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游己疑惑地抬頭去看付予還，完全不明白付神為什么又摸起自己的腦袋了，但他也沒有躲開。
付予還道：“不是每一個人都像你的父母感情那樣美滿幸福的，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對感情、欲望都不會克制，肆意發(fā)泄，得過且過�！�
“汪山的媽媽大概率不是自愿的�！�
付予還緩聲解釋：“在輻射區(qū)里，這樣的事情發(fā)生過太多，這里的人，不存在基本人權(quán)。”
而在這樣畸形的大環(huán)境下，弱者想要活下去，就只能付出自己的所有去交換，以求依附強者茍活。
“汪山的大拇指不是缺了半截嗎？”拍拍游己仰著脖頸看著他的圓腦袋，付予還耐心提示：“那個缺口，你會聯(lián)想到什么？”
“……鬼獒？”
被付予還哄小孩兒似的拍了拍，游己都沒來得及計較，難以置信道：“那是汪山爸爸的精神體咬掉的？！”
他們曾懷疑鬼獒會是付予還爸爸的精神體，害怕虎毒“要”食子，可現(xiàn)在換了個人，卻依舊沒有逃過這種命運。
“應(yīng)該是。”付予還頷首：“畢竟也不是世上的每一對父母都會愛自己的孩子�！�
付予還推測，汪山的母親當(dāng)年之所以把汪山遺棄在輻射區(qū)邊境線上，不一定是討厭嫌棄汪山這個“累贅”。
而事實或許正好相反，女子本弱，為母子剛，她也許是在盡自己所能，保下孩子的命？
“我不能理解。”
游己下意識擺了擺頭，以他與付予還目前的姿勢，一個站一個坐，一個人的手搭在另一個人的腦袋上，他一搖頭反倒像故意在蹭付予還的手掌似的。
付予還平直的唇線驀地彎起一個弧度。
游己看得呆了呆，突然訥訥蹦出了句：“付神，你以后真的會喜歡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游：甜選之子，絕不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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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話音剛落，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啊...”
這時，晏又玦突兀地“啊”聲，付予還與游己雙雙扭頭向他看去。
“我想起李康弟弟那里好像還有點事，我先走了！”他不該在這里，
他應(yīng)該在車底，
嚶。
晏又玦說完，
溜得十萬火急。
走之前卻又十分此地?zé)o銀三百兩地堵住耳朵，一邊火燒屁股地跑路，還一年默默念叨：“我什么都沒聽到，清場清場，
我自己滾！”
待晏又玦一陣風(fēng)似的撤離，
甚至出去之后不忘幫忙帶上大門。整個少管所醫(yī)務(wù)室再次陷入了死寂。
游己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突然就蹦出了一句這樣的問話。
就當(dāng)游己有些后悔，感覺尷尬難耐想要轉(zhuǎn)移話題時，付予還開口了。
他很直接，付予還道：“會�！�
游己：“……”
游己的這個問題問得原本就非常莽撞，
一時腦抽便脫口而出，
沒想到付予還的回答卻更是驚世駭俗，打得人措手不及。
一個字的回答，言簡意賅，
沒有半分猶豫，也不給自己的說辭留一點回旋余地。
付予還沒有在這個肯定答復(fù)中，添加任何“也許”、“可能”之類的副詞前綴。簡簡單單一個“會”字，
將這個事件在將來所有其他的可能性全部扼殺。
“會喜歡�！备队柽�視線低垂，唇角上揚的弧度卻始終沒有消失，
他認真地看著游己的眼睛，
一字一頓道：“我會喜歡你，
游己�！�
游己仰頭看著付予還，一錯不錯地看著對方，幾乎要忘了眨眼。他張了張嘴，卻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像有很多話想問，最后卻在付予還溫柔又包容的目光中沒了聲音。
付予還摸摸游己的發(fā)頂，掌心中刺刺的發(fā)茬溫暖而堅韌：“但是，你不要現(xiàn)在去急著思考這些，也不用回應(yīng)我什么。”
“無論晏又玦說了什么，我說了什么，任何人說了什么，你都不需要去在意�！�
聽到這里，游己皺起眉頭，似乎想反駁，卻被付予還搶了先。
“你不是還想回家嗎？”付予還指的當(dāng)然不是核心區(qū)，而是星歷222年，游己穿過來的那個時空的家。
“晏又玦說，他最短需要間隔十年時間才能再次發(fā)動穿越時空的異能，所以，你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會要待在我身邊�！�
要認清自己的感情，對付予還來說不難，即算“喜歡”這種情緒對他來說很陌生，但大概也就是因為這種陌生感，讓付予還很快察覺到異樣。
在付予還過去的二十年里，情感經(jīng)歷幾乎稱得上一片空白。
付予還很小很小的時候，他也曾渴望過“被愛”、“被關(guān)注”，但很遺憾，他的媽媽只關(guān)注爸爸，而爸爸也不愛他。
小時候的情感需求沒有得到過滿足，再長大些，懂事了點，他便學(xué)著去“愛人”。
小付予還曾經(jīng)也很努力地想要給予媽媽“愛與關(guān)注”，他以為媽媽想要的那些，只要他努力就能給予她。
可直到很后來很后來，當(dāng)他失去家，失去親人，甚至失去了基本的生存權(quán)，他也沒能滿足媽媽的需求。
付予還獨自在輻射區(qū)流浪了四年，從仇恨、憤怒、不甘到逐漸麻木、冷漠、嗜血，再到突然覺醒異能。
他的能力變得強勁，心卻變得很空，甚至感到茫然。
除了找到爸爸，為媽媽報仇，這個世界上仿佛就再沒什么能成為他的念想。
游己曾不止一次問過付予還，“喜歡什么”？
在精神海的記憶幻境中，游己也問過13歲的自己，“喜歡的顏色”、“哪種零食好吃”？
就連游己剛穿越來這里時，因為無聊創(chuàng)造的一個幻象歷險里，游己最開始的說辭都是：“我家的旅行星可大了，春夏秋冬四季一定有一季付神會喜歡！”
而付予還最初察覺到“喜歡”，也并不是游己精心設(shè)計的那場無人區(qū)“一見鐘情”。
付予還察覺到喜歡，是因為他明明對牛奶過敏，可他卻仍然想念牛奶的味道，是因為春夏秋冬四季，他知道了自己喜歡冬季，喜歡雪山上的大雪與雪里肆意飛揚的身影。
他終于懂了，他媽媽曾經(jīng)想要的“愛”與“關(guān)注”從來都有特定的人選要求。
除了那個人，別人給的，都不對。
因為，想要“被愛”、“被關(guān)注”的另一面，是她給對方的“愛”與“關(guān)注”。
“我希望，你把我的喜歡當(dāng)做一種對你的認可，而不是負擔(dān)�！备队柽�最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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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游己被付予還牽著手帶出醫(yī)務(wù)室，游己都真就沒回應(yīng)付予還一句。
晏又玦耳朵都快長在門上了，等到的卻不是游己開口，而是付予還打開醫(yī)護室破落大門所發(fā)出的吱呀聲。
“……”
“…………”
三人面對面靜靜地大眼瞪小眼，氣氛一度尷尬到腳趾摳地。
晏又玦迅速整理好臉部表情，輕咳了聲道：“我來告訴你們一聲，李康的弟弟已經(jīng)覺醒得差不多了，熟悉熟悉異能就能幫游己的媽媽開始治療�！�
一邊說，晏又玦一邊不停地偷瞟對面二人緊握在一起的手掌。
這不對啊？以游小己的個性，他聽完付哥這樣剖白自我，能忍住什么都不說？？？這倆人還他媽牽著手出來，也不像鬧掰的樣子，到底什么情況？！
晏又玦剛?cè)滩蛔柍鲆粋�“你”字，付予還便牽著游己走下醫(yī)務(wù)室門前的臺階，同時出聲提醒道：“當(dāng)心腳下�！�
抽取骨髓液的后遺癥具有隨機變化性，游己此刻短暫失靈的不僅是視覺，還有聲音。
游己的精神觸角雖然能輔助他感知世界，但到底不是真實視覺，倒是給了他一個很好的機會去探望燒傷的沈思琳。
由于“瞎了”，游己一直乖乖牽著付予還的手站在離沈思琳病床邊有一定距離的位置。
游己的精神觸角從精神海中冒出一個小頭，蠢蠢欲動在外試探，付予還與晏又玦同步接到精神傳輸信號——
「她真的不會感覺到痛嗎？」
晏又玦先是搖搖頭，反應(yīng)過來游己不一定看得到，正待回話卻猝不及防被游己踢了一腳。
“喂……”晏又玦不明所以，難道他在醫(yī)務(wù)室踢床的那一腳，還待時隔這么久還回來的？？？
付予還立時隔了個聲音空間出來：“他怕吵到沈�！�
明明也不能說話，游己卻自進這扇門后，呼吸都刻意放緩，人也不敢靠得太近，顯然是怕不小心驚擾了床上的人。
可惜，晏又玦生來“母子緣分”淺薄，不太理解得了游己的這份小心翼翼，但他選擇尊重。
“不痛，真的�！标逃肢i想了想，補充說：“你要是實在不放心，等她身體好點了，還可以給她做個精神催眠，把這一切忘個干凈，這樣以后也都不會有什么后患了�！�
游己聽后點點頭，安靜了會兒，精神觸角又動了動：「汪山的爸爸呢？」
汪山的爸爸，那個叫汪的人，可是殺害付予還媽媽的兇手。
“怎么不先問問陳晴�！标逃肢i挑眉提醒：“她才是讓你媽媽躺在這里的罪魁禍?zhǔn)��！?br />
游己當(dāng)然知道沈思琳被燒傷，必定是身為火系異能者的陳晴動的手，他媽媽的賬他自然會去清算，可害死付予還的媽媽，又使得付予還致殘的汪更是不能放過！
“都在少管所里�！�
晏又玦也不需要游己回答出點什么理由，他看向付予還，正色道：“付哥能給我三天時間嗎？我媽...我跟陳晴之前還有點私事沒解決，解決之后任你們處置�！�
他們心里都很清楚，汪不過是陳晴養(yǎng)的一條狗，背后真正授意“鬼獒”傷人的，只會是陳晴。
付予還沒什么意見，點頭應(yīng)允。
付予還爸爸的失蹤，媽媽的死，這么多年來輻射區(qū)知道不知道的許多異能者被害。
還有無人區(qū)地下實驗室那具男尸顯然是吳柯，沈思琳又嚴(yán)重?zé)齻�，哪怕是游己為讓李康的弟弟提早覺醒迫不得已抽骨髓液供養(yǎng)，這一樁樁一件件事，都有待慢慢清算。
可真正讓付予還感到棘手的，反而是縈繞在晏又玦身上的迷霧。
對方到底在隱瞞什么？又在謀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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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沈思琳重傷，陳晴和汪也不能立刻處理，游己和付予還便干脆在少管所住了下來。
志愿軍基地那邊，吳柯這個領(lǐng)頭的上尉都失蹤了，他們就算不出現(xiàn)也沒有人會來問責(zé)，畢竟輻射區(qū)這種地方，每天病的死的莫名消失的，早都見怪不怪了。
晚上，游己跟著付予還在少管所綜合樓7樓的圖書室安頓下來。
游己沒有傻到問付予還為什么選這里，畢竟他在對方的精神海記憶成像里看過付予還睡在這里太多次。
付予還在做睡前例行訓(xùn)練時，本來盤腿坐在窗臺上不知在看什么的游己突然湊了過來，雙目炯炯地盯著付予還一個勁地看。
付予還怔了怔：“怎么？”
“付神�！庇渭号吭诘厣�，歪著腦袋與正在做俯臥撐的付予還對視。
“我現(xiàn)在耳朵聽不到哦�！庇渭涸陂_啟話題前，首先報備了一下他身體的特殊情況。
抽過骨髓液后，游己五感隨機失靈的狀況還在持續(xù)，眼睛好了，聲音回來了，耳朵又罷了工。
不過游己并不在意，他已經(jīng)從白天的兩三種感官同步出BUG，到現(xiàn)在只剩下隨機一種感官問題在來回切換。
說不定，一覺醒來就能完全恢復(fù)！
游己向來樂觀，沒事兒人似的湊在付予還跟前，也沒說其他的，就趴在地上，側(cè)著臉，從下往上在付予還的鼻尖嘬了一口。
付予還身體一震。
像是被什么控制器按下了暫停鍵，俯撐的動作霎時僵住，手臂半晌沒再動彈。
游己砸吧了下嘴，在心里細細回味：唔，沒有心理障礙，一點都沒有！
耐心觀察了半天付予還的唇畔，游己發(fā)覺對方并沒有開口說話的征兆，于是他又十分主動地湊過去親了一下付予還冷然削薄的唇。
付予還的身體又是難以自抑地震顫了下。
“我好像也不太直。”游己棕色的眼睛里，有難得的羞赧，更多的則是坦然。
穿越到星歷200年已近半年時間，游己在這段時間里，跟在付予還身邊看到、聽到了許多輻射區(qū)的人生百態(tài)與無奈。
這些離他原本生活的世界極其遙遠陌生的見聞，讓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有多么幸運。
他或主動或被動地了解了很多人的往事，付予還的，汪山的，晏又玦的，還有他們上一輩父母之間的恩怨糾葛。
其中感受最深的還是付予還的經(jīng)歷。
他們聯(lián)盟的“戰(zhàn)神”原來是這樣煉成的？一點也不光鮮，一點也不值得開心和艷羨。
付予還領(lǐng)導(dǎo)解放了輻射區(qū)，建立了異能者管控塔。
他用自己小小的殘缺的身軀，從腐尸堆一點一點爬出去，步履蹣跚卻頑強地存活下來，最后長成了解放整個聯(lián)盟輻射區(qū)的領(lǐng)導(dǎo)人。
而在經(jīng)歷了無人區(qū)地下實驗室事件后，游己也終于明白“異能者管控塔”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它可以是對“吳柯”、“沈思琳”這類異能者的保護，也可以是對“陳晴”、“汪”這些因強大而膨脹出無限欲望的異能者的管控約束。
這也就讓游己原諒了在他初入異能者管控塔時被強制植入“異能者自毀器”的事，當(dāng)然，這玩意兒在他穿越前，被星歷222年的付予還親手取了出來。
付神說，他會喜歡自己，應(yīng)該是指現(xiàn)在就有點喜歡他了的意思吧？
坐在窗臺上的時候，游己一個人思考了很久。
從星歷222年的“聯(lián)盟戰(zhàn)神”付予還，想到星歷200年的他一個人的“付神”。
游己突然無法將兩個時空中，付予還的形象重合到一起了。他們在游己心中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被徹底分化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前者是高高在上的神，而后者才是有血有肉的人。
可“付神”過去真的受了好多苦，好多委屈啊。游己珍惜地摩挲了下付予還線條凌厲的下顎，再次親了親上方僵住的某人。
他不愿意看到他的希望落空。
他想他的“付神”，心想事成！
游己干脆仰面躺到地上，大大方方地告白道：“付神，我覺得我也會喜歡你，要不咱倆試試吧！”
喜歡這種事，想有什么用，得行動啊。
游己表白完的剎那，付予還漆黑的眼眸中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卻很快因?qū)Ψ狡策^頭去，而讓游己捕捉失利，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你還小�！�
沉默半晌，付予還慢慢道：“游己，你現(xiàn)在還小，遇到?jīng)]把握的事情不要沖動做決定。”
“我不小了！可以為自己的決定負責(zé)！”
付予還的前半句話游己看嘴型就讀懂了，他不滿地皺起眉頭，再三強調(diào)：“我成年了，而且付神你也只比我大兩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