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聞歌在被溫敬收養(yǎng)前,老爺子一聽說她的父母和外婆是接二連三地離世就很是反對。后來為了用聞歌拿捏小兩口趕緊自己生一個,人是讓住進來了,可后來還把聞歌的八字要去算了算,至于結(jié)果,不得而知。
可若說影響,不可謂不大。
至于他和聞歌之間的事情也不知道老爺子是何時察覺的,如今叫她過來,無非是警告加警示,讓她好好看一看……
“你和聞歌的事情急不來�!睖鼐拌笞灶欁越o自己倒了杯酒,他一腿點地,姿態(tài)格外愜意地看了眼安靜的二樓樓梯口,抿了口酒,慢條斯理道:“你比我更清楚,聞歌這件事處理起來不能操之過急。所以,無論是要不要她,你都要好好計劃下。她到底也叫我一聲叔叔,溫少遠,你別太過分了。”
最后那句話,咬重了“別”字,那語氣危險又薄涼。
溫少遠此刻哪還有心思跟他計較這些,趕緊道:“你先辦法給我把今天的飯局搞砸了,我等會帶她先回去�!�
話落,又補充了一句:“你想要什么都隨你�!�
溫景梵卻沒急著回答,反而反問:“看來是喜歡了?”
溫少遠抿唇?jīng)]吭聲,淡淡地看了他幾眼,起身就走。
溫景梵看著他挺直的背脊,把酒杯湊到唇邊抿了口,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愉悅。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人,忽而低眉淺笑起來。
搞砸?
那是必須的。
誰都不會是棋子,再者,老爺子的霸/政/獨/權(quán)已實在越界,是要好好地讓他往后退一退了。
至于聞歌,原本他還擔心溫少遠那模糊不清的態(tài)度�,F(xiàn)在么……
☆、第70章
第七十章
溫少遠找到聞歌是在幽靜的后花園里,她坐在高高的木桌上,正晃悠著雙腿。聽見動靜也未轉(zhuǎn)過身來,只偏了偏頭。
這么一偏頭,身后的溫少遠才看見她手里還捧著個掌心大小的花瓶,透明的玻璃材質(zhì)。那綠籮探出幾株小葉,正向上伸展著。那清水瀲滟明亮,正隨著她的晃動泛著絲絲漣漪,如在流動。
春末夏初的夜晚,冷風不散,她就穿著一件單薄的長袖坐在院子里,那長發(fā)飄起,露出她精致小巧的耳垂來。
大概是久沒有聽到身后的動靜,她轉(zhuǎn)頭看了眼,見到他絲毫沒有意外。直接從桌子上跳了下來,那掌心里的花瓶水一晃,灑了出來,沾濕了她滿手。
聞歌卻不以為意,在褲子上蹭了蹭,壓抑著聲音說道:“剛才有個女人坐在我身旁一直跟我說話,問我是不是就是你的侄女,問我喜不喜歡她。”
她抬起頭,遠遠地對上他的視線,彎了彎唇角:“小叔,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明明是在笑著,可那笑容卻透著幾分冷意。澄澈的月光灑在她的肩頭,襯得那雙眼睛越發(fā)的漆黑明亮,眼神卻寡淡得讓溫少遠覺得心涼。
他眉心一跳,抿著唇角,并沒有接著她的話往下說。
聞歌側(cè)身把那玻璃瓶放在桌子上,再轉(zhuǎn)頭和他對視時,那笑容里的冷意就像是他的錯覺一般,再無一點痕跡。
“我跟她說……”她緩緩地開口,聲音染上了夜色里的蒼涼,顯得沉冷又幽靜:“你不會喜歡她,你喜歡我。”
聞歌偏頭仔細地打量著他的神情,見他面上依然毫無波瀾,一副“你愛怎么樣便由著你鬧”的表情,壓抑了一整晚的怒意終于開始吐蕊。
她笑得無害,那眼神卻越來越冷,到最后對他的一言不發(fā)已經(jīng)帶了幾分失望和委屈。
“你不怕她去跟太爺爺告狀嗎?這樣……”
“走吧�!睖厣龠h轉(zhuǎn)過身:“我送你回去�!�
微冷的月光灑落在小院子里,他轉(zhuǎn)身的剎那,似乎把她心底的最后一絲期翼也帶走了。那冷風從心底的各個角落里竄進來,冷得聞歌一個冷顫,整張臉血色盡褪。
“我這樣亂說,你也不在意嗎?”她揚聲問道。
話音剛落,還未等溫少遠反應,半掩著的門突然被拉開,老爺子站在門口,臉色陰晴不定地來回打量著兩個人:“胡鬧�!�
他輕斥了一聲,滿是不贊同的眼神看向站在不遠處的聞歌:“他是你小叔,傳出去別人要怎么想他?”
那厚重的聲音似被撞響的鐘,那語氣讓聞歌的耳邊一陣嗡鳴作響。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或者說是沖動,聞歌頭一揚,下意識地反駁:“他不是我小叔。”
“哼。”老爺子哼了一聲,往地面上重重地拄了下拐杖,發(fā)出“砰”的一聲聲響:“他不是你小叔是誰?大逆不道�!�
聞歌頓時像是被重重揍了一拳,一陣頭昏眼花。她搖搖頭,看著老爺子虎著臉,分毫不讓的表情,哪還有平日里半分慈祥和藹。
那種無能為力的無助感來得洶涌又澎湃,她咬著唇,那指甲都掐進了掌心里,痛感瞬間讓她清醒了幾分。
她直愣愣地看著前方不遠處的背影,突然就笑了起來:“是,我是沒良心,是大逆不道�!�
溫少遠轉(zhuǎn)身看了她一眼,眉心蹙起,再看向老爺子的眼神便蘊含了幾分不善:“爺爺。”
“我先送聞歌回去,你早點休息。”
老爺子剛被溫景梵頂撞壞了好事,這會正是怒火噴發(fā)的時期,哪能他一句話就輕易打消。他沉著臉看了溫少遠良久,目光深邃又暗沉。那是一種讓人難以猜測的眼神,孤涼的,隱忍的,正欲爆發(fā)。
可一直到最后,他也沒有再說些什么,只是背過手,那眼神幽涼地掃了眼垂頭站著的聞歌:“明天不上課,聞歌你今晚就住下吧,我明天有些事情要跟你說�!�
話落,也不管她是否愿意,直接吩咐道:“等會讓辛姨去給你收拾一下房間……至于你,跟我來書房�!�
溫少遠沒應聲,那涼薄的目光沉沉地掃向沉默站立在門口的老爺子,偏頭看了聞歌一眼,語氣平淡,根本聽不出他此刻的情緒:“她沒必要住下來,我送她回去�!�
老爺子笑了一聲,只那笑容輕蔑,意味不明。他轉(zhuǎn)身,緩緩離開:“我在書房等你�!�
這是妥協(xié)了。
溫少遠沒動,像是雕塑一般,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一陣夜風吹來,他這才收回視線,輕聲問她:“現(xiàn)在滿意了?”
聞歌咬著唇?jīng)]吭聲。
“走吧,送你回去�!�
……
辛姨看著聞歌走出來,表情是毫不掩飾的憂心忡忡,一路送她到門口,欲言又止了一會最后還是拉住她的手,輕聲念叨:“行了,回去也別多想。學習才是最要緊的。別讓辛姨擔心,聽見了沒?”
聞歌點點頭,勉強地笑了笑,問道:“辛姨,我是不是特別不懂事?”
“哪能啊�!毙烈绦α诵Γ阉拈L發(fā)勾至耳后:“剛還答應我不亂想呢,不過你也別怪我多嘴說了你不愛聽的。有些事,是真的不能強求的,你現(xiàn)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這過了這道人生重要的關卡啊,再想這些不遲。到時候辛姨給你做內(nèi)應,我比那頑固不化的老頭子開明多了�!�
笑著笑著,辛姨的聲音又淡了下去:“行了,別讓你小叔等久了,趕緊回去吧。”
聞歌眼神閃爍了一下,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彎唇笑了起來,傾身過去抱了抱她:“辛姨最好了�!�
辛姨也跟著笑了幾聲,攆著她出去了,那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斂去。她關上門,回頭看了眼寂靜無聲的二樓,搖搖頭,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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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車輛稀少,主街道的熱鬧繁華散去,就只有零星的路人還在街道上匆匆行走。間或還能在路邊看到還未收攤,正三三兩兩閑坐下來的小攤販,就著一盞橘黃的小燈圍坐在一起。
聞歌看著瞬間掠過的路景,沉默著抓緊了身前的安全帶。
幾個路口,都好運氣的趕上了綠燈,一路暢通無阻。
車停在公寓樓下,溫少遠今晚終于正眼看了她一眼,說出口的聲音卻絲毫沒有溫度:“下車,上去�!�
聞歌遲疑了一下,揪著安全帶,小聲問道:“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回去?我一個人害怕�!�
溫少遠目光如炬,那雙眼亮得驚人,這么審視了一會,目光落在她不安地攪著安全帶的手,遲疑了一下,還是熄了火,推開車門:“走吧�!�
聞歌這才解開安全帶,等他關上車門已經(jīng)邁進公寓樓下的大廳時,這才匆忙追上去。
“物業(yè)的說以后電梯會刷卡上樓,安全很多�!彼聪码娞萱I,側(cè)目看了她一眼:“所以以后一個人也不用害怕,睡前門窗關好就行�!�
聞歌“嗯”了一聲,心神不寧地盯著自己的鞋尖。
溫少遠盯著她的頭頂良久,這才皺著眉移開目光。
到了門口,聞歌看了他一眼,磨磨蹭蹭地摸出鑰匙開門。走得匆忙,窗戶也沒關,夜風陣陣襲來,那窗簾被風吹得呼啦作響,涼意習習。
原本把人送到門口就準備走的溫少遠突然轉(zhuǎn)身往房里看了眼:“沒關窗?”
聞歌邊往屋里走,邊“嗯”了一聲,剛走到玄關要開燈,被折回來的溫少遠拉住手:“我看看�!�
她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他已經(jīng)往前一步,先開了燈,往客廳走去。見那風聲只是從陽臺上傳來的時,關好了落地窗又不太放心地轉(zhuǎn)了一圈,回頭見她還站在玄關,慢慢走向她:“我都看過了,等會洗過澡就早點睡,我明天再來看你。”
聞歌對這番話的回應就是反手關上了房門,她堵在門口,看著幾步外的溫少遠,表情冷靜又執(zhí)著:“我不想你走,更不想你去老爺子的書房,他一定會說很多動搖你的話,讓你不要再管我這個沒良心的�!�
語氣聽上去有幾分賭氣,可卻是聞歌的心里話。
她了解溫少遠,他的心思細膩,瞻前顧后,總是顧慮太多。不知道是不是商人本性,一件事情都能被看作一個投資,如果投資沒有收益,那這筆投資就不會成功。所以,在估算過價值之后,還沒開始便早已結(jié)束。
但這樣的結(jié)果并不是聞歌想要的,她想得到他,從所未有的想。
溫少遠還未察覺她此刻蠢蠢欲動的心思,只皺了下眉頭,下意識便決定繞開她去開門。在這個問題上,和她糾纏,會讓他好不容易堅定的決心土崩瓦解。
而這個瓦解,現(xiàn)在并不是合適的時機。
他渾身清冷的氣息就像是席卷了整片夜色,和她擦身而過的瞬間,讓她似乎嗅到了一種格外清新的淡香。
聞歌閉了閉眼,抬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溫熱又干燥,手指貼著他的脈搏,還能感知到指下的跳動。
聞歌緩緩收緊手指,微微用力,牢牢地握住他的整個手腕:“小叔�!�
她的聲音沙啞,帶著幾分乞求:“你等等我好不好,我會長大的,只要幾年,幾年就可以……”
她轉(zhuǎn)身看著他,看著他俊秀的側(cè)臉,那手指微微顫抖著,伸出手去抱住他。指尖觸碰到他帶著體溫的外套時,幾乎哽咽:“我可以抱你嗎?”
溫少遠垂在兩側(cè)的手瞬間緊握成拳,松了又握緊,握緊又松開,反復幾次之后,再看見她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靠進他懷里時,那隱忍了許久的沖動終于蠢蠢欲動。
他反扣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推,把她整個人按在了門后。那沉悶的撞擊聲和她吃痛的悶哼聲讓溫少遠的眉心一跳,他低下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聞歌,喉結(jié)滾動了幾次,終于按耐下沖動,微瞇著眼,輕聲反問她:“又不長記性了?”
聞歌并沒有躲開,背上冰涼的觸感讓她一個激靈,看著近在眼前的溫少遠,這才發(fā)覺他此刻正在發(fā)怒的臨界點。
他低下頭,重重地吻上來:“想要?那就給你�!�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她的唇上還帶著夜晚的涼意,又格外的柔軟。被他扣在掌心里的手腕卻燙得驚人,那一處脈搏跳動的節(jié)奏都在他的指尖下肆意著,一下,一下,清晰又明朗。
溫少遠突然就舍不得這么對她了。
他睜開眼看著她,頭頂那盞冰冷的照明燈,燈光明晃晃的,映襯得她那張失了血色的臉越發(fā)蒼白。眼瞼下方淡淡的陰影,落在他的眼里卻是濃墨重彩,在他的心上重重地劃了一筆。
他貼著她的唇,心口卻疼得像要裂開一般。原本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可在觸碰到她后,內(nèi)心里所有的柔軟都被激發(fā),怎么都不愿意按照原來的劇本那樣對待她。
聞歌的下唇被他吻得發(fā)疼,她的眼睫顫了顫,最終還是不敢閉上,就這么看著近在眼前的他,前所未有的悲傷。
明明他吻自己了,卻難過得像是心口堵上了一大團一大團的棉花,讓她喘不上氣來。
她終于閉上眼,嘴唇擦過他柔軟的唇角,她張嘴,狠狠地咬在了他的唇上,直到那一口嘗到了血腥味,這才松開。
溫少遠猝不及防被她暗算,“嘶”了一聲,退開幾步看著她,眼神里凝聚著的情緒凝重地像結(jié)了冰,冷峻又尖銳。
“不是還要回去嗎?就帶著這樣的傷口去見他,讓太爺爺知道你的選擇,知道你做了什么�!甭劯钃P起唇角冷笑一聲:“小叔你知道嗎?我最不想為難的人就是你,可是每次在我剛放下這件事的時候,你卻在傷害我。為什么你們都覺得我喜歡你這件事不可以?我喜歡你,到底錯在了哪里?”
溫少遠凝視著她,看著她近乎有些病態(tài)的偏執(zhí),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頭,抬手擦了擦被她咬破的唇角。
他站直身體,照明燈的燈光就落在他的頭頂,在他的肩頭形成個半圓的弧度擴散開來,讓他的整張臉都有些看不清晰。可他的語氣卻分明地一字一句都不容忽視:“在你有這個念頭的時候就錯了,我們不合適,我也不會接受你。這樣的話我已經(jīng)說了很多遍,到底哪里讓你覺得我是這樣堅決的態(tài)度還可以堅持下去?嗯?”
溫少遠翹起唇角,手指從她的唇上劃過,那微涼的指尖卻燙得她嘴唇一陣發(fā)麻:“聞歌,你不要再挑戰(zhàn)我的底線。這件事,讓老爺子插手進來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如果聰明點,就安分守已。在高考結(jié)束前,都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聽懂了?”
她在逼他面對,讓他無法逃避。她的手段明顯還非常的稚嫩,拙劣,甚至是漏洞百出。偏偏是這樣毫無遮掩毫無技巧性的手段卻讓他格外覺得心疼。
為什么做不到乖乖聽話?為什么不愿意多相信他一點?
“那你……”
“聞歌�!睖厣龠h打斷她,眼底的柔光盡收。他低頭,似不經(jīng)意地挽起袖口,那垂下去的眼神卻透出幾分無奈,如一汪流動的清泉,清亮得像是能看進他的心里。
“不要喜歡我了,你的喜歡,已經(jīng)對我造成了嚴重的困擾。干擾我找女朋友,你就只能做到這樣而已?”他忽然抬起頭來,凝視著她的雙眼:“你就,只能做到這些?”
最后那一句重復的反問,加重了語氣,就像是鼓點,直直地落進聞歌的心里,激起一片水花。
她怔怔地看著他,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太小,和你在一起我會很累。甚至,和你在一起要承受的東西會很多,我不是個愿意花心思在無用的事情上的人,你對我沒有利益可言,更不值得我放下我現(xiàn)在有的一切去對抗,爭取。”他漸漸逼近,彎下腰和她對視。
那雙眼里只有冷漠,再也不見往昔的溫柔和疼愛:“我的人生軌跡不會為了誰偏移,如果不出意外,今年會交個門當戶對的女朋友。如果合適,談一兩年的戀愛就會結(jié)婚生孩子。你影響不了,也改變不了,和你在一起只會是負擔,所以選擇你,會是我做的最失策的決定�!�
他的眉眼清晰地就在她的眼前,觸手可及�?烧f出口的話,明明平淡得都沒加任何的語氣,卻冷得她背脊一陣陣發(fā)寒。唇上被她咬破的傷口,就在她的眼前,卻刺眼得她不敢再去看它。
她哆嗦著退后一步,又被他逼近角落。
可這些,遠沒有結(jié)束。
“這些就是真相,你想要知道的,不就是這些嗎?現(xiàn)在說給你聽,滿意了?”溫少遠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那雙眼底蘊著淡淡的笑意,又變得溫和起來。
那溫和并不似以往有溫度,像是隔了一層層堅硬又透明的堅冰,遠遠的,只是一個表象而已。
滿意?她只覺得諷刺。
被他傷得千瘡百孔的心在今晚徹底傷透了,被他揣在手心里又狠狠地砸在地上,那種碎得粉身碎骨的痛苦幾乎要逼瘋她。
依舊清俊的臉此刻陌生得她幾乎要不認識了,清冷,疏離,千里之外……
還是她愛得小叔嗎?那個把她拉出深淵帶入光明的人,那個保護她疼愛她寵溺她的人,那個寧愿違背所有人也要護她周全的人。
此刻揭開的真相,真實得讓她難以接受。
不,不不不,她要的不是這些,她要的不是這些話。遠遠不是。
就在聞歌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時,他最后那句話徹底粉碎了她全部偽裝的冷靜。像被針尖扎了指尖,卻疼得連血都冒不出來;像跌倒在雨天泥濘的石板路上,手腳都擦破了皮,連站都站不起來;像那晚,她孤身坐在醫(yī)院的長廊上,面前是雪白的手術室的大門,手術中紅色字體忽然熄滅時呼吸驟緊的感覺;像握不住外婆的手時,那恍如被人一把推進深淵踩不到底……
整個平靜的世界,徹底被撕裂。
他說:“如果你變成這樣,那我寧愿從未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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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麗青這兩天有些心神不寧,這種預感在某一天,她接到了隨安然的電話時,才明白從何而來。
隨安然剛來a市不久,聞歌就帶她回過家,見過徐麗青。后來她因為工作的原因離開a市來到n市,和聞歌視頻通話時,總能看到這個精致溫柔的女孩坐在一旁微微地笑著。后來知道兩個人互相照應著,便也沒把她當做外人看。
偶爾有什么好東西寄回去也總會留心給她準備一份,早已經(jīng)劃進了自己人的陣營里,這會她壓低了聲音,抱歉又歉疚地告訴她“聞歌的情況有些不好,阿姨,你盡快回來吧”時,她整個人都慌了。
等她匆匆趕回來a市時,看到的就是瘦了一大圈,臉色蒼白病懨懨的聞歌。
隨安然正在調(diào)點滴的速度,轉(zhuǎn)身看到她,輕拍了一下看著窗外出神的聞歌,覆到她耳邊悄聲提醒了幾句,這才拎了自己的包先出去,給母女兩個騰出說話的地方來。
和徐麗青快要擦肩而過時,點了點頭,叫了一聲“阿姨”,見徐麗青看過來,這才笑了笑,安撫道:“聞歌的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了,您別擔心。”
聞歌那晚之后高燒四十度不退,送進醫(yī)院之后依然還是反復高燒,今天才算穩(wěn)定。
連續(xù)今天的高燒,又吃不下飯,聞歌瘦弱得幾乎讓人心疼。徐麗青一下沒忍住,頓時掉了眼淚�?吹剿活櫴稚系牡踽�,手忙腳亂地要下床,這才走過去按住她,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我從來沒打過你,也根本舍不得�!�
徐麗青哽咽了聲音:“就為了你小叔,你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你說我是不是該打你?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聞歌,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對得起你外婆嗎?”
聞歌僵坐在床邊不動,晶瑩的眼淚卻跟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一顆顆往下砸,落在她的手背上,濺出水花,“啪”地一聲聲響。
徐麗青看著心疼,抹了一把眼淚,蹲下身來,看著她,邊放柔了聲音勸道:“不管遇上什么事,傷害自己就是最蠢的做法。有什么是過不去的坎?沒有。等你以后回頭再來看,你就知道現(xiàn)在怎么都過不去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波折。哪值得你這樣做?”
聞歌那樣的情況,隨安然肯定不能再幫著她瞞徐麗青。在她趕回來的路上就大概地說了說,是以,徐麗青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才會在看見她這幅樣子時,怒急攻心。
“我知道了……”聞歌擦了把眼淚,勉強地沖她笑了笑:“媽你別哭了。我以后不會這樣了,等明天我就回去上學,我以后乖乖的……”
不該想的,不想了。不該求的……也不求了。
……
病房外。
匆匆趕來的溫少遠一言不發(fā)地靠著墻壁,緩緩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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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歌病愈后便直接回了學校上課,徐麗青在她住校期間回n市處理了一下工作,順便請了一個大長假,便回了a市。
回到a市的第一件事就是申請聞歌通校,晚自習結(jié)束后由她接送回家,明天一早再在早課之前送回學校上課。
一個月下來,見她成績穩(wěn)定,依然保持在年級前三,這才松了口氣,開始專心地給她養(yǎng)養(yǎng)肉。
高考前夕,徐麗青的先生也已經(jīng)辭職,回a市小住,并開始籌劃在n市開一家什么店。
這樣的陪伴下,聞歌的高考順利結(jié)束。
徐麗青怕她閑下來會多想,一家人馬不停蹄地安排了一場旅游,等放榜時才回到a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