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大宴在午門進行，由尚寶司負責。
皇帝大婚，不亞于過壽，更有甚之。
教坊司設(shè)九奏樂歌，光祿寺設(shè)酒在御座西，設(shè)膳在御座東，另設(shè)珍羞美味亭，食材皆是四方奇珍；
這其中，不少新鮮食材，都是通過驛站加急運來的，經(jīng)由御膳房精心烹調(diào)，稱舌尖上的大明也毫不為過。
這還只是婚宴，若是大婚整個流程所有花銷加在一起，至少也得兩百萬兩開外，可謂是排場到了極點。
但沒有人覺得奢侈，皇帝嘛，理應(yīng)如此。
為帝者，常以我之大私，為天下之大公；不外如是。
皇帝希望臣子聽話，廉潔，實心做事；自己卻時常鋪張浪費，極致奢靡，甚至為了皇家體面，僅是不必要的花費，每年就數(shù)以百萬兩。
但問題是，沒有人覺得不對，無論是官僚，還是百姓，都覺得理所當然，沒人有意見，也不覺得不公平。
對此，李青是有意見的，可有意見歸有意見，他沒能力改變。
以一人之思想，改變天下萬萬人之觀念，無異于天方夜譚，根本不現(xiàn)實。
且他也不敢！
真若掀起階級斗爭，立時就會天下大亂，甚至?xí)勗斐杀任宕畤鴷r期，還要混亂的局面。
畢竟……即便到了后現(xiàn)代時期，老袁頭還稱帝呢，何況是在這時代。
李青也只能使盡渾身解數(shù)，盡可能的維持穩(wěn)定，爭取將利益最大化，而不是走極端。
太超前的先進思想，只會釀成悲劇、慘劇。
這次大婚，朱祁鈺走前給侄子留的內(nèi)帑家底兒，被花得七七八八。
倒應(yīng)了那句老話，崽花爺錢不心疼。
~
皇帝還沒來，菜自然是不上的，群臣矜持的品茗，與同僚談天。
李青這桌都重量級人物，如于謙、李賢、石亨，以及戶、禮、刑、工，四位尚書，陣容豪華到了極點。
都是大佬，心中對李青再不爽，也不會拿到臺面上，表面上對李青都很客氣。
“于尚書，草原那邊有新消息沒？”李青問。
在座都是朝堂大佬，沒什么好隱瞞的，朝廷真要做什么決定，他們也有話語權(quán)。
“暫時還沒有，不過…大戰(zhàn)是基本確定了�！庇谥t放下茶杯，道：“即便年前不打，年后也會打�！�
戶部尚書一怔，插話道：“大明薄稅養(yǎng)民，皇上登基又減免了一部分，為期兩年，暫時戶部能提供的軍餉并不多�！�
“兵者，兇器也……”姚夔緊跟著發(fā)表觀點，繼而長篇大論。
李青實在煩得慌，也懶得繼續(xù)下去了，只是道：“他們也過年，若大戰(zhàn)不可避免，基本就在這一小段時間進行。”
頓了頓，“這一戰(zhàn)過后，不論誰勝誰敗，草原格局都會發(fā)巨大變化，我們也要做好應(yīng)變措施。”
“不知永青侯有何高見？”姚夔問。
有高見也不跟你說啊……李青淡淡道：“情況不明，現(xiàn)在說這個為時尚早，本侯也只是順嘴一問。”
姚夔捋須，搖頭晃腦道：“本官倒有一計。”
“哦？你也有計？”
“怎么，永青侯以為，本官不能有？”姚夔不滿。
“沒什么。”李青端起茶杯抿著，這副輕視姿態(tài)，讓姚夔火大。
大喜的日子，于謙不想再鬧幺蛾子，連忙打圓場，“不知姚尚書有何高見？”
姚夔斜睨了李青一眼，卻也真不敢拿他如何，于是順坡下驢，道：“高見不敢當，一些淺薄看法罷了；
本官以為，與其耗資彌巨，且讓我大明將士流血犧牲，倒不如用以恩賞�！�
他輕蔑道：“草原蠻子不習(xí)教化，給點兒好處，不愁他們不按照大明意愿做事，在這個過程中，我大明再加以教化，如此便可長治久安。”
“姚尚書高見�！毙滩可袝戣じ叨荣澩肮コ菫橄�，攻心為上，這才是對付草原的不二之選。”
其實他們是想做事的，不過在做事的同時，也會以自己利益為出發(fā)點。
戰(zhàn)事一起，武將就會發(fā)展壯大，這才是他們反對戰(zhàn)事的根本原因。
大明立國百年，文官支棱起來的時間屈指可數(shù)，他們實在不想再被武將騎在脖子上了。
基于此，無限削弱武將的作用、影響力，成了絕大數(shù)文官的政治立場。
對他們來說，除非如上次京師保衛(wèi)戰(zhàn)，敵人打到家門口了，不然能不動兵，還是不用兵的好。
動兵，就給了武將政治土壤！
石亨雖憨，卻也聽出了這倆人沒憋好屁，哼道：“打與不打皇上說了算，現(xiàn)在說這個是不是為時尚早了？再者，草原蠻子就得打，一味恩賞只會讓其有恃無恐；
永青侯，你以為呢？”
李青只是笑笑：“情況還不明朗，現(xiàn)在說這個意義不大，話說，快該開席了吧？”
眾人：“……”
俺們正討論國家大事，你卻一心吃席？
其實，李青也是不想打的，讓草原自己的亂起來，大明獲益才最大，不然很可能被拖入戰(zhàn)爭泥潭，且也會讓草原的內(nèi)亂趨于平和。
出兵的代價極大！
但也不是說，大明就一定不能出兵，還是得看這一戰(zhàn)的結(jié)果。
瓦剌大勝就不打，韃靼大勝必須打！不然草原就統(tǒng)一了！
還有一點，自麓川之戰(zhàn)、京師保衛(wèi)戰(zhàn)之后，明軍就沒有再打過仗，距今已有十五年，再平靜個十幾年，一旦軍中出現(xiàn)斷層，那明軍的戰(zhàn)斗力不知會下滑成什么樣子呢。
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李青還是想保持住明軍戰(zhàn)力，當然，也不能為了保證戰(zhàn)力，就故意發(fā)動無謂的戰(zhàn)爭。
這其中的度，要平衡好。
李青忍不住抬頭望了北方一眼，眉頭微皺：但愿瓦剌不會讓我失望。
…
臨近午時，帝后聯(lián)袂而來，群臣大禮參拜，朝這對年輕帝后行禮。
接著，教坊司奏樂，大宴開席。
大宴豐盛到了極點，根本不存在不夠吃，吃不飽的情況，各種珍奇佳肴不斷，極致奢華。
反正不吃也是浪費，李青可不管那些，宴席一開，即便是于謙，那也是不能讓的，只可惜……不能兜菜。
帝后并未久留，只走個過場便離去了，留群臣自由發(fā)揮。
兩人一走，酒宴氣氛也到了頂點，同僚相互敬酒，下級官員奉承上級官員，將官場風氣演繹的淋漓盡致。
李青這桌都是大佬，自然是被敬酒的重災(zāi)區(qū)，連帶著李青也多喝了不少。
身處廟堂，不能太過不近人情，這種場合多少還是得相互給些面子的，且?guī)妆扑灿绊懖坏剿?br />
…
李青還是不太適應(yīng)這種官僚場合，吃飽喝足后，抹抹嘴就出了宮。
半夜就起了，一直忙碌到現(xiàn)在，他得回去補個覺。
到家后，李青沒忘記早上的諾言，為干兒子溫習(xí)了一遍太極拳，這才心滿意足往廂房走。
“李叔李叔，皇后長什么樣兒�。俊敝焱袂甯谄ü珊�，叭叭的問。
“沒注意，進宮前看不到真容，也就大宴露了一面�！崩钋嘞肓讼�，說，“不過貌似挺漂亮的，皇后哪有難看的啊！”
“席好吃嗎？”
“嗯，味兒不賴。”李青擺擺手，“行了，李叔這一通忙下來，挺累的了，要休息會兒。”
朱婉清怏怏道：“李叔你每天都在休息誒�！�
李青腳步一頓，回頭挑了挑眉：“你有意見？”
“哪敢呀？”朱婉清訕笑。
“不敢就好�！崩钋嗟溃骸盎始业氖赂銢]關(guān)系，即便恢復(fù)你公主稱號，也跟你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
朱婉清一臉受傷：“李叔你還是討厭我。”
“少來這套�！�
“這次我真的生氣了�！敝焱袂鍤獾�，“侄女兒是擔心你長久不問朝政，權(quán)勢地位下滑，進而被政敵鉆了空子�！�
李宏一瘸一拐上前，訕訕道：“干爹，你對婉清妹妹確實過于嚴苛了�！�
“行吧，這次李叔錯怪你�！�
“一句錯怪就行了？”朱婉清哼哼道，“你知道我這弱小的心靈……”
“別蹬鼻子上臉�！�
“……紅包得厚實些�！敝焱袂逭f。
李青好笑點頭：“少不了你的，真的是…未來那么大家業(yè)都要交給你倆打理，這點蠅頭小利卻死抱著不放�！�
“那么大的家業(yè)都是李叔的，紅包才是自己的嘛。”朱婉清笑嘻嘻的說，繼而又擔憂的問，“李叔，你這么懶怠下去，真沒事嗎？”
李宏也道：“廟堂兇險，一朝失勢，就可能被政敵逮著機會，進而瘋狂打擊，新帝對干爹依舊青睞，您也得給予正向回應(yīng)才是�！�
李青笑了：“你倆小輩兒倒還教育起我來了，老子做了這么久官兒，還用不著你們教�！�
“李叔，我跟大哥哥也是為了您著想�！敝焱袂骞緡伒溃拔磥怼际且患胰寺�。”
李青笑笑，一顆心柔軟下來，這種被后輩關(guān)心的感覺真的很好。
“放心吧，他們沒那個膽子，暫時也沒那個能力，而且……”李青吁了口氣，“我也清閑不了多久了；
年后就改元了，新帝有了新年號，自然要做些事情出來，且關(guān)外局勢也到最關(guān)鍵時刻，到時候，我可有的忙呢�！�
李青舒展了下四肢，懶懶的說：“這些天是我最后的清閑時光了，都別吵我�！�
…
第10章
當媳婦熬成婆
夜，
貞兒一個人度過，久久難以入眠。
‘皇后應(yīng)該很年輕吧？嗯…一定年輕！’
“皇后應(yīng)該很漂亮吧？嗯…當然漂亮�！�
各種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讓她精神內(nèi)耗嚴重，輾轉(zhuǎn)反側(cè)。
…
次日，貞兒早早就起了床，心念念等著朱見深過來，但朱見深一直沒來找她，她甚至都聽到外面有人向皇帝行禮了，
但就是沒能等來朱見深！
直到晚上，朱見深也還是沒來。
貞兒失落感濃郁，陷入極度自卑中，她明白，有些東西她比不了。
比如年輕的身體，細膩的肌膚……
吃過細糧后，誰還會吃糠咽菜？
她有心理準備，卻沒料到皇帝變心竟如此快，貞兒多少有些接受不了，卻也不能不接受。
~
朱見深很忙，新婚燕爾，自然是要做該做的事。
人們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皇后的身上，卻忽略了陪著進宮的還有貴妃王氏、賢妃柏氏。
朱見深自然要雨露均沾，且閨房滋味兒也著實美妙，令人沉迷，難以自拔。
年輕、漂亮、身材好，擱誰不迷糊？
朱見深也是人，年輕的男人，生理上自然更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子，且還是剛嘗試，貪玩兒了些也屬正常。
不過，該批閱的奏疏，他并未落下，事業(yè)心還是有的，只不過…卻是忽略了貞兒姐的感受。
直到除夕這天，他這才真正閑下來，來內(nèi)殿看望貞兒。
“這些天朕比較忙，你……還好吧？”朱見深多少有些愧疚。
貞兒幽幽道：“不知皇上忙什么呢？”
話一出口，她忽覺太放肆了，忙又補充道：“奴婢無事，過得很好。”
頓了頓，又道：“皇上，奴婢有一事相求�！�
朱見深自覺冷落了她，爽快道：“貞兒盡管開口，朕無有不允。”
“奴婢想做個……女官�！必憙赫f。
朱見深笑容一僵，眉頭也皺了起來：“這怕是不行�！�
到底是老朱家的人，無有不允跟放屁似的。
貞兒心涼半截兒，她沒想到皇上會如此絕情，明明前幾日還……唉！
她說：“奴婢不要尚官，做一個女史就成�！�
（明朝宮女中不止有嬪妃體系，也有官職體系，尚宮局、尚服局、尚儀局、尚食局、尚寢局、尚功局；
尚官二人，六尚相同，官職正五品，六尚下轄四司，又稱六尚二十四司；每司十至二十四人不等，都是正經(jīng)官職，有權(quán)利的那種。
注：女官權(quán)力在皇宮內(nèi)部，非政治權(quán)力。）
朱見深搖頭。
“這都不行？”貞兒氣苦：當初貞兒姐叫的那么歡，一個最底層的女官都舍不得給？
朱見深依舊搖頭：“朕說了，要給你名分，冊封你，自不會食言�！�
貞兒呆了呆，委屈轉(zhuǎn)為感動，“皇上……”
吸了吸鼻子，她冷靜說道：“妃子還是算了，奴婢不想那些，做個女官就挺好，真做了妃子，于皇上，于奴婢來說，都不是好事�！�
“朕是皇帝，朕說了算�！敝煲娚钕喈敯詺�，道：“你先委屈段時間，待過了元宵節(jié)，朕會想辦法運作。”
“皇上三思�！必憙赫溃骸斑@實在有損龍威，且奴婢也會遭受攻訐，奴婢……”
“不用說了，朕會平衡好各方面事宜�！敝煲娚顢[擺手，“好了，朕一會兒還要忙公務(wù)，一起吃個飯吧�！�
貞兒乖巧點頭：“嗯…今兒除夕，皇上也要忙嗎？”
“是啊，皇帝可不輕松。”朱見深嘆了口氣，“大婚這幾日，稍稍懈怠了些，積壓了些奏疏，得盡快處理了�！�
頓了下，又道：“晚上守歲，你也一起吧，先…扮做婢女�！�
“嗯…聽皇上的�！必憙合袷浅粤嗣鬯频模俨粡�(fù)方才自憐自傷。
盡管對冊封之事仍不看好，卻也沒再反駁了，男人都好面子，何況還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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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坤寧宮。
太后周氏，皇后吳氏、貴妃王氏、賢妃柏氏，集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