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你在東宮授課這么久,就沒有發(fā)現(xiàn)端倪?”李青反問。
“我……”于謙呆了一下,隨即驚詫道,“是那個叫貞兒的宮女?”
有些事,不說也不覺得有什么,可一旦挑明,一些不合理的蛛絲馬跡,就全呼應(yīng)上了。
于謙一下就想到了貞兒,他也覺得太子對她似乎很不一般。
但他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遲疑道:“這…可能嗎?”
“剛才太子什么反應(yīng)你都看到了,你覺得呢?”李青好笑道。
于謙沉默,繼而慍怒:“那宮女忒也放肆,竟敢勾引太子,定要……”
“哎?事情沒明朗之前不要下結(jié)論�!崩钋鄶[擺手,“興許就是單純的太子早熟,跟人家并無關(guān)系。”
“不管如何,這件事都要重視起來�!庇谥t神色凝重,“太子是國本,如今不過十一歲,豈能親近女色?這真是…真是……成何體統(tǒng)啊!”
李青失笑道:“不用緊張,我觀太子精氣神內(nèi)斂,并未有出格之舉,也就是停留在心理層面,遠沒你想的那么嚴重�!�
聽他這么說,于謙情緒逐漸穩(wěn)定下來。
“那也不能坐視不理!”于謙道,“亡羊補牢,未為遲也,那個貞兒,不能再待在東宮了。”
李青道:“這件事你不要管,我來處理�!�
“先生今日已經(jīng)得罪了太子,不如……”于謙皺眉道,“還是我來吧�!�
“正因為我都得罪了他,所以我才不用顧忌什么,”李青擺擺手,“你不同,你是他的唯一老師,這種得罪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做了�!�
見于謙還想往前頂,李青又道:“你跟他鬧僵了,你授課他還會聽嗎?
除你之外,皇上不會再派其他人來教太子,而我,要忙的太多,不可能撇下大事來教他。
所以,這件事只能由我來做�!�
李青拍了拍他的肩,無所謂道:“我得罪的人夠多了,不差他一個太子。”
“唉……那好吧�!庇谥t不再矯情。
~
一刻鐘后,十來個小太監(jiān)端著托盤走來。
不是金子,全是銀子,不過是同等價值的銀子,并沒讓李青吃虧。
這么多銀子,李青不好攜帶,便道:“勞幾位公公辛苦一趟�!�
“哎呀,真是對不住了侯爺,太子說了,讓侯爺自己帶回去�!睘槭滓惶O(jiān)賠著笑,“太子不讓俺們送�!�
其實這些個太監(jiān)也想給李青送到家,因為按照慣例,他們能得些跑腿兒費。
但太子言明不能送,他們也不敢違背。
“……給我找倆麻袋�!崩钋嘀佬芎⒆涌隙ㄊ枪室獾�,不由更加堅定了棒打鴛鴦的決心。
你為難我,你也別想好受,來吧,互相傷害吧!
小太監(jiān)們面面相覷,這個太子倒沒說不準,但他們又怕這樣做會惹得太子不喜。
“一人一錠銀子。”李青豪氣道。
“多謝侯爺賞賜。”
…
驢子馱著兩麻袋銀子,還得馱著李青,壓力山大,于謙看了都心疼。
于是,他讓李青勻過來一麻袋,讓自己的馬馱著。
還好,于謙的馬不會說話。
~
李青要出遠門,就將銀子寄放在了于謙家。
回到自己小院,他燒一鍋水,舒服地泡了個澡,然后換上一身新衣服,開始規(guī)劃遼東事宜。
剛提起筆,大門就被敲響了。
打開門,見貞兒過來,李青微微點頭:“進來吧。”
還沒出正月,天氣冷的厲害,李青便把她帶去了東廚。
關(guān)上門,燒上柴,貞兒凍得發(fā)白的臉,才有了些血色。
“李大人可是事要問奴……我?”貞兒遲疑著說。
“有�!崩钋帱c頭,想了想,道:“你覺得太子如何?”
“啊?”貞兒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好半晌才訕笑道:“做奴婢的哪敢評論太子,大人說笑了�!�
李青笑道:“這就咱們二人,出的你口入得我耳,你只管說便是。”
“呃…太子很聰明,平日待人也很仁厚�!必憙河仓^皮說,她實在搞不懂李青這鬧哪兒出。
“那你喜歡他嗎?”
“?”
“就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崩钋嘌a充。
貞兒:(⊙_⊙)?
見她這副模樣,李青暗道:果然,跟我想的一樣,就是那熊孩子早熟,跟貞兒倒沒什么關(guān)系。
“大人莫要開這種玩笑,奴婢可承受不起。”貞兒又急又怕,“奴婢都二十八了,太子才……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要讓別人聽了去,奴婢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呀!”
她是真嚇壞了,好不容易過上了夢寐以求的安穩(wěn)日子,要是因為這個丟了命,那也太冤了吧?
“大人,這玩笑可開不得�。 必憙航o嚇哭了,同時,她也很不解,委屈道,“大人何故如此,奴婢好像……沒得罪過大人呀?”
李青認真道:“如果太子喜歡你,又當如何?”
“這怎么可能呢?”貞兒哭笑不得,“我只是從他小時候就開始侍候他,太子是對我親近些,卻也不是大人以為的那般,他…頂多是把我當大姐姐了�!�
李青緩緩點頭,他看得出,貞兒并未說謊。
至少在她的意識里,并未察覺到熊孩子心懷不軌,且她也沒歪心思。
“對了,你姓什么?”李青突然想起來,還有這么個重要問題沒問呢。
“奴婢免貴姓萬。”貞兒說道。
艸,還真對上了……李青無語。
以前他并未往這方面想,畢竟貞兒這個名字,根本算不上稀有,但現(xiàn)在看來,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李青蹙眉不語,想著歷史上萬貞兒的事跡。
想來想去,除了嫉妒心重,倒也沒做什么禍亂朝綱的惡事,至于萬貞兒墮胎狂魔的稱號,主流觀點好像也并不認同。
李青也覺得不現(xiàn)實,只一兩次還行,真要是懷一個墮一個,根本瞞不住人。
宮里的人太多了,萬貞兒不可能控制住所有人,而朱見深再如何寵愛她,也不會容忍她做這等事。
但李青還是不想冒險,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弄死她!
可李青又說服不了自己,總不能憑一些大概率不實的事情,就把人殺了吧?
“你可還記得,我之前對你說過的話?”李青問。
貞兒回憶了下,點點頭:“記得,大人說,以前我沒得選,以后讓我做個好人�!�
她委屈道:“我真沒做惡事了啊,這些年盡心伺候太子,不敢絲毫懈怠,也遠離了后宮,只是偶爾被太后召見,但太后大多都是詢問太子如何……大人,你為何要置我于死地呢?”
她害怕,也不忿。
“你離開東宮,便可無恙�!崩钋嗾f。
“我…我不想再去后宮了�!必憙呵箴埖溃澳鞘莻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太后老了,如今也勢微,待在東宮是我最好的選擇了,求大人放過我吧。”
李青想了想,道:“要不…我跟皇上說說,放你回家?”
“不,不要。”貞兒搖頭,“我四歲就進宮了,哪兒還有家啊,如今已是半老徐娘,嫁人也夠嗆,最多只能嫁給那種娶不上媳婦兒的老光棍兒。”
“你怕吃苦?”李青揶揄。
“是的。”貞兒也不怕丟人,“我現(xiàn)在錦衣玉食,又不用干活,混了二十年,我才有了出頭之日,換你你肯嗎?”
李青:“……”
她這理由太過充分,以至于李青一時間竟說不出反駁的話。
……
第50章
大明深情
東宮。
貞兒一回來,就被朱見深堵了,“你去哪兒了?”
“奴婢去見了永青侯�!彼鐚嵳f。
“誰讓你去的,跟我說了嗎?”朱見深臉都氣紅了,甚至都想動手打人,但終是不舍,強忍住了,“你去找他干嘛?”
貞兒遲疑了下,回道:“永青侯問了奴婢姓氏�!�
“你在編瞎話。”朱見深憤怒的說,“你是不是和他,和他……”
他說不出那種話,但心里難受又憤怒,破防道:“我要把他屁股打爛,不,我要殺了他,不對,我讓他進宮做太監(jiān)。”
看著幾乎失心瘋的小太子,貞兒終于信了李青的話。
“太子你冷靜一下,奴婢有話跟你說�!必憙簢@了口氣,無力的說。
“你讓我怎么冷靜?”朱見深氣吼吼道,“不行,我要跟他決斗�!�
貞兒淡淡道:“太子倘若再這般,那以后太子永遠也見不到奴婢了�!�
朱見深呆了下,愕然道:“你,你說什么?”
“太子再這般,奴婢永遠消失。”貞兒重復(fù)了一遍。
“你,你……”朱見深氣得說不出話。
“太子若是生氣,可以打罵奴婢,但不可胡來�!必憙浩届o道。
朱見深看著這么平靜的她,莫名很害怕,害怕真的失去。
“貞兒姐,我從來沒把你當做可隨意打罵的奴婢啊!”朱見深訥訥道,“是不是因為今兒我說你,你生氣了?”
“奴婢不敢。”貞兒微微搖頭,“太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哎,好。”朱見深點點頭,他不再憤怒,開始患得患失。
兩人來到一處僻靜處,貞兒這才道:“永青侯叫奴婢去,并不是像殿下以為的那樣,而是告訴了
奴婢一件事�!�
“什,什么事�。俊敝煲娚铍[隱有種不祥的預(yù)感,同時,心下又好受許多,也不再那么惱恨李青了。
他知道,是自己多想了。
貞兒看著他躲閃的目光,嘆道:“他說,太子喜歡了奴婢�!�
“誹謗,他誹謗啊,”朱見深又氣又急,“貞兒姐,你別聽他瞎說,他是個混賬。”
收了錢,還賣人,可不就是混賬嗎?
朱見深氣得牙根兒直癢癢,他就沒見過這種人。
貞兒溫柔得笑了笑:“太子都不敢說實話嗎?”
“我……”朱見深一滯,倏地生出一股勇氣,他點頭道:“是,我喜歡貞兒姐�!�
他認真道:“等我長大,我會娶你�!�
“可我只是個奴婢呀?”
“我奶奶最開始也是宮女呢。”朱見深不以為然,“她不照樣做了皇后,太后?”
孫氏如果聽到這話,絕對會單走一個6。
貞兒苦笑著說:“太子你還小,等你長大了,你會有年輕漂亮的妃子,而那時……奴婢已經(jīng)老了�!�
“沒關(guān)系,年齡不是問題,真的�!敝煲娚钌钋榈乩∷氖�,道,“我永遠不會嫌棄貞兒姐�!�
“太子殿下,你別這樣�!必憙哼B忙撥開他的手,心中苦澀不已。
這叫什么事兒��?好不容易熬出頭,結(jié)果卻……自己的命咋就這么苦呢?
朱見深則是一臉受傷,他問:“難道貞兒姐不喜歡我?”
“如果太子說的是男女之情的那種,是的�!必憙浩届o的說,“請?zhí)右材傧矚g奴婢,不然的話,奴婢只能消失�!�
“是那個永青侯威脅你?”
“不是。”貞兒苦笑道:“太子殿下,你別再想這些事了好不好,奴婢求你了,你就放過奴婢吧。”
兩人足足差了十七歲,這怎么可能呢?
要是以后被太子妃知道了這些往事,她還能好嗎?
“你在怕什么呢?”朱見深不解,“難道你認為,孤連自己喜歡的女子都保不住?”
“……”貞兒扶額:小冤家,你這是要姐姐的命��!
她吁了口氣,表情嚴肅且認真:“殿下若想讓奴婢繼續(xù)留在東宮,就不要再喜歡奴婢了,若是繼續(xù)喜歡,那奴婢只能走�!�
“孤喜歡你,也不讓你走�!毙⌒∧昙o的朱見深,卻已經(jīng)開始不做選擇題了。
貞兒面無表情的說:“那請?zhí)蝇F(xiàn)在就殺了奴婢吧!”
~
朱見深哭了,哭得很傷心,一邊哭,一邊罵李青的祖宗八輩兒。
他的貞兒姐,真的走了,離開了東宮,他甚至都不知道貞兒姐去哪兒了。
大明深情痛徹心扉!
等我做了皇帝,必須把他屁股打爛……朱見深惡狠狠的發(fā)誓。
——
李青領(lǐng)著貞兒來到浣衣局,讓領(lǐng)頭太監(jiān)給她安排了個活計。
浣衣局的主要工作內(nèi)容是洗衣裳,這是貞兒自己選的。
雖然苦是苦了點兒,但不用勾心斗角,好好干活也就是了,最多不過受訓(xùn)斥,至少不至于無緣無故丟了性命。
李青見她不熟練捶打衣服,小手凍得通紅,多少有些不落忍,便給了領(lǐng)頭太監(jiān)一錠金元寶,讓他給貞兒安排個舒服的活兒。
大太監(jiān)拿錢辦事,且也不敢敷衍永青侯,于是給貞兒換了個統(tǒng)計衣服的活,這個工作相當輕松。
貞兒昔年跟了孫氏那么久,做個統(tǒng)計自然不在話下。
李青知道宮里處處都透露著殘忍,他又無暇顧及,便當著大太監(jiān)的面,把貞兒拉到一旁,給人一種他罩著貞兒的感覺。
“你是不是很恨我?”李青問。
貞兒搖搖頭:“不,是我命苦,這都是命�!�
她苦笑道:“我還得謝謝大人呢,若不是你把話挑明,我還傻傻的不知所謂呢,以后太子長成自然會收起荒唐念頭,那時,太子妃也饒不了我�!�
頓了頓,“便是現(xiàn)在,只要風言風語傳出去,我也是人頭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