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從學(xué)校回來以后,家里傅贏不在,傅寒川也不在,大概都去了傅家老宅過節(jié)去了。
她明明早上給傅寒川發(fā)了消息,可是他一直到晚上也沒有回復(fù)她。
蘇湘不想去老宅,反正那邊沒有打電話過來。
比起去老宅,她更愿意自己一個人待著,這樣就不用聽到卓雅夫人的冷嘲熱諷了。
平安夜,看著別人成雙成對的,要么是一家子出來逛,蘇湘裹了裹身上的棉衣,繼續(xù)站在路邊吃著香甜的烤紅薯。
仰頭,前面的商場掛著一張巨大的海報,女人穿著一身白色舞衣,精致的臉蛋,高雅的氣質(zhì),翩然在藍色水面起舞,就像一只優(yōu)雅的天鵝。
“今晚約你相見,你,來不來?”
蘇湘望著那一張海報上誘惑與純真共存的女人,不論是男女,都會被她吸引的吧。
就連站在女人的角度,她都羨慕她那優(yōu)雅迷人的身姿,也會被她眼睛里流露出的寂寞憂郁所心疼,想要作陪。
陸薇琪……
原來今天是她舞臺劇開演的日子啊。
蘇湘低頭咬了一口紅薯,忽的想起來,早上卓雅夫人問她的問題。
現(xiàn)在想起來,這話就更覺得奇怪了。
她到底是希望她在家,還是去哪兒?
此時的傅家老宅,一輛車在門口停了下來。
卓雅夫人從車內(nèi)下來,屋子里的傭人跑出來,接過她手上拎著的購物袋,低聲說道:“夫人,傅先生來了�!�
“哦?”卓雅夫人微皺了下眉,往里面看了一眼,抬起腳步走了進去。
下了一整天的雪,但是別墅院子里的通道上打掃的干干凈凈的。
忽然,卓雅夫人的腳步停了下來,低頭看著不遠處草坪上的一個小雪人。
很小的一個雪人,靜靜的擺放在埋著白雪的草地上,在昏黃的燈光下,很難被發(fā)現(xiàn)。
雪人有些丑,歪歪扭扭的,腦袋像是快要掉下來的樣子,如果不是仔細看,感覺就是兩個圓球堆在了一起。
傭人往那邊看了一眼,說道:“那是剛才傅先生陪著小少爺堆的�!�
“傅先生帶著小少爺先生去看望了老爺子,回來的路上就帶著小少爺玩了會兒雪,這時候正在吃晚飯。”
卓雅夫人眉間微蹙了下:“那個啞巴也來了嗎?”
傭人搖了搖頭:“沒來�!�
她看向卓雅夫人:“夫人,您吃晚飯了嗎?”
卓雅夫人沒再說什么,繼續(xù)往前走去。
大廳里燈火通明,偌大的餐桌上,就只有傅寒川跟傅贏兩個人坐著吃晚餐。
卓雅夫人把外套脫下遞給傭人,走過來對著傅寒川說道:“今晚你沒有去看陸薇琪的表演?”
傅寒川舀了一勺蛋羹放在傅贏面前的小碗內(nèi),讓他自己拿勺子挖著吃。
小家伙努力的抓著勺,伸長了脖子去吃蛋羹,吃一半漏一半,吃完了砸吧下嘴巴,對于自己能吃東西這件事很滿意。
“粑粑,還要。”
傅寒川又給他舀了一勺,說道:“沒去�!�
淡淡的兩個字后,他低頭繼續(xù)吃飯。
卓雅夫人看了一眼傅贏,說道:“你下午派人來把傅贏帶走,帶他去哪兒了?”
“公司。”
喬深把傅贏接到公司以后,傅寒川把兒子放在休息室里,讓小嘉進去照顧了他一下午。
卓雅夫人一怔,拎開椅子坐了下來:“你帶他去公司?”
傅寒川吃完了東西,抽了一張紙巾擦干凈放下,看向卓雅夫人道:“母親原本打算帶著他去哪兒?”
傅寒川的目光有些銳利,卓雅夫人在這樣銳利的目光盯視下,竟然有些吃不住,別開了頭看向別處,說道:“沒打算帶他去哪兒,就是帶著他走動走動而已�!�
傅寒川譏誚的勾了下唇,說道:“母親帶著傅贏去見朋友,這沒什么,只希望母親不要帶著他去見什么人。”
聞言,卓雅夫人轉(zhuǎn)過頭來看向傅寒川,質(zhì)問道:“你什么意思?這是你對媽該說的話嗎?”
“你以為我要帶著他去見誰?”
卓雅夫人的聲音越拔越高,嚇到了一邊的傅贏。小家伙怔怔的看著她,眼看就要哭了。
傅寒川叫來了傭人,把孩子帶到別處去了。
桌上的餐盤全部的被人收走了,換上了水果跟熱茶。
傅寒川慢條斯理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向卓雅夫人說道:“母親這是剛從大劇院過來嗎?”
這句話,就已經(jīng)點明了卓雅夫人的心思。
早上她接走傅贏,就是想晚上去看陸薇琪演出的時候,讓陸薇琪見一見這個孩子。
她看中了陸薇琪,但是傅贏在這個家中的地位是非同一般的,就算她再喜歡陸薇琪,也要先確保陸薇琪喜歡這個孩子。
就像之前的金語欣一樣。
知母莫若子,所以,傅寒川在接到蘇湘的短信以后,下午就讓喬深去把孩子接過來了。
“母親,孩子還這么小,還欣賞不來那種高雅藝術(shù),去了反而影響別人�!�
卓雅夫人沉著臉看他:“寒川,你今晚不去看陸薇琪的演出,是因為傅氏跟她簽約的事情嗎?”
傅寒川慢慢的轉(zhuǎn)動著杯子說道:“跟這件事無關(guān)�!�
他本來就沒打算去。
“那你……”
傅寒川知道她想問什么,打斷了她說道:“母親,我無意與陸薇琪再續(xù)前緣,也請母親停止這種無聊的事情�!�
“寒川!”卓雅夫人激動了起來,生氣的叫了一聲,“這怎么能是無聊的事。難道你真的想跟那個啞巴過一輩子?”
當這句話沖口而出的時候,卓雅夫人心里想到了什么,又急問道:“寒川,難道你是喜歡上那個啞巴了?”
傅寒川的目光微微一寒,手里的杯子頓在桌上,茶水都潑灑了出來。
“她是傅贏的母親�!�
卓雅夫人聽著這句話,情緒反而緩和了下來。
傅寒川既然這么說,就只是把她當做生養(yǎng)了傅贏的人。
她道:“寒川,我不能不為你著急。你知道你爸,這些年,他只讓你做事,但是卻不肯把大權(quán)下放給你。這幾次跟你爸的交鋒,難道你還沒看出來嗎?”
“……”
“你的身邊,不可以有蘇湘那樣的女人,她無法成為你的助力,卻是你的拖累。”
“……”
“我明白你想承擔(dān)的責(zé)任,但這不是你一輩子的責(zé)任。讓蘇湘走,傅家不會虧待了她的�!�
“……”
“你對她太心軟了,兒子。她是可憐,成為了蘇家的工具,但不代表你就要背負著她前行。你要知道,在這件事上,是蘇家對不起你,不是你對不起她,明白嗎?”
“我不想再跟你說,再這么下去,你要完全掌握傅家會有多難,也不希望等以后你知道了再后悔�!�
卓雅夫人說到此,拍了拍傅寒川的肩膀,她站了起來,低頭看著他道:“你好好想想吧�!�
卓雅夫人說完就轉(zhuǎn)身離開了,傅寒川一個人坐在客廳許久,待茶涼透了才站了起來。
偌大的客廳空蕩蕩的,只有長桌上那一杯涼透了的茶水,一絲絲的熱氣都沒。
傅寒川帶著傅贏回家的時候,時間還算早,還不到九點。
回來就徑直的往書房去了,宋媽媽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又往玻璃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好好的,這兩夫妻又是怎么了?
蘇湘只在外面逛了一會兒就回家來了。
外面也沒有什么好逛的,人很多,到哪兒都需要排隊,想找個地方坐坐,又看著都是成雙成對的,最后去電影院看電影,看了一個開頭就出來了。
在她前排,一對情侶毫無預(yù)兆的親上了。
她看的明明是動作片啊。
此時蘇湘窩在鳥巢椅上刷著IPAD,旁邊的茶幾上放了一碟蛋糕,一杯熱可可,還有一盤水果拼盤,倒也過的自在愜意。
只是不知道傅寒川帶著傅贏在老宅那邊怎么樣。
這個時間了,怎么還不回來?
蘇湘看了看IPAD上的時間,又用力的晃了下鳥巢,趁著鳥巢晃過去的時候,透過玻璃門往走廊的方向瞥了一眼。
她微微的皺起了眉,還是不明白傅寒川這忽然的轉(zhuǎn)變是為什么。
不過,他這個人一向陰陽怪氣的,一會兒看著沒事,一會兒又發(fā)脾氣。
這時,走廊上出現(xiàn)了一個小身影,搖搖晃晃的往玻璃房的方向走過來,蘇湘聽到兒子的聲音了,立即放下IPAD跑過去開門。
小家伙小鳥似的撲到她的懷里:“麻麻,雪雪�!�
他興奮的指著天花板:“雪雪,粑粑帶我,雪人�!�
玻璃房頂上的雪沒有完全融化,鋪了薄薄的一層,傅贏已經(jīng)懂了什么是雪,攤開小手放在小嘴上呼了呼:“冷�!�
蘇湘看到傅贏,就知道傅寒川也回來了,又往走廊的方向看了一眼。
傅寒川帶著兒子去玩雪?
怎么看,他都不像是這樣的人啊……
蘇湘抱著傅贏走向客廳,傅寒川不在那里,又往書房的方向看了眼,大概又是去書房了。
宋媽媽把傅贏抱了過去說道:“太太,今天天氣怪冷的,我煮了些艾草藥湯給小少爺泡泡澡去去寒,你去看看先生。”
蘇湘想了想點了下頭,走到廚房去熱了一杯牛奶然后走向書房。
敲門進去,傅寒川正對著電腦辦公,蘇湘走過去,將熱牛奶放在桌上。
——你今天帶著傅贏去玩雪了?
傅寒川只余光掃了一眼那牛奶,態(tài)度冷冷的,根本不搭理她,蘇湘覺得很是沒趣,有種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也不再打擾他了,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門關(guān)上,傅寒川才從電腦上收回視線。
他看著那一杯熱牛奶,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蘇湘回到了兒童房,宋媽媽在給傅贏泡澡,浴室內(nèi)飄著一股陳年艾草的清香。
小家伙白白胖胖的,洗澡也不哭,頭頂上頂著一頭洗發(fā)水的泡沫還在那兒玩水,弄得宋媽媽一身濕,還在那兒咯咯咯咯的笑著。
——我來吧。
蘇湘將衣袖挑了起來,宋媽媽退開來,看到蘇湘撩起的衣袖想到了什么,伸手往衣兜里掏進去。
“啊,我差點忘了�!彼螊寢屧谝露堤土讼拢贸鰞蓮埰眮�,“太太,這兩張票是我今天送衣服去干洗,在先生的口袋里拿到的�!�
“你看看這上面的日期,是不是今天��?”
宋媽媽年紀大了,平時又不愛戴老花鏡,總是拿遠了看,不過這種票花花綠綠的,她就更看不清楚了。
蘇湘接過來看了眼,微微的訝異了下,這不是那個陸薇琪的演出門票嗎?
這時候,蘇湘好像有些想明白了,卓雅夫人早上問她的那句話的意思。
是問她去不去看陸薇琪的演出?
傅氏簽約了陸薇琪做形象大使,所以傅寒川拿到她的票也沒什么奇怪的。
可卓雅夫人的這一問,卻讓她覺得有些奇怪了。
蘇湘捏著票想了下,又再次的走入書房。
傅寒川看到蘇湘又進來,皺著眉沉著臉不耐煩的道:“你沒看到我正在工作嗎?”
蘇湘把票放在桌上,傅寒川看了眼,眉頭擰了起來:“誰讓你翻我東西的?”
——不是我要翻你的東西,是宋媽媽去送干洗的時候從里面拿出來的。你不想讓人看到,就收好了!
蘇湘也生氣了,什么態(tài)度!
傅寒川看了眼蘇湘,意識到自己的反應(yīng)有些過火了。
他輕咳了一聲,將票拿了起來,揉成一團隨手往垃圾桶扔了進去。
陸薇琪回來的那天,大家在1988聚會,他拿了票就隨手塞在了口袋,那件大衣他不怎么穿,后來也就忘了。
蘇湘看了眼躺在垃圾桶的一團紙,又看了一眼傅寒川。
——你怎么沒去看呢?聽說她的票很難買到,這票是最好的位置呢。
傅寒川擰著眉瞪她:“關(guān)你什么事。出去,我要工作了。”
蘇湘瞪了他一眼,兇什么兇,轉(zhuǎn)身就往門口走去。
房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蘇湘站在門口,腦子里還是那兩張演出門票。
她還記著她撞車的那天,卓雅夫人怒氣沖沖的過來,又在客廳跟傅寒川提到了陸薇琪這個人……
還有蘇潤那含含糊糊的說法……
今天,祁令揚也提到了這個人……
仔細回想,祁令揚沒道理來問她傅氏簽約形象大使這件事的……
這更讓蘇湘覺得蹊蹺起來。
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緊閉著的門板,抿了抿嘴唇。
只是兩張門票而已,傅寒川的態(tài)度就這么激烈,他們到底有沒有關(guān)系?
這一晚上,蘇湘沒有睡好,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就算拿起她的書,腦子里也一直的想著這事兒,注意力根本就沒辦法集中。
這一晚上,傅寒川也沒有再入她的房間。
夜里安安靜靜的,靜的能聽到走廊的腳步聲。
蘇湘聽到隔壁主臥的關(guān)門聲,她翻身坐了起來,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漆黑的房間內(nèi)亮起了一盞臺燈,蘇湘站在垃圾桶的旁邊,低頭看著那一團紙團。
站了一會兒,她彎腰將那團紙撿了起來,展開。
滿是褶皺的紙再也不復(fù)平直,蘇湘瞧著票面上那個有著優(yōu)美舞姿的女人,不知為何,眼皮忽然跳了起來。
越看,心也越來越沉重起來。
陸薇琪,她到底是誰?
……
自平安夜那天晚上以后,傅寒川就再也沒有到過蘇湘的房間,蘇湘也沒有去過主臥,兩人又開始了分房而睡,早上晚上打個照面,有時候連照面都打不著,見面了話也不多說一句。
兩人各自有事,這種日子過著倒也過得不覺有什么,只是夜里的時候,蘇湘又夢到了三年前的事,哭著醒過來。
傅寒川給她配的安神藥已經(jīng)吃完了,這天,蘇湘又去醫(yī)院配了一些。
走出醫(yī)院的時候,在她的身后走出一道人影,看著她往停車場走去,目光隨了她很遠。
陸薇琪沒有想到會在醫(yī)院碰到蘇湘,這還是她第一次見過她本人,雖然只是遠距離的看了一眼,但還是認出了她的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