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秦魚靜下心，仔細聽，聽到微妙的聲音，呼吸聲。
眼睛一瞇。
她猛然轉身，面對身后一個小門，小門豁然拉開，里面是瘋女人？不是！是小孩！
是石頭！
他竟鮮血淋漓得站在那兒，面無表情看著她，她也看著他。
這一幕太滲人。
這小孩就仿佛鬼魂，臉色蒼白，眼神冰冷。
四目相對中，嬌嬌跟Ｇ剛好趕來，Ｇ對他一點好感也沒有，眼里流出刻骨的冷意，幾乎要上前殺他，但秦魚拉住她。
“你想跟我說什么？“
石頭垂眸，冷冷道：“地下室�！�
地下室？那女人在地下室？還是說她去了地下室？
不過她是他媽媽，他為什么要告訴她的行蹤？而且這小孩太邪性了，嬌嬌一早就覺得他不對勁，因此有些敵意。
但石頭再不說話，秦魚思索著，卻猛然臉色一變。
地下室不就是發(fā)電室？
這女人心臟中了一針，肯定會死，她自己也清楚，剛剛奔跑的時候她的步履就慢下來了，既知道自己必死，自然要報復，如果實際報復不了，會怎么做？
秦魚陡回想起那地下室，眼前仿佛閃過里面的一切，發(fā)電器等設備，一些雜物箱子，箱子……
箱子里面是什么？
“不好，她可能會炸了發(fā)電室！快走！“
秦魚臉色突變之后再這么一說，嬌嬌跟Ｇ頓時驚了。
跑！
跑之前，秦魚一把抱起那石頭，在嬌嬌跟Ｇ錯愕之下率先沖下去。
“愣什么，跑！“
腳步瘋狂，簡直比之前奔跑還瘋狂。
要命，跟那女人還可以斗一斗，真特么爆炸火災，得長翅膀才能飛出去呢！也才到二樓，秦魚他們都聽到聲音——來自地下室，有女人的歌唱聲。
那歌聲遙遠又縹緲，縹緲又陰冷，陰冷又鬼魅，仿佛一個女兒在哄著自己的孩子入睡，又帶著幾分詛咒的意味。
在這樣的歌聲中。
昏暗的地下室，女子打開一個箱子，里面赫然是一些炸藥，慢悠悠拿出火柴，抽出一根，點燃一根，她唱著兒，低聲笑。
“爸爸，媽媽，我們快見面了�！�
指尖一彈。
火苗落下。
轟！�。∫磺卸荚谶@彈指之間爆炸，焚燒，毀滅。
一如許多的人在她指尖之下?lián)崦鳖i，吸吮鮮血，呼吸，心跳，疼痛，呻吟，哭喊，一切的一切都在她淺淡如鴻鳥孤雁落水輕輕的一圈漣漪微笑中。
落幕。
————————————
秦魚他們是亡命狂奔，沖出房屋后還瘋狂奔跑，也就剛出來，轟的一聲巨響，強烈的氣浪破窗破門，從他們后背來，將三人一貓全部推飛出去！
倒在草地上后，三人一貓都有片刻的安靜，仿佛死了？
還好秦魚先抬頭翻身，看了下懷里的石頭，這小子也是命大，都是皮外傷，沒有致命的，而Ｇ也是如此，至于嬌嬌……
這廝被氣浪沖擊后，像個皮球，渾身肥肉愣是在地上又彈又翻滾了兩三下。
毛都不帶掉一根的！
身后火光滔天，照亮整座原本黑漆漆的山頭似的，天上明月高懸，兩種光匯合，漸漸有另一種聲音傳來。
警車鳴笛。
秦魚嘆氣：“總在一切結束之后及時到來�！�
嬌嬌翻白眼：“這不就是你們凡間特色嗎？“
秦魚：“少說廢話，錄像錄音都好了？“
嬌嬌摸了下腰，拍拍腹部綁著的錄像機跟竊聽器，”你說呢？寶寶在，它就在�！�
秦魚：“你不在，它也得在�！�
滾你丫的！卸磨殺驢��！不對，卸磨殺貓！
“對了，Ｇ那一段我沒錄。“嬌嬌一說，秦魚看向Ｇ，卻見坐在邊上的她正沉默看著山下。
秦魚微微皺眉，”有時候我不知道對錯，比如找上你辦這件事，因為……“
Ｇ轉頭，”怕我殺了人，會擔錯？“
秦魚搖頭。
Ｇ輕輕說：“自我女兒死那一天，我就知道自己半只腳踏在監(jiān)獄，另外半只腳卻在地獄。”
有人說女人生命里兩次最重要成長在于——孩子出生以及愛人背叛。
但還有一種更甚于此——失孤。
她失孤了，可卻得到了讓靈魂窒息痛苦的孤獨。
“這么多年，只有在今天，在現(xiàn)在，我才敢這么肆無忌憚得想起她�！�
她低下頭落下一滴淚，還隨了一句話。
“你也不用怕我做了這一切后會自殺，因為我本來就得了癌癥，已經(jīng)晚期了�！�
她沒說是什么癌，因為不重要，但秦魚好像并不意外，仿佛早已看出來了。
“累嗎？”
“累。”Ｇ笑了下，因為已經(jīng)四十多了，臉上皺紋也出來了，卻帶著一些釋然跟輕松，哪怕身體病痛跟心靈上的痛苦一直折磨她。
“那你呢？“她反問。
秦魚也笑了下，”我只是有點餓�！�
然后咕咕聲傳來，
扭頭一看，是嬌嬌，他捂住肚子，當著自己不存在。
Ｇ噗嗤笑了，卻又看了看秦魚，”我能借你肩膀靠一下嗎？“
秦魚：“雖然你年紀大了點，但勉強答應你吧�！�
Ｇ笑了，有些緩慢得倒了下來，卻是靠在了她的腿上，因為太累了，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在我家里，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日記，會認下這一切，你離開這個小鎮(zhèn)吧，不要再回來了，反正你也不屬于這里�！�
她閉著眼，聲音很輕。
雖然從某種意義上，她跟秦魚一點也不熟，買過幾次水果，說過幾次話，還有一次秦魚喬裝后借著到她店里買水果點名她的偽裝，然后尋求合作，她幾乎沒有多考慮就答應了。
因為她活不了太久了。
但或許也以為第一眼就覺得這個女孩不一般。
某種意思上，她希望她有不一樣的人生——跟這個小鎮(zhèn)無關。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秦魚甚至不屬于這個世界。
第452章
生死光明
秦魚有些驚訝，沉默了下，說：“我會的�！�
Ｇ不說話了，她在想她的女兒。
秦魚扭頭看向更沉默的石頭，他身上還留著血，卻在看著她，眼神很古怪。
因為他在聽她們的談話。
“知道我為什么救你嗎？“
他沒說話。
“第一，你沒殺人。第二，你脖子上的血唇印，是你自己故意弄的提醒我，不是她留下的。第三，我覺得你跟她們不一樣。”
在跟瘋女人提及血唇印的時候，她明顯是錯愕的，顯然沒料到還有這個，秦魚察覺到了。
不過也是因為這個，瘋女人才給了自己兒子一斧頭吧。
受傷的石頭身上有傷口在流血，但他無視了，秦魚也沒搭理，因為知道不是致命傷，何況警車救護車已經(jīng)上來了。
他神情依舊木訥，但比從前的小學生身份，明顯多了幾分成年人都不曾有的隱晦，他只說：“我只是不想死，她養(yǎng)著我，是覺得只有至親之人的血才能拯救她，比如外公外婆，比如我�！�
秦魚一愣，這個她還真沒想到，不過她觀察這個小子很久了，基本可以判斷出這是一個智商超群情商也極高的天才，更可怕的是這個天才長期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長大，又有那樣的一對父母，心智已經(jīng)基本不正常了吧。
如何處理他是一個麻煩。
“所以你利用了我們，替你擺脫這種生活�！鼻佤~不是問他，而是肯定句。
石頭：“是�！�
嬌嬌一驚，靠，這才是幕后人物呢？難怪后期秦魚說有些線索來得有點蹊蹺，好像有人指引一樣，那不就是這個小子在背后搗鬼？
遙想起秦魚在街上看店，觀察這街上之人，偶爾這小子背著書包跟塊木頭一樣從店前經(jīng)過，恐怕他跟秦魚都沒想到他竟在背后謀劃這些——這還是一個小孩子嗎？而且他可曾想過秦魚他們會死？
當然沒必要想，他可是兩個變態(tài)的孩子，骨子里就藏了冷血。
不過還好秦魚這廝雞賊，還不是被她看穿了。
嬌嬌死死盯著石頭，亮出了爪子。
秦魚伸手按住了他的肥爪子，揉了揉，且瞥向石頭，”你覺得我得怎么處理你？“
石頭側頭盯著她。
“殺了我？“
“我做事不喜歡白費功夫，更不喜歡白費功夫后又反悔。“
石頭恍然，否則就不會救他。
但這樣一來……
他面無表情：“但你怕我長大了會跟他們一樣�！�
“怕？有什么可怕的，你殺的又不是我�！鼻佤~語氣涼薄冷淡，一副全天下的人死光了也跟我沒屁點關系樣子。
但石頭眼神輕斜，瞥過那Ｇ。
你不在乎死人，還會救人？還會幫人？
嬌嬌也翻白眼，他知道以秦魚的手段，不需要Ｇ也可以搞定這個副本——她不是沒有能力再改裝些手表什么的，下毒總會吧，也算是自我防御嘞。
她就是故意拉上Ｇ的，但為什么救石頭，不就是單純不想扯上小孩子嘛。
“那你不怕我長大了去找你？”石頭目光詭異，這還真不是沒可能，殺人狂多數(shù)都是有執(zhí)念的，骨子里已瘋魔。
如果他經(jīng)歷了今夜一切，以后長大了，絕對會去找秦魚。
不管他能不能度過心魔那一關，又是否能抗拒骨子里流著的罪惡之血，秦魚都是他余后生命里最關鍵的一環(huán)。
如果他要墮落，她就是他必殺的人。
“找我做什么？以身相許啊？我不喜歡奶娃子�！�
“……”
嬌嬌用肥爪子捂住眼，當自己啥也沒聽到。
石頭打死也沒想過素來以乖巧純凈善良樸實聞名整個鎮(zhèn)的秦魚真正的一面是這樣的，因此有些愣神，但陡然，他聽到秦魚說：“敢跟我打賭嗎？“
“什么？“
“賭我彈指間，這天會亮，而你日后不會變黑�！�
彈指間，天會亮？不可能��！
石頭皺眉，還沒說話，秦魚說：“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
于是她彈指了。
一剎那。
石頭猛然轉頭，看到山下原本漆黑如巨大黑洞的小鎮(zhèn)在那時一家家燈光，一家家相繼點起。
也是此時，警車繞過彎道，車燈直射他們這個方向。
漆黑的世界，一下子亮了。
亮得徹徹底底，亮得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變得模糊，仿佛淬入靈魂深處。
震驚恍惚中，他聽到身邊清冽又柔軟的聲音。
“死一些人，活一些人，其實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管是怎么死的，怎么活的，這天下這么大，人是最渺茫的�！�
“不要糾結于過去，因為你的過去已經(jīng)結束了�！�
“順便告訴你一句，你的過去也不全是沒有任何亮點——因為她沒殺你�！�
石頭一怔，下意識摸住自己手臂上的傷口，想起自己躲在暗道里的時候，她忽然沖進來，在黑暗中看著他的樣子。
這么多年了，她無數(shù)次用深沉又冷漠的樣子看他，沒有一次是能讓他看透的，唯獨這一次。
依舊沒看透。
她只是舉起斧頭，掃過他的手臂。
閉眼，疼痛，睜眼時，她從身邊擦肩而過。
迷茫中，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喃喃道：“她每次見我，都是擦過嘴洗過手的�！�
秦魚：“也許她希望你跟她不一樣�！�
沒有病。
身體上沒有，心理上也沒有。
但她做得不夠好，因為她控制不了自己。
聽到這句話，石頭沒回答，只是逃生出來后，第一次感覺到傷口隱隱作痛。
疼痛中。
他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跟別人不一樣�！�
永遠不可能一樣。
秦魚沒再對此說什么，沉默一會。
在警察們沖來的時候。
她才說：“她走了。”
她，誰？
石頭轉過臉，看到一臉平靜的秦魚，也看到她腿上靠著的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