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隨手抹了一把,在身上一擦,心想:“我這身手不去FBI當(dāng)特工真是可惜了。”
她余光瞥見幾個戴兜帽的人跟了上來,不像是公司的人,更像是本地混混,這些人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想跟在她的身后搞事。
周姣冷淡一笑。
她對付不了江漣,還對付不了幾個嘍啰嗎?
前面有個租槍攤。她走過去,想租一把。
小販見她是個新面孔,有點怕她是公司條子,不太想租給她。
周姣懶得跟小販周旋,一把抓住他的衣領(lǐng),眼中銀光閃過,強行轉(zhuǎn)賬租了一把。
“告訴后面那群傻帽,我在巷子里等他們�!彼⑽⒁恍φf,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動作輕柔地理了理小販的衣領(lǐng)。
·
周姣棄車鉆進人群后,江漣就到了。
起初,他是想找個由頭殺死她——如果她無法逃脫他的追捕,那她就該死。
但他確實想知道,她能在他的追捕下,活多久。
當(dāng)她停下來去修理摩托車時,他眼中的神情一分一分地淡了下去,感到了強烈的失望和無趣。
她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可能在她看來,他的追捕只是一時興起,抓住她以后,又會被她幾句話和一個吻糊弄過去,不會真的殺了她。
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江漣盯著周姣的背影,眼神變得冷峻至極。
如果當(dāng)時修理摩托車的周姣回頭看一眼,就會發(fā)現(xiàn)空氣中擠滿了猙獰濕黏的觸足,纏住她腳踝的那一條觸足,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條。
——要是她離開的動作再慢一些,哪怕逃過了垃圾山的連環(huán)爆炸,也會被猛然砸下的觸足壓成肉泥。
這一次,江漣是真的動了殺心,甚至沒有讓她察覺到觸足的存在。
然而下一秒鐘,她跨坐上摩托車,引擎驟然發(fā)動,朝遠處疾馳而去!
賭博一般的逃命方式。
她卻用這種辦法真的逃過了他的追捕。
轟鳴的引擎聲中,他們的視線交匯一霎。
他看見她冷峭姣好的眉目,白瓷般細(xì)膩潔白的側(cè)臉,頭發(fā)眼睫因汗水的濡濕而顯得格外濃黑。
整個人就像籠罩著朦朧雨氣的山茶花一般,有一種冷冰冰的、霧水淋漓的美。
他閉了閉眼,喉結(jié)滾動著,感到自己遏制不住地亢奮了起來。
她停下逃亡的步伐時,他的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冰冷,暴怒與殺意交替彌漫。
但當(dāng)她逃脫成功以后,他又感到了極度強烈的興奮,因為過于強烈,從胸腔到脊椎都有些發(fā)麻。
與此同時,還感到了一股恐怖的吸引力。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視線,無論怎樣也無法從周姣的身上撕下來。
不管她離他多么遠,他的眼睛始終如黏膠一般死死粘在她的身上,簡直能拉扯出半透明的細(xì)絲。
這究竟是為什么?
江漣聞著空氣中周姣的氣味,一路追到了摩托車的爆炸現(xiàn)場。
他掃了一眼滿地狼藉,眼前立刻浮現(xiàn)出周姣站在摩托車上凌空一躍的畫面。
作為人類,她其實已經(jīng)非常強悍。
但是對他來說,她仍然是隨時可以捏死的螻蟻。
就在這時,江漣側(cè)頭,鼻子微微聳動,嗅到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周姣受傷了。
連續(xù)經(jīng)歷兩場爆炸,即使她的身體被他的觸足改造過,還是不可避免受了一點小傷。
血腥味放大了她的行蹤,不出半個小時,她就會被他抓住。
江漣神情冰冷,面上掠過一絲可怕的痙攣。
現(xiàn)在,他整個人處于一種難以形容的矛盾狀態(tài)。
一方面,他非常清楚,周姣已經(jīng)做得非常好,除非他不想抓住她,否則她不可能逃過他的追捕;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十分急切地想要知道她身上的特別之處。
如果她沒有足以超越所有人類的特別之處,為什么他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目光?
如果她就像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脆弱渺小,壽命長度不及他億萬分之一,她憑什么讓他那么在意,那么煩躁?
盡管他極其矛盾,興奮的情緒卻一絲未減。
離周姣的氣味越近,他越興奮,連喉嚨都變得干渴起來。
他的皮膚也在變得饑-渴,想要緊緊貼在她的皮膚上,但他更想像之前一樣扣著她的后腦勺,瘋狂地吮-吸她的唇舌和唾液。
他讓她離開才不到十分鐘,就對她想念到頭皮發(fā)麻。
江漣的想法極其隨心所欲。
現(xiàn)在,他又不想殺死周姣了,只想抓住她,嗅聞她,親吻她,貼著她的下嘴唇,吮-吃她的唾液。
因此,當(dāng)他循著周姣的氣味,找到源頭,發(fā)現(xiàn)那不過是一件衣服套在另一個人身上時,恐怖的怒火差點令他失去所有理智。
——那個人就是之前跟蹤周姣的小混混,他們是這條街的地頭蛇,專門綁架周姣這樣的上班族,送到黑診所去“掏心掏肺”。
運氣好的話,他們能掏到高級芯片和健康的心肝脾肺腎;運氣差的話,也能鋸下幾根完整的胳膊腿兒。
誰知,他們剛跟周姣到巷子里,余光便瞥見一道人影從天而降——
周姣手持泰瑟-槍,砰砰兩槍干掉兩人,緊接著一記剪刀腿干脆利落絞緊其中一個混混的頸骨。
那個混混只覺脖子上纏了一條柔若無骨的毒蛇,連呼救都發(fā)不出來,喉骨便發(fā)出了可怖的咔嚓聲。
其他混混怒喝一聲,想上去救他,但周姣的身形簡直如鬼魅一般靈活,只見她兩腿絞緊那人的脖頸,同時身子柔軟往后一仰躲過迎面一擊,又砰砰兩槍撂倒兩人。
隨著她身形的偏移,身下的混混面色發(fā)紅發(fā)紫,已然呼氣多進氣少了。
最終,這幾個混混要么被泰瑟-槍電得口吐白沫,要么被周姣踢得鼻青臉腫,最嚴(yán)重的那位——也就是被江漣發(fā)現(xiàn)的小混混,吃了周姣一記剪刀腿,在地上喘了十分鐘才緩過氣來。
他還沒來得及連滾帶爬離開這里,就被江漣一把抓住了衣領(lǐng)。
“……!”
小混混從來沒有見過江漣,不知道他是非人類,但與江漣對上視線的剎那,他感到一股錐心的寒意從腳底躥起,一種完完全全來自本能的恐懼在他腦中炸響。
這種恐懼跟被條子追捕時不同,更像是生物層面的恐懼——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被獵豹盯上的羚羊,被鷹隼盯上的河魚。
被這么一雙危險的眼睛盯著,小混混大腦一片空白,汗毛一根根豎起,哆哆嗦嗦地求饒道:
“別、別殺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求你,別殺我……”
小混混見他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的衣服,立刻明白他是為了那女人而來,連忙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說了出來:
“她、她往那個方向跑了……我、我沒想要她的衣服,但她好像在躲什么人的追捕,強迫我跟她換了衣服……別看她長得挺漂亮的,完完全全是個心理變態(tài)……不僅強迫我跟她換衣服,還強迫我喝了她的血……”
說著,小混混忍不住干嘔起來:
“……嘔,兄弟你說她不會有艾滋吧?”
話音未落,小混混被江漣的眼神凍得寒毛倒豎,磕磕巴巴地問道:“……我、我說錯什么了嗎?”
江漣不答,只是以一種極其可怕的眼神打量著他。
小混混看著江漣的表情,只覺寒意從尾椎骨躥起,蹭蹭往脊椎上爬:
“我我我……我瞎說的,她的血非常干凈,非常健康,非常好喝……她肯定沒有艾滋,相信我,我就是干這行的,沒人比我更懂這個——”
最后一個字尚未落地,那人只覺得脖頸被什么絞住,頸骨傳來致命的咔嚓聲。
那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后聽到的聲音。
——周姣給這個人喝了她的血。
江漣緩緩站起,神情顯現(xiàn)出一種極度不穩(wěn)定的平靜,面部肌肉痙攣的頻率快得駭人。
有那么幾秒鐘,他臉上甚至被瘋狂蠕動的觸足撐出一個個小小的裂口。
他整個人,看上去非�?植�。
沒有殺意,沒有怒火,沒有任何負(fù)面情緒。
但看上去就是會讓人從心底感到恐怖。
江漣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
這又是一種陌生的感覺。
與酸麻感不同,這次是難以形容的酸澀感,針一般密密地刺扎在他的心上,令他煩躁到極點,連殺人都無法排解。
不知不覺間,有狂躁的觸足從他的身體里鉆了出來,帶著鋪天蓋地的陰冷氣息,擠滿了狹窄逼仄的小巷。
這種情況其實是非常少見的,他只有在情緒過分激烈的時候,才會失去對觸足的控制。
可是自從嘗到周姣的唾液以后,他就無時無刻不處于情緒過分激烈的狀態(tài)。
就像現(xiàn)在,她為了逃脫他,給這人穿上了她的衣服,又給他喂了自己的鮮血。
——這只是權(quán)宜之計,她成功騙過了他,向他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他應(yīng)該為此感到高興才對。
然而,他的雙眼卻隱隱發(fā)紅,胸腔如烈火肆虐,殺意暴烈起伏。
他不喜歡她這么證明自己。
——她是他的。
每一滴血,每一塊肉,每一次呼吸,都是他的。
他的!
她用這種辦法逃脫他的追捕,比她脆弱又渺小的事實,更加令他感到煩躁。
為什么?
這種煩躁的感覺到底是什么?
他要怎樣才能找到答案?
江漣神色陰森可怖,沒有收起觸足,就這樣循著周姣的氣味追了過去。
但很快,他的神色就變得更加可怖。
周姣故技重施,把她的衣服丟得到處都是。
為了迷惑他的嗅覺,她甚至跟一個職業(yè)女郎換了衣服,那個職業(yè)女郎每天接待上百個客人,有男有女,全身上下都是陌生人的氣味。
想到周姣正穿著這樣的衣服,江漣眼中神情瘋狂變幻,幾近癲狂。
他不想再繼續(xù)下去了。
想要叫停這個游戲。
然而,游戲終止的權(quán)利,卻不在他的手上。
他找不到周姣,聯(lián)系不上她。
每一回,他循著氣味找過去,要么是她丟下的衣服,要么是沾有她鮮血的東西。
她為了勝利,不擇手段,對自己下手極狠,不要命一般潑灑自己的鮮血。
隨著時間的流逝,江漣的表情從冰冷暴戾,到陰沉扭曲,再到瘋子似的癲狂,最后甚至帶上了一絲無法描述的恐懼。
周姣只是一個普通人,體內(nèi)雖然有他的觸足,但仍然是個普通人。
這么下去,她會死。
“……你以為流血就能死嗎?”他自言自語地說道,每個字都帶著瘆人的森冷意味,“你死不掉的�!�
這時,他已經(jīng)完全忘了這是一場追殺的游戲。
——周姣不能死。
他必須盡快找到她。
但是,找不到。
無論如何也找不到。
每一次,都是與她擦肩而過。
有一回,他隔著百米遠聞到了她的氣味。那是他離她氣味最近的一次,那一刻觸足發(fā)出的狂喜嗡鳴聲,幾乎令他微微眩暈,然而等他追過去時,才發(fā)現(xiàn)那仍然只是一件帶著她氣味的衣服。
轉(zhuǎn)眼間三天過去,她用這種把戲耍了他一次又一次。
每次都是只能嗅到她的氣味,見不到她的蹤影,更讓他發(fā)狂的是,這三天里她身上多了不少陌生人的氣味。
煩躁的情緒重重疊加,江漣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猙獰恐怖�! ∮行』旎煲娝患路恢闭驹谙镒永�,動了壞心思,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傻站著干嘛呢,要不要哥們兒帶你去個好地方?”
然后,小混混看到了此生最為驚悚的一幕—— 江漣身體不動,頭卻轉(zhuǎn)動了一百八十度,以一種超出人類生理極限的姿勢,轉(zhuǎn)頭望向他。
只見他一半面孔冷峻美麗,輪廓鋒利凌厲;另一半面孔卻像面部肌肉痙攣般,有什么在皮膚下激烈蠕動,似乎隨時都會破皮而出。
“……我操,什么鬼東西……”小混混嚇了一大跳,后退一步,下意識按住腰間的手-槍。
察覺到攻擊意圖,江漣另一半面孔倏然開裂,鉆出怪異的觸足,帶著陰冷的惡意猛地絞斷了小混混的喉骨。
小混混渾身一軟,口吐白沫癱倒在地。
觸足卻沒有就此收回去。
江漣已經(jīng)沒有心思維持人類的形態(tài)。
他靜立于原地,任由大量觸足從體內(nèi)鉆出,仿佛污穢的霉菌一般向外蔓延,腐蝕著四圍的墻壁與霓虹燈,發(fā)出令人頭疼欲裂的低頻嗡鳴聲。
“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
——他接受了她渺小又脆弱的事實。
“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
——他接受了自己因一個人類而煩躁不堪的事實。
“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
——他不想再讓她逃下去。
三天過去,游戲結(jié)束。
回到他的身邊。
他要立刻,看見她。
第85章
Chapter
85
此時此刻,周姣正在拉面館唏哩呼嚕地嗦面。
她手上纏著一條繃帶,動作間隱隱有鮮血滲出來,但她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嗦到一半,嫌面條不夠辣,還往里面加了兩大勺辣醬。
這三天,她一邊滿世界丟帶血的衣服,一邊調(diào)查“生物科技什么時候倒閉”的身份。
還真讓她查出了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