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陸嶼行面無表情道:“開門�!�
商玦不高興了:“你還想要我說瓶子是哪一年的?真是瓶子,瓷的�!�
“我知道�!�
商玦:“那你還要我鍋?”
陸嶼行:“你撒沒撒謊,跟我想要回我的鍋有關(guān)系嗎?”
商玦差點兒氣笑了。
這家伙鉆我空子?
這念頭冒出來的一霎那,他忽然開竅:靠,就因為我先鉆空子,所以他要還回來?報復(fù)心這么重?
“……”他深深地看了陸嶼行一眼,直起身子開了門。
進屋后直奔廚房,把陸嶼行之前添置的東西全部搜羅出來。他看著陡然變得有點空的廚房,心頭生出一股離婚分家的荒涼。
商玦只恨自己當(dāng)初跟對方買東西的時候,出手慢了一點沒買上單。不然現(xiàn)在哪兒來那么多事?
陸嶼行跟著他,但沒進去,就站在廚房外看商玦忙活。
看到商玦找了幾個碗,把調(diào)味罐里的調(diào)料倒進去給他騰罐子的時候,他忽然就很難受,后悔置氣開這個口了。
商玦幾乎把廚房翻了個底朝天。除了陸嶼行來他家的幾次,他其實就沒怎么進過廚房,今天倒是對自家這塊陌生的角落熟悉了。
十分鐘后,他端出來一口鍋,里面放著些瓶瓶罐罐,還有兩把刀。
他抱著鍋到了客廳,放到茶幾上,然后掃視一圈看這兒有沒有陸嶼行其他的私人物品。
陸嶼行站在客廳邊緣一塊空地上,沒有抬眼往四周亂看。
他跟商玦爭了三年,彼此都對這種對立的關(guān)系習(xí)以為常。但在這個地方,他們做過最多的事,不是爭吵,而是接吻。
商玦簡單搜尋一遍,沒找到別的,說:“暫時就這些,以后要是我發(fā)現(xiàn)其他你買的東西,微信聯(lián)系還你�!�
陸嶼行沒回答,而是問:“眼睛我看看?”
商玦怔了下,既沒動彈,卻也不知道怎么說拒絕。
大概是因為他認識的那個陸嶼行,不會提出來說要看他的傷口。
他不吭聲,陸嶼行就自己走過來,抬手輕輕撕開貼在商玦眼周的醫(yī)用膠帶。
兩條尚未結(jié)痂的口子,尤其在眼睛上的那一道很顯眼。陸嶼行用指腹按住傷口下的皮膚,湊近了點看。商玦的眼球在他指腹下動了動,隔著一層薄薄的眼皮,那觸感很奇妙。
那傷口不算淺,商玦的眼皮很單薄,便給人一種,那片碎瓷片劃得再深一些,就會傷到眼球上的感覺。
“你爸打的?”
商玦不想跟他解釋那么多糟心的家庭關(guān)系,抬起眼看陸嶼行擰緊的眉頭。
后者的手掌貼在他臉側(cè),掌心干燥又溫暖,商玦很輕微地偏了一下頭,眼睛上的傷口便在陸嶼行的指腹上蹭了一下。
陸嶼行的手指僵住一瞬,隨后慢慢松開了。
商玦:“田邈那邊怎么說?要找你麻煩?”
“他家人來了一趟,本來說要去警局告我,看到我頭上的傷就歇了�!�
“老王找過你嗎?”
陸嶼行:“嗯,剛回來就讓我去他辦公室了。說我先動的手,要我跟田邈道歉、經(jīng)濟賠償�!�
“你怎么說的?”
“賠償可以�!�
道歉不可能。
陸嶼行說完,看到商玦表情凝重地垂眼思索,冷聲問:“想說我沖動了?”
商玦輕輕撇嘴,想:我現(xiàn)在有什么立場教訓(xùn)你?
他轉(zhuǎn)頭看向茶幾上的鍋,說:“要不要我給你找個袋兒裝?”
這一大堆零零碎碎的,萬一走路上掉一個,他可不知道陸嶼行這顆脆弱的腦袋能不能經(jīng)得起反復(fù)彎腰。
“……”
陸嶼行:“算了,我?guī)Щ厝ヒ灿貌簧��!?br />
商玦皺眉:“你耍我是吧?”
“……你以為我像你?”陸嶼行轉(zhuǎn)身往外走。
商玦跟著他走了幾步,在玄關(guān)處停下來,沒出去送他。
他倆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送人就顯得太超過了。
開門時,陸嶼行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鍋你留著煮面吧�!�
第45章
待人走后,商玦回過神,又把大費周章收拾出來的鍋碗瓢盆全部歸位,倒出來的調(diào)味料重新倒回調(diào)味瓶。
忙了半天,他真的有些餓了。
家里有買袋裝的刀削面,商玦想了想,對自己的調(diào)味水平不是很有自信,于是給自己換成了泡面,再臥了個蛋。
雞蛋被他臥得有點碎,但面煮得還行。泡面怎么煮都不會難吃。
他回來得晚了,這天的課就剩下一節(jié),商玦索性就沒去上。
第二天早上他才出現(xiàn)在教室,臉上的藥棉太惹眼,商玦換了創(chuàng)口貼,眼皮因此眨動得艱難。
他膚白,創(chuàng)口貼并不貼合膚色,上課老師看見他時就注意到了,說:“哎呦,你怎么也受傷了?跟之前坐旁邊的同學(xué)打架了?”
兩人腦袋上都有傷,又已經(jīng)不在一起坐了,有此聯(lián)想也很正常。
商玦笑了笑,搖搖頭說不是。
他不知道此刻坐在后面的陸嶼行是什么表情,也沒回頭去看。
*
陸嶼行把田邈揍得不輕,后者被迫在學(xué)校里安分了一段時間。又一周后,商玦才收到賀煬的消息,兩人約在商玦家里見了一面。賀煬將一個信封遞給他,里頭裝了一疊照片。
商玦打開看了眼,都是田邈出入一家酒店的照片。不用猜也知道是去做什么的。
他問:“頻率呢?”
賀煬:“不好說,他傷才剛剛好一些,前天才第一次出學(xué)校。這些是前天跟昨天的照片,他連著跟人約了兩天�!�
商玦驚訝地道:“這么頻繁?他傷都還沒好全吧�!�
賀煬:“因為兩次都沒約成�!�
“?”
賀煬解釋道:“這種事兒吧,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而且不成功的概率很大�!�
“什么原因?”
賀煬繃不住笑了,“因為照騙的挺多的�!�
商玦順手往后翻了一張照片,就看到從酒店門口走出來的一個身材臃腫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
“……”他再想想田邈之前的目標(biāo),賀煬、陸嶼行,都是長相身材一等一的。跟這辣眼睛的照片一對比,落差未免太大。
賀煬懶懶靠在沙發(fā)靠墊上,“你準備把這些照片傳到網(wǎng)上?那樣能解你氣嗎?連我都沒法兒解氣,好端端的,他在那帖子里突然提起我,害我被罵了好幾樓�!�
他說到這兒就開始難受了,“我對同學(xué)那么友善,哪兒人品差了?有證據(jù)嗎就說我玩得花?”
加上田邈之前在酒吧里做的那些……他想起這個人就惡心得不行。
商玦看著手中的照片若有所思,沒顧上安慰他。
賀煬于是安靜下來,目光漫無目的地在客廳里轉(zhuǎn)了一圈。
客廳一角放著一個敞開著的黑色行李箱,里面裝著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
他隨口問:“你要出去旅游啊?”
“沒有�!�
“哦……”
過了會兒商玦抬起頭,說:“傳網(wǎng)上太便宜他了,人還要麻煩你繼續(xù)幫我看著。有辦法別讓他約成嗎?盡量就行。”
賀煬想了想,點頭,“應(yīng)該沒啥問題,半路截胡塞點錢的事兒。啊,難道你想憋死他啊?”
“……”
商玦搖搖頭,把照片塞回信封,扔到茶幾上。
賀煬猜到他應(yīng)該是有主意了,便不再管了,問起另一件事:“你那誰呢?男朋友……真分啦?”
商玦:“壓根就沒在一起過,分什么?”
賀煬一愣,道:“你之前不是說看上人家了嘛,怎么現(xiàn)在又不承認?”
商玦:“這話不是我說的。”
賀煬恍然,“哦,他說的啊。哈哈!那你挺扎心的吧!”
“……”看著這人還在幫自己忙的份兒上,商玦按捺住了把賀煬從他家扔出去的沖動。
“我就說你們倆沒戲吧�!�
商玦有點遲疑地問:“他那天,看了我眼睛上的傷。你覺得……能是……什么意思?”
賀煬:“啊,他是看你受傷心里幸災(zāi)樂禍?”
“那……他把之前買的鍋留給我了�!�
賀煬吃驚:“連被你用過的東西都不想要了?”
商玦:“時間不早了,你要不回吧�!�
“哦,行�!�
賀煬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才猛地反應(yīng)過來,回過頭大聲說:“你嫌我說話不中聽是吧?”
“不是。”
“你就是覺得我說話難聽!可我說的是實話!”
“……真不是�!�
商玦嘆了聲,道:“我是怕聽多了實話,我就什么都不敢做了。”
*
陸嶼行頭上的包扎剛拆掉兩天,不過腦袋上的傷口遠看上去還是有些猙獰,他上課時都自覺地坐到最后一排,免得嚇到人。
上次從商玦家離開后,他跟商玦整整一周沒再有過聯(lián)系。能看到對方的時候,就只有上課時,隔著前排數(shù)不清的后腦勺,望見商玦夾在這些縫隙中的背影。
商玦像個沒事人似的,整天笑瞇瞇跟人談天說地,有時候碰見他跟葛志成等人走在一起,還能特沒心沒肺地揮手打招呼,說不在乎就能不在乎了。
陸嶼行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高興,他哥、葛志成、林旭英,都在慶祝他恢復(fù)記憶。
只有陸嶼行自己,失憶的時候異常淡定,反而現(xiàn)在恢復(fù)過來,情緒管理變得極度糟糕,一大早起床整個人就開始冒火,一直到教室看見前排的腦袋,這種火大的心情里面又被塞進來一絲絲酸澀。
距離期末就剩幾個禮拜,有好幾門課都陸續(xù)結(jié)課。這天上完最后一堂,之后連著好幾天要么假期要么沒課。宿舍里氣氛很放松。
吃過晚飯已經(jīng)快七點,恰逢前兩日下過雪,路面濕滑,陸嶼行沒給自己找麻煩跑去圖書館,就待在宿舍里看書。
過了會兒他拿杯子準備出門接水,起身一眼瞧見地面上亂七八糟的鞋印。
路上有積雪,鞋底踩濕,回來時難免要弄臟。
陸嶼行看不下去,放下杯子轉(zhuǎn)身去陽臺拿了把拖把。
他淡淡囑咐其他兩人:“椅子往里挪,待會兒地沒干別出來�!�
宿舍衛(wèi)生一向是陸嶼行負責(zé)大部分,靠門的兩位立刻自覺把椅子往進收了收。
陸嶼行仔細拖了兩遍,準備把清潔工具放回原處時,宿舍門突兀地被敲響。
其他兩個人聽到敲門聲,一動也不敢動,對被陸嶼行清理過的地方有一種莫名的敬畏感。
陸嶼行只得拎著拖把,壓下心里細微的煩躁自己去開了門。
門扉扇動,夾雜著冷意的風(fēng)拂過臉,他毫無準備地跟門外商玦的臉對上。
后者唇邊噙著一抹淺笑,臉頰的酒窩若隱若現(xiàn)。頃刻,陸嶼行腦袋里的煙花嘭地炸開一朵。
但商玦見到他,臉上的笑卻僵了一下,尤其陸嶼行手上還拎了根棍兒。
他摸摸鼻子,收起笑容,來時準備好的說辭因為開門的人出現(xiàn)偏差被噎住。
怎么是他來開的門?明明其他兩個人的床位離宿舍門更近……
兩個人沒什么表情地對視幾秒。
陸嶼行怔了片刻,才低下眼睫把視線從商玦臉上移開。于是他這次注意到了商玦手中拎著的那只行李箱,思維又不會轉(zhuǎn)了。
商玦微仰著頭望天,目光掠過陸嶼行的發(fā)頂徑直看到了323的天花板,有點兒想提著行李轉(zhuǎn)身就走。
“……麻煩讓讓�!彼曊f。
但陸嶼行身體和思緒都很僵硬,幾秒沒動彈。
“欸?商玦你怎么來了,還提著行李箱?”葛志成努力扭著頭看門外,“你是要回宿舍��?”
商玦思考要用什么樣的語氣說“是”才不會顯得特別厚臉皮。
最后他用一種冷淡又有點不爽的口吻說:“嗯。因為有人答應(yīng)分擔(dān)我房租,誰知道三個月過去就掏了五百塊……那么大房子我一個人住不燒錢�。俊�
葛志成:“啊,有人跟你一起住外面啊?誰這么過分拖欠房租?”
陸嶼行:“……”
他怎么好意思提那五百�。�
商玦說完就低下眉眼,牙齒咬住下唇內(nèi)側(cè)的一小塊軟肉,真想把自己嘴給撅了。
我說什么不好偏說這個?那他要是現(xiàn)在就把錢轉(zhuǎn)我,我還有什么理由在這兒��?不是立馬就應(yīng)該拿著錢滾蛋了?
但陸嶼行沉默了一陣兒,居然沒開口提要給房租的事,撐在門側(cè)的手掌微一用力把宿舍門開圓了。他人也往后退了一步,給商玦讓開一條路。
聽到宿舍里要多位成員,其他兩人都特興奮地跟商玦說話,聲音混淆在一起辨不清字句,但就算這么激動,兩個人四只腳愣是沒敢落地踩一下地面過去迎接。
商玦此刻情緒緊張,大腦混亂,對外界環(huán)境一概不管不顧,提著箱子就進門,徑直走向自己曾經(jīng)的床位。
待到跟前站定,他低頭瞧見亮得能反光的地板上自己踩出來的痕跡。
他鞋底其實不臟,尤其這兩天下雪,鞋子被積雪清得很干凈。但這行李箱陪他上天入地出生入死,商玦平常清理也絕不會費勁兒去擦那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滾過的滾輪,導(dǎo)致它此時此刻在地面上留下了兩條異常顯眼的灰色尾跡。
商玦:“……”
他冷靜了點,看了眼葛志成林旭英像鵪鶉似的縮在椅子上的腳,再把目光落到單手撐著拖把倚在門邊的陸嶼行的側(cè)臉上。
陸嶼行垂著眼,側(cè)臉的輪廓明晰,沒什么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有一雙黑沉的瞳孔冷淡地盯著地面上的臟污。
商玦:“………………”
他默默把臉撇開了,覺得再多看一眼,門口的那個死強迫癥就要爆炸。
陸嶼行的確是在看那些從門檻處一路延伸到商玦腳邊的灰色印痕,繃緊了唇,心情一時間變得很復(fù)雜。
他竟然覺得它們可愛得就像是水泥地上留下來的貓爪印……
第46章
商玦站在原地半天沒動,過了會兒總算智商回歸,轉(zhuǎn)頭對門邊的人說:“等搬完東西,地面我來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