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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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險些毀滅世界的災禍消弭于無形。
荒木勛癱坐在辦公椅上,重重呼出一口氣,半晌又提心吊膽起來——江漣為什么會突然生出滅世的想法呢?
到底是什么契機,誘發(fā)了他這一沖動?
他必須找出原因,以便以后及時應對類似的情況。
荒木勛收集了所有能收集到的信息,整合出來,終于分析出了江漣想要滅世的原因。
——但他更希望自己沒有分析出這個原因,要是哪天,江漣進化出了讀取人類思想的能力,絕對會把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滅口。
誰能想到,人類無法理解、不可言說、不可名狀的至高存在,想要滅世的根本原因,居然是自己搶了想要送給愛人的衣服,導致愛人被栽贓陷害,才萌生出想要毀滅世界的想法。
“……”
荒木勛面無表情地想,這讓他以后怎么面對江漣。
要是不小心笑出聲來,豈不是直接就沒命了?
他唯一能為這位至高神做的,就是把這些痕跡銷毀得一點不剩,免得知道的人太多,江漣再度想要毀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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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江漣在一起后,他提出要將生物科技公司送給周姣。
周姣忙不迭婉拒了。
開玩笑,生物科技的高層動輒一天工作85個小時,她是瘋了才會想當生物科技的CEO。
如果只是名義上的轉讓,那就更沒必要了。
即使是江漣,在接手公司的那一刻,身世也被扒了個干干凈凈——雖然被扒的是原本的江漣。
江漣能直接影響人類的潛意識,以及周圍的電磁信號,如此恐怖強大的能力,都沒能阻擋人民群眾的八卦熱情。
她可不想也被媒體報道一遍從小到大的經歷,更不想父母的死也被扒出來剖析一遍。
她的人性在復蘇,在緩慢開枝散葉,再看到那些畫面,會感到無法形容的疼痛。
江漣不再執(zhí)著于贈送公司,繼續(xù)當他的劃水CEO。
正如周姣預想的那樣,他們的生活非常刺激,每天都會發(fā)生一些讓她頭皮發(fā)麻的事情。
她和江漣的相處,不再像走鋼絲一樣緊張又刺激。
因為她的神經變成了那根被走的鋼絲。
不過,她很享受那種顫栗的刺激感。這種感覺,對她來說是一種驚喜。
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了一個巨大無比的驚喜——
那天,她下班回家(生物科技原CEO藤原修的家,她至今不知道那倒霉蛋被江漣丟到哪兒去了),一打開門,整個人都愣住了。
客廳蠕行著密密麻麻、黏滑猙獰、散發(fā)著濕冷氣息的黑紅觸足。有那么幾秒鐘,她還以為自己打開了冰箱門。
整個宏偉華美的別墅似乎變成了一個恐怖駭人的培養(yǎng)皿,覆滿了伸縮鼓脹的肉質薄膜,一層又一層,伴隨著奇異的嗡鳴聲和心跳聲,極其緩慢地向上擴張蔓延。
看上去既像是某種爬行類怪物的巢穴,又像是令人悚然的深淵朝人類裂開了血盆巨口。
周姣嘴角微抽,反手關上房門。
“江漣,你又在搞什么鬼?”
屋內環(huán)境變得如此可怖,江漣本人卻靜坐于沙發(fā)上。
他一只手撐著額頭,眼睛微瞇,有些不悅,又有些釋然地看著不遠處的電視屏幕:“我想好怎么補償你了�!�
周姣:“?”
江漣轉頭望向她,眼中既有雄性的炫耀欲,也有陰暗如毒蛇的妒意一滑而過。
半晌,他緩緩說道:“我們在一起那么久,你應該很了解我的能力——你想要多少孩子,我都可以辦到。哪怕你要整個星球都是你的后代,我也可以辦到�!�
周姣覺得自己的臉好像鉆進了一條觸足,也開始痙攣起來。
她知道不能用人類的邏輯去揣度江漣的想法,也很想做出感動的表情去回應他單純的補償方式,但最終還是沒繃住,齒縫間冷冷迸出一個字:
“……滾!”
(第一個故事·正文完)
第37章
Chapter
37
江漣毫不意外周姣的回答。
如果她答應下來,他也有辦法應對。
他會把那一星球的孩子送離銀河系,有多遠送多遠,反正他絕無可能跟“它們”分享周姣。
不過,為了展示自己獨一無二的生殖能力,他還是不動聲色地補充了一句:“不是你生,是我生�!�
周姣:“……我知道你很能生�!�
她按住抽動的眉心,感覺自己被江漣帶偏了,咬牙說:“不管你能不能生,我都不想要孩子,養(yǎng)你和這堆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已經夠麻煩了,別給我整活兒�!�
她走進屋里,不輕不重地踹了一腳地上的觸足:“給我收起來�!�
江漣已經習慣了她的面冷心熱,并不介意她用命令式口吻跟他說話,也不介意她走路的時候突然踹他一腳。
她那么喜歡他,他愿意縱容她。
江漣聽從周姣的命令,把觸足收了起來。
表面上,觸足猶如某種冰冷黏稠的黑紅物質流回了他的體內,實際上仍如空氣一般充斥著整幢別墅。
江漣一邊看電視,一邊捕捉周姣的動靜。
不知為什么,他越來越不滿足于抱她和親她,曾經令他煩躁不堪的感覺又涌了上來。
只要看她一眼,他的心臟就空虛得絞緊,想要……但是不行,她還沒說愛他。
周姣堅持去上班,并且不準他跟過去。
他只能待在家里,看一些電視節(jié)目打發(fā)時間。
“江漣”的常識系統(tǒng)告訴他,人類有許多情感節(jié)目,刨除一些虛假、夸大、表演成分居多的節(jié)目,他在各種電視節(jié)目里堪稱受益匪淺。
今天,他看到一位主持人說,如今生育率越來越低,不僅有大眾生育能力因污染而逐年下降的原因,也有女性受教育水平越來越高的關系。
主持人預測,不久的將來,妊娠會被一種體外培育嬰兒的技術代替。
到那時,女性不必再承受生育之苦,政府也不必再為岌岌可危的生育率擔憂。
此言一出,在網上掀起軒然大波。
這種言辭看似美好,似乎真在為人類的未來考慮,但仔細一想,就會發(fā)現(xiàn)全是漏洞。
孩子還是受精卵時,公司都能對他們的基因動手腳,真用體外技術進行培育的話,孩子還能是父母原本的孩子嗎?
基因編輯和基因偽造的手術,已經無限趨于成熟。
就算基因不能偽造,只要公司一句話,就能改變基因的檢測結果,偽不偽造基因不都一樣?
這不是在造福人類,而是在打著造福人類的幌子反人類。
一時間,網上群情激奮,幾乎每個人都在咒罵公司和主持人。
江漣不上網,所以他只聽見了前半句——大眾生育能力因污染而逐年下降。
周姣還沒有愛上他,他必須時刻在她的面前強調自己的優(yōu)點,以便她想要愛上他時,能輕松想起他的好處。
于是,才有了開頭那一幕。
他雖然不喜歡孩子,但必須讓周姣知道,她的愛人擁有宇宙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生育能力。
周姣并不知道江漣在為自己的生育能力洋洋自得,她洗完澡,擦頭發(fā)的時候,突然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
這是極少見的情況,自從她的身體被改造過以后,就再也沒有生過病,此刻卻像發(fā)燒似的害冷。
她有些茫然,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今天做過什么。
下午兩點半,她在實驗室接觸了一批地外生物……但她防護做得十分嚴實,進出都有消毒,絕無暴露的風險。
而且,那批生物就算攜帶不明病毒,也不一定能跟人類的細胞受體結合。
周姣又等了一會兒,沒再感到害冷的感覺,就將這事拋到了腦后。
誰知,到了晚上,這種寒冷的感覺再度來襲。
她用體溫槍一測,38.5°,發(fā)熱了。
——江漣掌控生物科技以后,她就永久關閉了芯片的生物監(jiān)測功能,不然體溫到37°,芯片就會提醒她了。
為什么會發(fā)熱呢?
周姣茫然,畢竟她要是真生病了,江漣應該會比她先一步察覺到。
周姣帶著困惑,鉆進了被窩。
她吃了退燒藥,在潮熱的汗意和劇烈的寒戰(zhàn)里昏昏欲睡。
還未徹底入睡,江漣躺了上來。
他的體溫一直像冰一樣冷,散發(fā)著濕冷的氣息,伸出手臂,八爪魚似的緊緊摟住了她。
周姣不由頭皮一炸,覺得自己就像被剝皮、然后丟進冰窖的兔子一樣,五臟六腑都暴露在詭異的寒冷之下。
奇怪的是,她非�?是筮@種寒冷。
即使骨縫都在這種濕冷之下咯咯作響,她也希望江漣把她抱得更緊一些。
她反常的熱情引起了江漣的注意。
他眉頭微皺,掐住她的下巴,抬起來。
周姣眼似酩酊,含著潮濕的霧氣,如同一朵快要被蒸干水分的白茶花。
江漣用手指關節(jié)頂開她的齒列,試了一下她軟腭的溫度,熱得病態(tài),是發(fā)燒的熱度。
但她不可能發(fā)燒。
她吃了他的觸足,某種程度上已經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在他的庇佑下,她不會生病,不會死亡,不會受到任何生物的污染或侵害。
甚至不會被他傷害。
是的,考慮到他們之間差距太大,他給自己設下了一個不允許傷害她的禁制——用人類的語言來說是“禁制”,實際上是一個潛意識心錨。
這樣一來,無論過去多久,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無論他是否后悔設下這個心錨,都不能傷害她。
換句話說,周姣已經是凌駕于他之上的存在。
這種情況下,她怎么可能發(fā)燒?
江漣想到那本使他降臨到這具身體的“無字書”。
掌控生物科技后,他就拿到了這本書,目的是為了了解自己的過去,但一直沒有翻開——除了周姣,他對任何事都提不起什么興趣,包括自己的具體來歷。
江漣用手冰著她滾熱的額頭,打開了那本“無字書”。
盧澤厚當時說,這本書上沒有字,但能跟人進行意識層面上的溝通;其實并非如此,只是因為“字”在另一維度里,而人的意識恰好屬于另一維度罷了。
江漣找到了原因。
周姣不是生病。
而是被他改造成了自己的……雌性。
他這一種族的來歷非常復雜,這書也說不出所以然。
但他們具有繁殖的特性,所以也分雌雄,不過并非按照生理特征區(qū)分,而是按照伴侶的喜好。
他之所以保留了男性的外觀,是因為周姣喜歡男性。
又因為周姣的某種偏好,他的下顎線比一般男性更加分明,喉結也比一般男性也更加突出,手指更是比大多數(shù)人都要修長和骨節(jié)分明。
作為雌性,周姣的外表雖然不會因他的偏好而發(fā)生變化——畢竟在自然界,從來都是雄性利用外表吸引雌性;卻會被他的信息素吸引。
簡單來說,她現(xiàn)在非常需要他的信息素。
一想到周姣會像他渴求她一樣,對他的信息素產生強烈的渴欲。
江漣的心臟就急速跳動,從頭皮到脊椎有電流導入似的發(fā)麻。
饜足的麻。
江漣把這件事告訴了周姣。 周姣陷入沉默。
江漣以為她不想嗅聞他和吃他的唾液,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他,冷冷地問道:
“你不是有點喜歡我么,這都不愿意?”
不知是否信息素吸引的緣故,他的一舉一動,晦暗的眼神,濕冷的呼吸,冰冷的手指,甚至是鼻梁上那副形同擺設的金絲眼鏡,都令她心跳加速。
……她確實產生了一種類似于發(fā)狠吸貓的變態(tài)沖動。
周姣歪著腦袋,用滾燙的臉頰蹭了蹭他冷冰冰的手掌。
江漣的手指顫了一下。
周姣低語:“我沒說不吃呀……我只是在想只吃口水,會不會太沒勁了?”
江漣頓了一下。
片刻后,他抬起食指,在她的唇邊擠了一滴鮮血。
周姣:“……我說的不是這個。低頭!”
江漣卻沒動:“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不是有點喜歡我么,有點都不愿意承認了?”
周姣搖搖頭:“我早就不喜歡你了。”
江漣的手指瞬間收緊,幾乎在她的下頜掐出紫痕。
周姣扯下他的手,喃喃說:“連小朋友都知道,我這句話會先抑后揚……你急什么?” 江漣定定地盯著周姣。
理智上知道,她會在后半句說非常喜歡他,甚至說……愛上他。
可他還是感到恐慌。
如果真的愛一個人,不可能不會因為對方的一句話而心神紊亂。
更何況,他在這場感情中,并不是主導方。
繩子在她的手上。
作為被拴住的一方,只能跟隨她的節(jié)奏。
江漣反握住她的手掌,以要楔入她皮肉的力度,與她的十指相扣:“你說。我不急�!�
周姣卻能感到他快急瘋了。
她不逗他了,笑著說:“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只有你能激起我的各種情緒……我每一次興奮,每一次激動,每一次心跳,甚至每一次恐懼,都是因為你�!�
“這種情況下,我怎能不愛上你?”她用那雙水霧淋漓的眼睛望著他,側頭,又親了一下他的手背,“……江漣,我愛上你了�!�
江漣想要撫摩她的面頰,手卻被她的吻釘在了原地。
無形的火焰從她的唇上燃到他的手背,再一路灼燒到他的耳根。
他沒照鏡子,但知道自己的耳根、臉龐、脖頸肯定全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