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以為自己快死了的恐懼?
周姣光是想想,就覺得五臟六腑都沸騰了起來。
但她是個謹(jǐn)慎的人,思慮半晌,還是把這股沖動強(qiáng)抑了下去。
畢竟以江漣的種種行為來看,他會震驚是真的,會迷惑是真的,震驚和迷惑之后……會上癮估計也是真的。
她沒必要自找麻煩。
周姣心念電轉(zhuǎn),決定用老辦法對付江漣。
她仰起頭,對他露出一個乖順的微笑:“……江醫(yī)生,退出連接,在現(xiàn)實中跟我說話,好不好?”
江漣對共享芯片完全不感興趣,他之所以會連進(jìn)來,只是因為不喜歡周姣被一件事占據(jù)太多注意力。
噩夢不行。
觸足不行。
網(wǎng)絡(luò)對面的陌生人,更不行。
她是他的。
她的頭發(fā),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梁,她的嘴唇,她的唾液,她的汗水,她的信息素……她周圍的空氣,她不小心留下的指紋,都是他的。
就連她的恐懼,也是他的。
他不喜歡她因別的事物而感到恐懼。
他更喜歡她生機(jī)勃勃動壞腦筋的樣子。
這樣的她,也更好聞。
江漣緊緊盯著周姣,鏡片后的瞳孔逐漸收縮,直到壓成一條人類眼瞳絕不可能出現(xiàn)的豎線,鋒利詭異,泛出某種只有獸類才會生出的可怖貪欲。
他對現(xiàn)在的情況,很煩躁,很不滿足。
他想讓她看著他。
——但她正看著他。
他想讓她待在他的身邊。
——但她正躺在他的觸足上,幾分鐘前甚至還用臉頰在上面蹭了蹭,讓他的喉嚨和胸腔到現(xiàn)在都有些刺麻。
他想要的,她都做到了。
可是,不夠。
仍然不夠。
他還想要什么?
他還能從她那里得到什么?
煩躁的感覺越發(fā)強(qiáng)烈,那種想要殺點什么的沖動又出現(xiàn)了。
江漣神色沉冷。
恐怖的殺意在他的血管里瘋長,橫沖直撞,以一種隨時會爆炸的強(qiáng)勁力道。
可他隱約知道,這并不是殺意。
至少,不完全是殺意。
殺意不會讓他的胸口生出一種怪異的酥-麻感。
更不會讓他那么……饑餓。
那是想吃了她嗎?
也不是。
雖然這種感覺類似食欲,但絕不是食欲。
不是食欲的話,那是什么?
江漣冷漠而煩躁地看著周姣。
究竟是什么?
他能從周姣的身上找到答案嗎?
第13章
Chapter
13
周姣好說歹說,總算哄得江漣退出了連接。
啊,腦子終于清靜了!
周姣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想到江漣停留在腦子里的感覺,仍然心有余悸。
……她不好形容這種感覺。
面對面卻在彼此的大腦里交談,江漣每在她的腦中說一句話,都會在她的身上引起劇烈的寒戰(zhàn),伴隨著刺痛般的麻意,簡直像患上了某種會發(fā)熱的疾患一般。
這讓她感到危險。
腦中警鈴大響。
讓她更加感到危險的,是江漣的眼神。
他雖然如她所愿退出了連接,視線卻一直黏在她的身上。
森冷,貪婪,存在感極強(qiáng)。
如同千萬根細(xì)細(xì)密密的蠶絲,想要裹纏在她的身上,一圈又一圈,直到將她做成一個可以隨身攜帶的繭。
周姣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這種情況今天出現(xiàn)好幾次了。
每當(dāng)她覺得他這么看著她,是因為想要殺死她時,卻沒有在他的身上發(fā)現(xiàn)殺意。
那他干嗎露出一副想殺人的表情?
周姣想了想,就把江漣擱置在一邊,再次打開賣家傳來的地圖,決定先把信用芯片破解了再說。
假如這是一部恐怖電影,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想辦法甩掉江漣,獨自去這種小店,在芯片破解完畢的一瞬間轉(zhuǎn)身逃跑,然后發(fā)現(xiàn)江漣正在不遠(yuǎn)處等她。
周姣卻對這種做法,完全沒有興趣。
不僅是因為,她知道自己逃不掉江漣的注視,也因為這種小店很可能藏著不少從黑市上淘來的玩意兒,槍都不算什么,就怕有地雷或炮-塔。
她不可能甩掉江漣,一個人去這種危險性未知的小店。
想到這里,周姣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本想直接告訴江漣,等下陪她過去一趟。
對上他一動不動的視線,她心中莫名一動,又慢慢臥倒下去,一只手撐著面頰,伸出一只腳,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褲腿。
他仍然緊緊地盯著她,卻微微側(cè)了一下頭,像是在詢問她的意思。
周姣眨了兩下眼睫毛,自下而上地望向他:“您等會兒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經(jīng)過幾次交鋒,周姣確定,他很喜歡她做出這種仰視的情態(tài)。
其實她不問這一句也行,但她怕剛才的事,對他產(chǎn)生什么古怪的影響,想要試探一下他。
江漣的視線下移,停留在她的腳上。
周姣看見他的瞳孔緊縮又?jǐn)U大,像是有某種激烈的情緒在里面極限拉扯。
“你……”他開口。
周姣突然很緊張。
萬一他沒有被剛才的事影響,被她這么一弄,反而生出亂七八糟的想法了怎么辦?
她的魅力有那么……大嗎?
想到他對她的氣味魔怔般的癡迷勁兒,她又不確定起來。
一時間,她完全忘了之前是如何權(quán)衡利弊,心里只剩下一種詭異的興奮。
江漣對她這么著迷,讓她很興奮。
——即使他的著迷,混合著惡意、殺意和危險的渴欲。
或許,她真的可以試試進(jìn)入他的大腦,激發(fā)他的神經(jīng)元,說不定能找到他的弱點……
這一想法剛從她的心中升起,就聽見江漣問道:“你為什么用腳碰我?”
“……”周姣冷冷說,“……你就說你跟不跟我去吧。”
江漣點了點頭。
周姣立刻轉(zhuǎn)身下床,走向浴室,把里面的觸足都轟出去后,關(guān)上毛玻璃門,打開了淋浴頭。
水聲響起。
江漣仍然盯著周姣。
他的神色看不出絲毫異樣,仔細(xì)觀察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頭和頸已形成一個十分怪異的角度,只有接榫人偶才能將頭顱扭曲成這樣。
江漣完全是下意識做出這個動作。
——他的目光離不開周姣。
尤其是周姣用腳碰了他以后,更加離不開了。
他不知道她這么做的意圖,也不知道這個動作的吸引力在哪里。
但就是,移不開視線。
浴室的毛玻璃很快被熱水熏蒸得模糊一片,連人影都看不見,只能看到潮濕而淋漓的燈光。
這水聲,這熱氣,這燈光。
也令他移不開視線。
數(shù)不清的觸足黏附在浴室周圍,伸縮蠕動間,逐漸變得像蛛絲那么細(xì),想要鉆進(jìn)去,擦干玻璃上的水蒸氣,又因為某種強(qiáng)制性的力量而悻悻退了下去,只能在周圍神經(jīng)質(zhì)地嗅聞里面溢出來的氣息。
它們想要看著她。
——你不允許我們吃她,不允許我們嗅她,不允許我們長久地碰觸她。
——到現(xiàn)在,連我們看著她都不行了嗎?
江漣沒有說話。
他站起來,取下衣架上的大衣,穿在身上,慢條斯理地扣上袖扣。
墻上有一面用黏膠紙貼上去的等身鏡,周圍裝飾著深紅淺綠的霓虹燈。
滿是刮花的鏡面,倒映出他的身影,高大,冷峻,外形優(yōu)越。
——他的視線卻像墻上骯臟的黏膠紙一般,死死地粘在不遠(yuǎn)處的浴室門上。
江漣扣好袖扣,眼也沒抬,打了個響指,捏爆了幾條離浴室最近的觸足的意識,意思是——不行。
·
周姣洗完澡,整個人舒服了不少。
她把頭發(fā)扎在腦后,穿上衣服,走出浴室。令她驚訝的是,屋內(nèi)的觸足都消失了,簡直像從沒有出現(xiàn)過一般。
江漣正站在門口等她。
不知是否她的錯覺,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變得更加奇怪了,如同某種又黏又滑的漿液,在她的皮膚上流淌。
周姣被他看得發(fā)毛,坐電梯的時候,下意識站在了離他最遠(yuǎn)的位置。
當(dāng)然,除了他眼神的緣故,也有習(xí)慣的原因。畢竟這半年來,她在特殊局碰到江漣,一直是能離多遠(yuǎn)就多遠(yuǎn)。
原以為江漣只是喜歡她的氣味,她站在哪里都無所謂,誰知電梯門還未關(guān)閉,她的腰就被一條觸足勾住,用力拽到了一個身影的旁邊。
江漣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別離我太遠(yuǎn)�!�
他的口氣很淡,觸足的力道卻差點將她攔腰勒成兩截。
周姣額頭滲出冷汗的同時,眉心微微抽跳,這破旅館電梯那么小,不到一平方米,她就算貼墻站著,也不可能離他太遠(yuǎn),有必要使那么大勁嗎?
她心里恨不得把這條觸足給活煎了,語氣卻虛弱可憐:
“……您弄疼我了。”
話音落下,腰上的觸足就消失了,速度之快,簡直像落荒而逃一般。
江漣低頭看了她片刻,一字一頓地說:
“我沒有用力�!�
周姣無力地擺擺手:算了,是我們碳基生物太嬌弱了。
破解芯片的小店在高架橋的底部,那是一個景觀奇特的地方:以高架橋為分界線,一邊是繁茂的綠植、不息的車流、深灰色的高樓大廈,另一邊卻是堆積如山的垃圾,雜亂無章的棚屋,一條陰綠色的污水溝在陽光下閃射著七彩的光芒。
周姣找到棚屋的門鈴,按了下去。
很快,一個聲音從揚(yáng)聲器中響起:“誰?”
“顧客。”
“什么業(yè)務(wù)?”
“破解信用芯片�!�
“5%,”那聲音說,“破解成功后,卡里的錢得分5%給我們。同意就進(jìn)來,不同意就滾�!�
周姣低罵了一句。
真是黑店。
她卡里有三萬塊錢,除了美元,還有一部分是新日元�,F(xiàn)在新日元比美元更加值錢,相當(dāng)于她要付給他兩千美元——怎么不去搶?
“怎么樣,考慮清楚了嗎?”那聲音問。
“行�!敝苕а勒f,“開門吧�!�
這時,江漣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要是不喜歡,我可以殺了他們�!�
“……”周姣心說你別什么鍋都往我頭上扣,我看你就是單純想殺人,“……您別亂來�!�
周姣怕他真的動手把這些人全殺了,主動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江漣盯著她的手看了一會兒,似乎暫且擱下了殺意,但當(dāng)她走進(jìn)去,跟里面的人握手時,那股森寒的殺意又籠罩了棚屋,令四周氣溫驟降。
周姣一個激靈,回頭一看,果然,他正盯著她和那人交握的兩只手,眼里戾氣沸騰一般,快要漫溢出來。
周姣連忙松開那人的手,反手扣住江漣的五根手指,輕輕晃了一下,示意他不要沖動。
下一秒鐘,她身形微微發(fā)僵。
她感到江漣的掌心裂開了一條裂隙,從中伸出濕冷的齒舌,一點一點地舔過她的手指。
既像是在覆蓋她手上陌生人的氣味,又像是在警告她,不許再跟其他人握手。
陰冷的觸感,令她渾身雞皮疙瘩直冒。
周姣全身上下都僵硬了,背脊發(fā)麻,想要甩開他的手,又不敢。
有人向她投來疑惑的目光,她只能硬著頭皮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對不起,我有……”她絞盡腦汁,想找出一個合適的理由,半晌從齒縫間擠出一句,“我有皮膚饑渴癥,離不開我男朋友�!�
周圍人還沒有對這句話表示什么,江漣先做出了反應(yīng)——有一條觸足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帶著一股莫名的興奮勁兒,往她的袖管里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