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把耳光扇回去是基本的禮儀!
“啪!”
一記耳光重重地甩在趙鯉臉上,打得她一趔趄。
趙鯉迷茫看去。
說話的宮裝美婦站在一步之外,神情是徹骨的厭煩。
“長公主邀請城中貴女賞花,僅一張請柬,你不懂詩詞,不通人際世故,去了又有何用?理當是瑤光去!”
耳旁是那古裝美婦怒極的呵斥聲。
趙鯉捂著又辣又痛的臉,腦海中數(shù)個念頭次第閃過。
這是哪?
這人是誰?
被打了!
還是臉!
“若是瑤光有何不測,即便你是我的親女兒,我也定扒了你的皮,為瑤光賠罪!”
古裝美婦林氏怒斥一通,卻沒見趙鯉有什么反應(yīng)。
往常,這孽障不是如山野愚婦一般撒潑耍賴,便是哭訴家中待她不公,怎此刻這樣安靜?
她抬眼望去。少女愣愣站著,面頰上被金絲嵌寶石戒指的戒托劃傷,留下一道又深又長的血痕。
林氏心中一顫,下意識將手藏入袖中。
不過想到愛女躺在病榻之上的模樣,她又重新攥緊了手心。
“為娘便罰你跪祠堂三日,為瑤光祈福賠罪。”
祈福賠罪?
這句話就像是觸動了什么開關(guān)。
趙鯉抿緊唇,抬頭看向還等著她認錯道歉的林氏。
她這模樣,叫林氏稍平息的怒氣,重新升騰起來。
她是她的娘親,做錯事還教育不得了?
實在是頑劣不堪,不可救藥。
“將這孽障拖下去,不許給她送飯,守著她在祖宗牌位前跪足三日!”
左右仆婦侍女得令,紛紛上前。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著的趙鯉抬起右手。
掄圓了,朝著林氏扇去。
“啪!”
一聲脆響,聲音格外清脆。
林氏只覺腦袋嗡的一下,蹌踉后退一步。
就要摔倒在地時,被一只手揪住了衣襟大力拽直。
“我爸都沒打過我,你算哪根蔥?”
“我媽都沒打過我臉,你算哪瓣蒜?”
少女音色清亮的咆哮聲,傳遍景色別致的后花園。
林氏釵環(huán)墜地,鬢發(fā)散亂。
她恍惚地看著眼前少女的眼睛。
這雙熟悉漂亮的眼睛里,再也沒有往日小心翼翼的孺慕。
此時她倒是不再口呼孽障,淚水滑落眼眶,不可思議地喃喃自語著:“你竟敢打我?”
仆婦侍女們終于如夢初醒,一窩蜂涌來。
林氏被仆婦們團團圍住,只能看到一角織錦裙擺。
仆婦們尖銳的叫喊中,夾雜著她的抽泣。
遠處有侍衛(wèi)正在前來。
趙鯉頓了一下,倏地轉(zhuǎn)身,往后面花園逃去。
“抓住她�!�
亭子里傳出林氏歇斯底里的喊聲。
“給我抓住那個忤逆的小畜生!拖去祠堂打死!”
……
趙府侍衛(wèi)提著刀,在花園中一寸寸地搜尋。
烏木刀鞘在花木叢中拍打?qū)ふ摇?br />
枝繁葉茂的大樹上。
趙鯉猴一般藏在枝葉間,大氣也不敢出,裙擺撩到腰間,手上還抓兩只繡鞋。
正暗中觀察時,一陣劇痛傳來,要不是及時咬住舌尖抓住樹干,她幾乎摔下樹去。
伴隨劇痛,腦海中多了一段不屬于她的簡短記憶。
十六年前,雨夜,山寺腳下驛站。
產(chǎn)婆的疏忽,讓兩個女嬰從此人生互換。
一個如同天上瑤光,被三代清貴的家族嬌生慣養(yǎng)。
一個像小河之鯉,苦寒邊關(guān)摸爬滾打。
幾月前,這樁錯換舊聞被揭破,成為京城街頭巷尾議論的異事。
京城清貴的侍郎府,舍不得教養(yǎng)多年,投下無數(shù)資源心血打造出來的養(yǎng)女。
也不能叫親女流落在外,鬧出什么丟臉的丑事,帶壞家中女孩聲名。
趙鯉孤身一人,從邊關(guān)被接回。
自幼長在邊城灰黃土墻下的少女,懷揣著不安和期待,來到這楓葉紅得如同失火似的京城。
但是,她所期望的美好新生活并沒有到來。
干粗活拿棍棒驅(qū)趕無賴的手,如何捻得起細針繡線,彈得出雅致琴音?
全部融入家中的努力,小意的討好,都被視作粗鄙勢利,沒有格局氣度。
家中父母兄長,都小心翼翼地關(guān)心著趙瑤光的感受,無人在意趙鯉得失。
上行下效,趙鯉說話時帶著的鄉(xiāng)音,都會被下人當面掩口嘲笑指正。
記憶不長,但足夠趙鯉了解到,自己目前的狀況有多糟糕。
她沒忍住,扇了這具身體的親娘一記嘴巴子!
謀殺及毆祖父母、父母謂惡逆,被抓住她絕無活路。
此地太晦氣,必須想辦法逃生。
趙鯉仔細回憶了一下。
原主受了委屈,會躲在后花園,靠近鄰家的矮墻下哭。
鄰家主人赴任地方,宅子空置已久,傳出過鬧鬼的傳聞,趙府中人鮮少會去那里。
但對原主來說,至少在那里放聲哭泣時,不會有丫鬟婆子指責她失儀。
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一處垮塌的矮墻,平時被藤蔓遮掩。
她可以偷偷翻越那處窄墻,在鄰家宅邸藏上兩天,等風聲稍過,再溜出去。
身上還有釵環(huán)首飾,典當了也能在鄉(xiāng)下暫時安身,再圖以后。
趙鯉在樹上等待到日落西山,暮色降臨。
她置身在黑暗中,細細聽著,確定再無人在花園中搜查。
方才小心地爬下樹,悄悄朝著后花園走。
前世科班出身的除靈人,她身手還是不錯的。
借著天上毛月亮的光,趙鯉已經(jīng)看到了遠處那堵被藤蔓遮蓋的矮墻。
面上不自覺地露出一絲喜悅笑容時,忽聽旁邊一聲冷哼。
“我就知道,你這養(yǎng)不熟的孽障會來這!”
第2章
將她背出井底
趙鯉面上喜色凝固。
身著竹青衣衫的青年男子,緩步從黑暗中走出,神色狠厲,身后跟著數(shù)個侍衛(wèi)。
他居高臨下的望著趙鯉,眼神好像在看黏在鞋底的臟東西。
“果然是養(yǎng)不熟的小畜生!”
京中光風霽月的趙家大公子,俊臉陰沉道:“當日就不該將你接回來!”
“呵呵。”趙鯉聞言忍不住冷笑。
顯然,她落入了陷阱。
這處原主孤獨舔傷的地方,還有她的委屈,并不是無一人知曉。
“雖然惡心,但我們一母同胞,我是小畜生,你能是什么好玩意?”趙鯉輕輕挑眉反問道。
“說得老娘樂意來這畜牲窩,看你那張狗臉似的�!�
趙鯉悄悄抬眼估算了一下到矮墻的距離,朝那邊挪動,嘴皮子也絕不落下風。
“趙鯉!”
趙開陽沒有料到,趙鯉竟然敢對他說出這樣粗俗的話,一時漲紅了面皮不知如何反應(yīng)。
“姑奶奶在呢!”趙鯉暗搓搓又給自己長了一輩。
“教不乖,養(yǎng)不熟的東西!此時不裝乖巧了?”
趙開陽額角青筋暴跳,咬牙切齒對著趙鯉憋出一句話。
“對!你祖宗我就是攤牌不裝了!”趙鯉理直氣壯的說著,退到了矮墻前。
“你!”
趙開陽沒有想到,在他面前乖順窩囊如鵪鶉的趙鯉,會如此硬氣囂張。
“給我抓住她,堵了她的嘴!”趙開陽對左右侍衛(wèi)道。
足有五六個侍衛(wèi)逼近過來。
已經(jīng)退到墻角的趙鯉猛一頭扎進了藤蔓中。
摸到半人高的斷墻,她雙手一撐直接翻過去,隨后朝著一個方向撒腿狂奔。
“她人呢?”
眼見趙鯉一頭扎進藤蔓里不見蹤影,趙開陽呼喝著讓侍衛(wèi)尋找。
趙府侍衛(wèi)拔出腰間佩刀,左右劈砍幾下,聯(lián)結(jié)的藤蘿被斬斷垮塌,露出后面的斷墻。
趙開陽看著那洞開的缺口,只覺就像是一張大嘴,正嘲笑著他。
犯下毆父母尊長的惡逆之罪,竟還不思悔改,滿嘴污言穢語。
“這個賤婢!”
趙開陽怒罵著,心中一狠,從身旁侍衛(wèi)處奪過長刀,噌的一聲拔刀出鞘。
“追!她不熟悉路,跑不出去�!�
雪亮長刀照映著他的臉,“只要別讓她跑了,生死不論。”
最后幾個字,從咬緊的牙縫里擠出來,竟是森寒無比。
鄰家舊宅中,火光搖晃,侍衛(wèi)點著火把穿行其中。
“少爺,這邊沒有。”
“這邊也沒有。”
“把這幾個院子給我圍住,掘地三尺也要將那賤婢找出來!”
趙開陽眉頭緊皺,面色越加陰冷下去,調(diào)集侍衛(wèi)加緊搜尋。
他就不信,那賤婢能長翅膀飛出去不成。
……
滴答。
一滴水落在趙鯉的額上,將她激得一抖。
她背靠著濕滑的井壁,雙腿伸直抵緊。
整個人懸在水井的下段,藏匿在黑暗中。
廢宅井中水汽夾雜著怪異的腐臭,叫人聞著胸口發(fā)悶。
頭頂上,是侍衛(wèi)跑動搜尋的腳步聲。
趙鯉一動不動的撐在井壁上。
突然,井口亮起一團火光。
“會不會在這?”
侍衛(wèi)拿著火把,壓低了身子向井中看來。
趙鯉瞬間渾身汗毛倒豎,猛的屏住呼吸。
“太黑了。”
年輕的侍衛(wèi)望著漆黑的井口,心中也有些發(fā)毛。
正想將手中火把扔下井,看個究竟時。
一只手從后伸來,按在他的肩膀。
來者同樣是趙家的侍衛(wèi)。
“行啦!一個小娘皮,還能有膽子藏在井里不成?”
“晚上一個人少靠近井臺,近兩年晚上不太平�!�
說話的人拿刀鞘指了指,井臺上貼著的褪色符紙。
那張符紙在侍衛(wèi)彎腰查看時,被他扯破了一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