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李弘才飛快的看了他一眼,只見對方眉目清朗,眼眸淡然而隱藏著銳意,單單站在那里,就仿佛讓人不敢仰視,他又飛快的埋下頭去,心中緊張的大跳,垂首站立在一旁。
北堂昂見他不說話,笑著提醒道:“殿下讓你說話呢�!�
李弘才一凝神,這才開口:“前些天,我們在西楚的探子探查到西楚皇宮內(nèi)部竟然剛經(jīng)過一場宮變!”
玄凌耀望了眼北堂昂,不動聲色的神情下,眼中情緒微藏波瀾。
“...似乎是二王子楚輕厲謀算了大王子,自己企圖登上王位,搞得西楚皇宮一片混亂,但是奇怪的是便面上看去,卻都正常得很,沒有人鬧事,而且嚴密戒嚴,我們的人若非察覺連日來許多非楚輕厲一黨人的人被清洗,根本看不出任何異狀,所以...”
“所以才直到今日才有急報送來?”玄凌耀眉間漸漸凝重,“那么那個大王子如何了?我猜,應該是逃了罷�!�
“正是。”李弘才點點頭。
北堂昂沉吟片刻,問道:“殿下怎么看?”
玄凌耀把玩著那柄折扇,眸光冷銳,“想來楚輕厲是準備多時了,但是這么大的動靜我們到現(xiàn)在才得到蛛絲馬跡,這么大的手筆絕不是西楚的人封鎖消息做得到的,著實奇怪,恐怕,是有我東玄內(nèi)部的某些人不愿讓我們這么快得到消息�!�
“怎么會?!”李弘才不顧禮節(jié)大聲道,“殿下!我們決計不會知情不報!殿下明鑒�。 �
玄凌耀微微一愣,莞爾道:“誰說你們知情不報了?此人的手段不是你們能查知的,況且現(xiàn)在知道的也不算晚,你們不必太過愧疚,繼續(xù)專心為朝廷效力便是�!�
李弘才這才舒一口氣,滿臉通紅的退到一邊。眼睛忍不住往玄凌耀看去,這是皇子耶!皇子!從前聽說大將軍對他如何推崇,那些下級士兵還頗為不屑,在皇宮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皇子能記得上將軍的十分之一么?
玄凌耀忽然沉下臉,喝道:“李弘才!擅自揣摩上意,你可知罪!”
李弘才腦中轟得一下,乖乖,怎么說變臉就變臉啊!
卻見玄凌耀眼光緩下來,淡淡道:“罰你回去閉門思過一日,還不快去�!�
北堂昂見他還愣在那里,便過去低聲道:“殿下見你疲憊讓你回去好好休息呢,還不謝恩。”
李弘才這才恍然,更加臊紅了臉,結(jié)結(jié)巴巴謝恩,旋風一樣沖了出去。回到帳篷里卻是心潮澎湃難以入睡。
誰在跟老子說二殿下的壞話,老子跟他沒完!
帳中,北堂昂神色凝重,道:“殿下是懷疑...他?”
玄凌耀冷冷道:“原來以為他至少不會出賣朝廷,沒想到為了和我作對,當真是什么都干得出來�!�
這個他,自然是指他的好大哥,東玄的大皇子,亦是傷害楚嘯的罪魁禍首,玄凌輝。
北堂昂看著他的側(cè)臉,微微嘆口氣,道:“虎口關(guān)這事就交給我吧,明日...你打算怎么辦?”
玄凌耀將扇子攤開,又合攏,握在手中,漸漸握緊,語氣平靜道:“自然是去�!辈坏缺碧冒赫f話,又加上一句,“我一個人去�!�
“萬萬不可!”北堂昂想也不想的制止道。
玄凌耀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那雙眼睛,堅定的目光,淡然卻無法更改。
“你可放心,我自有安排�!�
北堂昂嘴唇微翕,到底還是閉上。心中莫名澀然,心底不由對這個楚嘯萬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男人,竟然讓二殿下執(zhí)著至此...
楚嘯!
終于他還是退卻了,就連在沙場拼殺十多年的悍將,他竟還始終無法抗拒那雙執(zhí)拗的眼眸。北堂昂苦笑著,懇求道:“請準我?guī)弦磺вH兵在古峰巖外接應�!�
古峰巖,坐落于靈山附近的茂密叢林的邊緣,叢林名曰萬木林,因之瘴氣氤氳,毒蟲毒草數(shù)之不盡,又名無回林。古峰巖外只留下一條狹窄的山道,兩旁怪石嶙峋,猙獰可怕,旁人輕易不敢上來。
北堂昂精挑的一千親兵,卻也只能侯在半山腰上,不敢再上前,就是不算投鼠忌器,那山上之人,兩個都是天龍貴胄,北堂昂稍有動作也會被扣上一個犯上謀逆的大帽子,足以令他寸步難行。
周林一身戎裝,來回的踱著步子,忍不住向他的大將軍走去。
北堂昂坐在陪伴多年的紫騅馬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上山的小道,脊背挺直,仿佛一桿隨時出鞘的標槍。
幾個時辰前,他從這里送走了二殿下。
“將軍,這都快三個時辰了,殿下他...”周林瞧著北堂昂的臉色把后面的話生生咽下去。
北堂昂只是搖搖頭,道:“殿下若遇到危險,自會放出信號。上腳下還有齊冷副將帶領(lǐng)的一萬士兵保駕,若有異變...”他住了嘴,淡淡轉(zhuǎn)過去望著山頂,目光卻是掩不住的血腥。
大皇子玄凌輝殿下,飛龍軍已將古峰巖圍得水泄不通,你真認為小小一個楚嘯值得我們放棄這么好的機會么...究竟還有什么后招呢?
古峰巖頂上,有一片幾丈方圓的石路空地,雜草叢生,往后望去,叢林就在眼前,依稀可見深處的白色瘴氣,仿佛鬼混一般漂浮在樹林之間。
空地中間立著一根石柱,直插入地下,上面刻著不知名的圖騰,相傳是遠古時期的擎天柱剝落下來落到此處的一部分。
蕭初樓正被綁在這根巨大的石柱上。他稍稍動了動,身上的牛皮筋立即勒的更緊,饒是他護體真氣尚未完全消散也被整得夠嗆。
唉,想他蕭某人一世英名竟然要葬送這種鬼地方,真是...
四周極是安靜,風吹草動,蕭初樓四下看看,這里怪事草木之中起碼也埋伏了上百名武功高手。
他其實并不奢望玄凌耀真的會單槍匹馬闖來救他,如果玄凌耀真的聰明,就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反將一軍,讓北堂昂領(lǐng)軍將這里團團圍住,就算此處的高手死士再怎么厲害也不可能帶著玄凌輝突出重圍。玄凌輝之所以敢這么有恃無恐,只怕是早已命令心腹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程簡率領(lǐng)御林軍來保駕。不過若是在這之前控制住局勢,一切就已成定局。
而他蕭初樓就算在混亂中死掉了,那也正好一口吞了群龍無首的蜀川。
這,才是一個霸主該有的氣魄。
這一局棋,勝負只在玄凌耀一念之間。
蕭初樓甚至把自己都算計進去,當成一枚棋子,脫身之法,他也不是沒有,不過這個時候,他突然萬分好奇,他的凌耀,究竟會如何抉擇。
一如一個月前,他也是這樣逼著玄凌耀殺了“楚嘯”。
那時他既失敗了卻也成功了,但是現(xiàn)在呢?
等了幾個時辰,山路上空空蕩蕩的,天色陰霾,天公仿佛隨時會發(fā)怒一般。
玄凌輝從一塊巨石后走出來,袖管背在身后,嘴角擎著冷笑:“楚嘯,看來你的價值并不大呢�!�
蕭初樓苦笑道:“殿下,在等片刻罷。反正小人也是您階下之囚,也不在乎這一時片刻�!�
玄凌輝并不買賬:“想拖延時間么?”
“錚”的一聲,銀光一閃,玄凌輝拔劍點在他喉間,劍尖輕輕一壓,點出一點殷紅的血珠。
他的聲音如同地獄的修羅:“沒有價值的廢物,我絕對不會姑息!”
蕭初樓一臉恭順,并沒有反抗,腦中搜腸刮肚想著拖延時間的法子,氣海中卻漸漸凝聚起一股若有若無的力量。
“慢著!”一聲低沉的喝止猝然響起——
兩人渾身一震,只是一人喜形于色,另一人似喜似憂。
遠處的竹林小道上,一人一馬漸行漸進。
玄凌耀一身黑衣,領(lǐng)口袖擺勾著明黃的孔雀金線,坐下的獅子驄通體雪白,高大威猛。他拉著馬韁,緩緩踱步過來,靜靜地看著蕭初樓,臉上神情同樣的似喜似憂,讓人捉摸不透。
玄凌輝哈哈大笑道:“二弟,幾日不見,愈發(fā)清瘦了,難道竟是為這個男人么?”他拿著劍的右手一勾,明晃晃的劍鋒架在蕭初樓的脖子上。
“皇兄,你要殺的是我,何必去殺一個不相干之人�!毙枰穆曇舻捻懫�,似乎對周圍漸漸圍攏的穿著怪異的幾十個武林人士毫不在意。
玄凌輝目光漸冷,他恨極了玄凌耀這幅永遠淡然永遠鎮(zhèn)定的臉。
“哼,箭手,出來!”
這些人中頓時走出數(shù)十個手持大弓的箭手,箭頭漆黑,對準中間的玄凌耀。
玄凌輝眼見勝券在握,不禁笑道:“二弟,你莫非以為有北堂將軍的庇護,就能穩(wěn)操勝券?這會兒算算時辰,大概山下飛龍軍的人已經(jīng)和御林軍打起來了罷。而且,只要擎了二弟,相信北堂將軍也不會這么不識時務,輕取妄動,你說是不是,我的好二弟?”
“你以為方才上山之時,那些機關(guān)陷阱、毒蟲毒草都為何而下,二弟,為何你還不下馬,是怕離開了馬兒,就站不住了罷�!�
玄凌耀神色不變,只是看著蕭初樓。后者唯有苦笑。
玄凌輝心中恨極,目光一轉(zhuǎn),忽然撤了手中的劍,兩指挑起蕭初樓的下巴,神色曖昧道:“還真是多虧了嘯獻的苦肉計,否則還真無法這么容易將二弟你心甘情愿的騙過來呢,嗯?”
“一派胡言�!毙枰K于開口反駁,一向淡然的口吻卻終有零碎的焦躁。
“哈哈,看來二弟果然不信呢。二弟你可知,你的心腹因為貪生怕死,又不舍榮華富貴,早已歸順于我,又心甘情愿服下我的忠心丸,此計正是向我表忠心呢!”
玄凌輝一劍劃下,斬斷了捆住蕭初樓的牛皮筋,竟然就這么放了他。
“既然二弟已經(jīng)來了,自然不能再這么對待我的得力干將,來,嘯,過去殺了他!”
話音剛落,玄凌耀處變不驚的眸光中終于出現(xiàn)一絲破碎——
蕭初樓清清楚楚的看見他眼中的暗涌的震驚與憂怒,心中忽然掠過一個連他自己都感到可怕的想法,他原意是要一手扶凌耀登極天下至尊,沒想到到頭來...竟是他一手毀了他?!
第二十四章
恨意
事情變得更加出乎意料,蕭初樓亦沒想到玄凌輝會這么簡單就放了他,心中卻不喜反憂,且不論身中劇毒,武功又失,再不說周圍那些虎視眈眈的武林好手,就是那數(shù)十名箭手就不是好對付的。
看來,玄凌輝果然是勝券在握,他“楚嘯”也沒有什么利用價值了。
蕭初樓不可察覺到扯起一抹苦笑,枉他自詡智謀,沒想到當真要陰溝里翻船了?
不過,他還不想死,更不想拖玄凌耀陪他下地獄!
他抬頭看著玄凌耀,對方眼中情緒已然深深埋起,看自己脫困,似乎松了口氣。
這個認知,讓蕭初樓心中驀然一刺。
玄凌輝被在身后的手微微做了一個手勢,身旁立即有人俯身過去聽候差遣。他右手放平,輕輕斜下一劃,帶著狠絕的眼光淡笑著望著中間兩個越走越近的男人。
不為他所控制的東西,絕不需要活在這個世上。
那下屬得到命令,立即令弓箭手準備,剎那間,數(shù)十支漆黑的箭頭,齊刷刷指向兩人。
玄凌耀竟似笑了笑,仿佛其他人根本不存在,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他放下韁繩,緩緩下馬,背脊挺得筆直,視線中,蕭初樓的身影占得滿滿的。
蕭初樓看著他完全不防范的樣子,無奈道:“你不怕我真殺了你?你知道在我眼里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當日你逼我殺你,如今,皇兄逼你殺我,算不算是扯平了?”玄凌耀竟然微微笑起來,仿佛心中放下了什么重擔,無比釋然起來。
蕭初樓微微一怔,這人原來一直...耿耿于懷。
是良心的譴責,還是惱他的狠心,抑或是...
不過...這都什么時候了,你TM還有心思開玩笑?!蕭初樓在心中狠狠地問候了下他祖宗。
那些武林人士見這兩人非但不拔劍相向,而仿佛多年老友寒暄招呼的場面,十分詫異,面面相覷。
烏云在天,漸漸擋住了太陽,山頂上風聲格外的大,也不知是距離山下太遠,還是這風聲掩蓋住了山下的交戰(zhàn)之聲。
背后叢林之中,隱隱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
蕭初樓心中’暗叫不好,雖不知此人到底是誰,但是...絕對是個高手。
奇怪的是,若非是大皇子的人,為何隱忍不發(fā)。不過此人氣息全然陌生,也絕不是他所認識的,難道是凌耀帶來的?
玄凌輝等得有些不耐,不過即將到手的獵物,他總有興致,先玩弄玩弄的。
“二弟,不是大哥絕情,你也知道,這一山不容二虎,一國絕無二君,你要怪,就怪錯身帝王家罷。待你和你的好屬下好生敘完舊,皇兄這就送你上路,去陪你那苦命的母妃�!�
玄凌耀從不曾正臉看過他的雙眼這時才轉(zhuǎn)過去,眼中突然躥起的恨意讓玄凌輝一愕,幾乎退了一步。待他細查去,卻又消散無蹤了。
只聽玄凌耀冷笑道:“皇兄,母妃的冤屈,你我心知肚明,暫且不提,不過皇兄只是要殺我,何必去動三弟!”
玄凌輝渾身不可察覺的微微一震,隨即鎮(zhèn)定的笑道:“二弟說笑了,我何曾動過三弟?若你識相,還是快快將三弟交出來,我或許看在你我兄弟份上,日后處置翟賢、北堂昂也手下留情些。”
玄凌耀卻是毫不買賬,一聲比一聲喝問的凌厲:“你到底對凌過做了什么?!害得他如今病體纏身,動不動便會暈過去,一聽到你的名字,都會嚇得臉色慘白,還有,他私自出宮尋我,你究竟知是不知?”
玄凌輝臉色數(shù)變,瞳孔一縮,隱約的閃過一絲痛楚,愈發(fā)陰沉下臉,眸中殺意越來越盛,雙手握成拳,重重哼了一聲,冷冷道:“你好意思問我?!要不是因為你,凌過會心病沉疴?!要不是執(zhí)意為了找你...他怎么會——”
他突然住了口,略略平靜自己的失態(tài),一想到那夜羅帳昏暗,他的凌過慘白卻倔強的神情,他的心痛和恨意幾乎熾熱的要將一顆心都燒化。
玄凌耀、玄凌耀!
從小到大,什么都要同他搶,無論是父皇的寵愛,還是長輩的矚目,所有的光輝,都是他的,若不是他母妃玲妃與人私通犯下滔天大罪,只怕那皇位早已是他的了!這些都罷了,但是,但是,為何連他最最珍視的三弟,竟然心中都對他——
“玄凌耀,你我之中,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毙栎x冷冷的笑著,右手揚起,輕打一個手勢。
殺——!
蕭初樓心頭一陣絕望,竟然就要這么死在這里?!
眼看箭雨紛至,蕭初樓忽覺左手被一扯,玄凌耀竟然抱著他滾到那匹獅子驄腹下,貼著馬肚子鉆了過去!
一輪箭雨落空的落空,許多射在獅子驄上,那畜生大痛,立即發(fā)起狂來,四蹄揚起,向玄凌輝發(fā)狂一般沖過去。
玄凌輝一驚,寶劍揮下,但在發(fā)了瘋了畜生面前竟也無法相抗,旁邊立即有人圍過去,圍攻之下也終于將獅子驄砍死。
玄凌耀將懷中的扇子拋給蕭初樓,長劍在手,已經(jīng)沾染了淋漓的鮮血。
有敵人的,亦有他自己的。
已發(fā)了幾輪箭雨,掉落一地的箭頭,蕭初樓內(nèi)力暫時失了大半,幸而身法依舊是一流,左躲右閃之下,仗著折扇中尖銳的暗器,身影騰挪之間,不但無人傷的了他,反而能時不時放倒幾個。
只不過...
蕭初樓轉(zhuǎn)眼瞥見玄凌耀肩背插著兩只利箭卻依然兀自不肯屈服的削瘦身影,心里一陣刺痛,眼中驀然發(fā)酸。
此時此刻,弓箭手忽然退去,那些早已摩拳擦掌的武林高手,這才漸漸圍攏過來。
圍攻中間兩個強弩之末!
玄凌耀同時也住了手,一只手橫在蕭初樓身前,耳邊是他細細喘氣的聲音。肩上的箭身已被劈去,只剩箭頭還嵌在身體里,周圍的衣衫盡被鮮血所染。
“撐下去...”凌耀未曾回頭,這句話既是對蕭初樓說的,亦是對自己說的。
撐下去....
蕭初樓微微笑了,玄凌耀卻無法看見,他眼中深不見底的黑暗。蕭初樓深深吸一口氣,右手抬起來,手心向下,正對自己天靈蓋——
那些武林人士忽然愣住不動了,仿佛看怪物一樣的眼光看著他們。
玄凌耀已察覺出不妥,他驀然回頭,瞳孔驟然緊縮——“不——!”
蕭初樓的手已經(jīng)拍下,猛擊在自己天靈蓋上!
剎那間,他精神一陣恍惚,似乎有劇烈的震動自頭頂向下波及而去。片刻,蕭初樓只覺得自己變得輕飄飄的,仿佛要飄然遠去。
難道竟然還是失敗了...這就是死的感覺么...
蕭初樓苦笑。他...這算是客死異鄉(xiāng)吧...原以為自己會不甘,不甘還沒有回到屬于自己的世界去,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這里,現(xiàn)在卻只有淡淡的遺憾,一個模糊的影子罷了。
真正難過的是,那個男人,竟也被他拖累,要埋骨在此么...
誰知,卻在這時耳邊突然響起玄凌耀嘶啞的吼聲,越來越清晰——
“不要死!你又騙我是不是?!”
“我不準你死!”
“你給我回來——回來——!”
也不知是魔煉羽化大法發(fā)揮了作用,還是玄凌耀悲切的嘶吼將他的靈魂又叫了回來,蕭初樓整個身體瞬間變得分外靈敏起來,甚至百丈外落葉飛花,都一清二楚,體內(nèi)暖流舒展四肢,源源不斷的力量游走身體,格外暢快。
“二弟!你的好屬下知道你必輸無疑,自己逃出生天無望,這才自盡,你何必還苦苦掙扎呢?哈哈哈哈哈!還不快去殺了他!”
周圍眾人這才哄然反應,冰冷的兵器在陰森的烏云下寒影幢幢,便要向玄凌耀身上招呼過去。
劍鋒準確的刺進一人胸膛,熱血嘭的噴灑出來。
玄凌耀雙目暗紅如血,他的瞳孔仿佛沒有焦距,卻又如此犀利。長劍在手一勾一削,又一個熱呼呼的頭顱隨著四濺的血滾過空中,滾落在地上。
“等我,初樓�!毙枰谛睦锬瑪�(shù)著,一個,兩個...
他不想去看身后的蕭初樓,那個體溫漸漸消散而去的人,那個給他帶來希望、喜悅、愉快、寂寞、惆悵、悲傷的人就這么戛然而止,就這么....
離他遠去——
雪亮的刀光高高揚起,狠狠朝他背后削下!
滿是鮮血的草地上,被人當做死人忽略的男人,驀然睜開了雙眼——
腥熱的液體灑上肌膚,滾燙如沸油。蕭初樓甫一張眼,卻是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影跌在他胸前。
一身玄衣已然破爛不堪,整個人仿佛力氣全被抽盡,只剩一口氣,若即若離。
蕭初樓心頭一顫,無法言喻的悲傷從喉嚨中溢出來。
“凌耀...”
這一聲,低沉壓抑,彷如無窮盡的痛苦,又似乎釋然和解脫。這時候,卻如一聲巨雷,砸在玄凌耀心上,他幾乎震撼到無法言語,雙眼的對視,一瞬間,世界似乎安靜下來,他眼中,只剩下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