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自從上次替蕭南諶解蠱后,長寧衛(wèi)就一直與豆豆保持著聯(lián)系,以備不時之需,上次嘉平帝中蠱,蕭南諶選擇袖手旁觀時也是跟豆豆確認過那蠱不致命才敢放任皇后翻騰。
豆豆有些奇怪:“承影說你要我替沈檸看診,她自已不就是醫(yī)師,且醫(yī)術(shù)很不錯,為何偏要尋我。”
蕭南諶神情沉靜:“因為我還不確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懷疑她想瞞著我�!�
豆豆睜大眼:“為什么?”
她理解不了。
承影當(dāng)然能明白,前一陣子自家主子這邊可以說是自顧不暇,周圍全是利爪森森的惡狗,主子一人按著好幾方,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若是北海王真的有什么事,想瞞著主子也能想得通。
“我這樣進去,她不會醒來嗎?”豆豆看了看房門里面。
蕭南諶嗯了聲:“我先進去�!�
他進去后,極輕極快的點了沈檸睡穴,然后豆豆才進來到了床邊。
看了眼沈檸面色,豆豆直接坐到床榻邊,伸手搭上沈檸手腕……只是片刻,豆豆眉頭便緊緊蹙起來,旁邊,蕭南諶的心也瞬間揪緊。
搭完左手又換成右手,豆豆面上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半晌過去,她緩緩松開手,略沉吟后對蕭南諶說:“我們出去說話�!�
此刻,蕭南諶的心里已經(jīng)一片緊繃和惶恐。
出了房門,不等蕭南諶開口,豆豆直接說:“我?guī)煾溉缃裨诰┏牵先思覊蹟?shù)快到了,也就在這個月,你若是盡快帶她趕回去,應(yīng)該還來得及�!�
一句話,蕭南諶的心墜入冰窟。
他下意識要開口,可等到開口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已竟然在這一刻失聲一般說不出話來。
旁邊,承影見狀連忙開口:“豆豆,王爺是什么情況,是中毒還是什么的,你倒是先說清楚啊。”
豆豆白了眼承影,蹙眉猶豫了一瞬,委婉道:“我?guī)煾刚f我學(xué)藝不精,有時候看得不準(zhǔn)的,你們還是帶她……”
“告訴我�!�
蕭南諶終于能發(fā)出聲音來,他說:“跟我說實話�!�
他的表情似乎一如既往的沉靜,可跟他多年的承影能看出來,主子的心已經(jīng)亂了。
他雙手死死握拳,在努力維持自已的鎮(zhèn)定。
豆豆無奈之下只能老實說道:“以我目前拙劣的醫(yī)術(shù)來看,她不是中毒也沒有中蠱……”
承影猛地松了口氣:“那你還那么說話,你……”
下一瞬,豆豆的聲音繼續(xù)響起:“她的脈象乃是五內(nèi)俱衰之相�!�
蕭南諶面上已經(jīng)沒有血色了,承影也驚到了。
看了眼自家主子,他還想追問,卻終是不敢再開口,最后還是蕭南諶自已出聲:“什么是五內(nèi)俱衰,為何會如此?”
豆豆沉吟著解釋:“五內(nèi)俱衰,你們可以理解為油盡燈枯的征兆,就像那些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
“她才十八歲!”
蕭南諶咬牙,短短片刻,他眼睛都紅了:“她才十八歲,怎會油盡燈枯?”
豆豆癟癟嘴,弱弱道:“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無法干預(yù)的病癥,就像有的花盛開后才慢慢枯萎,有的卻是還未綻放就干枯……所以我讓你帶她盡快返京去尋我?guī)煾�,或許還能趕在我?guī)煾秆蕷馇耙娚弦幻�,我�(guī)煾敢灿捅M燈枯了……”
說著說著才意識到自已說的話不妥,南疆少女悻悻捏著自已胸前的小辮閉上嘴。
蕭南諶忽然想起什么,他問豆豆:“這種病癥,出現(xiàn)多久了?”
豆豆立刻道:“這個我能診出來,距今應(yīng)該至少有一月了,沈檸自已就是大夫,她應(yīng)該早已察覺。”
一瞬間,蕭南諶就明白,為何他此次離京沈檸那樣堅決的不肯他留人給她。
并非是因為她所說的那諸多緣由,真正的原因只有一個:她想瞞著他!
旁邊,承影已經(jīng)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跟了蕭南諶多年,承影比別的任何人都明白北海王對自家主子來說意味著什么。
在外總是冷厲鐵血的定王,心里唯一的柔軟和支撐便是北海王了,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承影不敢想自家主子會怎么樣。
“殿下�!�
承影鼓起勇氣出聲:“屬下立刻安排人員馬車,整合軍隊,我們最遲明日下午便能動身返京�!�
“現(xiàn)在就走�!�
蕭南諶聲音已經(jīng)變得嘶啞:“著長寧衛(wèi)做好準(zhǔn)備,即刻動身�!�
“可是主子……”承影硬著頭皮勸他:“沿路要有數(shù)日行程,如今天心教還未收服,若是在路上……”
蕭南諶抬眼:“我說,即刻動身!”
承影的勸阻戛然而止,躬身領(lǐng)命:“是!”
豆豆在旁邊小聲勸阻:“她想瞞著你,若是你這樣大張旗鼓連夜趕路,她肯定就知道了……”
蕭南諶這才猶豫了一瞬,可就在承影以為自家主子會聽勸的時候,卻聽到定王沉靜的聲音:“去準(zhǔn)備�!�
承影躬身領(lǐng)命退下去準(zhǔn)備……
337
定王抵京
當(dāng)沈檸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已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躺在蕭南諶懷里時,幾乎是立刻的她就猜到了什么。
抬頭,便是蕭南諶線條冷硬的下頜。
“阿南……”她低聲開口。
蕭南諶抿唇?jīng)]有說話,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對不起�!�
沈檸說:“一直瞞著你,對不起�!�
蕭南諶的眼圈瞬間就紅了,他不發(fā)一語只是更緊的將沈檸抱著,就好像只要抱得足夠緊,她就不會離開一般。
沈檸拍了拍他:“我想喝水�!�
蕭南諶不讓她動,一只手倒了杯溫水喂到她嘴邊。
沈檸無奈失笑:“我又不是不能自理,阿南,你松開我一些,我喘不過氣了。”
蕭南諶這才略放松了些,將她扶起來,卻依舊讓人靠在自已懷里。
沈檸沒再掙扎,就那樣靠在他懷里,伸手掀開車簾看了眼……等看到馬車前后不過百名護衛(wèi)時,她有些急了:“你是不是瘋了,就帶這么些人返京?”
蕭南諶終于嘶聲開口:“封寧鐵騎就在后邊,距離我們不到一日路程�!�
沈檸氣急:“不到一日?你知不知道不到一日這段時間可以發(fā)生多少事情?你知不知道蕭南瑢還像條毒蛇一樣蜷在京城隨時都可能咬你一口,你……”
她話沒說完就被蕭南諶拽過去用力吻住。
以往的吻從來都是充滿悸動、隱忍、難耐以及各種情愫,可這一刻,沈檸卻感覺到了他身上濃濃的絕望和恐慌。
“檸檸……我只知道,我不能沒有你�!�
蕭南諶終于松開她,骨節(jié)修長的大手捧著她面頰,直勾勾看著她:“我不能沒有你!”
一句話,登時擊散了沈檸這些日子強撐出來的平靜……她說不出話來,不發(fā)一語靠到蕭南諶胸前……
就在定王帶長寧衛(wèi)踏上返京路程的翌日,平都城,依舊被謝靈月俘虜著的徐之翊勾唇笑吟吟:“定王離開了?”
謝靈月如今對這個明明是俘虜卻仿佛什么事情都能知道的人幾乎有些毛骨悚然,她白了眼徐之翊:“沒有,定王殿下就在城里,你最好安分點別�;ㄕ�,不然我就把你交給他讓他劈了你�!�
徐之翊笑了:“他果然離開了�!�
謝靈月神情麻木。
她有說什么嗎?
她明明否認了��!
“把他看好,別讓任何人跟他說話�!�
謝靈月叮囑左右侍衛(wèi),然后將擬好的單子交給一名親隨:“拿去給裴大人。”
而此刻,徐之翊卻是緩緩斂了神情:“定王返京,居然沒帶封寧鐵騎?”
謝靈月頭皮都要麻了,見鬼一般看著徐之翊。
徐之翊勾唇:“謝大小姐,別用那種看鬼的眼神看徐某,只是你調(diào)撥的糧草單和前幾日厚度差不多,徐某才知道平都城的軍隊人數(shù)并沒有太大的變化……所以,定王沒有等大軍就著急返京�!�
他瞇眼,沉吟道:“要么是陛下駕崩,要么是……”
“若陛下駕崩,軍中不可能毫無動靜,除了這個,能讓蕭南諶不顧安危方寸大亂的……”
徐之翊倏地抬眼蹙眉:“沈檸出什么事了?”
謝靈月面無表情看著眼前這個怪物,她決定,再不跟徐之翊說一句話。
讓左右嚴(yán)加看管徐之翊,謝靈月自已匆匆出去,不想再被那多智近妖的徐之翊套出半句話。
屋子里,徐之翊的神情已經(jīng)一片凝重。
自到遼東收了遼東軍后,沈檸身邊就不該再有任何安全隱患,更何況如今她已經(jīng)到了蕭南諶身邊。
所以,是她自已出什么事了?
中毒?
不應(yīng)該。
她自已有那樣的醫(yī)術(shù),即便一時不察遭人暗算中毒,也不該完全無力應(yīng)對,況且,以他對蕭南瑢的了解……他應(yīng)該不會想要毒害沈檸。
所以是她自已身體出問題了?
徐之翊面色沉沉,下一瞬,站起來往門口走去。xl
不玩兒了……
蕭南諶帶著長寧衛(wèi)一路直奔京城,京城皇宮中,蕭南瑢似笑非笑。
“閣老,您說,七弟他是瘋了,還是真的自負至此,覺得就憑他的長寧衛(wèi)就可以橫行無忌了?”
說著,蕭南瑢勾唇笑了笑:“還是說,他覺得本王脾氣很好,可以任他為所欲為?”
徐閣老語調(diào)沉沉:“定王殿下一慣桀驁不馴,也不奇怪�!�
蕭南瑢哼笑了聲:“那就讓我們看看,桀驁不馴的七弟,能不能安然回到京城……”
一路不停地遇到各種刺殺,一波接一波,你方唱罷我登場,沈檸也是這時才終于親眼看到蕭南諶一直以來面臨的都是什么處境。
現(xiàn)在皇后那邊已經(jīng)沒了,他的處境尚且危機至此,不難想象以往他要面臨的諸多風(fēng)險與生死危機。
他就是在這般刀光劍影的環(huán)境中一日日成長至今……
沈檸有些心疼,一想到自已如今的狀況,更是有些無奈和恐慌。
這些日子,蕭南諶并沒說太多話,可他一日賽過一日的沉默,神擋殺神佛擋弒佛,迎著一波又一波的刺殺卻半分不肯停駐甚至放緩速度的神態(tài),無聲昭示著他內(nèi)心的焦急與強壓著的瘋狂。
若是別的事,沈檸一定要想出來各種解決方法,可面對生死,她無能為力。
她也想安撫蕭南諶,可沉沉的昏睡她已經(jīng)無法自控,甚至在她想
強打起精神讓他稍微安心一些的時候,卻不知不覺自已就昏睡過去,醒來的時候,看到的總是蕭南諶泛紅的眼。
明里暗里的人都覺得,定王瘋了!
京城有什么是值得他不顧生死一路破釜沉舟命都不要了一般發(fā)瘋往回趕的?
蕭南瑢派出去一波又一波的人,面色也一日比一日難看。
那個殺神,明明已經(jīng)在刺殺中受傷,卻半點沒有減緩速度,瘋了嗎?
蕭南瑢心里發(fā)恨,卻又無可奈何。
無論陰謀陽謀,在絕對的力量面前總是顯得很無力。
蕭南諶不是不知道前方危機重重,可他就這樣一路往前殺了回來!
如今攔是攔不住了,不過沒關(guān)系……就如同京都之外,蕭南諶身邊的一切都鐵桶一片一樣,到了京城,便是他的主場了。
蕭南諶非要緊趕慢趕回來找死,那也不錯。
翌日,定王一行人抵京……
與此同時,蕭南瑢收到了兩封密信,一封是暗衛(wèi)好不容易從遼東那邊挖出來的消息:定王戰(zhàn)中負傷,曾召巫醫(yī),返京或為就醫(yī)。
另一封,則是徐之翊傳回來的,只有一句話:沈檸疑似病重。
慢條斯理將兩封信捏成碎渣,蕭南瑢冷冷扯了扯嘴角。
時至今日,徐之翊還想利用他?
338
請君入甕
蕭南瑢已經(jīng)不會再相信徐之翊。
當(dāng)初徐閣老便私下里說過,他那個小兒子心思極深,連他自已都猜不透……可是,從掀翻皇后到設(shè)計定王以及邀徐忠與元、倭共計,徐之翊每一步都在按照他的指示行事,沒有任何異樣。
直到此次運送糧草……
按照計劃,這批名義上為定王大軍所備,幾乎耗盡了大宣儲備的軍糧,本該送往遼東送到徐忠手上。
徐忠那個廢物臨陣反水是一回事,可那批軍糧,卻與計劃截然不同,并未送往遼東,而是穩(wěn)穩(wěn)的送給了定王大軍,這又是另一回事。
若非糧草及時送到,早已瀕臨矢盡援絕的定王大軍又怎能那樣輕而易舉左右開弓,將韃靼與瓦剌按著捶進了地底,直接打到了他們老家。
被俘虜?
他若是相信多智近妖的徐之翊會被俘虜,那他就是徹頭徹尾的傻子了!
蕭南瑢不愿承認卻不得不承認,從一開始就與他約定好改天換日的徐之翊背叛了他,而今,還想利用他對沈檸的心思替蕭南諶謀劃。
蕭南諶命在旦夕,所以才會不顧一切返京尋醫(yī),那這就解釋的通了。
至于徐之翊所言,沈檸病重?
一個月前那個女人還活蹦亂跳將他騙的團團轉(zhuǎn),如今眨眼間就命在旦夕了?
徐之翊是見他被沈檸騙過一次就覺得他遇到沈檸的事就沒腦子了嗎?
蕭南瑢冷嗤了聲,隨即開口:“將多銀叫來,讓他將他那位師父請進宮來�!�
蕭南諶竭盡全力封鎖消息,直至今日,才知道他返京是為尋醫(yī)。
既然如此,他這個做兄長的便替弟弟早一步將那大巫接進宮來吧,這樣,也好親眼看看他那智勇雙絕的好弟弟如今是副什么模樣……
進京的時候,蕭南諶一身軟甲光明正大,于是立刻的,定王返京的消息就傳開了。
蕭南瑢當(dāng)然知道蕭南諶此舉的用意。
整個京城如今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若是蕭南諶悄無聲息的回來,且身邊還沒有大軍相隨,那便是拼盡所有不惜一切代價,他也要悄無聲息的將蕭南諶殺了。
可蕭南諶就這樣光明正大出現(xiàn)在所有人面前,這樣一來,他反而沒辦法動手。
不過沒關(guān)系,蕭南諶要的人在他手里,那么,定王殿下就只能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在蕭南諶出現(xiàn)的一瞬,蕭南瑢暗中讓人去探查,然后就得到回話:北海王沈檸就在蕭南諶身邊與他一起,好胳膊好腿活蹦亂跳的,沒有任何異樣。
蕭南瑢冷笑。
就知道徐家老三沒存好心思。
而另一邊,蕭南諶進京后哪里都沒去,第一時間便是去找豆豆的師父……結(jié)果才知道,那大巫已經(jīng)被接進宮去給他父皇看診了。
蕭南諶知道整個京城都在蕭南瑢的掌控之中,連飛進來一只蒼蠅怕是都要被篩子篩一篩,他正是擔(dān)心往回傳消息反而會暴露目的,所以連信都沒往回送,自已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