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以傅贏的年齡段玩這種玩具還太早，但是卓雅夫人疼愛自己的孫子，恨不得全世界都搬到他的面前才好。
蘇湘笑笑，又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坐在另一側(cè)沙發(fā)上看報紙的傅正南。
006
還愣著干什么？
傅正南也到了要戴著老花鏡才能看字的年紀(jì)，看得有些吃力。他一臉威嚴(yán)，看得很專注，蘇湘知道，他只是不想看到她而已。
蘇湘再次的擠了個笑，將送給傅正南的禮品也放在茶幾上。
卓雅夫人跟傅贏玩了一會兒，就抱著孩子往別墅的院子走。
在別墅的左側(cè)還有一棟稍小一些的建筑，傅老爺子患病后就又修建了一棟樓單住。
老爺子常年臥病在床，偶爾天氣好的時候才出來在陽臺上曬曬太陽，見的人很少很少。
卓雅夫人抱著孫子去見曾爺爺，蘇湘跟在后面，到了房間門口的時候就停下了腳步。
沒有老爺子的允許，她是不能夠進(jìn)去的。
蘇湘把去廟里求的長生牌遞給卓雅夫人，托她送給老爺子。
長生牌是銀杏木做的，云來寺門口那株四百多年的銀杏樹今年夏天被雷劈下一段樹枝，有人拿去做成長生牌，又請僧侶開光念經(jīng)，一牌難求。
盡管有四百年的名頭，但畢竟是木質(zhì)的，跟紫檀木之類的名貴木頭不能比，又比不上玉之類的有分量，可對于一個垂垂老矣，躺著等死的老人來說，長生、開光、佛經(jīng)、靈驗(yàn)之類的詞匯，比那些名貴禮物更來得貼合心意。
卓雅夫人看了她一眼，抱著傅贏推門進(jìn)去，蘇湘站在門口等候。
過了會兒，門打開，卓雅夫人對她道：“進(jìn)去吧，老爺子說很久沒見你了。”
蘇湘垂著的頭一抬，微微愣了下。
“還愣著干什么？怕？”卓雅夫人皺眉睨她。
傅老爺子病史長，一年多前又做過肝臟腫瘤切除手術(shù)，整個人虛弱的已經(jīng)脫了形，通常第一次見到他的人確實(shí)會被嚇到。
蘇湘并非第一次見到，自然不是害怕，只是有些驚愕。
老爺子極少見她，上一次見她還是半年前，傅贏過一周歲生日那天。
蘇湘連忙搖了搖頭，跟著卓雅夫人進(jìn)去。
老爺子的房間極為寬敞，里面并排著兩張床，一張大的，一張小一些的。大的自然是老爺子躺著的，小一點(diǎn)的床是二十四小時監(jiān)護(hù)他的專業(yè)醫(yī)護(hù)人員睡的，中間隔開一道花墻。
老爺子很少出去透氣，但又必須保持他的心境，房間內(nèi)就弄了這么一個格子花墻，凈化空氣，又能當(dāng)隔斷。
這個時候，醫(yī)護(hù)的那張床自然是空著的，醫(yī)護(hù)人員就站在老爺子的床頭邊，給他注射營養(yǎng)針。
傅贏被傅正南抱在手里，小家伙不害怕老爺子，卻是害怕的看著醫(yī)護(hù)人員打針。
“針針，痛痛——”
小家伙打過疫苗懂得了痛，小手捂著手臂呼痛：“摸摸……”
傅老爺子舍不得曾孫，只在節(jié)假日的時候看一回，發(fā)紫的唇笑開來：“太爺?shù)墓詫O孫，太爺不疼�！�
上一秒還是滿臉慈愛，但是看向蘇湘的時候就恢復(fù)了嚴(yán)肅。
“寒川沒跟你一起回來？”
蘇湘連忙打手語，眼見老爺子皺眉，她又連忙低頭掏出寫字的紙筆，在本子上寫了很大的“晚宴”兩字。
007
這怎么能全是金語欣的功勞呢？
只說了一句，傅老爺子疲憊了，便揮揮手說要休息，讓人都出去了。
走到花園的時候，下人來說可以吃晚餐了，幾個人便直接到了餐廳。
桌上擺滿了佳肴，蘇湘等傅正南夫妻落座，自己再在寶寶椅的旁邊位置坐下。
通常蘇湘先要喂飽傅贏，他一口，她再在自己的碗里吃一口，一大一小倒也有些樂趣。
不過在家里是這樣，在傅家老宅，要先把傅贏喂飽了，然后她再吃。
傅家的規(guī)矩不可能允許她跟孩子吃飯的時候這么隨意，傅寒川在的時候還好一些，他會抱過孩子自己喂，他這樣沒人說他，蘇湘不行。
傅家的規(guī)矩，飯桌上少說話，哪怕過節(jié)也都是沉悶的，蘇湘反正啞巴一個，早已經(jīng)習(xí)慣，傅贏小孩子還不懂事，加上家里也沒有人特意去約束他，所以只有孩子在家的時候，屋子里才多了些聲音。
“麻麻，吃肉肉——”小家伙還不會拿筷子，卻伸手抓著碗邊，猴急的要自己吃。
肉糜燉的酥爛，他喜歡吃就貪上了嘴，蘇湘不緊不慢的挖了一勺給他，小家伙卻不要，抓著她的手要她吃。
蘇湘便順了他的意，自己吃了一口，小家伙立即眉開眼笑。
這個時候，傅正南夫妻是不會多說什么的。
卓雅夫人看了一眼孫子，對著傅正南道：“看起來，那位金小姐教得挺好的。瞧，把我們的傅贏教的多好啊�！�
蘇湘的手一頓，差點(diǎn)打翻了勺子，而心里的五味瓶早已打翻，又苦又澀。
這怎么能全是金語欣的功勞呢？
不過她也知道，對整個傅家來說，除了她，誰都覺得滿意，尤其金語欣還是卓雅夫人親自挑選的。
而卓雅夫人挑選金語欣的用意，蘇湘不是一點(diǎn)都不明白。
可她什么都不能說，忍著難受把飯喂完了。
接下來她自己吃飯，因?yàn)樽垦欧蛉说哪蔷湓挾紱]了胃口，草草的吃了就算完了。
老兩口想要多留孫子一會兒，一家人在客廳看電視。
電視正在直播中秋晚會，今年電視臺邀請了幾個重量級的明星表演，市區(qū)跟省內(nèi)一些退休的老領(lǐng)導(dǎo)，官兵、勞模等等各基層的人同聚一堂，一起共度佳節(jié)，當(dāng)然，北城的那些名流也邀請了不少。
臺上表演蘇湘編導(dǎo)的那支“聽見你的聲音”的舞蹈，水靈靈的孩子們，用優(yōu)美的手語舞出了精彩的節(jié)目，比中午排練時候的還要好。
蘇湘抱著傅贏，抓著他的小手跟著一起跳起來，一時太高興，她對著傅正南夫妻用手比劃。
——爸媽，這個節(jié)目是我排練的，怎么樣，是不是很好看？
“行了，我看不懂你在說什么，安靜看電視吧�！弊垦欧蛉瞬荒蜔┑睦渎暤馈�
……
好像一盆涼水潑下，蘇湘悻悻的松開傅贏的小手，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削起來。
這時，攝像機(jī)在臺下的人群里掃了下，其中一臺正好掃到了前排桌。傅寒川那張不遜于任何明星的俊臉一眼就被人認(rèn)出來了。
傅贏看到爸爸，拍著電視機(jī)屏幕喊：“粑粑？”
008
傅家兒媳婦的標(biāo)準(zhǔn)
卓雅夫人很高興，抱著孫子坐在腿上：“小贏兒眼睛真尖，一眼就看到爸爸了�！�
卓雅夫人看了一眼蘇湘，她在剝蘋果，看到屏幕的那一刻，手指一滑，水果刀不小心劃在了手指上，好在只是輕輕的劃了一道，沒什么事，就是有些刺痛，就跟她此時的心一樣。
傅寒川旁邊的座椅上，坐著的是金語欣。
也就是說，今晚傅寒川身邊的女伴是她。
結(jié)婚兩年多，當(dāng)初的那些轟動早就過去，夫妻倆幾乎沒有一起同框過。
有一個啞巴妻子，還是那樣的方式被各大媒體刊登，之后又是逼婚，這一場勉強(qiáng)到極致的婚姻，也只是在懸崖邊上，岌岌可危。
誰都知道傅寒川已婚，誰也都知道，傅家表面上認(rèn)了這個婚，實(shí)際上都不想承認(rèn)，只差沒有直接說出來。
傅寒川出席任何宴會，身邊的女伴從名媛到明星，從來沒有她這個名義上的傅太太。
對蘇湘來說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只是那顆麻木了的心，還是會作一下。
卓雅夫人道：“聽說今晚的晚宴也邀請了西班牙大使館的領(lǐng)事，金小姐正好能做翻譯，真不錯�！�
蘇湘嘴唇不著痕跡的微勾了下，沒有什么感情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今晚卓雅夫人已經(jīng)特意的在她面前提到了金語欣兩次，不管是作為妻子育兒的分內(nèi)事，還是作為丈夫身邊陪伴的外事，金語欣都是卓雅夫人心目中合適的兒媳婦人選。
家世、學(xué)歷、樣貌、性情，卓雅夫人當(dāng)初挑選家教老師的時候，就是按照兒媳婦的標(biāo)準(zhǔn)來找的。
其實(shí)按照傅家的地位，還能找條件更好一些的，但是傅家重視傅贏，要找就要找一個喜愛孩子的，所以這個人就選定了是她。
傅正南看著熒幕里角落的一對人，也露出滿意的神情。他喝了一口茶道：“聽說這孩子還在攻讀俄語？”
“哦？那可是一門很難學(xué)的語言�！�
夫妻倆討論起了金語欣，蘇湘完全的成了一個局外人。
她安靜的將蘋果削完，長長的果皮沒有一點(diǎn)斷裂，只是在最后的時候，傅贏看著好玩，輕輕的揪著果皮一扯，斷了。
卓雅夫人抱起孫子，指著又切換過來的一瞬鏡頭道：“小贏兒，喜不喜歡語欣老師？”
蘇湘咬緊了唇，平靜的臉龐露出忍耐不住的裂紋，果肉被她掐出了汁液。
蘇湘沒等中秋晚會結(jié)束就告辭說要回去，理由很簡單，孩子需要早睡。
司機(jī)等候在門外，下人們將卓雅夫人買了送給孩子的禮物搬上汽車，蘇湘抱著孩子要上車的時候，卓雅夫人叫住了她。
“蘇湘，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彼恼Z氣很平靜，還很冷清。
蘇湘早已習(xí)慣了她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可今天她心中咯噔了一下。
她把孩子放在車內(nèi)，給他一只玩具熊讓他乖乖的等著，然后跟著卓雅夫人走到花圃一角。
“蘇湘，你跟寒川結(jié)婚第三年了吧？”
蘇湘抿著唇點(diǎn)點(diǎn)頭。
009
讓她離開傅家
“傅贏一歲多了，你知道，孩子在四歲之前是沒有什么記憶的。你這個時候離開，以后他對你的記憶不會很深�！�
蘇湘只緊緊的掐著手心，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卓雅夫人看了一眼她捏緊的拳，以高貴姿態(tài)睥睨蘇湘的表情松了下，嘆了口氣道：“你這樣堅持又有什么用呢？你跟寒川之間沒有感情，你對傅家沒有什么感情，傅家對你，更沒有什么感情�！�
“當(dāng)初你千方百計的嫁入傅家，也是為了救你們蘇家。現(xiàn)在蘇氏集團(tuán)雖然說不上恢復(fù)到從前，但總算安然渡過了危機(jī)。”
“你也看到了，以寒川的身份地位，他的身邊要的是一個在外可以輔佐他，在內(nèi)能夠關(guān)心照顧他的妻子。這兩點(diǎn)，你都不可能做到。”
“至于傅贏……我知道你舍不得的是他，可是孩子長大……當(dāng)然，沒有嫌棄自己母親的孩子，但是，你真的希望傅贏以后長大了，別人看他的媽媽，是個啞巴不能說話嗎？”
“他的身份，是未來傅家的繼承人�！�
蘇湘垂著頭，指甲已經(jīng)掐入了掌心，繃緊了的身體微微發(fā)抖。
“蘇湘，時間過得很快的，你好好考慮考慮，現(xiàn)在離開孩子，只是痛一下，他很快就會忘了你。金語欣對傅贏很好，她以后，也會視傅贏為己出的，你不用——”
“擔(dān)心”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蘇湘忍不下去，轉(zhuǎn)身走了。
……
蘇湘每次去傅家老宅，回來后的心情都不會好，宋媽媽早就見怪不怪了。
蘇湘問宋媽媽，今天金語欣是自己回去的，還是有人來接她，宋媽媽猶豫了下說道：“是喬深助理開車來接的�！�
喬深是傅寒川身邊的特助，金語欣出現(xiàn)在今晚的晚宴上，不言而喻。
蘇湘沒再問什么，陪傅贏睡下后就回次臥睡了，客廳只留了一盞壁燈，宋媽媽收拾完就回了下人房休息。
半夜的時候，蘇湘睡得朦朦朧朧，聽到門口有聲響，她翻了個身繼續(xù)睡了過去，沒有下床去看。
肯定是傅寒川回來了。
她睡得沉，沒有聽到房門開鎖的聲音，直到身上承受的重壓，逼得她不得不醒來。
傅寒川滾燙的唇，帶著酒氣的氣息散落在她的脖頸間，大手從她的睡衣底下鉆了進(jìn)去，熟練的剝下了她的衣物……
完事后，傅寒川摟著她直接睡了過去，他的手臂很有力量，每當(dāng)這種時候，蘇湘是推不開他去洗澡的。
粘膩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他的懷抱讓她更不舒服。
堅硬的胸膛，兩人疊在一起的體溫，心臟的跳動比平時的速度要快很多，這樣的狀態(tài)下，她是很難入睡的。
蘇湘睜著眼，看窗簾縫隙中透進(jìn)來的月光。
今晚中秋，月色真好看。他送金語欣回家的路上，可有一起共賞月色？
卓雅夫人的那一番話又在耳邊響了起來。她口不能言，但她的記性好，夫人的每一句話，當(dāng)時的場景，都在她的腦子里特別的清晰。
010
又如何舍得丟下自己的孩子？
她回頭看了看傅寒川睡得沉沉的俊臉，自嘲的勾了下嘴角，又獨(dú)自對著月光，一夜到天明。
到凌晨的時候，蘇湘才又有了睡意睡了過去，只是沒有多久她又醒了過來。
太陽已經(jīng)出來了，第一道晨光照在地板上，灰塵粒子在光線里飛舞。
蘇湘緩了會兒，從混沌中清醒過來。她還是不習(xí)慣與他同床共枕，每次一起睡的時候，她都是很晚睡著，早早醒來。
傅寒川還睡著，摟著她的手臂放松了一些。
蘇湘看了眼他的睡顏。
傅寒川長相無可挑剔，濃眉挺鼻，五官輪廓深邃。傅家的人長相都好看，但卓雅女士當(dāng)年是北城第一美人，所以傅寒川的樣貌生的更好。
無論是睡時，還是醒時，他都是真正的男神。
蘇湘的視線落在他的喉結(jié)上。
他的喉結(jié)性感，聲音也富有磁性，很好聽。
這，就更加的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每次蘇湘從他懷里醒來的時候，都有一種不真實(shí)的感覺。
可能就是這種不真實(shí)的感覺，所以每次兩人睡在一起的時候，蘇湘都會覺得不踏實(shí)，會早早醒來。
她輕手輕腳的拉開傅寒川的手臂，輕手輕腳的下床，撿起地上的睡衣裹在身上進(jìn)了浴室。
每當(dāng)這種時候，她怕懷孕的心就會更緊一些。
她是真的很怕又懷孕啊，不過從以往的概率來看，夫妻同房那么多次，這將近三年的時間里，她都沒有生二胎的消息，應(yīng)該沒事吧……
她低頭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上面沒有妊娠紋，也沒有刀疤之類的痕跡，像是沒有生過孩子一樣。
她生傅贏的時候是順產(chǎn)。
那天，傅老爺子病危送手術(shù)室急救，傅家所有的人都等候在手術(shù)室外面，整個傅家老宅就只有她一個人。
也不知怎的，明明距離預(yù)產(chǎn)期還有半個月，那個時候孩子卻急著出來了。
她的肚子很大，走路都看不到自己的腳，踩到地上的滴水時腳下一滑，疼得再也站不起來，當(dāng)下只能自產(chǎn)。
回來拿東西的宋媽媽看到躺在地上艱難產(chǎn)子的蘇湘躺在血泊里，差點(diǎn)沒有嚇暈過去，急忙打電話通知醫(yī)院。
可是那時已經(jīng)來不及，孩子的腳先出來，醫(yī)護(hù)人員只能在傅家的客廳臨時搭建了產(chǎn)房。
不能做剖腹產(chǎn)，蘇湘九死一生，生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時候才把孩子生下來，而那個時候，傅老爺子手術(shù)結(jié)束，平安從手術(shù)室出來。
所以，傅家人對傅贏的感情很特殊，哪怕以后傅家還會有別的子嗣，傅贏從出生就已經(jīng)被指定了是傅家下一任的繼承人。
傅家對孩子的感情特殊，蘇湘又何嘗不是？
那種撕心裂肺，在痛得恨不能死去的那一刻，在生命垂危之際聽到孩子哭聲的那一刻，她才又重新活了過來。
如此，她又如何舍得丟下自己的孩子？
蘇湘心里隱隱的有一種感覺，可能那個時候生壞了身子不能再懷孕，所以傅寒川要她的時候才那么肆無忌憚。
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