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會幫她。
前提是她得讓他滿意，讓他愿意幫她。
盛聿離開以后，商渺一個人在走廊又待了很久，才回到病房去看外公。
正好看到護士來給外公翻身，老人像個木偶似的，被幾個護士一起推來推去。
他現(xiàn)在說話很含糊，商渺站在門口只能聽見嗯嗯啊啊的聲音。
聽得心酸。
也不忍再看。
直到幾個護士從病房里出去以后，商渺才整理好心情再進病房。
哪怕這段時間她在努力給自己做心理準備，可每次親眼看到外公這模樣以后，那些搭建好的心理防線，都會忍不住再一次坍塌。
商渺給外公按摩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指甲長長了，只能拿指甲刀給外公修剪指甲。
她看著外公的手，那雙曾經(jīng)抱過她、給她梳過頭發(fā)、教她寫字的手，如今干枯僵硬的如同一截枯枝。
商渺給外公剪著指甲，視線卻突然模糊起來。
何成的訓斥，盛聿的羞辱，她都能忍住。
可是看著外公這已經(jīng)瘦的皮包骨，上面卻還打著點滴的手，商渺卻再繃不住心里的情緒。
為什么會這樣，怎么就偏偏是她呢？
豆大的淚珠滴落在外公的手背上，老人家似乎有感應(yīng)，看著商渺，努力的說道：“渺……渺�！�
他說完還想抬手去替商渺擦眼淚，只是卻怎么也抬不動。
最后只能不停的重復(fù)著商渺的名字。
商渺知道自己情緒失控了，可她現(xiàn)在卻真的沒辦法再穩(wěn)住心里那股洶涌的酸澀感。
她也會累也會撐不住。
可她沒辦法。
她只能撐著，使勁撐著。
手指被人拉了下，商渺感覺到外公在自己掌心慢慢的寫著字。
對不起。
外公每喊一次渺渺，就在她掌心寫一句對不起。
直到后面，護工提醒商渺，外公的情緒不能波動太大，她才慢慢平穩(wěn)住情緒。
只是外公仍舊拉著她的手不放。
等到安撫好外公，從醫(yī)院出來已經(jīng)晚上。
盛聿的電話恰好打過來，商渺腳步微頓，她一接通就聽見他冷淡的嗓音：“GT，自己過來�！�
他說完就掛，完全不在乎商渺的回答。
商渺看著熄屏的手機在原地站了一會，才沒什么情緒的開車去了GT酒吧。
GT是圈里一個少爺玩票開的，一樓大廳卡座吧臺舞池熱鬧非凡。
二樓卻是幾個單獨劃出來的包廂，是專門給這些有錢人的少爺千金用的。
盛聿他們常在的那個包間，商渺剛推門進去，正好就是有人在開香檳，噴出來的泡沫，剛好有幾點飛濺到商渺臉上。
包廂里燈光暗，她看不清盛聿在哪里，正準備退出去給他打電話，就看見整個包廂的燈一下子全打開，商渺一下子不能適應(yīng)這個光線，下意識閉上眼。
齊頌散漫輕佻的嗓音驟然響起：“喲，商渺？”
她睜眼，才看見齊頌就坐在旁邊的一個高腳凳上，眼神玩味的打量著她。
“我還以為多有骨氣呢，怎么阿聿一個電話，你就又過來了？”他嗤了聲說道：“你這么聽話，謝潯知道嗎？”
盛聿給商渺打電話的時候，齊頌就在一邊，所以知道是盛聿叫她過來的。
只是他心里還惦記著上次商渺讓他難堪的事，所以說話就故意挖苦她。
商渺沒心情和齊頌多說什么，她只將目光放在盛聿身上。
他坐在角落，面無表情的看著手機。
哪怕齊頌的話都沒能引起他半分注意力，連頭都沒抬一下。
商渺不知道盛聿要做什么，她只垂下眼眸，慢慢朝著盛聿走過去。
似乎聽到腳步聲了，盛聿終于舍得抬了下眼皮。
他瞥了眼商渺，聲音低沉，“不樂意過來？”
商渺臉上確實沒什么表情，她才從醫(yī)院出來，心里都還在擔憂著外公的事，哪能有多少情緒。
她問盛聿：“讓我過來要做什么？”
盛聿微頓，毫無情緒的眸子看向商渺，隨即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你說呢？”
商渺明白過來，盛聿這是在等著讓她表一下誠意，畢竟她現(xiàn)在是在為了外公的事，有求于他。
而盛聿的意思很明顯，得讓他滿意。
至于是哪方面滿意，她心里有些胡亂的揣測著。
第155章
心
繁雜的思緒被電話鈴聲打斷，商渺拿出手機一看，卻是林雅。
商渺本來想要出去接電話，然而包廂里的燈卻又被關(guān)了，她視力不好，不敢亂動，只能接了林雅的電話。
“老實交代！現(xiàn)在在哪呢！”林雅跳躍的聲線陡然傳過來，商渺頓了下：“我在外面。”
林雅哦了聲，“是不是和謝潯在一起呢？你讓他接個電話，剛剛我和宋桀輪番給他打電話，他一個都不接！找他有事情呢�！�
“我沒和他在一起。”
林雅奇了怪，“那他怎么不接電話，我們打了好幾個了，誒，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商渺眉心擰了下，謝潯不是會故意不接電話的人。
她想了下說：“可能他現(xiàn)在正在忙�！�
可她話是這樣說，卻想到了上午謝潯說何成那邊不會幫忙時的沉肅語氣。
她很少聽到謝潯用那樣的語氣說話。
可她那會只顧著自己的心情，并沒有注意到謝潯。
商渺抿抿唇輕聲和林雅說：“我給他打個電話�！�
結(jié)束了和林雅的通話以后，商渺正要給謝潯打電話，就聽到盛聿沒什么感情的嗓音：“你很關(guān)心他？”
商渺的手機界面還停留在通訊錄上面，盛聿語氣淡淡的又開口：“進展到哪一步了？”
他說的是謝潯。
商渺低下眉毛，沒說話。
關(guān)于謝潯的事，她和盛聿解釋過很多次，可是他根本不聽。
她現(xiàn)在更想知道的是，她要怎么做，盛聿才會覺得滿意，才會幫外公。
盛聿見她不說話，低聲冷嗤了聲，突然將酒杯往她面前一推，下巴微微抬起，神色倨傲：“該做什么還要我教你嗎？”
他語氣冷淡，“犯蠢最后的結(jié)果是什么，你應(yīng)該知道�！�
商渺一怔，隨即反應(yīng)過來，盛聿這是在警告她關(guān)于外公的問題。
她看著盛聿推過來的酒杯，沉默片刻，隨后從旁邊拿起一瓶酒，替盛聿倒了一杯。
實際上酒桌文化在生意場上也是個必備的知識點，商渺記得當年她才跟著盛聿去應(yīng)酬的時候，對那些規(guī)矩一竅不通，都是盛聿一點點教的。
她倒好酒，雙手端起放到盛聿面前，只是卻不小心和旁邊的酒瓶擦了下，杯子里的液體有些晃蕩。
她將酒杯端到盛聿面前，正想開口，卻見盛聿沒什么表情的將那杯酒直接倒在垃圾桶里。
他語調(diào)散漫，又帶著冷嘲，“商渺，你連一杯酒都倒不好了？”
他聲音不大，然而偏偏剛剛包廂有瞬間的安靜，所以其他人都聽見了盛聿的聲音。
頓時都將目光移了過來，看熱鬧似的。
幾雙眼睛一下子都盯在商渺身上，縱然她再能忍耐，臉色也多少有些發(fā)白。
可一想到外公，她垂下睫毛，將眼里的情緒給蓋了下去，再次拿起酒瓶，然后強撐著，又替盛聿倒了杯酒。
盛聿瞥了那酒杯一眼，沒接。
齊頌玩味的聲音卻突然響起，他在打趣盛聿：“阿聿，敢情你是來這跟兄弟們秀了？還特意帶個倒酒的是吧？”
他說完又看向商渺，語氣更加嘲諷，“商秘書，既然都拿上酒瓶了，那不如給我們也倒一杯？反正順手的事�！�
他看著像是在詢問意見，可實際卻是肯定句。
他只是在通知商渺而已。
齊頌跟商渺的恩怨，不少人都知道，因此不免都跟著齊頌一起看熱鬧：“商渺可是凌華的首席秘書，我還沒喝過首席秘書倒的酒。”
“她不是離職了嗎，她親媽去討伐她來著�！�
“那又怎樣，那也是凌華的前首席秘書，這波不虧！”
周圍人窸窸窣窣的說話聲，都落在商渺的耳朵里，讓她覺得現(xiàn)在的她仿佛一個小丑。
任人嘲弄，任人玩笑。
而帶頭的那個人，正坐在沙發(fā)上，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齊頌眉梢一挑：“阿聿，你不至于這么小氣吧？把你的前秘書借出來都不行？”
盛聿面無表情，他聲線很涼，“她還沒徹底離職�！�
他這句話的意思，大概是商渺不是他的前秘書。
齊頌也不在意，反而是又看向商渺，說出的話里滿滿都是惡意：“商秘書以前應(yīng)該也給不少人倒過酒吧，總不至于輪到我們就不行了？”
商渺身上是忍不住的顫抖，包廂里光線很暗，她看不清盛聿的表情，可卻能感知到，他就是想羞辱她。
他明明知道，商渺以前剛進凌華的時候，因為上司穿小鞋，曾經(jīng)讓她去給一個難纏客戶倒酒，卻被當做陪酒女想要耍流氓。
即使這事最后沒成功，可那位上司卻把這件事添油加醋的亂說出去，以至于商渺私底下很長一段時間都被人叫陪酒女。
她那會才多大年紀，聽到這些話哪能不委屈不難受。
幾乎每晚都會自己躲在房間里掉眼淚。
更何況，后來外公聽說了這件事，甚至氣的大病一場。
有人說過毀掉一個女孩子最簡單的方式就是造黃謠，商渺那會就是頂著這樣的名聲，被所有人孤立。
所以時至今日，商渺對那件事都不愿意再提。
那是她不愿意回想的一段日子。
可盛聿就這么明明白白的，用她最不好的那塊傷疤，再次羞辱她。
周圍人起哄的聲音不斷，商渺看向盛聿，她忍著心里那口氣問盛聿：“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想看到她被人嘲笑被人貶低被人當作陪酒女。
那他就會高興了嗎？
就滿意了嗎？
盛聿眉心微皺似乎要說什么，只是他還沒開口，就見商渺自言自語的點頭：“好，盛總的要求，我又哪有拒絕的資格。”
說完，她提起酒瓶，率先走到齊頌面前，將他的酒杯倒?jié)M，故作鎮(zhèn)定的開口：“齊少，喝酒。”
齊頌眉梢一挑，他沒什么心理負擔，只是看著商渺的表情更多了幾分輕蔑，他掃了一眼杯里的液體，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的說道：“不好意思，我不喝這個酒�！�
顯然是要故意給她難堪。
商渺閉上眼緩了下，正要開口，就聽見盛聿沒什么語氣的聲音：“商渺�！�
第156章
二
她抬眼，看見盛聿已經(jīng)起身，面無表情的盯著她。
片刻后，她看見他拿起手機，漫不經(jīng)心的掃了一眼，“去買個東西�！�
他語氣平淡，商渺卻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她倒是也不會覺得這是盛聿故意在替她解圍。
只是不論什么原因，出去總要比在這里面待著好很多。
她并不喜歡這樣的氛圍，會讓她下意識的心理排斥。
然而偏偏，齊頌卻吊兒郎當?shù)目聪蚴㈨玻托χ_口，“故意支走她？”
商渺微頓，旋即聽到盛聿淡聲開口：“讓她去買個蛋糕而已�！�
商渺看著盛聿，他并不喜歡甜食。
齊頌余光一直看著商渺，聽見盛聿的話，他挑了挑眉梢，問道：“小宋要吃蛋糕？”
盛聿嗯了聲。
齊頌?zāi)樕系闹S刺更甚，他將目光移到商渺身上，眼里的厭惡都不再掩飾，只扯著嗓子用看笑話的口氣說道，“聽到了嗎，阿聿讓你給他女朋友買蛋糕。”
他特意強調(diào)了女朋友三個字，就像是怕商渺不知道似的。
“不過說回來，小宋可是阿聿正兒八經(jīng)的女朋友，商渺你既然是阿聿的秘書，伺候下他未來老婆，也挺好的�！�
“畢竟說不定她以后是你老板娘�！饼R頌說話，又故意補充了一句：“哦，我忘了，你因為自己沒道德，被凌華開了�！�
圈子里的人誰不知道，商渺以前就是大家都猜測的盛家未來兒媳婦。
可齊頌現(xiàn)在卻特意提宋音音，就是故意在貶低商渺。
在暗指她已經(jīng)被盛聿甩了。
他話語之間赤裸裸的嘲弄，明擺著就是在看商渺的笑話。
商渺垂落的手掌慢慢收緊，一雙眸子緊緊盯著齊頌，茶色瞳孔里情緒洶涌。
齊頌被她盯著，卻并沒有收斂的意思，他剛剛看到商渺那么乖的聽盛聿的話，就猜測到商渺現(xiàn)在要么是有把柄在盛聿手上，要么就是有事求他。
所以他絲毫沒有收斂。
他抬了抬眉骨，“我說的不對嗎？商渺，你真挺不要臉的，又當又立，一邊纏著阿聿，一邊還能勾引謝潯，你也不嫌自己惡心？”
他嗤了聲：“別他媽一臉受多大委屈一樣，我看著晦氣！”
商渺掌心松開，她看著齊頌?zāi)欠∪说弥镜淖炷�，只覺得惡心。
怎么會有這么惡心又自以為是的人？
片刻后，她咬著牙，顫著聲音開口：“我以前只覺得你是自大，現(xiàn)在看來真是個蠢貨，而且還是十分令人惡心的蠢貨。”
“又惡毒又愚蠢，齊頌?zāi)阏娴摹?br />
商渺說道這里，似乎不知道該用什么詞語來形容他，她閉著眼，身體顫抖著。
她又不是木頭，被人這樣指著臉罵都會毫無反應(yīng)。
她只是在告訴自己要忍，畢竟她現(xiàn)在沒有能和盛聿說不的權(quán)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