后，景泰朝、成化朝、弘治朝、正德朝……都有各自要處理的問題，其余時間也沒閑著，比如：穩(wěn)定寶鈔信用、積累國家資本……
期間，還伴隨著大明人口急速飆升……
李青一直憋著，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其實，現(xiàn)在搞都有些著急了，收歸草原、普及教育、收取西域，以及收取西域之后的經(jīng)營……
積累了這么多年的國家資本，在這么多大事同時進行，以及天災不斷的情況下，也顯得不富裕起來。
可李青不想等了，也不敢等了。
朱厚熜夠頂，不僅鎮(zhèn)得住場子，也能把事情辦好，后繼之君……難說。
“我知道近些年來的財政狀況……不太好，可有些事不得不做�！崩钋嗾f道，“百余年的積累，日子總算好起來了，可我們不能只一味的享受，而不去考慮未來不是？”
徐階苦悶道：“侯爺說的句句在理，可是否操之過急了呢？”
“操之過急？”
李青輕嘆道，“你們可知……我都忍耐了百余年啊。”
“可一下子全趕在嘉靖朝進行，總歸是……太吃力了啊�！崩畋緡@道，“時下大明看似一片大好，實則面臨的問題也很嚴峻，且不說龐大的財政支出，單就這惡劣的氣候……就很難讓人樂觀，如若……”
“如若再不搞，只怕以后會更難搞�！崩钋嗾f道，“時下就是最好的時機，甚至……可以說是最后的時機。”
嚴嵩悄悄觀察了下皇帝神色，沉吟道：
“其實，這件事本身并不花錢，主要就是沖擊到了權力架構，既然永青侯做了折中，以我看來……倒也可行�！�
徐階沉默了下，轉而道：“要不，就不收取西域了吧？”
“不行！”
李青、朱厚熜同時否定。
徐階無奈，看向嚴嵩、李本。
嚴嵩這次沒有看菜下碟，說道：“皇上，臣和徐大學士想法一樣�！�
“臣也是�！崩畋揪o跟著說。
徐階見兩位同僚支持，膽氣兒頓時一壯，滿臉痛苦的說：“臣實在想不通，西域它有何價值，說難聽點，那就是個不毛之地，打下來不經(jīng)營等于白打，打下來經(jīng)營花費更大，賠錢更多……請皇上三思！”
“請皇上三思！”
李本說道，“如若皇上停止收取西域的策略，那么科舉制度的改革，也會容易很多，恕臣直言，百官對皇上收取西域……并不是很贊同。”
朱厚熜也有些頭疼……
不過，終是頂住了這波壓力，說道：“大明的財政狀況總體來說，還是良好的，收取西域也是投資未來，三位愛卿就不要再勸了，至于科舉制度的改革……”
朱厚熜思忖少頃，道：“你們先擬定個章程出來！”
三人：“……”
接著，一臉幽怨地看向李青。
憑什么？
憑什么他搞出來的‘臟活’，要俺們?nèi)ジ桑?br />
“你仨看我做甚！？”李青瞪眼，“主憂臣辱，皇上憂慮成這樣，你們就不覺得恥辱嗎？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圣賢的諄諄教誨一個個都忘了？”
李本實在忍不了這個本家，憤懣道：“永青侯，你也是臣啊。”
“我不是提出了解憂之法嗎？”李青哼道，“總不能啥都讓我來干吧，不然，要你們干嘛？”
“你……”李本氣急，拍案而起。
“嗯？”
李青眼眸瞇了起來。
李本心中一凜，不禁想起當初讓李青體面時的場景來。
可站都站起來了，就這么坐下……實在是羞刀難入鞘，只好向嚴嵩、徐階遞了個求助的眼神。
——你倆拉我一下，快點兒。
第439章
難評
李本一直夾在嚴嵩、徐階中間，其本身也沒有較強的主觀政治主張，沒有利益沖突，二人自然會顧及同僚之情。
“李大學士稍安勿躁�！�
二人伸手拉了一把。
李本順坡下驢，默默坐下，臉上的憤懣也隨之消弭。
朱厚熜含笑道：“今日喚三位愛卿來，主要就是慰勞一下你們，三位近些年的辛苦，朕都看在眼里，呵呵……大明未來可期，還望三位不要怕辛苦，來來來，為大明未來賀�！�
“敬皇上�！�
…
三人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加之還要辦公，酒宴并未進行多久，就提出了告退。
政治目的已然達到，朱厚熜也沒做挽留，只是說了些體己話，又做了些賞賜，便放三人離去。
火鍋湯汁沸騰，李青下菜、夾菜，不亦樂乎，朱厚熜卻沒什么胃口。
“先生，你普及教育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早前不是都說了嘛，旨在消除階級的固化，使其產(chǎn)生流動性，保持階級之間的相互斗爭，以此穩(wěn)定的、可持續(xù)的發(fā)展�！崩钋噜丝诰疲敖逃钠占�，是大明王朝發(fā)展的基石，比如時下的科技制造，百姓認了字，才能更廣泛的去學習，去創(chuàng)新……”
朱厚熜說道：“這些是正理，可不是全部�！�
李青嘆了口氣，放下筷子，道：“你很聰明，你有答案。真要說出來，只會徒增煩憂�！�
“你是越來越放肆了��！”
“呵呵，皇權越弱，皇權越強……你早就明白，何必去追求那個不能接受的答案呢？”李青說道，“我沒騙你，更沒想過害朱明，還是那句話，大明會是自秦大一統(tǒng)來，國祚最長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