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阿伽雷斯低頭慍怒地瞥了我一眼,就仿佛受到了某種侮辱,但他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而是配合地伏□體,把頭顱硬塞到了我的手臂間,用尖尖的耳朵磨蹭著我的手掌,瞇起了眼,喉嚨里滾動著意義不明的咕嚕聲,簡直毫無作為首領(lǐng)的操守。噢天啊,這太滑稽了!不過比起能有機會狠狠教訓(xùn)這些壞家伙,一時的賣蠢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暗暗的自我安慰著,心情復(fù)雜的望著眼前的情景,就感覺好像一只兇悍的雄獅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只小貓兒那樣驚悚。我的整個人幾乎都要僵掉了,可我不得不把這出精彩的戲碼自導(dǎo)自演下去。
“十分抱歉,剛才那個人是驚嚇到了他,他才會這樣!看吧,他聽我的!我們投降,我們跟你們走�!�
我望著那些神色猶疑的日本士兵說道,并索性拍了拍著阿伽雷斯的頭,把他漂亮的銀灰色發(fā)絲揉得亂七八糟,他則順勢低頭埋在我的胸膛上,只露出一邊眼睛,毫不夸張的說他表現(xiàn)的好像一個十分害怕的小姑娘,可他那沉重健碩的身軀壓得我直翻白眼。說真的,如果不是事態(tài)嚴峻,我會懷疑阿伽雷斯在故意整我。也許是我們的舉動看上去毫無威脅性,在一個看起來似乎是軍官的人的示意下,外圍的一隊日本士兵收回了槍,轉(zhuǎn)而七手八腳的拉起了一張漁網(wǎng),將我們團團圍住,一下子便將我們兜在其中。
被漁網(wǎng)縛住的感覺非常難受,被十幾雙手拖拽得懸空的一瞬間,不安感隨著地心引力的脫離此消彼長,我的神經(jīng)惴惴地狂跳起來,不由自主地環(huán)緊了阿伽雷斯的腰,深深嗅著他身上令我迷戀的氣味。他抽出手臂,將我牢牢的摟在懷里,寬闊有力的蹼爪穿過魚尾的孔洞覆著我的脊背,好像透過我的身軀包裹住我的整顆心臟。這不禁讓我感覺那個曾經(jīng)的阿伽雷斯此刻已經(jīng)回來了,又或者說他們?nèi)跒榱艘惑w,不管在哪個時空,阿伽雷斯對我的記憶想起了多少,又是否清晰,捍衛(wèi)我似乎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一種本能。
透過網(wǎng)洞,我看見這些日本士兵們正穿過一片森林,將我們正運往什么地方,樹上地上隨處可見焦黑的尸骸,可謂尸橫遍野,一處處已經(jīng)辨不清是什么東西的殘骸冒著滾滾濃煙,升向漁網(wǎng)間支離破碎的灰暗的天空,天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下起了傾盆大雨,雨水一滴滴穿過斑駁的樹葉落在臉頰上。我的心中升騰起一大股酸澀的情緒,我想到自己的家人,他們也許正望著另一個時空的天空思念著我,而我距離他們千里之遙,大概永遠也無法回到他們的身邊,做他們的好兒子了。見鬼,我現(xiàn)在一無所有,除了身邊這個我為之放棄了所有的、不知什么時候能意識到我是誰的愛人。
我閉上眼睛,逼迫自己停止腦子里悲鳴的念頭,阿伽雷斯卻仿佛有所感知一樣,扒拉開漁網(wǎng),側(cè)過頭盯著我的雙眼,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搖晃的視線中,我仿佛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了閃爍的疼惜。他的嘴唇動了動,低聲的喃喃出他數(shù)次對我說的那個詞:“別害怕……”
他的蹼爪艱難的從孔洞中挪動著,放到我的臉頰上,將我的頭按在他的胸口,他沉沉的心跳透過潮濕的胸腔直達我的耳膜,那瞬間,我忽然強烈的渴望他像以前那樣,在每句話的后面都加上我的名字,就好像在無時無刻的證明我是他的,可該死的,我什么時候沉溺于這種被打上烙印的感覺了呢?
該死的,太該死了,德薩羅。
“這是什么?”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忽然在前方傳了過來。運送我們的日本軍隊停下來,遠遠的,另一個聲音回應(yīng)道:“報告大佐,我們在西海岸巡邏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條人魚和一個白種人。”
“哦?”那個被稱作“大佐”的人疑惑道,我撇過頭,望見一個衣著與這些士兵有明顯區(qū)別的中年男人朝我們走了過來。他快步走到跟前,上下打量了我與阿伽雷斯一番,臉色忽然就變了,他揮了揮手,喝道:“快,這條是病葉博士正在尋找的黑鱗人魚!把這個白種人跟他分開,押到關(guān)押戰(zhàn)俘的集中營去。”
“不!這位長官,請別將我和他分開,他是只難以控制的野獸,只有我能馴服他!”我心中一驚,抓住漁網(wǎng)叫道,被稱作大佐的男人面目兇色,粗暴的抬起腳就要朝我踹來,被阿伽雷斯翻起的魚尾不偏不倚的擋住,那鋒利的魚鰭輕而易舉的便將堅韌的漁網(wǎng)劈開一道破口,在大佐的腿上劃開了一道深深的血口,令他慘叫著退后了幾乎,被幾個士兵扶住才沒跌倒在地,氣急敗壞的拔出了軍刀,似乎打算朝阿伽雷斯的魚尾砍下去,卻又顧及著什么的插回了刀鞘,臉色鐵青:“快!迅速送到病葉博士那里去,這是個棘手的貨色!”
話音剛落,兜住我們的漁網(wǎng)便隨著一路小跑的日本士兵們猛烈晃動起來,如果不是阿伽雷斯的蹼爪護著我的身體,我?guī)缀蹙鸵铝恕>驮谖翌^暈?zāi)垦5臅r候,周圍的人聲嘈雜起來,我們進入了一個像是防空洞的昏暗隧道里,我看見一列列的日本軍隊和身著白大褂的軍醫(yī)經(jīng)過身邊,最終我們在隧道內(nèi)的一扇鐵門前停了下來。
我看著那扇鐵門,灰色的金屬透著陰森森的光澤,表面用慘白的油漆漆著一個碩大的編號:A-701,這串編號好像某種電流那樣瞬間擊得我神經(jīng)一跳,竟然覺得有幾分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見到過一樣呢。在哪里見到過呢?我仔細的在自己的記憶中搜索著相關(guān)的蛛絲馬跡,我的記憶力奇好無比,除了某些因精神創(chuàng)傷而忘記的事(有關(guān)阿伽雷斯的那些片段),只要我努力去想,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都可以具細的回憶起來。
很快,我意識到我是在什么地方見過這串編號——它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我爺爺?shù)墓P記本中夾著的一張照片之上,那張照片里他與一個男人并肩站著,背后就是這扇門。而我突然之間更想起來,那個站在我爺爺身邊的那人,竟然是那個變態(tài)的科學(xué)狂人,真一。
霎時間我的汗毛都豎起來。就在我在努力理清這一切隱含著什么之時,鐵門轟然的打開了。塵埃在防空洞冰冷的燈光下四散飛揚,幾個黑影從鐵門之后的縫隙里呈現(xiàn)出來,而我和阿伽雷斯被放在地面上,十幾名日本士兵用幾圈鎖鏈將我們的身體牢牢縛住,接著兩個穿著防護服的看起來是實驗人員的家伙從鐵門里迅速跑了出來,趁機想朝阿伽雷斯身上注射什么東西。我奮力掙扎著,想阻止他們觸碰阿伽雷斯,卻被鎖鏈綁得動彈不得,而反觀阿伽雷斯,他卻冷靜得不得了,只是冷冷的觀察著這些在他身上亂動手腳的人類,將好像一只鯊魚睥睨著那些從它身上爭奪附著物的寄生魚們。
同時我感到他僅能動彈的蹼爪握了握我的手腕,他的力道很足,沒有顫抖和虛弱的跡象,指頭更暗示意味的觸碰著我的掌心,他的目光在我臉上意味深長的停留了一會,似乎在無言的告訴我他并沒有受到任何藥物的影響,他將會設(shè)法保護我的安。我點了點頭,他便裝模作樣的閉上了眼,臉歪在一邊,顯得安靜而溫順,就好像當(dāng)初在船上我第一次對他進行鎮(zhèn)定劑注射以后那樣。
我一下子恍然大悟,他對這些人類的藥物是免疫的,只有像那次在人魚島上那些納粹使用電網(wǎng)才能真正將他制服!所以他那時是假裝被我麻醉的,使得我大意的接近他,才被他……這條老奸巨猾的魚!(不,我真不該在這個時候想這個!)
接著,我被幾個日本士兵從漁網(wǎng)里拖拽了出來,也許是他們覺得我并不需要浪費一劑麻醉針,我只是被一柄刺刀頂住了身體。被單獨這樣拖起來讓我突然感覺到無地自容,因為我身上下什么也沒穿,身體上甚至還殘留著與阿伽雷斯“激烈運動”后殘留下的痕跡,引來了一些士兵或鄙夷或驚異或曖昧的眼神。也許我該慶幸自己不是個女人,不然下場不知要比我現(xiàn)在凄慘多少倍。
“你的國籍是什么?”
我聽見左側(cè)一個男人的聲音問道,隨之幾串腳步聲踱到面前來。我循聲望去,竟看見為首發(fā)問的男人正是真一,他的后面跟著其他幾個實驗人員模樣的人與他的兒子,雪村。雪村看到我的時候明顯有幾分驚異,我肯定他認出了我就是那條被他們抓住的銀色尾巴的人魚,但不知道為什么,他未動聲色。而真一和其他幾個人似乎并沒有認出我,我想那也許是他們并沒有像雪村那樣與我對視過,而我的劉海又遮掉了半張臉的緣故。
“你的國籍是什么?你聽不懂英語嗎,白種人?”真一走近我的跟前,沉著臉色重復(fù)了一遍。我的下巴被槍桿架起來,迫使我抬頭直視著他。
“德國人�!�
思維在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后,我肯定的回答道。日本人大概不會輕易傷害他們的盟國人,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我是個俄國人,不,這個時候應(yīng)該被稱作蘇聯(lián)人才對,那樣的話,他們很大可能會把我誤當(dāng)做打探情報的蘇聯(lián)特種兵,誰知道會采取什么駭人聽聞的審問方式。
第102章
想到記錄檔案中二戰(zhàn)間法西斯審問敵方間諜那些刑罰,我立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俄羅斯與德國的某些發(fā)音方式有相似之處,假如這里沒有德國人……
“他是跟你一起來做戰(zhàn)地報道的嗎,記者先生?”
真一忽然問道,他回過頭去,望向他的背后,雪村與幾個實驗人員讓了讓,我的目光立即落在了那后面一個我不曾注意的人影身上,渾身發(fā)毛——那竟然是萊茵。
我霎時間呆立在那兒,因為我未曾料到在另一個時空竟然也會遇到我的噩夢。他戴著一個帽子,臉上和脖子上有明顯的割傷,面色呈現(xiàn)出病態(tài)的蒼白,一邊胳膊裹在厚厚的繃帶里,顯然是遭到蜘蛛人魚的襲擊留下的,我怎么也料不到萊茵的生命力竟然就像陰溝里的毒蟲那樣頑強。帽檐下他的那雙藍眼睛像是直直射出一道光來,仿佛剛從墳?zāi)估飶?fù)活的僵尸看見了鮮血:“是的,病葉博士。”
我的心臟霎時跌倒了谷底,我簡直不知道落在萊茵手里和落在日本人手里哪一個結(jié)果更糟糕。就在這時我忽然聽見真一冷笑起來:“是嗎,我怎么看他長的這么像我的那位蘇聯(lián)故友,列夫捷特博士呢?把這位‘記者先生’給我抓起來,丟到集中營去!”
“是!”
他剛說完,萊茵的臉色就變了,與此同時幾個日本士兵立刻上前將他押得嚴嚴實實,他高呼道:“等等,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
我震驚的望著這一切,卻不是為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折,而是真一口中念出的那個名字——列夫捷特,那是我爺爺?shù)拿帧?br />
“你是列夫捷特的什么人?弟弟,哥哥?”真一用手中的檔案袋掀起我的下巴,眼鏡的玻璃上泛著精光,“你和他長的太像了,尤其是這雙眼睛,亮得就像黑珍珠一樣,我絕對不會認錯的�!�
“父親……”雪村按住他的肩膀,欲言又止,可他看了看我,又神色疑惑的閉了嘴。他似乎對我滿懷疑問,并且也許是這里所有人中,唯一一個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存有猶豫,心底還尚存人性和善念的人。于是我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他微微怔了一怔,很快垂下眼瞼避開了我的視線。
“給他穿上衣服,雪村,你將他先送到戰(zhàn)俘集中營去,晚上再帶他來我這里。”
“是,博士�!毖┐鍛�(yīng)道,他走到我的身邊來,取了一件白大褂為我披上,領(lǐng)著押著我的士兵走出去,他與我?guī)缀跬瑫r回頭望了一眼實驗室,我在看阿伽雷斯,而我知道雪村一定是在掛念著阿修羅,我們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他有些靦腆的抿了一下嘴唇,心神不寧的模樣。
這一刻,我忽然無比確信,雪村會成為這個即將發(fā)展成死局的棋局中一個最大的突破口。
95、Chapter94
將我押到戰(zhàn)俘集中營后,雪村沒有立即離去,反而單獨將我?guī)У搅艘婚g囚室,這幾乎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因為他看上去的確有什么話想要問我,礙于真一的關(guān)系不便發(fā)問。用單獨審訊我的理由搪塞過跟隨他的士兵后,他關(guān)上囚室的門,用火柴點燃了一盞油燈。
亮起的方寸燭光照亮雪村秀氣的面龐,把他瞳仁照得通透干凈,他戒備的望了望窗外,又看向我,似乎在思索該如何開口。
我沒有急著追問他,因為我知道這樣反而會將雪村推回真一的陣營里,我只能等,等他耐不住性子,賭,賭他對阿修羅有幾分上心。我攏住身上的大褂,慢條斯理的扣緊扣子,在旁邊的一把鐵椅上坐了下來,雪村倒顯得有幾分緊張起來,好像此刻要被審訊的不是我,而是他,這種顛倒的立場讓我覺得有點搞笑。透過火光與雪村對視的時候,我不禁覺得擁有這樣的一雙眼睛的人根本不屬于這里,他是個單純的、不敢違抗父命的、有些優(yōu)柔寡斷的日本男孩,并不應(yīng)該被扯進這樣一個污濁殘酷的戰(zhàn)場與陰謀之中。但好在,他并不是一個執(zhí)迷不悟的人。
“雪村…先生?”我試探性的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沉默。
他如夢初醒似的“嗨”了一聲,拿著那盞油燈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我該如何稱呼您?”
“德薩羅華萊士。”
“好的,德薩羅先生。”雪村看了我一眼,又將目光投向油燈,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就是那條銀色尾巴的人魚。你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又怎么會變成了人類的模樣?我總覺得,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你�!�
“我們的確見過。在你……死去之前�!蔽疑钗艘豢跉�,知道自己必須用日本人最容易的解釋來引入正題。我語氣誠懇的反問,“雪村先生,你們?nèi)毡救耸窍嘈潘廾撆c轉(zhuǎn)世的說法的對嗎?”
也許我的話聽上去讓人一時難以接受,但我就是有種直覺,我覺得雪村他能夠嘗試著理解,否則他就不會將我?guī)У竭@里了。
“死去?”雪村重復(fù)了這個詞。果然,我見他并沒有露出什么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側(cè)過頭來,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瞼,“是的,我們相信。我總是做一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條人魚,在大海之中孤獨的暢游……除此以外,我的身邊還有另一條人魚,但是我一直看不清他的模樣�?删驮谖业母赣H派我單獨去…誘捕那些人魚的晚上,我見到了一條紫色尾巴的人魚,我知道,我夢里的跟隨我的那個影子就是他�!彼偷褪稣f的聲音好像夢囈似的,眼睛映著閃爍的火光微微發(fā)亮,他的臉色泛紅,睫毛也在因某種起伏的情緒而如蝶翼似的顫動著。
我能看出雪村因這種近乎命中注定似的相遇而感到既困惑又心動,更何況人魚這種生物天生就具備引誘人的魅力�?梢幌氲皆谠镜臅r空里他們慘烈的結(jié)局,我的心就不由為之一沉。
“但我同時產(chǎn)生了一種不詳?shù)母杏X。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夢里有熊熊烈火,很多的死人,遍地鮮血……就好像煉獄的情景。我記不清楚夢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可它給我沖擊實在太真實了,我很害怕�!毖┐逭f完這句話,便將目光投向了我的臉,篤定的抬起眼皮,輕聲問道:“當(dāng)我剛才再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可以解答我的夢。對嗎,德薩羅先生?”
我沉默了幾秒,梳理好我的思緒后低聲道:“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完相信我說的。你做的那些夢都是在另一個時空的你的未來,當(dāng)然,你可以理解為你的前一世的命運。假如你不試圖做些什么改變的話,你夢境中的可怕景象會再次重演,你會陷入你的噩夢,阿修羅和你都會非常悲慘。我親眼見到了你們的結(jié)局�!�
“阿修羅?你竟然知道我給他取的名字?”雪村驚異的睜大了眼,但隨即他的神情凝重起來,我知道他已經(jīng)完相信了我的話。他站起來,在囚室里忐忑不安的踱了幾步,手揉搓著和服的衣角,聲線微微顫抖:“那么我該怎么做才能阻止這一切發(fā)展成為我噩夢里的那樣?”
“反抗你的父親,放走那些被抓的人魚,跟阿修羅離開這里�!蔽易呱锨叭�,按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說道。
雪村的神情霎時就變了,就好像我的話戳到了他最大的禁忌似的,忽然抽出了腰側(cè)的武士刀,寒光一閃,那刀刃就已經(jīng)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冷暖光在他臉上交替的跳躍著,使他的神情顯得異常復(fù)雜:“德薩羅先生,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讓我反抗我的父親,背叛我的家族?”
“是的,雪村先生�!蔽依潇o的吐出幾個字,盯著他的眼睛,手緩緩的握住武士刀冰冷的刀身,“我可不相信什么宿命論,我相信命運是可以由自己扭轉(zhuǎn)的,當(dāng)你試著去走出那步棋,死局就有可能變成活局。我不知道家族使命對您有多重要,但是雪村先生,我必須告訴你,放走人魚不僅是為了你和阿修羅,這樣做同樣能挽救你的家族,即使他們現(xiàn)在無法理解。這是你的選擇,我無權(quán)干涉,請你做決定吧�!�
他簇起眉心,目光掃向我握住刀身的手,我立即識趣的放了開來(我可不想被弄掉幾根手指頭),刀被他利索的插回了刀鞘,他也如歸劍入鞘那般匆匆的走出了門外,哐當(dāng)一下關(guān)上了鐵門,可就在這瞬間,一枚亮閃閃的金屬物體從合起的縫隙里落在了地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無心之失。
然而我知道,那只是看起來。我走到門背后,蹲下來,拾起那枚鑰匙,不自覺的笑了起來。隔了一會兒之后,我又聽見了一串折返回來的腳步聲。我猜想那是雪村。他似乎停在門口猶豫了片刻,門終于被敲響了:“假如你晚上聽見炮火聲,德薩羅先生,我和你在集中營附近的叢林里見面,用鳥叫聲告訴我你的方位。”
“明白。”我點了點頭。
雪村離開后,我在囚室里找到一些審訊用的刑具,其中有幾個可以用來做防身的武器,挑了一個稱手的鐵錘后,我靠著門坐下,索性閉門養(yǎng)神,靜靜等待合適的時機到來。鼻腔里充斥著囚室里冰冷的血腥氣,這種氣味仿佛連我的血液也能夠凝固,讓我擁有一副鐵石心腸。我知道我必須為殺人做好準備,而假如在去見雪村的路上遇到攔路虎,我一定會這么做。
我掂了掂手里的錘子,不自覺的輕輕敲擊著地面,收緊了牙關(guān)。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天色已經(jīng)盡黑,外面的動靜嘈雜起來,一列列軍隊從附近經(jīng)過的腳步聲由近及遠,我終于聽見了第一串炮火聲在遠處炸響,天際騰燒起一片火紅的云霧,數(shù)聲飛機的尖嘯與槍林彈雨聲接踵而至,震耳欲聾,我身處的整間囚室剎那間也晃動起來,塵土不斷地散落在我的周身。
第103章
是時候了。我趴在窗子前朝外望了一眼,果然發(fā)現(xiàn)附近已經(jīng)沒有什么把守在這的士兵,便立即轉(zhuǎn)到門前,用鑰匙打開了鐵門。我的對面是關(guān)押戰(zhàn)俘的集中營,而左側(cè)就是那片黑壓壓密林。我伏□體,警惕的觀察著周圍的動靜,一路疾跑,沖進了那片密林之中。參天大樹成為了最好的遮蔽,將我籠罩在一片安的黑暗之中,我睜大眼睛,運用我良好的夜視能力搜尋著雪村的身影,并如他所指示的那樣模仿著鳥叫聲�!安脊�,布谷!”立即我便得到了回應(yīng)。我循聲追過去,也許是黑暗使我的行動異常迅速,我沖到雪村面前的時候把他冷不丁嚇了一大跳。
“德薩羅先生,你跑起來簡直就像人魚游泳那么快!”
“那當(dāng)然�!�
他收回剛剛拔出鞘的武士刀,戒備地望了望四周,沒有多廢話,回過身引領(lǐng)我向林子里的深處走去。在遠處不斷響起的炮灰聲的映襯下,我們身處的密林中顯得格外安靜,陰影之下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氣息。我與雪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沉默著劈荊斬棘,樹叢伴隨著我們的前進發(fā)出一些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窸窸窣窣的細碎響聲。
在密林中走了一段路后,前方逐漸出現(xiàn)了一座灰色的長長的建筑物的輪廓,那看上去就是我曾經(jīng)進過的防空洞隧道的尾部,我們的不遠處有一扇鎖上的門,但雪村并沒有帶我走近它,反而蹲了下來,在草地之中摸索著什么。我立即發(fā)現(xiàn)他的腳下有一扇隱藏在塵土下的金屬暗門,這顯然是通往防空洞的一條暗道,而它也可以成為那些人魚逃出來的最佳出口。
我跟隨雪村沿著暗門里通往下面的梯子爬了下去,很快我們就抵達了防空洞的內(nèi)部,幽長狹窄的隧道里亮著一溜慘白的引路燈,燈光折射在金屬的洞壁上,泛著森冷森冷的光澤,不禁讓我感到一陣窒息,感覺就仿佛隨雪村潛入一只噬人的巨獸的腔體內(nèi)部。在抵達第一個拐彎處之時,遠遠的,隨著撲面拂來的金屬氣味的風(fēng),我似乎聽見了一絲絲若有似無的慘叫聲。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與此同時,雪村也停了下來,我們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他的臉色慘白一片,望了一眼隧道深處,眼珠子里透出了難以掩藏的恐懼之色,聲音仿佛冬日里的呼吸般散發(fā)著涼意:“我的父親,是個非常殘忍冷血的人,他總是進行一些慘無人道的實驗,所以,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我點了點頭,干咽了一口唾沫,心里驟然涌起一大股恐慌,止不住的擔(dān)心起阿伽雷斯的安危來。盡管他之前是在假裝被麻痹,但誰知道他落這些殘忍的日本人手里會遭遇什么不測?
就在這時,隧道的拐彎處傳來了一串腳步聲,雪村拽著我蹲下聲來,拿住袖子里早已備好的一面玻璃,一眼便看見那是兩個交談著走過來的實驗人員。在他們接近的那一刻,我與雪村幾乎同時出手,在他們還沒來得及發(fā)出任何聲音前就將他們擊暈在地,就好像一對訓(xùn)練有素的搭檔。
隨著隧道越進越深,風(fēng)聲里夾雜的若有似無的慘叫聲也愈來愈清晰,我知道真一的實驗室就在附近了,不由自主的屏緊了呼吸。我們又拐過一道彎,前方出現(xiàn)了一扇被半透明的塑料簾子隔離起來的門,上面沾染著不少斑駁的深色液體,能朦朦朧朧的窺見里面手術(shù)臺的輪廓。
我們都同時放緩了腳步,我捏緊了手中的錘子,而雪村則抽出武士刀,小心翼翼的撩開了那道塑料隔離簾,一大股濃烈的血腥味立即像猛獸似的撲面而來,我霎時間目呲欲裂,被眼前這觸目驚心的駭人景象嚇得呆立當(dāng)場,胃里一陣陣的翻江倒海,而雪村也倒吸了一口涼氣,干嘔起來。
———幾架并排擺放著的手術(shù)臺上,血肉模糊的人魚尸體整齊的被放置著,有雌性也有雄性,無一不被挖去了雙眼,開膛破腹,腹腔里的器官都不翼而飛,兩片被掀開的皮肉松垮垮的耷拉在手術(shù)臺兩側(cè),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著已經(jīng)呈現(xiàn)深紫色的粘稠的血液。而手術(shù)臺的旁邊則是一個不大的水池,血紅的水里橫七豎八的泡著十幾具人類的蒼白殘體,水上漂著的一把一把如霉菌似的頭發(fā)。空氣中散發(fā)著一股刺鼻濃烈的福爾馬林的藥味,好像刀刃那樣切割著我與雪村的神經(jīng),讓我們隨時能在這樣的場面下發(fā)瘋。
然而我們卻不得不逼迫自己保持冷靜。我捂住嘴巴,強忍住即刻要吐出來的沖動,與雪村一一走過這些手術(shù)臺,確認其中沒有我們要找的那兩個家伙后,我們迅速繞過這片人間地獄,走進這實驗室的內(nèi)部,在雪村打開一道密碼控制的鐵門之后,一個更為寬敞的人工洞窟出現(xiàn)在我們的視線內(nèi),洞壁上的凹槽里近百個封閉的玻璃艙里裝著幸存的人魚。這里只僅僅剩下了十余條,他們幽亮的瞳仁里散發(fā)著的或恐懼或悲凄或仇恨的目光,一剎那都聚集在我和雪村的身上,仿佛要將我們撕成碎片。我不由的擔(dān)心將這些幼種放出來后,他們會窮兇極惡的先襲擊我們。但好在阿伽雷斯的能夠及時保護我。
我這樣想著,目光在那些人魚之中梭巡,卻沒有找到阿伽雷斯的蹤影,心口驟然一緊:“雪村先生,那條跟我一起被抓住的黑鱗人魚在哪兒?!”
“他逃走了。就在我的父親打算對他做實驗的時候,所有人都沒有料到他并沒有被麻醉,他襲擊了防空洞內(nèi)的士兵,帶走了第一批即將進行被實驗的人魚。這就是為什么這里只剩下十幾條�?�,阿修羅就在那兒。”
我吃了一驚,他抬手指了一指最左邊的一個封閉艙,我這才注意到有一條人魚側(cè)臥在艙內(nèi),似乎因受傷了而閉著雙眼,那正是阿修羅。
雪村望了望他,嘴唇發(fā)白,“我……不敢面對阿修羅。他曾經(jīng)救過我一命,我卻聽從父親的命令設(shè)下了圈套,把他騙到這兒來,被囚禁,被虐待。阿修羅一定恨透了我,我是個陰險狡詐的人類。”說完,他立即走到一排像是開啟這些閘門的拉拴前,神色猶疑的看了我一眼,卻第一個打開了阿修羅的閘門。
就在此時,墻壁外忽然傳來了一串由遠及近的凌亂的腳步聲。我心叫糟糕,雪村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掃了一眼阿修羅的方向,“我出去擋住我的父親他們,德薩羅先生,請你務(wù)必救阿修羅離開這里,從原地出去以后,繞過防空洞往密林里走,穿過林子就是海邊。如果我能想辦法抽身……”
他沒有說完,咬了咬牙,我心領(lǐng)神會的點了點頭,意思叫他放心。他立即松開了我的手,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在我打開所有艙門的那瞬間,被關(guān)押的幼種們蜂涌似的竄了出來,卻都奇跡般的圍繞在我的身邊,我想那毋庸置疑是因為我身上散發(fā)著他們的首領(lǐng)的氣味,可我一眼望見阿修羅艱難地剛從艙壁之中爬下來,他的肩頭上赫然有幾處駭人的槍傷,皮開肉綻,這顯然大大妨礙了他的行動,但他依然迅速的跟上了我的引領(lǐng)。
雪村的阻擋似乎非常有效,我們一路通暢無阻,從原先進來的暗門逃出了這個魔鬼般的隧道。此時外面的交戰(zhàn)聲更加激烈了,四周海面上的火光甚至透過密林斑斑駁駁的落在穿梭在陰影之中的我們身上,幼種們宛如一群被放歸的蟒蛇那般閃電般的逃竄著,很快將我這個暫代首領(lǐng)遠遠拋在了身后,而這時,我才聽見身后似乎還跟隨著一串聲音。
我回過頭去,發(fā)現(xiàn)那正是阿修羅,他滑行的異常緩慢,肩膀處的槍傷牽制了他的平衡力,使他只能猶如一個老人般跌跌撞撞的前行,時不時被草地中的石子與石根磕絆著,幾乎要栽倒下去。
我急忙跑到他的身邊,將他扶到一棵大樹旁靠下。
夜色中,他的臉色白得泛青,但天生凌厲的長相讓他看上去并沒有泄露出什么虛弱之色,一時間我不禁覺得他和阿伽雷斯莫名的相像,卻說不清是哪兒,也許是他們身上都天生帶著一種危險的煞氣。只是他并不像該死的阿伽雷斯那樣面露邪色,一眼看上去便叫人覺得是深淵里來的惡魔。
“能堅持嗎?我們必須得快點,雪村…他在等你�!蔽遗牧伺陌⑿蘖_的肩膀,將手放在他的心臟上,令我慶幸的是他的心跳非常有力,槍傷并沒有危及他的生命。噢,謝天謝地。
“雪村……”阿修羅念著這個名字,眼睛亮了一亮,他撐著樹干似乎想要重新立起尾巴,但剛剛抬起胳膊,肩膀便一歪,我眼疾手快的架住他,使他重新靠回樹干上,仔細檢查起那些槍傷來。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那些子彈都卡在了他的皮肉里,必須取出來,他的自我愈合能力才能發(fā)揮作用,而此時唯一能幫助阿修羅的只有我。
“我將幫你把你傷口你的東西取出來�!蔽姨ь^看了阿修羅一眼,他嗅了嗅我的氣味,就好像在再次確認我與阿伽雷斯的關(guān)系似的,閉上眼皮,點了點頭。我則毫不猶豫的埋在他的肩膀上,阿修羅的身體立時便僵住了,我想那一定十分疼痛。我用力吸取那些陷進去的子彈,并用手輕輕擠壓著他腫脹的皮肉,幾顆破碎的彈片沒費上多大功夫就被吸到了我的嘴里,但我感覺到底下還有一顆大的。
我吐掉嘴里金屬味的污血和彈片,擦了擦嘴,再次俯□去,阿修羅配合地竭力支起魚尾,將肩膀抬起來方便我為他繼續(xù)處理,為了保持平衡,他將蹼爪輕輕搭在了我的背上,這姿勢看上去也許就像他在擁抱我,但我可沒閑暇顧及這個。
就在我即將大功告成的時刻,身側(cè)卻傳來一陣什么東西在樹林急速穿梭的響動,我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那是什么玩意造成的,一片黑影就忽然從阿修羅背后的大樹后竄了出來。
第104章
耳畔霎時間響起一聲低沉的嘶吼,蒼白的蹼爪猶如突然發(fā)動襲擊的毒蛇那般卡在了阿修羅的脖子上!
我一屁股栽坐地上,這才看清那竟然是阿伽雷斯,他顯然是從海邊返回來找我的。
他滿臉戾氣的盯著阿修羅,就好像打算一把掐死他,他的骨節(jié)咯咯直響,青筋從他的爪背上跳動出來,阿修羅只有張大嘴喘氣的份,魚尾瘋狂的在草地上亂甩。我絲毫不懷疑阿伽雷斯真的殺死阿修羅,“嘿,阿伽雷斯,你誤會了!我只是替他治療傷口!”
我慌忙爬起來大喊道,雙臂一把抱住阿伽雷斯粗壯的大尾巴,將他拼命的向后拖去。該死的,天知道他對我的占有欲到底有多強烈!這可糟透了!
我的阻攔根本無濟于事,阿伽雷斯置若罔聞的用魚尾緊緊纏住我的身體,將我拖到他的身后,迫使我遠離開阿修羅。我知道假如我不竭力阻止他,阿修羅今天就會喪命在他手上。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一顆樹干,滾動著身體,從這道強韌的桎梏下勉強掙脫出來,縱身越過他的魚尾撲在那顆大樹前,那一刻我發(fā)誓我的動作比野戰(zhàn)特種兵還要訓(xùn)練有素。不幸的,慌張之中我用力過猛,腦袋猛地撞在了樹干上,霎時間眼冒金星,差點暈厥過去。但幸運的是,阿伽雷斯的動作因此而突然打住了,注意力一下子便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他終于放開了掐住阿修羅的那只蹼爪,魚尾彎曲下來,朝我俯□,將狼狽不堪的我拉起來,瞇著眼檢查我撞破的額頭,幽沉沉的瞳仁里滿含寵溺與擔(dān)憂。那剎那間我忽然意識到,原本的阿伽雷斯的確正在逐漸的蘇醒過來。但我說什么來確認我的猜想,阿伽雷斯的嘴唇就覆上來,壓在我額角,用舌頭細細舔著我紅腫的傷處,又沿著鼻梁舔下,微微咧開嘴,懲罰意味的用獠牙重重咬了咬了我的唇舌,*的蹼爪捧住我的后頸,警告地回頭瞥了阿修羅一眼。
我順從而緊張的不敢動彈,目光無意中與阿修羅驚魂未定的眼神撞了個正著,我心想,老天,這個暴戾的家伙吃起醋來可真夠嚇人的。
96、Chapter95
可阿伽雷斯即刻就發(fā)現(xiàn)了我的視線沒有專注在他的身上,他的蹼爪挪到我的下巴處來,把我的臉抬起來仰對著他,另一只蹼爪則不輕不重的捏了一把我的腰肉,癢得我差點從地下竄起來,卻又被他按在魚尾上。他扯住我的左小腿,又扣住我的背,迫使我無比親密的騎坐在他的尾巴上。身體失去平衡地仰在他的臂彎里,我被他半抱起來,藏進一顆樹的陰影后,就好像生怕我被阿修羅搶走一樣。
我正奇怪他打算干什么,衣扣卻被他有些急躁的扯開了。天知道我的白大褂里空蕩蕩的,什么也沒穿,那些日本人可不會發(fā)配給俘虜內(nèi)褲。我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心想難道這個家伙要不顧現(xiàn)況的……
這樣擔(dān)心著,阿伽雷斯的蹼爪已經(jīng)把我的衣領(lǐng)扯開,褪到肩膀下面。但我卻不敢阻擋他,因為他正在“醋”頭上。該死的,誰知道這時候逆他的鱗,他會做出什么更過分的事來!我僵坐在他的尾巴,好像截木頭似的一動不動,任由他把我的衣服掀起來。他的目光沿著我裸-露出的身體一寸寸梭巡下去,腿間看得尤其仔細,那神態(tài)簡直活像個檢查違禁物品的海關(guān)警-察一樣,惹得我周身都敏感的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從未見過他這么正經(jīng)的神色,臉不自覺的騰燒了起來,突然意識到了他的舉動的緣由。
我的老天,阿伽雷斯想的太多余了——他竟在擔(dān)心阿修羅會跟我發(fā)生關(guān)系!
“嘿,阿伽雷斯,那種事是不會發(fā)生的,我只屬于你一個,好嗎�!蔽疫B忙伸出手卡住他的雙耳,盯著斑駁的樹影中那雙深邃的眼睛,沉聲認真的表白道�?晌业脑捝踔吝沒說完,就被他摟進懷里,緊緊擁住,那力道大得幾乎能將我的骨頭拗斷。我就好像陷在一個甜蜜的監(jiān)牢里般喘不過氣來,又同時感到異常安,周遭的戰(zhàn)亂之聲仿佛一剎那遠去了,只剩下我們暫時棲息的這片小小的蔭蔽。
我深深的嗅著阿伽雷斯的氣息,將頭埋在他濕而濃密的的發(fā)從里,像個孩子似的邀寵。他的嘴唇輕輕摩擦著我的耳朵,仿佛是終于放下心來似的,深吸了一口氣,化作喉頭里若有似無的溢出一聲低笑。
那潮濕的呼吸縈繞在我的耳畔,猶如誘惑猶如等待,好像期盼和暗示著我做些什么來證明我的話。我隱約的更加確信了,啊哈,我的老首領(lǐng)大人正在他曾經(jīng)的自己身上重生,因為這個壞家伙已經(jīng)學(xué)會了誘導(dǎo)我。
所以我該做些什么呢?
我暗自琢磨著,腦海里浮現(xiàn)阿伽雷斯在人魚島上第一次要求我“回報”他的情景,試探性的側(cè)過頭,舔了一口他薄而半透明的耳朵,啊,嘗起來還是那么像生魚片。我咬了一口,被他立刻報復(fù)性的推倒在草地上,蹼爪撓癢癢似的揉著著我的腋下,折騰得我不得不蜷縮起身體,哭笑不得地向他求饒:“啊……哈,求你了,阿伽雷斯,別這么干,癢死我了!哈哈……”
他卻得寸進尺的從兩側(cè)按住我的腰側(cè),一點兒也不許我脫離他的掌控。
黑暗中我望見那雙幽光攝人的狹長雙眼正深深的盯著我的臉,他俯□體,陰影從頭頂降落下來仿佛一片遮天蔽日、足以擋去所有災(zāi)難禍患的云霾。我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撫上他的臉頰,手指描摹著他棱角分明的面部輪廓。盡管我清楚的知道我們的嬉鬧纏綿在這種時刻有多么不合時宜,但讓其他一切都見鬼去吧,即使那些日本士兵打過來,我也舍不得放棄這期盼已久的珍貴的片刻。
我感到他重重的吻上我的額頭,我的鼻梁,最后停留在我的嘴唇之上,極低而清晰的沉吟:“德…薩…羅……”
仿佛是盼了幾個世紀才再次從阿伽雷斯的嘴里聽見這個熟悉的呼喚,我一下子怔在那兒,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張嘴想回應(yīng)他,聲音卻還沒出口,就被他壓下來的嘴唇堵了回去。我激動的幾乎顫抖起來,環(huán)住他的脖子,像承接甘霖那樣熱切而笨拙的回應(yīng)著他溫柔又霸道的親吻。感謝老天,阿伽雷斯終于想起我是誰了,也一定想起了我們之間經(jīng)歷過的所有事,我可不甘心只被他當(dāng)作一個莫名其妙向他送殷勤的幼種,我是他的后裔,更是他的愛人。
“窸窸窣窣”,旁邊的樹叢傳來一陣細碎的響動,我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阿修羅扒開了一處枝丫,在暗處里窺視著我們,他的神態(tài)明顯有點兒焦躁。我的神經(jīng)一跳,見鬼,我竟差點忘記了他正為雪村的安慰而著急,和阿伽雷斯忘我的糾纏!我尷尬的連忙推開阿伽雷斯的頭,想要坐起身來,他卻一把撈住我的腰,支起尾巴將我從地上半扶半抱起來,扭頭咧開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似乎在警告阿修羅最好快點離開這兒。
可阿修羅顯然不會就此離開。他反而從樹叢中鉆了出來,警惕的望著我們,小心翼翼的與他的首領(lǐng)保持著一段距離,拖動他的魚尾繞著圈子滑行,卻半分也沒有退卻。不知道為什么,阿修羅的蹼爪一直捂著他的下腹,就好像刻意掩藏著什么似的。阿伽雷斯冷冰冰的逼視著他,目光猶如蓄勢待發(fā)的蝎子的毒刺,只要阿修羅膽敢靠近我一步便將他一擊斃命。
“喂,阿伽雷斯,別過分緊張,他只是需要我們的幫助!”
我按住阿伽雷斯的肩膀,感到他渾身的肌肉堅硬得反復(fù)鋼筋那樣,隨時都能爆發(fā)出可怕的殺傷力,可惡,我有點不明白阿伽雷斯為什么會對阿修羅這樣一個看起來沒什么威脅性的幼種有這么大的敵意,剛才不是已經(jīng)確認過他并沒有對我下手嗎?假如他們要在這兒廝殺起來,那可就要引來大麻煩了!我從后一把摟住阿伽雷斯強健的身軀,手輕輕撫摸著他下巴,試圖安撫他暴躁的情緒,也許這樣做十分有效,使得我的首領(lǐng)大人暫時沒什么動作,可阿修羅卻膽大包天的、緩緩的靠得更近了。
斑駁的陰影從他身體上掠去,忽明忽滅的火光映得他身后的紫色尾巴散發(fā)著一層炫麗的光澤。他停在那兒,抬起頭顱,不甘示弱似的盯著阿伽雷斯,讓我意識到剛才他在阿伽雷斯的襲擊下露怯只是一時的猝不及防。
阿修羅的尾巴的長度似乎并不比阿伽雷斯短多少,身體立起來的時候比阿伽雷斯矮一些,但也十分精壯,與其他幼種有著明顯的區(qū)別。我不知道阿修羅的外形特征在人魚族群中意味著什么,可也能夠判斷他的地位應(yīng)該并不卑微。
“你在隱藏什么,我的兄弟?”阿伽雷斯忽然低低嘶鳴起來,我不禁大吃了一驚。
兄弟?人魚里也存在兄弟姐妹關(guān)系?可阿伽雷斯明明說過人魚都是從母巢里誕生的,那么就是卵生生物……難道,他和阿修羅是在同一個母巢里誕生的嗎?我的腦海里不禁浮現(xiàn)出內(nèi)窺攝像機拍下的幼鯊們在母鯊的子宮內(nèi)相互廝殺的畫面來,人魚也會進行這樣在母巢內(nèi)的爭斗來決定出生后的地位嗎?他們互相之間沒有手足之情嗎?
我思索著,看見阿修羅蹙起眉毛,牙關(guān)明顯緊了一緊,退后了幾寸。他下掃一眼,蹼爪猶猶豫豫的地從自己的下腹挪了開來。我這才注意到阿修羅的腹部以下的鱗膜不知什么時候鼓起來了一大塊,里面的東西蠢蠢欲動的抬起了一個頭。
他竟然勃-起了。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難道是我和阿伽雷斯的纏綿使他興奮起來了?見鬼,總不該……是我剛才幫他療傷引起的吧?
難怪阿伽雷斯會有這么激烈的反應(yīng)……糟了,這可是個大誤會。
第105章
見鬼,阿修羅戀慕雪村,是為了雪村而不肯離開,他的興奮只可能是生理性的,可阿伽雷斯未必相信�?峙滤蜓矍暗谋硐蠛桶⑿蘖_本身存在的威脅性,已將阿修羅當(dāng)作了一個不容忽視的競爭者。
就在我心亂如麻的時刻,阿修羅將目光投向了我,泛紫的嘴唇動了一動,“雪…村……他在哪兒?”
說完,他一下子就竄到了我的身邊,將我嚇了一大跳。阿伽雷斯霎時間變了臉色,揮起蹼爪便迅疾的襲向了阿修羅,同時魚尾呼呼生風(fēng)的朝他狠狠掃了過去,而阿修羅卻敏捷的躲到了我的背后,恰巧給了我一個在阿伽雷斯的“魔爪”下保護他的時機。我眼疾手快的抱住阿伽雷斯的腰,用身體將他竭力推得退后了幾米,樹葉被阿伽雷斯劈砍的尾鰭攪得沙沙四散亂飛。
這時,我聽見阿修羅在我的身后突然發(fā)出了一種奇異的、含著顫音的鳴叫。我還沒有學(xué)會這種人魚的特殊交流方式,但我卻能奇跡般的聽懂阿修羅在向我求助。
這情形著實有點滑稽——就好像一個父親要責(zé)打他的兒子,而兒子則在向母親尋求保護。啊,見鬼,我怎么會產(chǎn)生這種錯覺�。ú粚�,我才不是什么母親,該是阿伽雷斯才對。)這個笑話可一點兒也不好笑。我緊張的喘息著,汗液已經(jīng)細細密密的沁滿了我的額頭,我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嘿,阿伽雷斯!他在找雪村——那個你在暗物質(zhì)化下曾錯手殺死的幼種,你記得嗎?那是他選中的配偶,他無意與你競爭我!”
阿伽雷斯緩了緩動作,低頭看著我,他的瞳光微微閃爍著,似乎在努力回想我提起的這個情形。而這個時候,遠處卻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與腳步聲,那是軍隊逼近的動靜。阿伽雷斯立即拽著我縮進了樹林里的隱蔽之處,同時阿修羅也迅速藏了起來。
97、
Chapter96
隔著斑駁的樹影,我看見不遠處一片黑壓壓的攢動的人影,那是一隊正朝樹林里涌來的日本士兵,為首的正是真一,雪村跟在他的身后,卻是被一左一右兩個士兵押著,面色慘白,顯然他的反叛沒有逃過他父親那雙精明的眼睛。在這種情況下只有我們?nèi)齻,想要把雪村從這支日本軍隊的手里救出來實在太困難了。此外先不提這個,能不能說服阿伽雷斯幫助阿修羅救出雪村才是最大的問題。
見鬼!我心叫不好,眼見那些士兵越逼越近,心里愈發(fā)緊張起來。這些樹林根本沒法藏住我們。阿伽雷斯抓緊了我的胳膊,將我小心翼翼的向后拖去,可阿修羅卻待在原地一動不動,在黑暗處望著雪村的方向,似乎打算突破重圍劫救他的小配偶。
我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魚尾提醒他保持冷靜,可好像是預(yù)感到了我的意圖似的,阿伽雷斯將我搶先一步緊緊摟在懷中,更用蹼爪牢牢捂住了我的嘴巴,低下頭警告意味的咬了咬我的耳朵。一小隊日本士兵此時就從我和阿伽雷斯的右側(cè)方跑過去,樹叢隨著他們的踩踏沙沙搖曳著,不時刮過我們的身體。
我大氣也不敢出的縮在環(huán)住我的有力雙臂之中,他的下巴擱在我的頭頂,那潮濕的發(fā)絲覆在我的頸肩上。也許是腎上腺素的急劇上升讓阿伽雷斯的身體的荷爾蒙香味散發(fā)得異常濃烈,我簡直要在他的香氣中溺斃了,一點兒新鮮空氣也呼吸不到,而他該死的還捂著我的嘴巴。
我急促的喘著氣,緊張的盯著一隊一隊經(jīng)過我們身邊的士兵,遠處灼灼的火光仿佛燒到了身體上,我開始在這糟糕透了的時刻渾身發(fā)起熱來,一種我并不陌生的異樣感覺猶如電流般襲遍身,一股腦兒朝我的雙腿之間沖去,令我的小腿肚霎時間不自覺的繃緊了。
該死的,該死的!我禁不住在心里暗罵一聲,攥緊了拳頭——我竟然在這個時候再次出現(xiàn)了發(fā)情期的征兆!我該預(yù)料到的,上次出現(xiàn)這見鬼的體兆也是很快出現(xiàn)與阿伽雷斯交合之后……
就在我意識到這個可怕的事實的一刻,腿間亂竄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大腿內(nèi)側(cè)的肌肉好像吸水的牛皮那般收縮起來�!斑怼蔽乙幌伦拥秃叱鰜恚滩蛔∫Я艘豢谧彀蜕习①だ姿沟孽胱�,手指深深摳進草地里,他似乎察覺到了似的將我的頭掰得仰起來,低頭察看我的胸膛。我循著他的目光看去,一下子就發(fā)現(xiàn)我的胸前兩點已經(jīng)漲得立了起來,胸腹之上爬滿了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我皺起眉毛,慌亂地抬眼望向阿伽雷斯,他的瞳孔驟然收緊了,眼睛在火光之中顯得忽明忽暗,蹼爪卻將我摟得更緊了,安撫意味的輕撫著我止不住顫抖的身軀,用魚尾填滿了我腿間因半蹲著而形成的空隙,以極小的幅度輕輕摩擦起來,可這無異于飲鳩止渴。我知道在這生死攸關(guān)的逃亡時刻尋求阿伽雷斯的“解救”是一件多荒唐的事,但他的任何觸碰都足以讓我瀕臨瘋狂。
我抱住雙臂,試圖將身體支起來,并微微向前傾,盡量遠離一點兒他的身體,然而狹小的樹枝縫隙容不得我這樣做。我壓根不能亂動,否則就會引起讓人察覺到的響聲。
軍隊陸陸續(xù)續(xù)的經(jīng)過了我們的周圍,并沒有任何人發(fā)現(xiàn)藏匿在樹林間的我們,連不遠處的阿修羅也隱蔽得十分之好,他似乎并沒有我擔(dān)心的那么魯莽,而是靜靜的蟄伏在那兒,好像某種擅長捕獵的夜行動物。我該慶幸他的注意力在雪村那邊,否則被他看到我和阿伽雷斯的舉動可就太尷尬了。
老天似乎像有意捉弄我似的,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阿修羅忽然扭過頭來,目光直直的投在我們身上,注意到我和阿伽雷斯的“少兒不宜”的行為后,他明顯地愣了一下,然后用蹼爪捂住了鼻子,就好像被什么嗆人的氣味熏到了似的,魚尾猛地抖了一抖。阿伽雷斯伸出蹼爪,無聲地做出了一個恐嚇性的抓掐手勢,似乎對阿修羅的無意中的窺看惱怒不已。
這時,又一串疾跑的腳步聲在附近的樹林間響了起來。我一眼便看見雪村被押著從幾米開外走了過來,就從我們與阿修羅之間經(jīng)過,那瞬間,仿佛是存在心靈感應(yīng)般的,我發(fā)現(xiàn)雪村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不對勁似的,目光向四處漂移著,然后準確的落在了蟄伏在黑暗處的阿修羅的位置。阿修羅的臉色當(dāng)即變了一變,雪村卻什么大反應(yīng)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我肯定他看見了阿修羅。那一瞬間,我的心中猛地涌起一種極度不詳?shù)念A(yù)感。
而下一刻,猝不及防的突發(fā)事件就應(yīng)驗了我的感覺——
隨著樹叢里驟響的一聲嘶鳴,阿修羅竟一躍而起,仿佛一只兇猛的獵豹那樣猛地撲向了那兩個押著雪村的士兵,張開的蹼爪猶如兩把鐮刀那般利落的劃斷了他們的咽喉,雪村驚呆了的愣在那兒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被阿修羅一把打橫抱起來,朝樹林的另一個方向逃去。
“病葉博士,雪村先生被劫走了!這里有人魚!”
“快追!”
剎那間樹林子此起彼伏的響起了叫喊與追趕之聲,本已經(jīng)跑到前方去的軍隊部折返回來,阿伽雷斯將我立即拽到他的背上,背著我在林間急速滑行�?晌覀兊男雄櫯c動靜很快無可避免的暴露了,在四周沖天的火光之中,我們被里三層外三層的軍隊團團包圍,無數(shù)個黑洞洞的槍口一齊瞄準了我與阿伽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