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溪亭陟嘆氣,“又是遠游,又是厭惡,這么多罪名扣下來,我可是要被叛殺無赦了?”
李杳垂眼看著他,“殺無赦倒也便宜你了。”
“孩子呢?”
李杳如是問。
“寂滅術(shù)被人阻斷了,暫時感應(yīng)不到他的位置�!毕ぺ炻�,“那人對他應(yīng)當沒有惡意。”
倘若有惡意,小家伙體內(nèi)的溫陽玉和往生蓮應(yīng)該護主。他暫且還沒有感受到往生蓮的氣息,小家伙應(yīng)該是沒事。
他將這些說與李杳聽,李杳垂著眼,“他落入了許凌青的傳送陣�!�
溪亭陟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許凌青的陣法能用,大概率證明這個人還活著。既然還活著,那阻斷寂滅術(shù)的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他想起在花月重映里見到的許凌青,“若是她的話,應(yīng)該不會傷了孩子�!�
李杳盯著他的臉沒說話,“她與我長得很像�!�
溪亭陟抬眼,李杳慢慢道:“宿印星也與你長得很像。”
她掙脫開溪亭陟的手,手指再次碰到溪亭陟左臉上的燙傷,風(fēng)輕云淡道:
“你若是在意這副皮囊,我將宿印星的臉扒了給你貼上。”
溪亭陟:“…………”
“我并不在意皮囊。”溪亭陟看著她道,“我以為你喜歡好看的。”
李杳從不否認自己喜歡好看的東西,無論是溪亭陟,還是兩個孩子,但凡有一個長得丑,李杳都會少看他們幾眼,但是少看與喜歡并不沖突。
第309章
她不該心疼他的
309.
次日。
“她就這么容易地放過了你?”
朱衍坐在涼亭里,一手摸著下巴,“這不太符合她的性子,你三番兩次的騙她,按照她以前的行事,應(yīng)該早將你碎骨碎尸才對。”
他上下打量著溪亭陟,最后盯著溪亭陟完好無損的樣子,“是不是沒打在臉上?傷都在身上?”
溪亭陟垂眼,他本也以為李杳會動手,最起碼不會這樣輕飄飄地揭過,但是實際上李杳確實沒有舉動。
“許是擔(dān)心孩子,無心與我計較�!�
李杳素來冷靜,或許比起算賬,她更在意孩子。
溪亭陟的手在桌子敲了幾下,即便是這樣,他也仍舊覺得李杳有些不對勁。
像是怒氣積攢在深水里,水面上風(fēng)輕云淡,水底已經(jīng)波濤洶涌。
溪亭陟站起身,抬眼看向朱衍:“昨天晚上你在哪兒?”
朱衍一頓。
溪亭陟道:“即便有那結(jié)界擋著,她應(yīng)當也發(fā)覺你在涼亭頂上了�!�
“……這年頭,八卦還有罪了?”
“八卦無罪,但是朱兄助我一同騙她,如今真相大白,她應(yīng)當會與朱兄一同清算。”
朱衍:“……我為了誰才騙她?我專門找了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人給她,皮囊都長一樣,我還特地把那人弄失憶了�!�
他是真沒有料到李杳一眼就識破了宿印星,還是用那么上不得臺面的法子。
不愧是許凌青的侄女,為達目的,一點臉也不要。
“算了算了,你先把人哄著,我避著她兩天,等找到小崽子再回來�!�
朱衍走后,溪亭陟才抬眼看向不遠處的房門。
李杳昨晚沒有打他,可是顧及朱衍在場?
*
溪亭陟端著藥推開門,李杳坐在榻上,睜開眼掃了他一眼,很快又闔上眼睛。
溪亭陟端著藥走到李杳面前,“先把藥喝了吧。”
李杳坐在床上,睜開眼看向他。
在溪亭陟的視線下,李杳端起藥,一飲而盡。
她把藥碗放在旁邊,又掀起眼皮子看向溪亭陟。
在人族的時候,這人鮮少穿黑衣,李杳幾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著素衣的模樣,如今他穿著黑衣,讓李杳想起了金烏的話。
——他入了魔,身上魔氣盡顯。
“你過來�!�
溪亭陟靠近她,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被李杳抓著手,扯到了床上。他剛要起身,李杳便道:
“別動�!�
她的手指捏著溪亭陟的衣襟,朝著旁邊一扯�;蛟S是溪亭陟穿著黑衣,暗色的衣服與瑩白的皮膚形成色彩差異,李杳垂眼看著他胸膛上的枯木,抬手碰觸他心臟的位置。
這塊枯木與溪亭陟的血肉長在一起,李杳手指碰在上面的時候,溪亭陟能感受到她如同凝冰的手指。
朱衍說過,李杳自小在幽暗的山洞里閉關(guān),自小手腳冰涼。李杳以前當凡人的時候,溪亭陟也發(fā)覺過她這個毛病,只是還未來得及為她調(diào)理,兩個人便分開了。
李杳抬眼看向溪亭陟,只見他似乎在愣神,垂眼看著她的時候,眼睛里有些失神。
“你在想什么?”
溪亭陟坐在李杳面前,李杳的手還放在他心臟的位置。
“你手腳發(fā)涼可是自小就有的毛��?”
李杳垂眼,手指拂過站在溪亭陟皮肉里的枯木,粗糙又堅硬,這塊樹皮與他的心臟長在一起,若是將樹皮取下,只怕會把他的心臟攪爛。
聽聞溪亭陟的話,她抬眼看向溪亭陟。
“我靈根屬水,自小習(xí)水系和冰系術(shù)法,手腳冰涼是術(shù)法所致,并非是毛病。”
溪亭陟抬眼看向她的臉,“你臉色……”
他剛要說話,李杳便抬眼看向他。
溪亭陟笑了笑,“氣血虧損不是大病,可若是長久不在意,恐會短命�!�
李杳手指用力,手底下的枯木察覺到了危險,下意識用聚集起靈力阻擋,溪亭陟察覺到了什么,散開靈力,讓李杳的手指嵌入了樹皮里。
樹皮底下,是汩汩流動的鮮血。
溪亭陟臉色白了一瞬,他抬眼看向李杳。
“我騙你在先,理應(yīng)讓你出氣�!�
李杳抬起手,看著手指上的血,猩紅的血如同烈火燃盡過后的紅色灰燼,灼燒她的皮膚。
溪亭陟察覺到了什么,抓過李杳的手,用袖子擦去李杳手指上的血,擦過血的袖子很快燃出了一個大洞。
李杳瞥了一眼燒得破破爛爛的衣袖,又抬眼看向溪亭陟。
“業(yè)火藏在你的血里?”
溪亭陟沒說話,剛要攏上自己的衣服,李杳伸手攔住他的手。
她垂眼看向溪亭陟胸前干枯的樹皮,“赤血樹說到底也只是一棵樹,用它供養(yǎng)業(yè)火遲早有燃盡的一天,到時候,你打算用精血和壽命來燒么?”
溪亭陟無奈,“不能穿上衣服再說么?”
李杳抬眼看向他,溪亭陟道:“我并非和你一樣修行無情道,也非坦坦蕩蕩的君子�!�
李杳收回手,溪亭陟如愿合上衣服。
金烏分明和她說溪亭陟入了魔,在八方城時,她也察覺到了溪亭陟身上的偏執(zhí)和執(zhí)念,最起碼在她把溪亭陟鎖起來那幾天,溪亭陟身上的七情六欲遠甚于現(xiàn)在。
但是現(xiàn)在的溪亭陟比八方城的時候似乎清明了許多,身上的魔氣消失殆盡。
“你身上的魔氣為何不見了?”
“業(yè)火乃天地間的神火,除魔誅妖,倘若身上有魔氣,定然是會被燒干凈的�!�
溪亭陟轉(zhuǎn)頭看向她,“虱蛇怕業(yè)火,想來用虱蛇煉的銀絲蠱也不例外,待我馴化了業(yè)火,便替你解蠱�!�
李杳抬眼看向他,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她又收了回去。
她不該心疼他的。
若是解不了銀絲蠱,她便一直無法對他動情,一直回應(yīng)不了他。
“解了蠱之后,我也不會立即和你一起。”
“我知道�!毕ぺ旌屠铊貌⒓缱谝黄穑叭俗鍍勺鍫幎�,總要斗出一個結(jié)果�!�
他轉(zhuǎn)頭看向李杳,“今天是八月十五,狐族請了眾多妖王來觀禮,你可要來下山看熱鬧?”
“那日在山崖上說放妖王進谷的人可是你?”
李杳抬眼看向他。
“是�!�
他能猜到,李杳能進谷,想來是冒充水族新娘進來的。
第310章
長老請各位前去觀禮
310.
林子外,所有的妖王都守在草坪前虎視眈眈。
許凌青藏在這些妖王身后之處,她垂著眼,看了一眼腳邊的小家伙。
小家伙似乎沒有見過這么多人,扒在一顆石頭上,露出一個小腦袋盯著前面的妖王看。
旁邊的蘑菇也歪著傘帽,學(xué)著小家伙的姿勢盯著前面的妖王看。
“老女人,他們在干什么?”
傘七剛回頭,便看見旁邊的銀寶好像看見了什么人,邁著小短腿就要朝著前面走去。
許凌青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帽子,將糯米團子拽得一個踉蹌,銀寶回頭看向許凌青,小眉頭皺起。
“曲�!�
又是曲?
許凌青一把摟過小家伙,伸手捂住他的嘴,她從大石頭后面探出頭,沒看見那日出現(xiàn)在山崖上的人。
“你認錯了,那不是曲�!�
小家伙不信,不斷在許凌青懷里扭動著身子。
前面跟山犼站在一起的曲牧心有所感地回頭。
一旁甩著尾巴的山犼道:“你看什么呢?這種時候別看后面,看前面。要是錯過了跨過草地的法子,等會兒有你后悔的�!�
幾乎所有妖王都是這么想的,他們都等著狐族過來,等著看狐族要如何讓他們走過這草地,去姻緣樹下觀禮。
曲牧看了幾眼后面,又緩緩回頭。
他方才好像察覺到了一道視線盯著他,不過片刻,那道視線便消失了。
大石頭后面,許凌青緊箍著小崽子,小家伙身子孱弱,力氣跟貓抓似的,對付他,許凌青綽綽有余。
傘姑如同煙霧一樣出現(xiàn)在許凌青面前,“狐族來人了。”
一群妖王擋在草地前,許凌青看不真切,但是站在最前面的山犼和曲牧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兩只小狐貍,嘴里叼著一盞燈,燈芯里不知道加了什么,燃起來的起來火焰很紅,如同火山里汩汩冒動的巖漿,紅得十分純粹。
狐貍所過之處,那草地如同活了一樣乖乖退開,露出裸露著的黑色泥土,泥土里摻著一些血色粘稠物和一些帶著血肉的骨頭。
濃重的腥氣和腐臭味貫穿鼻腔,曲牧剎時臉色發(fā)白。
山犼一只手搭在他肩膀,盯著黑土里沒有消化干凈的尸體道:
“看起來跟蛇一樣,貪多了也嚼不爛�!�
兩只狐貍走到草地前,仰頭看著面前的妖王道:
“長老請各位前去觀禮,有以下諸點與各位說明�!�
“一,谷中禁止打斗,各位進谷前,請自封修為和兵器�!�
“二,婚禮結(jié)束過后,長老會與各位一同協(xié)商赤血樹的事宜,切勿在婚禮上喧嚷,擾了谷中寧靜�!�
“三,各位妖王都是蠻荒有名有姓之人,凡請進谷的妖王都在林子盡頭登記在冊。”
兩只狐貍一同開口,說的話也一模一樣。
山犼低聲道:“這狐族的把戲,倒還挺能唬人的�!�
站在最前面的長猿妖,看著面前的兩只狐貍。
“然也,素來客人參加婚禮,本就應(yīng)卸甲攜禮,今日來得匆忙,禮物沒有備上,但是該守的規(guī)矩老朽自然會遵守�!�
說著長猿妖抬起手,將自己的兵器長垣棍拿出來,當著所有妖王的面在長垣棍施加封印過后又封了自己的穴道。
他看著泥濘又腥氣的土路,“我可否進去了?”
兩只狐貍讓開,讓長猿妖過去。
剩下的妖王面面相覷,經(jīng)輦連忙擠開猶豫不決的妖王,走到狐貍面前,當著兩只青狐的面封了自己的武器和修為。
封完了之后,他才彎腰,一手擋著嘴,低聲道:
“狐貍小仙,這先進去的,是不是能自己挑選座位?我能挨著你們長老坐嗎?就那天在崖上說話那個�!�
兩只狐貍一頓,仰頭看著他。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后的黑熊妖便道:
“經(jīng)輦,你打什么主意呢?”
這里的妖王個頂個的厲害,經(jīng)輦的話逃不過他們的耳朵。
“啊?我能有什么主意,你們不進去,難道還不允許我與我的師祖師伯們聯(lián)絡(luò)感情?這赤血樹上百年就結(jié)那么幾顆果子,我……”
經(jīng)輦意識到自己說多了,“各位有緣再見,經(jīng)輦先進去拜見師祖和各位師伯師叔了。”
蠻荒誰都知道他是赤怪的弟子,赤怪叛出東丘,經(jīng)輦也與東丘從未有過聯(lián)系,如今這樣上趕著,只能是因為赤魂果。
經(jīng)輦諂媚,但說的話也不無道理。赤血樹說到只是一棵樹,千百年也只結(jié)幾十顆果子。東丘新出現(xiàn)的赤血樹不知是幼樹還是成樹,倘若是幼樹,這能分的果子便更少。
狼多肉少,這后去的莫說果子,興許連葉子都見不上。
想明白過后的熊妖,看向前面走了幾步的經(jīng)輦。
“慢著,經(jīng)輦小弟走那么快做什么,不如等等我�!�
熊妖過后,剩下的妖王陸陸續(xù)續(xù)封了自己的兵器和修為。
曲牧站在妖王身后,看著已經(jīng)踏過草地的山犼。
這犼怪莫不是腦子有問題,他要赤魂果就應(yīng)該阻止這些妖王進林,現(xiàn)在為何反倒唬著這些妖王進林子?
*
“赤怪的徒弟還是一如既往的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