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而池晏攬著她,環(huán)顧四周,又繼續(xù)道:“不過,說實話,這地方和我想象中的游樂園……不太一樣�!�
想象中的游樂園,應(yīng)當(dāng)充滿了花車、氣球和夢幻的泡沫。
而這地方更像是一個巨大的垃圾場,處處是拼接堆砌的鐵皮怪獸,還有種濃濃的廢棄感。
松虞斜睨他一眼:“你還嫌棄上了?——我們可是花了大功夫才找到這地方的。”
“嗯,租金也不便宜�!背仃桃馕渡铋L地說。
松虞:“……”
池晏見她一副氣悶的神情,又捉住她的手指晃了晃。
“不過沒關(guān)系�!彼⑿Φ�。
“我很喜歡這個地方。因為我和你在一起�!�
他低頭,輕輕吻了她的眼睛一下。
而松虞不禁呼吸一滯。
她想起自己剛才對他說的話——
“和愛的人一起等待,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原來他還記得。
“不行�!彼捎菅劾餄M溢的笑意,根本就藏不住,“我得給你科普一下,游樂園可不是只有迪士尼那種�!�
池晏:“嗯�!�
她開始掰著手指,給他細數(shù)自己過去曾去過的各種游樂園。
大多都是電影主題公園。
從冷門的小眾恐怖片樂園,到熱門商業(yè)片的衍生樂園,甚至于電影公司旗下的主題公園,她竟然像是集郵一樣,每一個都去參觀拜訪過。
池晏說:“你到底是去玩的,還是去做市場調(diào)查的?”
松虞想了想,之后說:“這對我來說沒有區(qū)別�!彼謨窗桶偷匮a充道,“不許插嘴!”
“好,不插嘴�!彼槒牡匦α诵Α�
松虞并不知道,當(dāng)她在興致勃勃地回憶這些事情的時候,眼睛亮得出奇,甚至還有一絲罕見的孩子氣。
他愿意聽這些事情。愿意聽她永遠地說下去。
她的過去是鮮活的,像是五彩斑斕的泡沫,每一次回憶,都令人心情愉快。
和他根本不同。
最后他說:“那我們以后都重新去一次。”
松虞的眼睛更亮了。
“好啊�!彼豢诖饝�(yīng)。
“但你不許把游樂園包下來。”松虞又補充道。
“嗯�!�
“要老老實實跟其他人一起排隊�!�
“好�!�
但這樣多叮囑了兩句,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
“怎么好像媽媽在囑咐兒子一樣?”她幽幽地地嘀咕道。
“兒子?”池晏似笑非笑地重復(fù)道。
”……當(dāng)我沒說。”
“晚了�!彼劬σ徊[,又伸手捏住她的下頜,“你想得美�!�
他順勢將她壓到旁邊的地圖指示牌上,眼神很危險。
而她微笑著撫上他的臉:“我是沒你這么大的兒子……”
就在這時,余光卻瞥見了一個相當(dāng)熟悉的身影。
年輕人坐在木頭長凳上,垂頭喪氣,后背也微微佝僂。
居豪還沉浸在白天戲拍砸了的失魂落魄里,甚至根本沒注意到兩人的存在。
一時之間,她竟然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池晏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又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她一眼。
“看來你兒子在那里呢�!彼龡l斯理地說。
松虞下意識道:“那你是他爸爸?”
話音剛落,池晏就重重掐了她后腰一下。
她終于沒繃住,臉埋進他胸膛里無聲地笑起來。
然而池晏又將她撈了起來,固定著她的臉。
松虞:“孩子他爸,當(dāng)著孩子的面,還是得注意到啊�!�
池晏用一種相當(dāng)危險的語氣看著她:“你還來勁了�!�
好巧不巧地,居豪在這時抬起頭來。
他就再次看到了一副堪比偶像劇的畫面。
朦朧的蒸汽燈下。
高大的男人彎腰,將陳導(dǎo)演抵在一塊巨大的廣告牌上。
他的手捧著她的臉。兩人鼻尖幾乎相觸,輪廓都被照出一層柔光。
居豪:“……”
不是,Chase這穿的是什么東西啊?
午夜牛郎?
這是一個正經(jīng)總督該有的打扮嗎?
而且為什么……
這家伙的身材比自己好這么多?!
到底誰才是靠臉吃飯的人?
他先是暗暗咬了咬牙,才故作驚喜地抬高了聲音:“陳老師,真巧呀,您還沒走嗎?”
但凡這兩個人還有一點廉恥心,都不會再在第三個人面前,繼續(xù)維持著這過分親密的姿勢。
但他忘了自己的對手可是牛郎。
因此池晏只是將松虞的腰一攬,轉(zhuǎn)過身去。
黑色大衣嚴嚴實實地兩人給蓋住。
他聽到老男人漫不經(jīng)心地說:“我們走吧�!�
恰好好處的音量,剛好能讓居豪聽見。
居豪:“???”
又要把他當(dāng)空氣?!
他在心底里哼了一聲,忙不迭地站出來,跟在兩人身后。像塊狗皮膏藥一樣,刻意與他們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有一句經(jīng)典的社交名言是,只要他不尷尬,那么……
站他前面的這兩個人顯然比他更不尷尬。
他們很自然地十指交扣著,低聲交談。
居豪氣得牙癢癢,跟在他們身后,時不時暗搓搓地抬起腳,想要避開松虞,去踩Chase的影子。
但他觀察了許久,才絕望地發(fā)現(xiàn):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因為這兩人永遠站得這么近,連影子都緊緊交纏,難舍難分。
不過居豪也并不著急。
因為他方才已經(jīng)仔細地研究過了游樂園的地圖。
而兩個人前行的方向……正中他下懷。
沒過一會兒,他期盼已久的目的地的確就到了。
旋轉(zhuǎn)木馬頂部的燈光五彩斑斕,比馬戲團更夢幻。
居豪假裝不經(jīng)意地說:“陳老師,來都來了,要不要一起去坐會兒?就當(dāng)是提前排練啊。”
——家和小偷一起坐旋轉(zhuǎn)木馬,這在劇本里,的確會是一場很重頭的戲。
松虞果然停下了腳步說:“也好。”
池晏斜睨她一眼。
松虞笑瞇瞇地小聲對他說:“這不是我們?nèi)谥业谋貍溆H子活動嗎?”
他冷笑一聲:“那你是不是還要把你兒子抱在懷里?”
她很耿直地說:“我抱不動。你上吧�!�
“……你真的完了�!�
居豪并不知道自己在陳導(dǎo)演心里的地位已經(jīng)徹底改變。
他反而還在暗自竊喜。
老男人,沒想到我還有這招吧?
他故意往前走了幾步,大聲地為松虞朗讀起這項娛樂設(shè)施的注意事項。
在一個蒸汽朋克主題的游樂園里,旋轉(zhuǎn)木馬當(dāng)然也相當(dāng)之不同尋常。
與其說是木馬,不如說是“旋轉(zhuǎn)海怪”。
它被分為兩層,上層是高達二十五米的“海平面”,能夠俯瞰整座園區(qū)的風(fēng)景。
下層則被包裹在一層混亂的鋼鐵外殼里,透過漆黑的、盤根錯節(jié)的管道,晦暗的燈光勉強能夠照射進來。
這是“深海”。
海平面的坐騎有機械船、飛魚、水母、海龜?shù)取?br />
藏在下層的,則是各種更兇惡、更可怖的海底生物:燈籠魚、魔鬼魚、吞噬鰻、深海龍魚、吸血鬼烏賊……
居豪皺著眉朝“海底”看了一眼,頓時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被污染了。
這是十八禁游樂園吧?這些奇形怪狀的嚇人玩意兒,簡直看一眼就讓人得深�?謶职Y啊。
陳導(dǎo)演絕不會對這些丑東西感興趣的!
他忙不迭地搭著電梯上了二樓。
他還記得,劇本上寫的是,兩人坐在旋轉(zhuǎn)的高空中,俯瞰著城市的星火。
趕緊的,趁Chase不注意,先選一個最好的座位。
很快居豪就鎖定了一只漂亮的夜光游水母。
旁邊的介紹寫著,等到旋轉(zhuǎn)木馬飛馳起來的時候,這只水母會隨著海平面的搖晃,而漸次地發(fā)光,從粉色轉(zhuǎn)變?yōu)橐鄣慕鸸狻?br />
非常好。
完美符合家的少女心。
他就這樣意得志滿地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打算等到陳導(dǎo)演一上來,就故技重施地借著為電影獻策的名義,將她給勾過來,坐在自己身邊。
然而等了又等,始終沒聽到電梯的聲音。
他終于產(chǎn)生了一絲不詳?shù)念A(yù)感。
心慌之下,他不禁雙手撐著水母的表面,探頭出來,半只腳往外伸——就在此時,旋轉(zhuǎn)木馬突然開始高速地晃動。
而他很不幸地一腳踩空。
砰。
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失去平衡的一瞬間,居豪心中唯一的想法是:這真的是旋轉(zhuǎn)木馬嗎?他上當(dāng)了吧?
他根本沒坐過速度這么快的旋轉(zhuǎn)木馬�。。�!
實際上,白天為了拍那場動作戲,他本來就吃了不少苦頭。雖然沒真的摔過,但三番兩次從高空往下直墜的滋味也不好受。
而現(xiàn)在,他終于感受到了摔跤的滋味。
后腦勺硬邦邦地砸到了地面。
那一刻,實在是很難用語言來形容。
他自己眼冒金星,痛得差點要流下眼淚。
而與此同時,他的身體還在被迫地高速旋轉(zhuǎn)著。渙散的目光里,璀璨的星光,都變成了可怖的太空波紋。
他只覺得自己的胃部痙攣,瘋狂地想要嘔吐。
好在身邊根本沒人,他也不必顧忌什么形象,躺在地上抱著頭,像只被燒紅的蝦,怎么都翻不了身。
——但是他忘了,還有攝像頭。
而池晏正在好整以暇地看著監(jiān)控視頻里的居豪。
他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
“還要再快一點嗎?”池晏有些惡劣地笑道。
他從手機里的監(jiān)控頁面退出來,重新回到了游樂園的控制系統(tǒng)——他之前支付的費用,足夠他今夜在這里為所欲為。
松虞并不知道他話里有話。
但她還是很無語地說:“再快?那就不是旋轉(zhuǎn)木馬,而是旋轉(zhuǎn)大章魚了�!�
此刻她和池晏擠坐在同一只外形極其猙獰的機械燈籠魚上。
正是居豪心目中“陳導(dǎo)演絕對不會喜歡”的那種。
兩人都手長腿長,在這么狹窄的空間里,很有些伸展不開。她坐在他兩腿之間,皮膚緊貼著,后背也抵著他的胸膛。
“海底”的空氣是陰暗又潮濕的,甚至混著一絲海腥氣息。沒過多久,他們身上就出了一層薄汗。
池晏問:“大章魚是什么?”
“……一個更刺激的娛樂項目�!�
“哦。”他垂著眼看她,“你不喜歡刺激嗎?”
她竟然無法反駁。
池晏淡淡一笑,不由分說地點了加速。
這下旋轉(zhuǎn)木馬徹底變成了瘋狂旋轉(zhuǎn)大章魚,狂亂的轉(zhuǎn)速幾乎要將兩個人都給甩出去。
但池晏的手還緊緊箍著她的腰,將她固定在自己身前。
于是他成為她在這世界上最后的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