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陸嶼行肩膀側(cè)過來幾分，偏頭看了過來，眼神夾雜一抹冷淡的不滿。
商玦遲疑一瞬，終于還是開口問：“……你要不要過來一起？”
陸嶼行忽地沉默。
少頃他出聲：“我不……”
商玦熱乎的心涼了半截。
陸嶼行：“我不怎么會�！�
商玦怔住，過了會兒垂下眼睛，“學(xué)兩把就會了吧，大不了我教你�！�
“……”
陸嶼行抿了抿唇，糾結(jié)了幾秒，起身提著椅子過來了。
其他兩人已經(jīng)傻眼。
葛志成先反應(yīng)過來，傻愣愣地說：“陸哥你之前不玩原來是因為不會�。磕阍缯f嘛，我很會搞新手教學(xué)的，英子就是從我這兒出師的�！�
林旭英道：“那下把玩明的，讓陸哥熟悉一下規(guī)則�！�
商玦把人從書桌前喊過來弄這些招貓遞狗的事，等人坐到他身邊了卻又不出聲了。
他低著頭看手里一把明牌，想：多少還是……有點意思的吧？
商玦用力抿著嘴唇，可明快起來的心情抑制不住，最后仍是沒忍住，笑了一下。
燈光下那張臉有點過分奪目，葛志成抬頭瞥見商玦笑臉上的酒窩，冷不防地被驚艷一下，震驚道：“商玦……你笑得好叼！”
商玦：“……”
商玦頭回聽見這種形容，沒能控制住自己的笑點，捏著牌把腰彎下去，悶頭樂了半天。
沒人注意到，陸嶼行在葛志成說完后，往旁側(cè)幅度很小地轉(zhuǎn)了一下頭，但又立刻僵住。似乎是想看看商玦笑得到底有多“叼”卻又拼命忍住了。
陸嶼行跟著他們接連玩了兩個晚上，假期最后一天，三人終于消停了點，晚上安分守己地在自己床位底下搞小組作業(yè)。
葛志成做累了就扔下電腦到商玦的床位前撩閑。
幾天功夫，有牌友關(guān)系推動情誼，他已經(jīng)跟商玦混得挺熟了。
“你還抽煙？那天我去你家看到茶幾上擱著包煙�！�
商玦隱約感覺葛志成并不是隨口一提，便斟酌著答：“不常抽�！�
“哦……”
商玦：“怎么了？你聞不得煙味？”
葛志成說：“不是我，是陸哥不讓在室內(nèi)抽，你要抽可以去陽臺，把窗戶開著就行。之前我們宿舍有個室友幾次在宿舍里抽煙，陸哥說了幾次他沒改，被陸哥罵慘了！”
商玦：……
背對著兩個人，完完整整聽完這對話的陸嶼行：……
“然后就是，”葛志成撓撓臉，竟然難為情起來，“咱們宿舍有幾條規(guī)矩……我想著你遲早要知道的，還不如早點告訴你，免得到時候被陸哥說�！�
陸嶼行：“……”
商玦怔了下，隨后略顯迷茫地點了點頭：“能理解，你說吧�！�
“其實挺簡單的，就是個人衛(wèi)生整理好，熄燈后保持安靜，個人物品不要往公共區(qū)域放……最主要的還是衛(wèi)生問題�！备鹬境芍噶酥缸约�，心酸道：“我被陸哥罵過好幾次�！�
陸嶼行終于坐不住了，“我什么時候隨便罵人了？”
葛志成道：“陸哥，你別現(xiàn)在不好意思。等到時候商玦熄燈后說話不小心吵到你，你還得沖人家發(fā)火……”
陸嶼行深吸一口氣。他不是易怒的性格，平常極少生氣，要是對誰發(fā)火一定好言提醒過幾次對方不起作用，才不得不采用稍微強硬些的手段。
商玦聽完，看了看自己的桌面。
衛(wèi)生他倒是沒什么問題，但是他物品擺放不怎么講究，不過陸嶼行應(yīng)該不至于管那么寬。
葛志成列的幾條都是最基本的要求，并不過分。
但商玦還是感受到了一絲……落差。他在家住的時候，陸嶼行從來沒說過他什么，就算哪兒稍微亂一些，陸嶼行之前隨手就幫他收拾了。
現(xiàn)在熄燈后說句話都有要挨罵的風(fēng)險？商玦有一點點不適應(yīng)這種轉(zhuǎn)變。
而且，他對自己的脾氣沒什么自信。
商玦心情復(fù)雜地往對面瞥了一眼。
陸嶼行對上商玦看過來的陌生又謹慎的眼神，耳根驀然熱起來。既窩火又委屈。
我沒那么……我沒那么！
兇……
商玦從書架上抽了張白紙，對葛志成說：“還有別的沒？我記一下吧�！辈蝗凰前り憥Z行的罵，肯定會憋不住懟回去跟對方吵起來……到時關(guān)系搞僵還怎么追人？
葛志成：“還有吧？不過我記得沒那么清，不然陸哥你給商玦寫？”
陸嶼行失聲了，沒話說了。他記得商玦很討厭別人約束他給他立規(guī)矩，現(xiàn)在他又要給商玦列條條框框。
商玦隔著寬敞的過道，把紙張遞了過去。
但他遞完后，忽然很想離陸嶼行近一點，又起身去對面假裝要看著他寫。
商玦將一側(cè)肩膀虛虛地靠在陸嶼行的衣柜邊，垂著眼看陸嶼行動筆。
陸嶼行這回沒用鉛筆，捏著一只黑色圓珠筆，在紙頁上劃了一個“一”，半分鐘過去也沒寫出第二個字來。
商玦：“忘了？自己定的規(guī)矩還能忘�！�
陸嶼行看他一眼，“沒忘�！�
他動筆，往那個“一”后面添了個點，之后便又卡住了。
這次卡了好幾分鐘。
他覺得丟臉，轉(zhuǎn)過頭：“你回去等著吧，別在我這兒看。”
“被人看著出不來？”商玦輕嗤，“又不是撒尿……”
陸嶼行惱了：“你回去�！�
商玦條件反射地冷笑了一下，“你以為我愿意在……”
所幸及時剎住了。
他是挺愿意在這兒待著的。
可陸嶼行攆人，商玦只好回去。
在自己的座位上等了半小時，等到熄燈前兩分鐘，陸嶼行才把一張折疊好的紙張丟到他桌上。
商玦打開看了兩眼，然后皺起眉翻了個頁，又盯了半分鐘。
他打開臺燈，紙張對著橘色的燈光照了照，確定不是自己眼花。
這什么？無字天書？
第48章
商玦最后把他的無字天書疊好，藏在了書架一隅。
接下來一周課不多，不過課少也沒幾個人閑著，上課時都能瞧見教室里有人掏書開始復(fù)習(xí)了。
臨近期末，除了不久后跨年慶祝一下，剩下的時間都要數(shù)著考試的日子過。
過得最滋潤的大概是田邈了，手機換了最新款，從前那雙即便洗過也會發(fā)黃的運動鞋也被換成牌子貨。
他也算是因禍得福了，挨了一回揍，兩個人給他送錢。田邈家里條件一般，不過對家里這個唯一的高材生，每月給的生活費還是很夠用的，但田邈泡吧、有時在外訂酒店，在其他方面就過得不大寬裕了，想拿獎學(xué)金成績卻夠不上。
這回狠掙了一筆，之后開銷都不必愁了，拿到錢先把用了好幾年的舊手機換了。
他買的新手機不便宜，林旭英對電子產(chǎn)品的發(fā)售比較關(guān)注，一眼看出來價錢，回宿舍的時候便問陸嶼行：“陸哥你當(dāng)時賠了田邈多少錢�。坑幸粌扇f？”
陸嶼行搖頭：“算上醫(yī)藥費，幾千吧。”
“可他新手機少說八千才搶得到。”
陸嶼行沒怎么當(dāng)回事，也不是很想提起這么個人。
田邈自己添上一些也不是沒可能。
葛志成：“不過，這兩天老王好像沒再找過陸哥了，那傻逼總算是消停了�！�
陸嶼行聽進去，倒是被這句話挑起了幾分疑惑。
田邈幾天前在導(dǎo)員辦公室的時候，還在導(dǎo)員面前在裝無緣故被打的受害者模樣，一副要誓不罷休地追究下去的嘴臉。可這兩日，就半點消息都沒了。
葛志成：“陸哥你最近都不怎么去圖書館了欸，這兩天都在宿舍里待著�！焙喼笔窍∑�。
陸嶼行：“……最近，圖書館人比較多�！�
他剛說完，商玦進了宿舍，放下包沒多久，又帶著手機出門。
陸嶼行有意等了一會兒，才出門，看到商玦在走廊盡頭的開水房里低頭在聽電話。似乎是比較私人的電話，還特意跑出來打。
陸嶼行自覺地站在遠處聽不見內(nèi)容的位置候著，商玦抬眼不經(jīng)意瞥見他，語速加快了些。
幾分鐘后，他講完電話掛線，陸嶼行邁步走過去。
周圍都是寢室，他聲音放得很低：“你找過田邈？”
商玦不答反問：“我找他干什么？”
陸嶼行：“你給過他錢？”
商玦：“我為什么要給他錢？”
陸嶼行如今聽明白了，商玦不怎么對他撒謊，但是喜歡繞著圈子回避問題，或者把事實加工潤色成另一種十分抽象的東西。
沒否認，那就是給了。
商玦瞞著他貿(mào)然插手，陸嶼行有點生氣，“我跟他的事，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商玦眉眼壓下，不想說話。
陸嶼行：“你轉(zhuǎn)了他多少？我還你�！�
商玦：“我給他轉(zhuǎn)賬，跟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
“……”
氣氛凝固，似乎下一秒就要吵架。
陸嶼行：“你也不嫌惡心？”
商玦被一個“惡心”激得眼眶差點兒沒紅了，聲音冷上幾分：“你覺得我惡心就惡心，我無所謂�！�
陸嶼行一噎，黑著臉解釋：“我是說，你也不嫌他惡心！”
“……哦，”商玦好受一點，“你小學(xué)縮句怎么學(xué)的？讓你這么縮了嗎？”
兩個人都安靜下來。畢竟陸嶼行實在不想跟他爭論自己小學(xué)縮句學(xué)得到底怎么樣。
“別想多了�！鄙太i說，“我找他，不是為了你�！�
陸嶼行：“……”
我知道，但你也用不著說得這么清楚。
商玦覺得自己的縮句也出了問題，把話改了一下，更加準(zhǔn)確：“不全是為了你。”
水房里安靜下來，雙方都緘默不語。
很久后，陸嶼行出聲：“不全為了我，那還因為什么？”
被他這么一問，商玦竟答不出了，發(fā)現(xiàn)他的動機追根溯源以后，其實還是因為陸嶼行。
他半天想出一條：“他在帖子里造謠我，我不爽�！�
陸嶼行擰緊眉，說：“你怎么知道在帖子里造謠你的人是他？而且你如果看不慣他，應(yīng)該更沒理由給他轉(zhuǎn)賬讓他瀟灑。你想做什么？”
商玦：“那家酒吧我沒去過，是賀煬去那里‘見世面’的時候被田邈騷擾過。我為了嚇田邈隨口編的，好讓他跟林依寒提分手�！�
陸嶼行頓了下，“你沒去過？”
商玦有點莫名：“你不是都想起來了？你應(yīng)該知道我不是gay吧，怎么可能會去那種地方�！�
陸嶼行表情微變：“你不是？”
“……”商玦張了張嘴唇，“反正……以前不是吧�！�
他快速岔開話題：“所以能說出在Breeze見過我的，除了田邈不會有別人了�！�
“以前不是？什么意思，現(xiàn)在變了？”陸嶼行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
商玦：“變不變很重要？這玩意兒本來就不固定吧？你之前不也說自己是直男，上頭的時候還不是說變就變�！�
“……”
“嗯，不重要，不固定�！标憥Z行扯了一下唇角，“是我善變，我猜不到有人會為了膈應(yīng)我假裝我男朋友，所以我活該倒霉�！�
商玦：“我不倒霉？我就猜得到你能失憶好幾個月？”
陸嶼行：“所以是我的錯？我不該失憶？”
商玦撇了下嘴，“那也不能這么說，但是你過馬路沒左右看看，多少也是有點責(zé)任吧？”
“……”
陸嶼行感覺心臟隱隱作痛，好像要被氣出病來。
他抬腳就往水房外走。
但商玦拉住了他的手。
陸嶼行停下腳步，回過頭：“怎么了，你還想聽我為了過人行道走了綠燈道歉？”
商玦把他的手攥得更緊，“我騙你，是我的錯，那我現(xiàn)在跟你道歉好不好？”
陸嶼行在氣頭上，脫口道：“不好，不接受�！�
商玦就失落地把手松開了，像只碰到困難就退縮的蝸牛，碰壁之后就窩囊地把自己縮回殼里，沒有絲毫鍥而不舍的韌性。
陸嶼行：“……”
右手重獲自由，他卻沒走，生硬地岔開話題：“你到底給了他多少？”
商玦此時精神脆弱，不堪一擊，聞言連回嘴的力氣都沒有，抬起一只手，只把拇指扣了起來。
陸嶼行：“四千？”
商玦掀起眼皮，沒有說話。
不是四千，不止四千。
*
一周時間無波無瀾地過去，元旦前兩日學(xué)校放了假。
當(dāng)晚商玦出了趟門，之后再回來宿舍時已經(jīng)快要門禁。宿舍差幾分鐘熄燈，商玦在葛志成憂心的眼神中快速去洗漱。
次日早，葛志成林旭英去圖書館復(fù)習(xí)。這兩人平常不怎么學(xué)習(xí)，但到考試前還是很靠譜的。
剩下兩個前一日剛剛爭吵過的人在宿舍里背對著彼此。
沒想到下午時葛志成跟林旭英背著書包急匆匆地回來，推開宿舍門大聲問：“陸哥你怎么不回消息？！”
陸嶼行學(xué)習(xí)時手機一向設(shè)置靜音，放在角落里碰不到的地方不受打擾。只有以前跟商玦談戀愛的時候會設(shè)成振動。
他看著兩個神情激動的人，問：“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