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毒果編輯:“?”
老師你為什么不說下去,是“應(yīng)該沒有問題”,還是“應(yīng)該沒有可能”?
兩者差很多的。
他抓心撓肺!
*
撬開了馮嘉美的口,情況就有了階段性的突破,越來越多的證據(jù)浮出水面,警局上層再度開了研討會,同時連同了正在怡安縣的袁越,得到了袁越那頭也拿到證據(jù),正在往寧市趕的消息后,當(dāng)即拍板,決定實逮捕行動,行動由刑偵二支隊長,霍染因帶隊負責(zé)。
上頭做了決定,實際操作還有些顧慮。
因為自上午去了中齊律師事務(wù)所后,孫福景就帶著一位名叫林蕓的年輕女律師進入了房子,喝茶聊天,他們坐在客廳,客廳有個落地窗,盯梢的隊員藏在對面樓宇的差不多樓層,眼睛一錯不敢錯,暴露在風(fēng)中的臉都要被吹僵了。
除此以外,孫福景家中還有一個住家保姆。
保姆姓陳,五十歲,女性,一直在孫福景家中干活,如今也有五六年了。
“等律師出來再行動�!被羧疽蛘f。
這一等就等了兩個小時,譚鳴九趴在底下車廂里,兩手扒著窗,腦袋露出一點點,盯著孫福景樓宇處的大門前進進出出的人,就怕孫福景藏在其中,蒙混過關(guān)。
但顯然,他們都想多了。
一整個下午,孫福景都沒有挪窩的意思,他帶回家的女律師也沒有。
譚鳴九復(fù)述著樓上盯梢人員的情報:“足足十五分鐘沒有交談了,一個老頭,一個女青年,十五分鐘沒交談但女青年卻不走,這代表著什么?”
沒人接話茬,一個個警察都等行動等得精神疲乏。
譚鳴九在寂寞中想念紀詢,他的思念似乎成型了,屬于紀詢的身影在前方的景觀樹叢中一閃而過。
“紀,紀詢?”
“你說誰?”霍染因轉(zhuǎn)頭。
譚鳴九連忙揉揉眼睛,再朝前方看去,可前方除了婆娑樹影之外,再看不見半點熟悉的身影,他遲疑道:“沒,我沒說誰,我是說,里頭那位青年女律師遲遲不出來,是在等著我們上門吧,要不我們就直接上門了?抓個六旬老漢而已,又不是和毒販拼火器,還要挑時間嗎?他就算再老奸巨猾,在如山鐵證面前,別說請一個律師等著,哪怕請一打律師過來,他也得俯首認罪�!�
其余的警察也看著霍染因。
霍染因沉吟片刻,緩緩點頭:“他們既然在等我們,我們就直接上門……”
得了命令,剛才還精神萎靡的眾人立刻原地復(fù)活,紛紛自座位上一蹦而起,搶開車門,跟在霍染因身后,快步來到孫福景的家門口。
霍染因敲門。
他敲了三下,門打開,住家保姆看見了警察,也顯得毫不意外,非�?蜌獾卣f:“幾位警官來了,孫先生和林律師在客廳里等很久了�!�
說著,她將他們引入客廳,安排他們坐在孫福景對面。
客廳里,孫福景和林蕓坐在一起。
林蕓位年輕的女律師,長發(fā),裙裝,高跟鞋,身材纖瘦單薄,但臉上飛揚著自信——早已準備妥當(dāng)正躍躍欲試想為當(dāng)事人同警方辯論的自信。
但他心頭還有一縷淡淡的疑惑。
孫福景就算去找律師辯護……為什么要找這樣的年輕女律師?
“喝茶嗎?”孫福景說,“還是喝水?”
“都不用�!被羧疽蜷_口,“麻煩孫先生和我們?nèi)ゾ掷镆惶税桑行┦虑橐獙O先生配合�!�
“不著急�!睂O福景笑道,“看在我是個老頭子,又等了你們整整一下午的份上,我們聊兩句吧,總不成你們四位警官圍在這里,還擔(dān)心我長出一對翅膀飛起來跑掉吧?”
“警官貴姓?”林蕓同時開口,“警察依法辦案,不知道我的當(dāng)事人觸犯了什么法律,要被帶到警察局里?”
“警方有傳喚任何公民的權(quán)利�!�
“有。但需要告知事由�!绷质|咄咄逼人。
“特殊情況也可以不告知�!被羧疽�。
“我的當(dāng)事人也有特殊情況。”林蕓拿出早有準備的醫(yī)院病歷,這厚厚的一疊,就是她的武器,“孫先生的身體患有嚴重心血管疾病,不能激動與勞累,如果警方毫無緣由將他帶走,恐怕不太說得過去。”
兩人說了個回合,剛剛關(guān)上的門再度被敲響,保姆開門,站在門外的是袁越。
袁越從怡安縣趕了過來。
他對霍染因等人匆匆點頭,對孫福景說:“孫先生,相關(guān)部門的質(zhì)檢報告證明你22年前主持的怡安縣一高教學(xué)樓項目工程嚴重不合國家標準,我們需要你回警局同我們解釋一下�!�
一直坐著的孫福景這時才開口說話。
他像個老好人,見誰都笑瞇瞇的,對著這么多警察,也絲毫沒有慌亂之意。
但他當(dāng)然不是個老好人。
他戴起老花鏡,翻開手旁的一個記錄本,拿手指沾點口水,翻開:“原來是這樣嗎?等我找找當(dāng)時的材料采購負責(zé)人,唉,22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還活著沒有,又跑到哪里去了,不過我可以給你們他當(dāng)時留著的電話號碼。我想警方找他問問,可能比找我問能得到更多的答案……畢竟材料采購,也是他一手負責(zé)的�!�
林蕓斯文接話:“更重要的是,這個工程也沒有執(zhí)行到最后,早在22年前,孫先生就因為該工程資金鏈斷裂,破產(chǎn)清算了。這個事情,我想早在當(dāng)時便該結(jié)束,警方有什么理由在現(xiàn)在重新提及?”
“那么福興教育涉嫌販賣傳播色情照片與視頻的事情呢?”霍染因接上話。
孫福景翻動本子的手頓了頓。
他瞇著眼,看向霍染因:“哦……哦,是錢樹茂嗎?那家伙果然留著點東西。你們從他那里翻到了什么證據(jù)?不會是錄音吧。我記得偷偷錄音是沒有法律效力的,對吧,小林?”
他問身旁的女律師。
林蕓這時有點詫異,她知道爛尾樓的事情,他們之前說的也是爛尾樓的事情,但福興教育的販賣傳播色情視頻與照片是怎么回事?
孫福景并沒有同她溝通。
但是律師和當(dāng)事人是站在一起的,她附和了孫福景的話:“偷偷錄音不具備任何法律效率。”
“誰說警方手頭的證據(jù)只有錄音?”霍染因反問,“孫福景先生,你就沒有想過,這22年來,當(dāng)初沒有文化的農(nóng)民工也在努力進步,他學(xué)會了記賬……并且像最初的湯志學(xué)一樣,將你樁樁件件的漏洞,都記載了賬簿上嗎?”
“……”霍染因透露了太多情況,林蕓一陣錯愕。
律師沉默了,孫福景沒有沉默。
孫福景問林蕓:“傳播色情會判多少年?”
林蕓:“這……”
“說吧,沒事�!�
“有三檔懲罰,情節(jié)輕微的三年以下;普通的三到十年;情節(jié)特別嚴重的,十年以上或無期徒刑�!�
孫福景點點頭。
“我知道了,小林律師,麻煩你過來,我要跟你說些悄悄話……”
老人沖女律師招招手。
他招的是左手,至于他的右手,一直揣在他那件外套的深深的口袋里,現(xiàn)在,他的右手正以合握的方式,緩慢抽出。
霍染因不經(jīng)意瞥見這處,臉色驟變,喝道:“動手!”
但林蕓就坐在孫福景的旁邊,她將身一湊,已經(jīng)湊近孫福景,等待她的,不是孫福景的悄聲傳密,而是一柄黑洞洞的槍口。
槍口抵在林蕓的太陽穴上。
這剎那的變化如同火藥的導(dǎo)火索被點燃,一陣火星四濺的滋滋聲后,無聲但巨大的爆炸響在眾人腦海,身體的本能戰(zhàn)勝理智的速度,只聽刷地一聲,霍染因,袁越,所有警察們,都別在腰上的手槍抽出,槍口直直對準孫福景。
兩方對峙,面對來自前方的槍口,孫福景一點不著急,他的嘴角向兩旁扯開,和氣的笑意變得陰森可怖:
“說了,別著急。著急的話,她的腦袋就沒了。”
“孫福景!”譚鳴九嘴皮子最利索,疾聲大喝,“販賣色情和殺人是不一樣的情節(jié),你不要錯上加錯!”
“對你們也許不一樣吧,但對一個老人而言,十年和死刑有什么區(qū)別?我殺了她,黃泉路上還有個年輕小姑娘陪伴�!�
他的槍抵上女律師的太陽穴,女律師嚇傻了,面孔幾乎僵硬成一塊木板,而這塊木板正在劇烈的抽搐著,她的眼睛像失控了的水龍頭,淚水一大股一大股自其中淌出來:
“救……救……救我……”
警察們確實有壓倒性的優(yōu)勢——但是沒有用,孫福景手里有人質(zhì)。
這就是盔甲之下的軟肉,鋼鐵之中的心臟,他們的命脈被掐在對方手里,他們必須保護每一個無辜的民眾。
“退后�!睂O福景命令警察,“退到門外去,我數(shù)三聲,如果你們還不退后——”
“……”
霍染因和袁越帶著其余人,慢慢退后,一路到達門口位置。
而后袁越一閃身,閃入墻后,立刻將現(xiàn)場情況向總部報告,報告完畢,他突然感覺樓梯處有動靜,立刻抬起槍口向樓梯里指去。
而后他看見一個探出的腦袋,紀詢的腦袋。
紀詢偷偷摸摸,向他招手。
*
同時間,霍染因正在和孫福景交談:“不要激動,你想要什么,我們都可以談�!�
孫福景忽然溫情脈脈:“當(dāng)然,當(dāng)然,警方怎么可能看著無辜的人枉送性命,看看這個年輕小姑娘,才二十出頭,名校畢業(yè),剛剛踏上社會,前程一片大好,家里還有傾注了半生心血的年邁父母……怎么不值得給我這個半只腳踏進棺材里的糟老頭陪葬,對吧?”
他沖林蕓說:
“所以不要輕舉妄動,不要想著逃脫我的控制沖到警方那里去,想想爸媽,你不舍得離開這個世界,也不舍得離開他們,對吧?”
林蕓哽咽著瘋狂點頭。
“好,那么小陳,”孫福景叫保姆,“把窗簾拉上,密密拉起來。我可不想被狙擊手爆頭。”
屋子里的保姆此時也被種種情況驚呆了,瑟縮在角落不敢動彈。
孫福景手劇烈揮了一下,喝道:“快!”
生命威脅之下,保姆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將兩幅厚重的窗簾重重拉上,室內(nèi)的光線變暗了,好像兩幅巨大的蝙蝠翅膀刷拉張開,遮蔽日光。
孫福景同時帶著林蕓轉(zhuǎn)移方向,他家住在三十樓,他置身客廳,正面對著霍染因,能夠看見玄關(guān)及其余所有的房間,而背后拉起的窗簾也封閉了來自狙擊手的最后危險。
他命令:“給我準備一輛車,不準跟著,等我離開了寧市,自然會把她放了。”
“前面的我們可以答應(yīng),但我們不能讓人質(zhì)跟著你走,否則你在我們視線之外,傷害人質(zhì)怎么辦?”霍染因說。
“你如果不答應(yīng),我現(xiàn)在就把她斃了!”
“我和她交換�!被羧疽蛴终f,“我跟著你走。你手里有槍,我不帶任何裝備�!�
孫福景仿佛聽到了一個大笑話,哈哈大笑起來:“隊長,你是一個好隊長,而我是一個老人,還是一個壞人。你說又老又壞的男人,是會選擇年輕的小姑娘,還是選擇你這樣身強力壯,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刑警隊長?你想過來和她換是吧……好吧,好吧,其實也可以,你給自己一槍吧�!�
“手臂,右手臂的肩膀。”
“你給自己一槍,再過來,交換她�!�
第六十一章
他姓紀,紀染因警官。
“你怎么在這里?”眼見是紀詢,袁越?jīng)]有忍住,兩步躥上樓梯,問了句廢話。
“找到了點意外的線索,所以過來晃晃,里頭出事了?”紀詢朝孫福景的家里探探脖子。
“孫福景有槍,有人質(zhì)。”袁越言簡意賅。
“唔……”
說實話,紀詢不太意外。
能讓警方荷槍實彈地從房間里倒退著出來,就那么幾種可能,其中嫌疑犯有槍算是最普遍的情況。他正思忖著,突然發(fā)現(xiàn)袁越臉色猛地一沉。
“里頭又發(fā)生了什么?”紀詢問,“人質(zhì)受傷了?”
“沒有。孫福景要車逃跑,霍隊提出由他交換人質(zhì),孫福景讓霍隊在手臂上開一槍才同意�!�
袁越三言兩語將現(xiàn)場情況說分明,目前事態(tài)緊急,他也不顧紀詢是個編外人員,還和往昔一樣,將紀詢當(dāng)成自己的同伴,快速溝通現(xiàn)有情報。
“總指揮否定了孫福景的要求,讓霍隊繼續(xù)拖延時間,狙擊手和談判專家,還有醫(yī)院的救護車,都將在五分鐘內(nèi)到達現(xiàn)場待命�!�
霍染因與袁越是抓捕現(xiàn)場的處理人。
但自孫福景有槍且挾持了人質(zhì)一事傳回局內(nèi),周局就迅速接過指揮任務(wù),正通過警方內(nèi)部通訊安排現(xiàn)場任務(wù)。
他一邊布置一邊跳腳罵娘,聲音大得站在袁越旁邊的紀詢都能聽個風(fēng)兒。
紀詢一笑:“周局還是和過去一樣,平常像個不見縫隙的瓷實水壺,一到關(guān)鍵時刻,暴脾氣百分百沖破壺蓋,原形畢露�!�
不怕嫌疑犯提出條件。
嫌疑犯不動,他就如同縮在龜殼里的烏龜,無處下嘴;只要他一動,腦袋,尾巴,四肢,總有一處會從殼子里露出來。
這就是機會。
紀詢走了兩步,來到樓梯平臺。
這個建筑是兩題兩戶的隔壁,樓道旁邊緊鄰著的玻璃,就是孫福景家的餐廳。
孫福景家里是南北通透的格局,客廳和餐廳處于同一個長方形空間,由進門的過道分隔成兩塊。過道與玄關(guān)平行,往里走,分布著臥室、書房等。
孫福景坐在背對落地窗的沙發(fā)上,視野囊括了正常進入客廳的所有行進動線。
落地窗和客廳有一個類似小陽臺的空間,因為窗戶被拉上了,狙擊手也暫時無法直接定位他的位置。
雖然可以靠霍染因胸前執(zhí)法記錄儀的視頻影像,做一個位置評估,但那樣誤差很大,容易傷到人質(zhì)。
身旁又傳來細語。
是袁越在和周局說話。文漾漾要求由自己上場交換人質(zhì),周局不同意,還下了格殺的命令,房子里狙不到,就等孫福景下樓上車的時候狙。但袁越說:
“周局,湯志學(xué)的案子只剩下這么個主謀了,如果他再死了,這個案子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湯志學(xué)的母親八十高齡,這么多年始終守在那個破屋子里頭,就等著警察把人抓住,法院把人宣判,給兒子一個交代。為了這件事,她連死都不敢死……”
模模糊糊的想法在紀詢腦海成型。
“我有個主意。”紀詢開口,他說話的時候正是警車聲和救護車聲一同到達的時候,響亮的聲音從樓宇下傳來,正和周局對話的袁越也被他吸引。
“我們可以來變個魔術(shù)。不過這是個有點危險的魔術(shù)……”
他站在此處,看著樓下。
三十層的高度,往來的每一束風(fēng)都是凌厲的,他在凌厲的風(fēng)中朝下看去,人如同螞蟻,車如同玩具。
“對了,”他問袁越,“之前搭檔的時候沒機會經(jīng)歷,所以也不知道——你恐高嗎?”
*
來自周局的指揮一階段一階段自耳麥傳入霍染因耳中。
霍染因始終不動聲色。
然而這份沉默本身也預(yù)兆著一種選擇,孫福景仿佛贊賞地笑了:“你們的領(lǐng)導(dǎo)否決了我的提議,但你想要答應(yīng)我的提議,對嗎?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起,你是篤定哪怕在傷了一只手的情況下,也能夠制服持槍的我�!�
“你想多了�!被羧疽蚱届o說,“再訓(xùn)練有素的人也不能抗衡槍械,我想要交換只是因為職責(zé)所在�!�
“說得很動聽,但我不相信你。我要的車呢?”孫福景忽而轉(zhuǎn)移話題,而且聲音趨于嚴厲,他也聽見了樓下的警車和救護車的聲音。
“馬上就到�!�
“馬上是什么時候?”
“二十分鐘后�!�
“我看警方是不想要人質(zhì)的命了!”孫福景的槍頭用力頂在林蕓的臉上,林蕓像是被鞭子重重鞭打一下,渾身都不受控制地哆嗦著。她的眼眶一直是濕的,但除了最初的不受控制的哭泣以外,她一直努力忍著眼淚。
淚水在這時候是負擔(dān),她極力堅強。
“不要激動!”霍染因立時說。
這時孫福景又露出微笑。他反復(fù)無常,一時瘋狂,一時又似冷靜,也許這種來回搖擺,也是迷惑警方的手段之一。
“我沒有激動。但我只給你們十分鐘,十分鐘后,我要的車子不到,我就拉她一起陪葬�!�
霍染因低聲通知總部周局,很快得到反饋。
他說:“好,我們答應(yīng)你,十分鐘后,車子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