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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安國長公主閃爍其詞,“若郁王找來的舊時宮人胡亂說話,說你生母還同旁人有些什么……那皇上要如何證明呢?”

    郁赦直直的看著地面,突然笑出了聲。

    安國長公主怕郁赦又犯病,忙道:“自然,我能保證,你絕對是皇兄的孩子!只是當(dāng)日皇兄見你生母不易,我們只能多讓那些工匠們?nèi)フ弈闵傅膶m苑,不然又要如何混進(jìn)去?事情前后我都有料理,我都清楚的,只是……只是當(dāng)日確實做的有些不規(guī)矩,御史臺那邊說過幾次,宗親們提過要讓你生母遷宮,是太后攔下了,但怕是還有記檔,郁王近日也在查那些老黃歷,我就怕他在這上面做文章�!�

    安國長公主急急忙忙的解釋著,“子宥……你明白吧?你自己可別瞎想,你確確實實是皇兄的兒子�!�

    郁赦直直的看向安國長公主,問道,“既然這些事這么要緊,你們?yōu)楹芜要留下那些人?沒殺干凈呢?”

    安國長公主嘴唇動了動,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捂住嘴。

    說錯話了。

    郁赦卻都明白了。

    “你和郁王當(dāng)年擔(dān)心皇帝不能順利登基,怕還有變動,就暗暗藏了這幾個人,想著若登基的是寧王,還能憑著這人證物證,向?qū)幫跬墩\是不是?”郁赦思路順暢,替安國長公主道,“皇帝登基后,若想鳥盡弓藏,這些人又變成了你們的護(hù)身符,再到現(xiàn)在……又成了牽制我的好棋子,不錯。”

    郁赦看向安國長公主,壓下心中難言的恨意,費力的對她笑了下。

    你早就知道。

    郁赦自嘲一笑。

    原來早年的母子和睦,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就在剛才,郁赦還同安國長公主說,將來哪怕她轉(zhuǎn)頭去擁立宣瓊,他若能繼位,也會保全她。

    因為少時,郁赦是真將安國長公主當(dāng)自己親娘的。

    郁王另有妾室,接連生下庶子,甚少往公主府來,少年郁赦那么規(guī)矩,卻曾因此事幾次頂撞過郁王。

    當(dāng)時這些人看著自己,就像看個笑話吧?

    郁赦眼中慢慢爬滿了血絲,他閉上眼,自言自語,“沒事……早就習(xí)慣了,這沒什么,本來就是這樣的……”

    安國長公主后悔不迭,一時不小心,沒將自己摘干凈,她匆匆補救道,“我……我是早就知道,但我一直藏著這些人,也不光是防備著你,我也要防著郁王啊,況且我若不留這個后手,在其中排布上我的人,如今又如何能告訴你這個要緊的消息?”

    郁赦低聲道:“別說了……”

    “我盡力,提前找到那些人�!庇羯馄鹕�,“我會想個法子……借旁人的口,將此事透露給皇帝,試著讓皇帝去和郁王兩人斗法……”

    安國長公主焦急道:“子宥,你是不是怪我了?你……”

    “答應(yīng)你的,我都會給。”郁赦頭疼欲裂,“我要……回府。”

    第71章

    郁赦出府后,

    鐘宛吃了藥,

    替郁赦將大理寺那邊送來的公文看了。

    看了一個時辰的公文,鐘宛精力不濟(jì),

    趴在書案上瞇了一會兒。

    鐘宛是被郁赦擾醒的。

    鐘宛睡的迷迷糊糊,

    睜眼就看見了郁赦,

    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郁赦壓在椅背上,鐘宛睡眼朦朧,

    沒看清郁赦的表情,

    只覺得郁赦周身帶著煞氣,胸口里似乎藏著滔天怨氣,

    鐘宛恍惚,

    這是怎么了?

    鐘宛剛要開口,

    就被郁赦捏住下巴親了上來。

    郁赦犯了病,下手沒輕重,另一只手死死的扣在鐘宛手腕上,生生攥出了幾道紅痕,

    鐘宛吃疼,

    輕抽了一口氣,就聽郁赦從喉嚨口含混道,

    “張……張嘴�!�

    鐘宛無法,依言分開唇,

    被郁赦從里到外將便宜占了個盡。

    鐘宛茫然,

    郁赦這是怎么了?

    青天白日,一回府突然就對自己萌生了歹意。

    真是……血氣方剛。

    片刻后郁赦放開鐘宛,

    脫力一般,俯身將鐘宛摟在了懷里。

    鐘宛讓郁赦親的不上不下的,嘴唇微微發(fā)麻,他笑了下,剛要打趣郁赦兩句,就聽郁赦低聲道:“歸遠(yuǎn)……”

    郁赦音調(diào)不對,鐘宛嚇了一跳,臉上笑意散去,“怎、怎么了?又跟長公主吵起來了?”

    鐘宛要偏頭看郁赦,但被郁赦重新?lián)ё×耍羯饬夂艽�,鐘宛動彈不得,心中不安,“到底怎么了?�?br />
    郁赦把臉埋在了鐘宛頸間,好一會兒啞聲道,“歸遠(yuǎn),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該恨誰�!�

    郁赦說的沒頭沒尾,不知為何,鐘宛心里卻突然疼的厲害。

    鐘宛猶豫著,回抱住郁赦,輕聲道:“是安國長公主說什么了嗎?”

    郁赦沒回答,片刻后突然道:“鐘宛,將來無論如何……別嫌我惡心……”

    “偶爾……”郁赦自言自語,“我偶爾覺得,我對不起所有人,但細(xì)一想,又覺得不甘……這出身并不是我選的。”

    “我想盡辦法,不讓你見湯銘,不讓你見公主,我怕你全知道后,怪我,恨我……我又辯白不了什么,但我總不能將這身血肉剜下來還給他們吧……”

    鐘宛聽不下去,“行行我不怪你,也絕不會覺得你惡心,你到底怎么了?”

    郁赦又不說話了。

    過了許久,郁赦低聲道:“我想睡會兒�!�

    鐘宛無法,“行,我陪你。”

    兩人和衣躺在榻上,郁赦牽著鐘宛的手,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鐘宛側(cè)身看著郁赦,眉頭微皺。

    有關(guān)郁赦的身世,兩人一直沒說破過。

    郁赦默認(rèn)了自己是崇安帝私生子的事,至于其他,他始終沒跟鐘宛多言,鐘宛旁敲側(cè)擊的問過,都被他含糊過去了,鐘宛知道這是他心中一段隱疾,沒多問過。

    不過鐘宛近日心中已隱隱有了個答案。

    鐘宛長嘆了口氣,誰嫌棄誰呢?都是身不由己。

    鐘宛枕在自己手臂上,毫無睡意,約莫半個時辰后,郁赦的手動了動,睜開了眼。

    神情已經(jīng)如常。

    郁赦坐起身,怔了片刻,記憶回籠,想起自己方才失態(tài)的樣子有點煩躁。

    鐘宛輕聲問道:“到底怎么了?”

    “沒事�!庇羯庖贿呎硪律岩贿叺坏�,“近日人變矯情了,聽了幾句不順耳的就受不了了……”

    郁赦瞥了鐘宛一眼,不忘遷怒,“都是讓你鬧的�!�

    “沒事了�!庇羯馍駪B(tài)如常,不忘細(xì)看了看鐘宛的的嘴唇,拉過鐘宛被攥紅的手腕揉了揉,低聲叮囑,“下回我再發(fā)瘋……別理我,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

    “那怎么行�!辩娡鸬溃拔易吡�,這便宜要落給誰?”

    郁赦失笑。

    鐘宛由著郁赦給自己揉手腕,收了不正經(jīng)的調(diào)調(diào),再一次問道:“長公主到底說什么了?”

    郁赦當(dāng)沒聽見,起身道:“有點青了,我去取點藥油替你推推淤血�!�

    “子宥�!辩娡鹱诖采�,輕聲道,“你自己我說……總好過別人跟我說吧?”

    郁赦腳步一頓,依舊沒說話,自去取藥油。

    鐘宛無奈。

    不多時,郁赦自己端了一盆熱水來。

    郁赦挽起手袖口,揉了熱帕子,替鐘宛敷在手腕上。

    “如今的皇上……”郁赦等了片刻,待帕子稍稍涼了,就取下來,重新在熱水里浸濕了,擰干后再裹在鐘宛手腕上,“做了很久的皇子,很久很久�!�

    “先帝長壽,熬死了好幾個皇子,當(dāng)時最大的皇子,就是如今的皇帝,當(dāng)日的二皇子�!�

    “先帝并不多喜愛二皇子,他更喜歡六皇子……就是寧王。”

    郁赦再次換了帕子,郁赦怕水沒方才熱了,自己用雙手捂在鐘宛手腕上,繼續(xù)淡淡道,“陳年舊事,這些你都是清楚的,不多說了……那會兒先帝動了立幼的心思,不……不是動了,是幾乎已經(jīng)立了,差就差在了一封詔書上。”

    “那幾年,大旱后接著鬧了洪災(zāi),先帝覺得年份不好,不吉利,又自認(rèn)身子康健,想在來年豐饒年份里立儲,順便大赦天下,圖個順當(dāng)。”

    “先帝當(dāng)日很寵寧王,明眼人都已看出來了,二皇子……很著急。”

    “先帝年紀(jì)雖大了,但他一直朝政把控在自己手里,二皇子在明面上是做不了什么的,即使他有郁王這個助力�!�

    “怎么辦呢?郁王給他想了個好法子。”

    “郁王透過安國公主,暗暗的在宮中放出流言,說先帝要殺母留子,在立儲后,就了結(jié)了大小鐘妃�!�

    鐘宛心里咯噔了下。

    “你也聽了那些傳聞,信了這是先帝的主意,是不是?”郁赦淡淡道,“不,先帝自己從未動過這個心思�!�

    “鐘府沒什么成器的男子,鐘貴妃更是個賢惠女子,不至于讓先帝如此忌憚�!�

    “但別人就不這么想了,你家的兩個皇妃聽了這話日夜惶恐,但不敢問,鐘貴妃日日垂淚,每次見到寧王就像最后一面似得,一來二去,假話都要變成真的了。”

    “鐘貴妃甘愿為了兒子的前程赴死,小鐘妃……就不那么甘愿了�!�

    “寧王又不是她的兒子�!�

    郁赦將帕子丟到一邊,拿起藥油來倒在掌心,微微搓了搓,待藥油化開后,他將掌心輕輕的按在了鐘宛手腕的傷處。

    “小鐘妃同二皇子妃是手帕交,在入宮前就和二皇子見過面,兩人……有點什么?不清楚�!�

    “二皇子待小鐘妃信了流言后,托宮人給她傳遞了消息,同她說,說自己多年來對她念念不忘,只恨她已是自己的庶母,空有再多情愫也只能緘默不語,如今聽說她要遭難,沒法再聽之任之�!�

    “小鐘妃當(dāng)時日日擔(dān)心自己會因為姐姐的兒子沒了命,心驚膽戰(zhàn)之際,接到這個消息,如何不動心?”

    “二皇子許諾她,來日皇帝若要殺她,自己必然設(shè)計保全,或用替身,或?qū)ぜ偎浪幗o她,總之不會讓她真的身殞宮中�!�

    “小鐘妃終于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感念不已,兩人托宮人來回傳話,各種山盟海誓……說的十分動聽。”

    鐘宛艱難道,“先帝從未想過要殺兩個鐘姓皇妃,這謊言早晚是會被戳破的……”

    “對。”郁赦放開手,再往手心里倒了些藥油,搓了搓,重新捂在鐘宛手腕上,“不急,這只是他們計劃的第一步而已�!�

    “二皇子和小鐘妃起初還只是透過宮人來回傳話,后來漸漸的會在宮中見一兩面,再后來……”

    “小鐘妃就有孕了�!�

    “她嚇了個半死,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把這個孽種打掉……也真的這么做了�!�

    “但可惜,她身子很好�!庇羯庥弥父馆p輕替鐘宛揉淤血,“一碗墮胎藥下去……疼了個半死,竟也沒把孩子打下來�!�

    郁赦嗤笑,“命大……”

    “二皇子等的就是這一日,聽說后忙派人同小鐘妃說,絕不可傷了這個孩子�!�

    “二皇子說,他自己兒子夭的夭病的病,很想要這個心上人的孩子,又假作怨懟,說小鐘妃狠心,并不以真心待自己�!�

    “小鐘妃還要靠著二皇子活命呢,怎么敢同他翻臉,但她又不能真的把孩子生下來……先帝多年沒理會過她,這孩子賴不到先帝頭上�!�

    “這要怎么辦呢?”

    “二皇子給小鐘妃出了個好主意�!�

    “他給了小鐘妃一劑毒藥。”

    “先帝當(dāng)日感染風(fēng)寒,是鐘貴妃日日衣不解帶的侍候……小鐘妃想要混過去,很容易�!�

    “二皇子同小鐘妃說,先下手為強,與其等著皇帝將他們都?xì)⒘耍共蝗缦冉Y(jié)果了這個心狠的老東西,如此,她和她的姐姐都不用死了。”

    “二皇子又問小鐘妃……”

    郁赦自嘲一笑,“問她,想不想做皇后,想不想讓自己腹中的兒子,做將來的太子。”

    鐘宛手指微微發(fā)顫。

    “二皇子說,待皇帝駕崩后,他會善待鐘貴妃,會將寧王當(dāng)自己的親弟弟,會將小鐘妃藏在皇陵的莊子上,過個一二年,就給她改名換姓,重新將她娶回宮�!�

    “但事實如何呢?你都知道了�!�

    “藥是經(jīng)了鐘貴妃手的,她脫不了干系,先帝駕崩后,鐘貴妃百口莫辯,都沒能等到消息傳出去,就被皇后灌了毒藥捆上了白綾,根本沒能再見寧王一面。”

    “鐘府自然也逃不了�!庇羯饫^鐘宛的另一只手繼續(xù)揉,“皇后‘仁慈’,說這是皇家丑事,沒宣揚,只傳出話來,說是鐘貴妃畏懼殺母留子的傳言,一時糊涂做了這種事,但她畢竟有寧王這個兒子,不能不顧全皇子的前途,所以鐘府一夜敗落,留下的人也不敢多說一句話……畢竟這已是天恩了,若真按弒君罪論處,鐘家人一個也留不下�!�

    鐘宛肩頭微微顫動。

    “該解決的都解決了,二皇子本要將小鐘妃一同殺了,但臨了……皇后,哦,已經(jīng)是太后了,太后突然不肯了�!�

    “二皇子自己沒個康健的兒子,太后怕小鐘妃肚子里的是個男嬰,舍不得了�!�

    “好巧不巧,安國公主剛沒了孩子�!�

    “更巧的是,安國公主的駙馬,是二皇子既倚重又忌憚的郁王�!�

    “這個沒成型的不知男女的胎兒……來的太合適了。”

    “所以,在皇陵別莊住了一個月,心心念念等著重新入宮做皇后的小鐘妃,沒等到二皇子,而等到了安國長公主。”

    郁赦放開鐘宛的手,平靜道:“那個男嬰是誰,你自然就知道了。”

    “若是沒這個早該被一碗打胎藥流掉的男嬰……”郁赦起身洗手,“很多人都不用死的,你家……”

    “也不會家破人亡�!�

    第72章

    鐘宛既然要留下來,

    那這些事他總會知道的,

    早早晚晚而已。

    數(shù)月來,郁赦如臨深淵,

    如履薄冰,

    時時刻刻擔(dān)心被鐘宛知道了內(nèi)情,

    但如今郁王要拿自己的身世做文章,實在是瞞不住了。

    鐘宛說的也對,

    自己說,

    總比讓別人說的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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