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賈崔瞥他一眼,陰陽怪氣道:“哪能如季大少爺,生來便是高門望族里的嫡子,受家族庇護和器重,自然高枕無憂心無煩事�!�
“怎么沒有,是人都會有煩心事,我還能是個例外不成?”季朔廷說。
賈崔不甚在意,“是嗎?真是不知大族里的嫡子心中煩憂與我們是否一樣�!�
季朔廷長長地嘆一口氣,眉梢染上愁苦,將手中的扇子展開來,說道:“你看,我這扇子今兒不小心沒拿穩(wěn)落在地上,上頭這一角磕壞了,這玉種難尋,怕是很難再打一根同樣的扇骨了�!�
賈崔看著他那認真的樣子,立即就要發(fā)怒,“你是在拿我消遣不成?這點破事也算得上煩憂?”
季朔廷無辜道:“賈將軍此言差矣,高官憂心權(quán)勢,商賈憂心財富,百姓憂心柴米油鹽,吃穿住行,誰的煩憂不算是正事?就拿將軍來說,你定是在心煩無處立功,難以嶄露頭角,回了京城之后沒有理由邀功,煩前途不明。而我,此前則一直在煩心究竟如何才能將你們手中取得虎符,將你們趕出云城。”
賈崔喝得糊涂,聽了這一長段話之后,過了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
他豁然站起身,指著季朔廷的鼻子罵道:“你個小兔崽子,可算露出本來面目了!你從一開始就不是誠心想幫我們!季家已有幫扶六皇子的意向,你竟違背你祖父之意,將季家前程置之不顧!我現(xiàn)在就起草書信,傳去京城!”
季朔廷不慌不忙道:“將軍莫急,我?guī)淼暮孟⑦沒說呢�!�
賈崔瞪著他,“不需你多言!”
“當(dāng)真?”季朔廷道:“看來將軍是早就知道世子領(lǐng)兵藏于火海,無人生還之事了?”
“你說什么?!”賈崔震驚大怒,當(dāng)下就撲身而來,想一把拽住季朔廷的領(lǐng)子問個仔細。
季朔廷原本坐著,見賈崔一靠近他瞬間朝后一翻,躲過賈崔的手臂,站起身又道:“還有,蕭矜已經(jīng)進城,約莫用不了多久就會來找你了�!�
賈崔聽了這話,才真真給嚇出了一身的冷汗,硬生生把所有酒意嚇走,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他下意識朝外邊看去,卻見那大開的窗子外,竟是已經(jīng)看不見那些原本守在門外的士兵了,他立即就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已經(jīng)超出想象!
賈崔趕忙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將隨手掛在墻上的佩刀取下來,刀鞘扔下,露出鋒利的刀鋒來。
他指著季朔廷怒聲道:“你們?nèi)羰歉覛⑽�,我手下的兵必將在云城大開殺戒!且你在季家那邊也無法交差,季朔廷,你可要想想清楚!”
“想不清楚的人是你,賈崔�!奔舅吠⒌男θ莞采侠湟猓偹闼合铝藗紊频钠�,眸光稍斂,顯出幾分輕蔑來,“你這種人能坐上將軍之位,就足以說明六皇子一黨都是些什么貨色,我祖父一生為國,從不結(jié)黨營私,附庸任何黨羽,少拿季家與你們這些人并作一派�!�
賈崔厲聲道:“蕭家大勢已去,一個蕭矜能成什么氣候!六殿下登基是遲早的事!”
“今日不論皇位之爭,只殺你這罔顧人命,暴虐好功的下作小人�!奔舅吠⒄f完,便揚聲道:“來人!”
仿佛就是等他這一聲命令,窗外候著的人同時跳進來,朝著季朔廷的身邊聚攏,個個動作迅速,右手一抖就握上一把鋒利的短彎刀。
“賈崔,你若是真能活著從這個屋中走出去,我倒還能高看你一眼�!奔舅吠⑼笸酥值溃骸安贿^你只要不想著逃出去,我還是能暫時留你一條命的�!�
到現(xiàn)在這種時候了,賈崔哪里還能聽進去他的話,掄起大刀便要殺出重圍,想著逃出去。
可這些到底是季家養(yǎng)出來的精銳暗衛(wèi),而賈崔此人又是個縱情享樂之人,吃不得什么苦,在武學(xué)方面也一般,如何能是這些人的對手?
不過幾個回合,賈崔身上就挨了不少刀口,但都不是致命傷。
季朔廷站在門邊,搖著扇子一派悠哉的模樣看著,心中忍不住感慨。
有時候這世道就是這樣,分明是一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廢物,喜怒無常殘忍暴戾,殺人時眼睛都不眨,慣會折磨別人取樂,這種人就能夠輕易掌管萬兵,肆意殺害尋常百姓。
這便是人人爭得頭破血流,都要追逐的權(quán)力。
有了權(quán)力傍身,再下作的雜種,都能被捧為人上人。
賈崔堅持不了多久,身上的傷讓他疼痛難忍,最終發(fā)現(xiàn)只要他不往床邊靠,那些人就不會向他進攻。
他累得大喘氣,在邊上坐下來,身上傷口流出的血流在地上,狼狽不堪。
季朔廷見他消停了,也找了個椅子隨意地坐下來,勸說:“歇會兒吧,待會兒有的你受累的�!�
蔣宅燈火俱熄,連下人都歇下,整個宅中沒有任何人活動的聲音,但睡著的人卻沒幾個。
今晚的街道不安寧,云城大多百姓都躲在屋中,睜眼難眠。
蔣宿卻是個例外,他睡得很香。
倒不是不擔(dān)心蕭矜和陸書瑾他們,只是他再憂慮,睡意來了還是擋不住,況且這些日子他一直兩頭跑。
白日里去陸書瑾那邊喂小貓,晚上回來了,還要接著喂家里的這只狗。
起初他爹見他受了那么重的傷,嚴(yán)厲禁止他不準(zhǔn)在出門,但是蔣宿小時候就在后院的墻角處挖了狗洞,早上天還沒亮他就鉆狗洞跑出去。
晚上再鉆狗洞回來。
可把他爹氣得不輕。
不過蔣宿自挨了賈崔那一頓打之后,就再也沒有遇上麻煩,就算是他白日里從街道上那些巡邏的士兵面前行過,也沒人找他的麻煩。
他猜想,可能是他的臉腫得太高了,所以人人見他都覺得可憐,就不忍煩他。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zé)o知,身邊沒有任何人能夠給他傳遞消息。
在陸書瑾被抓走之前,他與梁春堰發(fā)生過爭吵,冷靜下來的蔣宿回想起梁春堰是個什么狠厲角色,又徒生懼意,不敢再去尋他。
他倒是在宅中看到吳成運幾次,他嘗試驅(qū)逐,但吳成運笑著再向他確認時,蔣宿又把那些趕他走的話收回肚里。
這吳成運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都是笑面虎,偽善小人。
是以,這日在蔣宿看來,與尋常沒什么不同,他早早睡去,并沒被別的聲音吵醒。
后半夜街道上傳來廝殺的聲音,蔣宅中的大部分人都無法在房中老實待著,紛紛出門走到院中來,一大家子兄弟妯娌聚在一起,對屋外那些聲音議論紛紛。
蔣宿的爹是宅中之主,他出來之后就吩咐家中下人皆拿著長棍切菜刀之類的東西做武器,守在前面,自己和兄弟們也拿著長劍站在中間,后面便是一眾女眷。
屆時若是真的城破,所有人都難以幸免,戰(zhàn)斗和反抗就成了人人必須要做的事情。
蔣父左看右瞧,沒看到自己的兒子。
“宿兒還在睡覺?”他喊來蔣宿的貼身小廝問。
小廝答:“我喊了少爺幾聲,他睡得熟,并沒聽見�!�
“也罷,不必再喊他。”蔣父道。
外面刀劍相撞和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持續(xù)了很長時間,院內(nèi)人心惶惶焦灼等待,許久之后那些聲音漸漸平息,只余下了一些清理戰(zhàn)后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勝了。
但至少沒有人撞門,就表示今夜暫時安全了。
蔣父大松一口氣,轉(zhuǎn)身對所有人安撫了幾句,讓他們都回去休息,卻不料在家人的臉上看到了驚恐的表情,眾人皆一臉害怕地盯著他的身后。
蔣父嚇一大跳,猛地轉(zhuǎn)身,就看見前方院中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個人。
他像是憑空而降,衣衫勝雪,長發(fā)高束,在皎月之下隱隱露出半張昳麗非常的面容,身量又非常高。
五官相當(dāng)漂亮,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個男人。
蔣父嚇得汗毛倒豎,這人如鬼一般,出現(xiàn)的時候沒有半點聲音,也不知是從何而來,他強裝鎮(zhèn)定,卻從結(jié)巴的話中泄露了情緒,“你、你、你是何人!”
梁春堰笑了一下,他沒見過蔣宿的父親,但是眼前這人的樣貌和害怕時候的形態(tài),一眼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他說道:“我尋令郎�!�
蔣父想到自己兒子前段時日被打得那么慘,每回見到他頂著一張豬頭臉在家中走都認不出來,便對所有陌生之人無比戒備,立即冷聲道:“夜已深,來客有何事尋犬子,還是等明早天明再來�!�
梁春堰回答:“必須現(xiàn)在�!�
蔣父頓時惱怒,“不準(zhǔn)!沒有這樣做客的道理!”
梁春堰看著面前這一大家人如驚弓之鳥,滿臉害怕的模樣,又起了惡劣心思,“那若是我說你們誰攔誰死,你還不準(zhǔn)我過去嗎?我可能會把你們?nèi)繗⒐�。�?br />
蔣父到底是活了幾十年的人,比蔣宿更有血性,他立即抬起劍,做出迎戰(zhàn)的姿態(tài)。
旁處站著的一個中年男子也扯著嗓門高聲喊道:“既遭賊寇便是我們蔣家不走運!但蔣家男兒非懦夫,你想帶走我大侄子,先從我等的尸體上踏過去!”
話音落下,面前所有人都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梁春堰靜靜地看著他們。這些人不會武功,想要殺起來簡直太過容易,他一個人就能屠蔣家滿門,這句當(dāng)初對蔣宿說的威脅并非玩笑。
只是他從這些人的身上,看到了先前蔣宿擋在陸書瑾門前,被打得半死不活仍然不肯退讓半步的模樣,他的手死死扣在門框里,指甲都卷了邊,血從指甲縫里細細密密流出來,后來治療的時候他總是在昏迷之中痛醒。
去挑戰(zhàn)超出自己能力,不可能做到的事,即為勇士;而有能力卻不為選擇旁觀,則為懦夫。
蔣宿說的是對的。
這就是梁春堰選擇入局的原因。
去糾結(jié)哪一派是忠良,哪一個黨羽掌控大權(quán)對晏國更加有利已經(jīng)沒有意義,當(dāng)他看到面前有人正在遭受苦難,然后他施以援手,救下那些生命,這才是正確的,有意義的事情。
梁春堰正想說點什么,卻忽然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
所有人回頭,就看見蔣宿披著外衣,一臉茫然地看著眾人,他的臉上還帶著濃重的睡意,問道:“大伯,你方才在喊什么?”
眾人連忙喚他回房中去。
蔣宿見所有人聚集在這里,哪還能不知道有事要發(fā)生,他固執(zhí)地走出房門,忽而在前方的空地上發(fā)現(xiàn)了梁春堰。
他臉色一變,霎時變得蒼白,聲音都變了,“你來干什么?”
“蕭矜進城了,卯時會在城門處決賈崔,你想去看看嗎?”梁春堰這才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他其實是受人之托。
前半夜與季朔廷打了個照面,季朔廷托他來喊蔣宿,梁春堰方才就是把他的原話給復(fù)述了一遍。
蔣宿眼睛頓時瞪得像銅鈴,一瞬間就亮了起來,“蕭哥回來了?!”
他趕忙將外袍穿好,一邊系腰帶一邊往外走,“在哪個城門!快帶我去!”
蔣父氣道:“不準(zhǔn),現(xiàn)在外面這么危險,你腦袋不要了就往外跑?”
其他人也跟著勸,畢竟先前蔣宿那豬頭臉的模樣,家里所有人都看到了。
蔣宿沒有爭辯,他看了父親一眼,隨后就轉(zhuǎn)身,那模樣真像是放棄了外出要回房中去,但就在他走到門邊的時候,突然腳步一轉(zhuǎn),飛快地朝另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蔣父見狀,趕忙自己去追。
結(jié)果就看見兒子輕車熟路地來到偏角之處,扒開地上的草垛,非常熟練地從狗洞里鉆了出去。
蔣父氣得吐血,在宅中跳腳大罵,“混賬東西你跑去鉆狗洞?!你倒還不如從門中走出去!”
蔣宿現(xiàn)在處于非常興奮地狀態(tài),在得知蕭矜回城之后,他整個人都變得神采奕奕,容光煥發(fā),如獲新生。
他從狗洞鉆出之后,不管不顧地狂奔一段路,待肺部的氣耗盡了,隱隱泛著疼,他才慢慢停下來,忽然意識到梁春堰還沒有告訴他蕭矜會在哪一個城門處決賈崔。
他抬起頭,朝四周張望了一下,就看到旁邊一座二層樓的房頂上站著梁春堰。
他似乎就等著蔣宿的視線轉(zhuǎn)過來,見他看來之后,就抬手一指,指了個城門的方向給他。
蔣宿對梁春堰揚起個笑容,帶著感謝的意味。
這是他在得知梁春堰真面目之后,頭一次對梁春堰露出發(fā)自真心的笑。
然后馬不停蹄地朝著城門而去,但是他先前肋骨受的傷并沒有痊愈,一時劇烈運動之后,又開始痛起來,他只得改跑為快步行走。
想趕在卯時之前到達城門。
蕭矜帶著陸書瑾和裴延幾人停在玉容館前,門口的尸體擺得很整齊,血流了一地,在地勢低的地方會匯聚在一起。
他側(cè)目看了一下,都沒停頓,抬步進了玉容館。
季朔廷就坐在門邊不遠處,蕭矜一進去他就看見了。
“老季,辛苦了�!笔採孀哌^去,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他站起來,于是兩人擁抱。
季朔廷道:“你更辛苦,瞧著感覺都瘦了,軍營的生活很艱苦?”
蕭矜說:“你去吃半個月的雜糧就知道了�!�
他與季朔廷說說笑著,完全不在意堂中另一頭坐在地上的賈崔。
季朔廷往后看了一眼,瞧見他身后還跟著一個披著寬大披風(fēng),大帽兜罩住整張臉的人,疑問道:“這位是?”
其實不難猜到是陸書瑾,只是陸書瑾沒必要把自己捂得那么嚴(yán)實,這才讓季朔廷滿腹疑惑。
蕭矜轉(zhuǎn)頭看她一眼,笑彎了眼睛,“等會兒就知道了�!�
說罷,他轉(zhuǎn)身朝賈崔走去,撥開了守在當(dāng)間的季家暗衛(wèi),整個人毫無遮擋地站在賈崔面前,這才與賈崔第一次正式相見。
賈崔渾身是血,抬頭打量著蕭矜。
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jì),已經(jīng)有了成年男子的幾分輪廓,一身赤紅的衣袍顏色如此顯眼,襯得少年俊俏的眉眼張揚無比,面上是輕淺的笑意。
這便是聲名遠揚的大草包,蕭家那個空有一副好皮囊,實際上一無是處的紈绔嫡子。
賈崔到了這種時候,還是不肯低人一頭,用兇戾的眼睛瞪著他,“你爹和兄長已經(jīng)死在邊疆,你又何必做這些毫無意義的掙扎,還不如現(xiàn)在投誠六殿下,將虎符雙手奉上,興許還能為你蕭家留一條活路�!�
蕭矜笑著點頭,竟是贊同,“你說得太對了�!�
他從腰間的隨行囊中摸出了巴掌大的黃金虎符,已合二為一,是一整個,置在掌中拿給賈崔看,“虎符在這呢,想要嗎?”
賈崔盯著那做工精致無比的虎符,雙目瞬間變得赤紅,整個人迅速陷入癲狂狀態(tài),像是隨時撲上來爭奪一樣。
但他尚存的一絲理智制止了他的沖動。賈崔咽了咽口水,瘋魔一般渴求道:“給我……”
“你夢還沒醒嗎?”蕭矜臉上溫和的笑容消失,化作惡劣的嘲諷,反問。
賈崔惱怒道:“你耍我?”
蕭矜道:“耍你的人可不是我。”
他稍稍抬手,往旁邊一指,“是她�!�
賈崔的目光一轉(zhuǎn),落在旁邊的人身上,見她渾身都裹著披風(fēng)不露面目,嗤笑道:“什么人物,這般見不得人?”
陸書瑾抬手,將帽兜摘了下來,露出一張姣好的臉來。
她的口脂之前被蕭矜舔吃了個干凈,出發(fā)之前又補了一回,如今在這玉花館斑斕各色的燈下,更顯得殷紅,襯得整張臉雪白而精致。
賈崔一下子驚愣住。
陸書瑾笑了笑,眼里全是冰冷的嘲意,“賈將軍,還認得我嗎?”
“你……”賈崔看著她,腦子整個卡住,“你是個女人?”
“賈將軍不是最看不起女子嗎?先前說女子無用,命比草賤,只有繁衍子嗣之用,從那時起,我便很好奇,不知賈將軍在得知你被你最看不起的女子耍得團團轉(zhuǎn),折損那么多士兵的時,會是什么反應(yīng)�!�
陸書瑾邊說著,邊解下了身上的披風(fēng),她纏著雪紗長裙,黛眉紅唇,杏眼濃黑而明亮,即便是站在這一片狼藉之中也像是不染纖塵的明月般。
美麗,干凈,像是毫無攻擊力的乖順美人。
她看著賈崔,說道:“不過以你那個塞滿豬食的腦袋,恐怕壓根想不明白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被我蒙騙了吧?你也不會知道你的那個同伙究竟是如何帶著一般的士兵命喪黃泉�!�
“因為賈將軍你,實在是一個無知又愚昧,丑陋不堪入目的蠢貨�!�
陸書瑾紅唇微動,用平靜的語氣緩慢地說出這句話。
她想罵賈崔的這句話,忍了很久。
仿佛幾個響亮無比的耳光甩在賈崔的臉上,他赤紅的雙目幾乎瞪得裂開來,用堪稱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著陸書瑾。
他輕賤女子,從不會讓任何女人在他面前造次,在京中時也養(yǎng)了不少外室小妾,不過都是隨手贈出的玩意兒,喜歡了就抱去被窩,不喜歡了就給幾兩銀子隨意打發(fā),但凡有蹬鼻子上臉的,都直接亂棍打死,管殺不管埋。
何曾有哪個女子敢站在他面前如此辱罵他?
他也更接受不了自己被一個女子所蒙騙,不僅折損了一般的士兵,連帶著世子也賠了命。
賈崔氣得胸口一陣陣泛著疼,幾乎要吐血,脖子上的青筋盡現(xiàn)。
他怒吼一聲起身,提著刀就朝陸書瑾砍去,恨不能一刀砍了她的頭顱解恨。
可誰知他剛爬起來,蕭矜就抬拳上前,一把抓住他持刀的手腕。
少年的力氣大得驚人,氣勢也十分凌厲,手腕被握住的瞬間,賈崔感到像是鐵拷夾住了手腕,緊接著將他的手臂往前猛地一拽,下一刻膝蓋就重重地撞到他的肋骨之處,巨大的痛苦襲來,賈崔在這一個剎那雙腿就發(fā)軟,疼出一身的汗來。
但是還沒完,蕭矜的招數(shù)很連貫,賈崔身子彎曲的同時,他的肘擊狠厲地落在賈崔的后脖頸,隨后腿窩被巨石砸了一下似的,于是整個人都站不住了,痛楚鋪天蓋地地襲來,賈崔一邊往地上跪,一邊嘔吐喝盡肚子里的酒水。
蕭矜露出嫌棄的表情,一連往后退了好幾個大步,連帶著拽上了陸書瑾。
喝進去的酒混著果子和下酒菜在賈崔的胃里悶了許久,再被吐出來之后有一股難以形容的臭味,蕭矜平日里都是泡在香罐子里的,哪能聞這東西,加之心里也萬分嫌惡,當(dāng)即一刻也呆不下去,趕緊帶著陸書瑾離開。
季朔廷還驚訝著一張臉,看著兩人出去,他也趕忙跟了出去。
外面風(fēng)大,蕭矜又在給陸書瑾披衣。
季朔廷走過去,奇怪道:“你什么時候知道的?這事竟然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