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這姑娘榆木腦袋一樣,上課的時候老師強(qiáng)調(diào)了多少遍的問題就是怎么也聽不懂,每次還用那雙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程嗣開始還假意不理她,后來還是忍無可忍扭過去跟她講題。
事情發(fā)展的和程嗣猜想中的一樣,柳煙兒并沒有受那家人的待見,偶爾電視上會做做秀給她買些漂亮裙子,平時連理都懶得理她一下。
保姆們從未拿她當(dāng)過柳家的大小姐,有的時候甚至吃飯都上不了桌,先等柳家人吃完了,接著輪到家傭,最后可能才會輪到柳煙兒。
程媽媽看這姑娘可憐,平時柳家人不在的時候,也會領(lǐng)她到他們居住的房子里吃飯學(xué)習(xí)。
大多時候睡覺她不愿意走,程媽媽就讓她和程嗣睡到一張床上,一個床頭一個床尾,她坐在中間為他們扇風(fēng)捉蚊子。
就這樣,柳煙兒和程嗣幾乎每天二十個小時待在一起。
柳煙兒很喜歡粘著他,程嗣則表現(xiàn)的極為冷漠,板著一張小臉只知道學(xué)習(xí),平時見誰也不笑。
程媽媽還總是開玩笑般的吐槽他,“成天冷著一張臉,小姑娘都要被你嚇跑了,以后我們阿嗣還怎么討新媳婦啊。”
程嗣冷哼一聲不去理她。
柳煙兒則在一旁滿是笑意的接嗆,“不會啊,程嗣很帥的,一定好多人喜歡,我就很喜歡。”
少年那張冷漠的臉頰忽然詭異的泛起一陣紅暈,就連耳尖都多了幾分燒灼感。
“誰要你喜歡,笨死了。”
“那我以后要是變聰明了,就可以嫁給你做媳婦嗎?”柳煙兒完全不在意他語氣的生硬,反而亮起了星星眼。
少年臉頰更紅了,他扭過頭,幾乎惱羞成怒的開口,“當(dāng)然不行,我是不會娶你的�!�
柳煙兒撅起嘴巴:“不娶就不娶嘛,那么兇干嘛,我又不是非要嫁給你�!�
“那你還想嫁給誰?!”
程嗣回過頭,幾乎下意識的開口反駁。
程媽媽在一旁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兩個不過才上初一的小朋友,都開始談婚論嫁起來了。
程嗣這別扭又倔強(qiáng)的性格,簡直和他爸爸生前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大概初二那年,柳煙兒還在上課就被柳家人早早接回了家。
他們給她換上了漂亮的裙子,交代柳煙兒今天來的人很重要,順便給了她一份臺詞,讓她面對鏡頭的時候要多夸夸柳家。
柳煙兒點(diǎn)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
這些年來她早就習(xí)慣了配合柳家人演戲,這些臺詞她脫稿也能背的滾瓜爛熟。
柳煙兒很不喜歡這種虛偽的感覺,但她想和程嗣住在一起。
為了不被趕出去,她必須配合他們演戲。
別墅的客廳里坐了大約四五個人,一見柳煙兒來了,養(yǎng)母親昵的笑著拉著她的手走到幾人面前,“這就是經(jīng)常跟你們提起的煙兒了,我們從福利院收養(yǎng)的繼女,現(xiàn)在已經(jīng)亭亭玉立,都長成大姑娘了�!�
“來煙兒,快給叔叔伯伯們打個招呼�!�
柳煙兒走到那些人面前,頗為乖巧的逐一打了招呼,聽著他們客套的對著養(yǎng)父母一頓夸獎。
說他們菩薩心腸,經(jīng)常做公益不說,連收養(yǎng)的女兒都這么疼愛。
大人們相互吹捧著,柳煙兒坐在角落里不說話。
她注意到沙發(fā)最邊角的位置坐了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少年,他滿身都是名牌,單單坐在那里也顯得貴氣十足。
他的父親喊他景彥。
景彥明顯興致沒那么高,一雙漆黑的眼睛里滿是空洞,就那樣沉默的坐在那里,一句話也不說。
柳煙兒理他很近,明顯的感覺的到景彥的低氣壓。
她摸了摸口袋,里面躺著一顆小小的糖果。
這還是程嗣英語聽寫第一名,老師獎勵給他的。
但是程嗣說他從小就不喜歡吃糖,所以每次的糖果都會丟給柳煙兒。
還真是挺可惜的,哪有小孩不喜歡吃糖啊。
“要吃顆糖果嗎?”她聲音壓得很低,還下意識的抬起眼皮看了大人們一眼。
景彥先垂眸看了糖果一眼,才慢慢抬起頭看著她,唇角抿成一條直線。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他聲音有些啞,聽起來涼颼颼的。
柳煙兒有些不明白:“什么?”
景彥目光有些復(fù)雜,半晌,他還是咬著牙開了口。
“他們表面上都在夸贊,看你的眼神里,分明全是看不起�!�
說到后面的時候,聲音越來越低,連柳煙兒都差點(diǎn)沒聽到。
“我知道啊,與其糾結(jié)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倒不如吃顆糖果吶�!�
柳煙兒微微笑了笑,將手心中的糖果攤開,“這顆送給你,別不開心了�!�
景彥愣愣的看著她,目光落在手心中的糖果,抿了抿唇半晌都沒再說話。
沒過多久,柳煙兒就找借口離開了。
她坐在程嗣家門口的石階上,拿著那顆挑揀了許久的四葉草挑逗著面前的蝴蝶,托腮等著程嗣放學(xué)。
景彥站在別墅門外看著她,目光里有些說不出的復(fù)雜。
程嗣火急火燎的從學(xué)校回來了。
他剛跨進(jìn)院子,一看見坐在門外的柳煙兒,原本緊繃的情緒瞬間松懈了不少。
“程嗣,你回來了!”柳煙兒隔著老遠(yuǎn)朝他招了招手。
“你去哪了?!回家為什么不告訴我一聲,你知道我在學(xué)校找了你多久嗎?”
“對不起嘛�!绷鵁焹盒∨艿剿磉叄斑@顆四葉草送給你好不好,聽說這個是傳說中幸運(yùn)草,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程嗣冷哼一聲,掃了一眼她漂亮的裙子,“你干嘛穿成這樣�!�
“今天家里來人了�!绷鵁焹盒÷曊f,“就因?yàn)檫@個我才被提前接回來的。”
“那下次回來也要提前告訴我一聲知道嗎?”
說著,他目光隨意的往別墅門外看了一眼,微微蹙起了眉頭。
“那是誰��?怎么一直看著你�!�
柳煙兒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這才發(fā)現(xiàn)門外的景彥。
也不知道他一個人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哦,那是景彥,就是客人之一,可能出來透透氣吧。不管了,我們進(jìn)去吧,我在門外等了你好久呢,兩條腿上都是包,這下蚊子顆爽翻了。”
程嗣嗯了一聲,朝著柳煙兒腿上瞄了一眼,“下次別等我了,提前進(jìn)去知道嗎?”
“可是家里的鑰匙我老忘了帶�!�
“你傻嗎柳煙兒,告訴過你多少次了,門外的磚塊下面有備用鑰匙。”
“你小聲點(diǎn)�!绷鵁焹壕o張兮兮的往四周看了一眼,“別被別人聽到了�!�
程嗣嗤笑一聲:“放心好了,家里被搬光了也值不了幾個錢�!�
初三那年,程媽媽出了車禍。
那場車禍很突然,沒有一句多余的交代。
等程嗣和柳煙兒從學(xué)校匆忙趕過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徹底合了眼。
明明早上還笑著給他們準(zhǔn)備了中午的便當(dāng),叮囑他們必須把蔬菜全部吃光光。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徹底從他們都世界里消失了。
那幾天程嗣消極的不成樣子,已經(jīng)是初三的學(xué)生了,他不吃飯也不說話,成天只在房子里悶著,任憑柳煙兒怎么喊他也不應(yīng)聲。
母親走了,他也沒有在柳家住下去的理由了。
幾天后柳煙兒生日那天,程嗣早早從學(xué)校出了門。
街角的玻璃窗里有枚漂亮的蛋糕,柳煙兒每次路過這里都快移不開眼了。
蛋糕也就巴掌那么大,標(biāo)價兩位數(shù)。
“您好,可以幫我打包一個這個嗎?”
程嗣走進(jìn)店內(nèi),對著收銀員指了指那枚小小的蛋糕。
“抱歉,這是客人提前預(yù)定好的�!�
收銀員滿是歉意的笑了笑,指向一旁的生日蛋糕,“店里的蛋糕需要提前預(yù)定,只剩下這個客人沒有來領(lǐng)取,您看您要是需要,我?guī)湍虬�。�?br />
比起櫥窗里的那枚蛋糕來說,這個更大樣式也更漂亮,標(biāo)價也貴得多。
程嗣垂眸看著手心里被他攥的皺皺巴巴的錢,零錢整錢加在一起一共兩百多塊。
這是他一個月的生活費(fèi)。
“好吧,就要這個了。”他抿了抿唇,將所有的錢交到收銀員手上。
認(rèn)識這么久以來,他一直都沒能力送她什么像樣的禮物,還總是嘴巴很臭的挑她的刺。
這個蛋糕,就當(dāng)作是他們最后的告別。
柳煙兒人生中的第一次生日,是程嗣陪她過的。
這天放學(xué),程嗣回去的很早,等到柳煙兒打開門的那一刻,泛著燭光的蛋糕慢悠悠的印入她的眼簾。
程嗣捧著蛋糕,唇角掛著一絲笑意,向她慢慢靠近。
“生日快樂,柳煙兒,許個愿吧�!�
她眼眶通紅的閉上眼睛許愿,長睫微微顫抖,那張漂亮的小臉被燭光映照的極為精致。
“我能許兩個愿望嗎?”柳煙兒眼底帶淚,忽然扭頭看向她。
程嗣難得溫柔:“當(dāng)然,把以前的也補(bǔ)上�!�
“那我開始許愿嘍。”柳煙兒閉上眼睛,很是虔誠的開口,“第一個愿望,上帝保佑我一定能夠好好保護(hù)程嗣�!�
“第二個愿望,我希望程嗣所有的不幸都消失掉,能夠幸福平安,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程嗣掀起眼眸看著她的側(cè)臉,眼皮沉沉的,喉嚨干澀到說不出話來。
等柳煙兒抬起頭吹滅蠟燭的時候,程嗣才斂了情緒,輕笑一聲道,“哪有許愿說出來的,這樣就不靈了�!�
“我就是要說出來讓上帝聽到,不然它要是忽略我了怎么辦。”柳煙兒一副強(qiáng)詞奪理的模樣。
這天晚上,他們偷偷溜到了后花園里最適合看星星的地方。
坐在軟綿綿的草地上,程嗣和柳煙兒并肩靠在一起。
他第一次跟她講起自己的故事。
“我爸是生病走的,那年我媽還帶我去算了命,神婆告訴我媽,說我這人命格不好,克家人克朋友妻子克任何親近的人,就連自己的命也好不到哪去�!�
柳煙兒愣愣的看著他:“所以就是因?yàn)檫@個,你以前才不愿意跟我玩的嗎?”
程嗣扭頭看著她,不知道是不是柳煙兒的錯覺,她總覺得,程嗣眼睛好像紅了。
“那你怕嗎?”
柳煙兒拼命搖頭:“一點(diǎn)也不怕,而且我還不信�!�
程嗣沒接下去,只是笑著摸了摸她的發(fā)。
他低頭從脖子上取下一枚玉佩一樣的東西,將它帶在柳煙兒脖子上。
“這是什么?”柳煙兒低頭摸了摸玉佩,問道。
“平安符,我媽在寺廟求的�!�
柳煙兒慌忙開口,著急的想取下來,“那我不能要,這是你的東西�!�
“拿著吧。你不是許愿要保護(hù)我嗎?只有你先平安了,才能好好保護(hù)我,不是嗎?”
這晚的風(fēng)太過溫柔,柳煙兒不知何時已經(jīng)模糊了意志,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還躺在軟綿綿的草地上,身上蓋了層薄毯,身邊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
程嗣走了。
沒打一聲招呼。
那間小屋里的東西他什么也沒帶走,學(xué)校桌洞里的書也搬空了。
老師說他退了學(xué)。
柳煙兒不管怎么樣也找不到他。
認(rèn)識這么久了,她都沒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更打聽不到程嗣的消息。
正當(dāng)她著急到迷茫的時候,她看到了路邊那個巨大的明星海報。
大街小巷,到處都是。
看著看著,柳煙兒忽然燃起了一絲希望。
要是她真想找到程嗣,她就必須要站在最高的地方,這樣程嗣才能看到,才能知道。
她會去學(xué)著做家務(wù),學(xué)著去賺錢。
不管再窮再苦,她都能堅持下去。
只要程嗣愿意讓她跟著他。
借著漂亮的外表和當(dāng)年備受關(guān)注的柳家養(yǎng)女身份,柳煙兒借助互聯(lián)網(wǎng)的方式唱歌拍段子,很快就在網(wǎng)絡(luò)上爆紅。
也就是那個時候,柳家發(fā)現(xiàn)了柳煙兒賺錢的能力和天賦。
拖了點(diǎn)關(guān)系就把她塞到娛樂圈去了。
第一次跟著經(jīng)紀(jì)人蘭姐到劇組的時候,柳煙兒還懵懵懂懂的。
也就在那一年,她認(rèn)識了漂亮明媚的顧棲。
雖說是同樣的年齡,顧棲戲齡可比她豐富多了,從前柳煙兒都只在電視上才能看到她的。
現(xiàn)在近距離觀察,她比電視上還要漂亮的多,只是氣質(zhì)高貴冷艷到讓人不太敢接近。
即使小小年齡,那雙媚眼都像是要勾人魂魄一般嫵媚驚艷。
整個劇組只有她們兩個同齡人,剛開始顧棲還不怎么搭理她,后來時間長了,兩人關(guān)系也慢慢好了起來。
某天晚上,兩個女孩窩在一張床上睡覺。
柳煙兒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她扭頭看向正在垂眸玩手機(jī)的顧棲。
“希希,你餓嗎?”
顧棲也摸了一下肚子:“有一點(diǎn),但是蘭姐不讓我們晚上吃東西,說是會胖,東西已經(jīng)收起來了�!�
“我知道藏在哪�!绷鵁焹盒α诵ΓS手套上衣服,“我現(xiàn)在就幫我們偷過來�!�
廚房理她們居住的地方不遠(yuǎn),柳煙兒趁著旁人不注意就偷偷摸摸的溜了進(jìn)去。
她蹲在櫥柜旁邊,抬起頭,目光緊緊的盯著桌子上的小蛋糕。
目光移到門外的大人身上,小手偷偷摸摸的往上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