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這一路飄紅掛彩的,三大廟里燉肉炸肉丸子的香氣就滿街飄蕩。
這一看就是歡喜到了極致的人間氣象,大人們不說,都忙呢。
走到巷子口的時候,這婆媳三人便看到巷子里出來幾頭驢,一頭上面還坐著倆小孩兒。
三五個婢仆手里端著熱乎乎的肉丸子盤兒,見到家里的少爺小姐騎驢兒過來,就一張小嘴兒里放個丸子。
等塞了丸子,牽驢的再帶著他們繼續(xù)兜圈子,沒辦法,放下就撈不住了,一群孩子滿地撒歡,那油鍋翻滾的好幾口,好不嚇人的,出點事兒可咋好?
怎么辦,請小祖宗們上驢轉(zhuǎn)悠吧,這都轉(zhuǎn)了好幾天了,萬幸都沒玩膩。
常家婆媳三人看的是目瞪口呆,開始心里還是炸了般委屈,可是越往里,柴氏心里越難受。
她兒子娶媳婦呢,這邊有她沒她都沒關(guān)系般。
跟在她身后的包氏,夏氏低頭誰也不敢看,她們在家里還是一身的道理,什么都敢說的。
可那是小花兒在家里無依無靠,到了泉后街,也不知怎得,她們卻開始怕了。
雖這些日子也被娘家埋怨,可也有老人指點說,既已經(jīng)這樣,抱歉也是錯,改了也是錯,為三府名聲便只能咬牙不認,誰問都要滿肚子委屈。
從此便是刀子抹在喉管上,也不認!
家長里短,縣尊老爺也掰不清道理的,你說你有這么些?誰見了?
便是大家心里明明白白,常連芳一個爺們也不能出去說,我嫂子貪污了我的錢?
人啊,小事兒上壞起來,便是真惡啊。
可都這個時候了,人總是要來的,再不來便什么體面都沒了。
柴氏沒到老宅就聽到一院的笑聲,等進了院子,才看到院子里擺了三個矮塌,一群三四十歲的婆娘,正盤著腿在榻上拿著紅繩穿小錢串兒,預(yù)備給小花兒娶親撒錢用呢。
萬氏打的結(jié)子好看,正舉的高高炫耀,這柴氏一進院子,都見過她,眾人便齊齊收聲,有那說過幾句話的,還頗尷尬的見禮,對付幾句便匆匆回避了。
等人散了,老宅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老太太盤腿坐著,更認真的數(shù)著~六個錢一串,六個錢兒一串兒……
柴氏站立許久,終于忍耐不住喊了聲:“老太太�!�
老太太安靜的抬頭,看著這個滿面委屈的婦人,半響展顏一笑問到:“呀,她干娘來了?這是給我大孫送錢來了?”
柴氏點點頭答:“是�!�
老太太笑著問:“送多少啊?”
人家從來就是這樣直白的老人家,在她眼里,掉塊肉都沒有吃虧疼,反正與爹娘的緣分沒了,如今給小花兒撈巴多少那就是多少。
咋,不該要��?原本就是我們的么。
沒得明兒等米下鍋,不好意思跟這頭提,不能跟皇爺提,翻身再去爹娘那邊聽點不好的,她就不給他們舒服的機會。
這輩子甭想了。
七茜兒與常連芳聽到侯府來人,怕有個沖撞,兩人便匆匆趕來,可一進門就聽到老太太要錢兒。
常連芳想進去說他不要。
可是他的后脖子肉卻被嫂子面無表情一把拿住了,那手勁兒大的掙都掙不開。
七茜兒低頭說:“跟我來,這邊交給老太太�!�
常連芳一路踉蹌的哀求說:“嫂子,何苦如此,我~不要。”
七茜兒卻說:“放你娘的屁!咳,你心難道沒個憑什么?嘴硬吧,憋死你!得了,就讓咱老太太給你盤個道理,甭說那些是你拿命換的,本該是你的!
我就跟你說,如今事到臨頭皇爺不能與婦人計較,你哥哥,你爹,呵,人家就是老爺們不管這事兒,你咋辦?聽嫂子一句,老太太今天不給你撒出一口氣,你下半輩子你就難受去吧……”
這兩人跌跌撞撞進了謝六好的院子,一進門,呼呼……嗚呦呦,這是誰啊?
靠著老宅的院墻下面,乖乖的蹲著李敬圭,鄭阿蠻,陳大勝。
看到他們,這三人先是噓……接著貼墻繼續(xù)聽。
七茜兒立馬兒松開常連芳,小腳邁的快碎步,走到墻邊也聽,聽不仔細,她就一拍自己男人,陳大勝被按的蹲下,七茜兒抬腳就上了他肩膀。
恩……這下子看清楚了,也聽清楚了。
鄭阿蠻與李敬圭聽了一會,到底發(fā)現(xiàn)不對,便一起對陳大勝豎起大拇指。
陳大勝嚎不羞愧,呲呲牙,繼續(xù)拿耳朵貼墻。
街口驢蹄子吧嗒過,根奴兒撕心裂肺的喊著,我要前邊去,我要前邊去……再哭,丑姑姐姐大喜你~!我不打!你打!
含淚的驢兒過去,成盆豆腐條兒下鍋,呲啦一聲匯集在一起……
謝六好家種著一株難得的四季桂樹,正是出花芽的時候,有那急迫的花朵已經(jīng)吐出點點金華。
常連芳便靠在桂樹上,臉上越來越輕松,就覺著這五月桂花也是香的很。
到了這一刻他才悟出一句話,這人啊,真正的自由從不是自己給的,而是那種出了門不管到哪兒都有依有靠,才能生出安穩(wěn)的自由。
他想,他是自由了的,他有倚仗。
如此的歡快,喜悅。
老宅院子里,老太太開口就是問錢。
柴氏張著嘴兒吸氣,她當了多年貴婦,早就忘了錙銖必較的從前,如今被人明明白白的問了出來,她就尷尬羞臊了。
看她不答,老太太就放下錢串子提高聲音問:“你這婆媳三人,大妥妥三堆兒又是娘親,又是嫂娘的,咋?光腚來的?”
咱是鄉(xiāng)下人,本色!
婆媳三人瞬間吸一口冷氣,柴氏魂魄飛出去飄了三圈歸位,都有點不認識老太太了,分辨半天發(fā)現(xiàn)沒看錯人,這才小心翼翼說:“老太太,您是不知道您那干孫他有多氣人,我們這……”
老太太抬手打�。骸盎▋核铮皇抢咸艺f難聽,你兒子好不好,回頭忙完了你家里管去,沒得過兩日喜事到眼前了,我滿家三代給你動彈,你來給我抱怨兒子?那你就不講理了?沒這么處親戚的?”
老太太滿腦袋銀發(fā)一探,伸手開始拍自己臉頰羞臊人說:“呦,還燕京大侯門,正經(jīng)八百的燕京老爺家,給兒子娶媳婦不出錢吖?咋,你兒子倒是叫個花兒,他也不是天賦異稟吉兒上生花奇異的很了,擺在那兒就能擺攤收錢兒,他是你家的,你生的!他娶媳婦呢!來來,看老太太的臉,疼不疼?丟不丟人?”
三位婦人倒吸一口冷氣,一肚子道理都接不住這一招。
狂野的靈魂都齏粉了。
老太太拍了幾下放下手:“花兒他娘,老婆子最講道理不過,可是人呢,心眼子都有個里外,我懂!可沒小花兒,我知道你們是誰��?對吧?
咱既然做了正經(jīng)親戚,又從前交情不錯的,今兒我其實是照顧你,搭救你呢,這道理你得明白。
親戚本分我做到這里,那你也不必謝我,就問你,這里里外外都是我大孫,孫媳婦們貼補的,哎呀~你家添丁進口,沒道理我家花錢兒,那小花兒往后的崽子若跟了姓陳的,沒二話!這媳婦陳家娶了……”
柴氏嚇一跳,抬臉便說:“那不能!老太太,我家娶婦,我家娶婦!不~不能這樣!”
老太太就笑了:“所以呢,花他娘,問你呢,光腚來的就不問你了,可你們穿著衣裳呢,就帶錢了么?”
七茜兒看的如醉如癡,卻發(fā)現(xiàn)自己緩緩下沉,陳大勝放下她,雙眼委屈哀求。
七茜兒無奈,只得蹲下,陳大勝又騎了上去。
這也是看的太忘情了。
常連芳的整個身子順著桂樹就滑到了地上。
七茜兒肩膀上坐著個陳臭頭,百無聊賴,她左右艱難看看,就看到鄭阿蠻與李敬圭,邊看自己邊咽吐沫。
哎,自己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炸豆腐。
她伸手從琵琶袖子里取了兩把給兒子們零嘴兒分出去,還眨巴下眼睛,示意他們吃吧,吃吧,就別看我了。
院子里,柴氏認真的點頭:“帶了,帶了�!�
老太太笑了起來,一拍膝蓋:“哎呀!我就說什么來著?親家奶奶上門,咋沒人搬坐兒呢,來人,給親家奶奶看座。”
下面婆子抱來鼓凳,老太太看她們坐穩(wěn)妥,也不說讓人給上杯茶水,就繼續(xù)問:“既帶了錢,帶了多少啊?”
柴氏吸氣,苦笑著看著老太太:“老太太,一萬貫?zāi)�。�?br />
老太太臉上的笑收的特別快,張嘴便是:“來人,茶不要上了,親家太太要回了�!�
吩咐完,人也不生氣,就看著目瞪口呆的柴氏道:“那么大的侯府,一萬貫娶媳婦?不像話,不夠,我跟你說,這都幾天了,我家都花了七八萬貫了,親戚再好,也沒我們倒貼的道理,你回去再取些……”
老太太這話還沒說完,早就忍耐不住的夏氏抬臉哀求:“老太太,您是外人,不知道我們家的難……”
老太太卻斜她一眼罵道:“你什么東西,哪家門里出來的?老人說話你插什么嘴啊,我跟你說不著……”
看包氏一臉憤恨的看著自己,老太太笑的更高興了:“別瞪我,你瞪不起,你家里教不好你少調(diào)失教,丟的是你祖宗的臉,我給花兒他娘體面,我不與你計較,不是我太太我拿大,你看我這樣,我最是講理的,你出去打聽一下我的名聲,泉后街都找不出二一個我這樣明禮的了,不然我喊我那郡王兒來,我~嚇死你�!�
包氏一窘,總算想起這老太太人家是有靠山的,還真不畏懼常侯府。
老太太看她老實了,又去瞪夏氏,等瞪的她低了頭,人才冷笑道:“今兒就明明白白告你們,十萬貫!少一個子兒都不成�!�
婆媳三人猛的抬頭,柴氏都驚了:“十萬貫��!”
老太太眨巴眼睛:“咋?你們家住的好大宅子,一棟房子能有咱們一條巷屋子多,你家沒有十萬貫?”
柴氏吸氣,搖搖頭。
她看著厲害,其實中饋上真不成,家里東西多,現(xiàn)錢確沒有十萬貫,畢竟常府分家分財,這會子就是砸鍋賣鐵,也沒時間了。
老太太一副很看不起的樣子,嘖嘖一會,這才吃了好大虧的樣子問:“那,八萬貫總有吧?你這是低頭娶婦,你不是嫁閨女呢,懂不懂?”
柴氏就說:“老太太,不是沒有,是……這會子,有些事兒我不能跟您說……”
“你別跟我說,老太太不想聽。”老太太插話:“我自己家還一堆爛賬呢,孩子,我知道你委屈,誰家沒委屈?這都是做爹娘呢,你現(xiàn)在覺著道理在你那邊,可我跟你說,人三十歲是三十歲的理兒,五十是五十的理兒,真真的,你活到我這歲數(shù)你也照樣糊涂,湊合得了,你為難我懂,可做爹娘的不都一樣么?”
老太太總算給自己叫了屈,柴氏眼淚就唰唰掉。
老太太還在那邊說呢:“你們咋想的我是知道的,你就想著,都是我的肉,我怎么能不疼?是!你心疼,可你也心歪……”
看柴氏要解釋,老太太開了口就絕不能讓她說話。
如此一擺手道:“別打斷我,這是我跟你說,明兒我沒了你去哪兒聽道理去?花他娘,你再老幾歲還要長見識呢,人無完人,這道理都是正道理,老婆子也知道活人不易。
爹娘難,難在走一步都牽腸割肉疼在心里。咱從前孩子們小,你們還管的住,如今他們大了,咱做老人的就畏懼了,就看著他們身邊人越來越多,離著自己越遠,你就不敢管了,想著,說破了天也是一家人,便是委屈了孩子,你總有補償?shù)臅r候,對不對?”
柴氏哽咽起來,捂著臉使勁點頭。
老太太無奈,嗤笑一聲道:“你想的美呦,還補償,那你忽然嘎嘣了呢?”
三位常家婦,長這么大合起來快一百歲,并不懂如何是嘎嘣。
老太太吸吸鼻子,心里罵了一句沒見識,這才耐心的說:“就是說,明兒你要死了,你拿鬼錢補償我們小花兒��?”
這話太狠,陳大勝不敢聽了,拍拍媳婦腦袋下去,倆人貼墻蹲著茫然看天看。
院兒里,柴氏就嚇到了。
可老太太依舊不放過,就指著她說:“你就是個傻子啊,花他娘啊,你看你們娘三到我門口了,來來去去你受委屈,你挨罵,人家護著你一句不?沒有!
那禍事不是你闖的,你夫婦是背鍋習(xí)慣了,跟我這犯賤找罵呢?誰拿了小叔子錢兒,誰還啊,你好端端的護著人家,人家也得講個起碼的孝順吧?”
夏氏,包氏活到現(xiàn)在,就沒聽過這種鄉(xiāng)下老太太直白道理,就直愣愣的狠話潑出,震的她倆心神都亂了。
以往那都是一身的道理,滿眼眶子委屈淚。
現(xiàn)在看婆婆給治的索索發(fā)抖,她們便遇了克星,屬實套路不同,那是一個字都不敢說的。
柴氏萬念俱灰,實在無奈便搖搖晃晃站起。
隔著一墻的常連芳苦笑,他站起來想到隔壁說一句,算了,不要了,就這樣吧。
便是對他不好,他也心疼。
然而他人剛動,陳大勝抱頭,鄭阿蠻堵嘴,李敬圭摟著他的腰。
七茜兒蹦起來進了謝六好的屋子,沒多久她提著一面鑼出來,又小跑著又去了老宅。
這是家家都有防盜竊,歹人,祝融的。
一進老宅,七茜兒便極歡快的說:“阿奶!你打發(fā)人要鑼干啥?”
雖這輩子沒露真容,可上輩子老太太潑辣勁兒上來,那是要敲著鑼滿泉后街抱天屈的。
喬氏就怕這一招,誰不要個臉啊。
也真真是兩世祖孫,七茜兒提著鑼來,老太太眼睛一亮就笑著說:“啊,對!茜兒你一會找個嗓門大的跟著你干娘,提這鑼跟著�!�
七茜兒假意聽不懂,就好奇問:“跟著我干娘干啥?我那頭忙死了,就都是要錢的……”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道:“你干娘要回家給你花兒弟弟拿娶媳婦錢兒,干嘛?”
七茜兒恍然大悟:“我就說么,我那邊這都接不住了,就想著干娘干爹早晚來,沒得真讓我們給常侯府娶媳婦的?這,拿多少��?”
老太太看看柴氏,到底不為難她:“你干娘說五萬貫�!�
柴氏一驚,滿眼的感激。
七茜兒吧嗒嘴兒:“五萬貫?哼,說來說去,都欺負我干娘老實,這拿的指定是我干娘干爹的養(yǎng)老錢。”
隔壁院子,鄭阿蠻跟李敬圭,齊齊對陳大勝豎出大拇指。
說完那話,七茜兒把那鑼一丟,就過去,屁股再把包氏,夏氏左右一擠,摟住自己干娘給她擦著眼淚說:“阿奶,這可是燕京,你可不敢跟從前鄉(xiāng)下般,不如您的意你就敲鑼打鼓滿巷子的數(shù)落,不就是個幾萬貫么,沒您這樣逼錢的!我干爹干娘對咱家從來一心一意的,區(qū)區(qū)五萬貫?也就您當個錢兒了,這給我干娘整的�!�
她哄完人,抬臉吩咐:“來人,套大車!去燕京跟我干爹拿錢去,嘻~打發(fā)幾個能干去!見了人就說,這邊正堂的位置擺好了,明兒新人進屋可有媳婦茶喝了,叫我干爹多拿點,不然我可不放人……這可是三~呢,還不值個五萬貫?是吧干娘?嫂子!”
灰突突失了魂魄的四個老爺們出巷子,到了街口他們才敢喘氣,鄭阿蠻拍著陳大勝很是服氣的說:“哥,你是我親哥,那里面軟的硬的,一套一套的這話就說到頭兒了,沒啥說的了,回頭我把我家小祖宗送來,好歹跟老太太一個炕頭沾沾老虎氣兒。”
李敬圭雙手叉腰,仰頭看天只想長嘯一聲喊:“哎呀~我的祖宗,這都是祖宗!就狠到頭了……”
哎,人間么,就又是一屜豆腐條下鍋,滿街的香氣兒。
六月初一總算到了,常連芳娶媳婦呢,他的兄弟都來了,大家一起騎著高頭大馬驛站接人,后面跟著敲鑼打鼓簇擁著的火紅轎子。
人間道理,心里多憋屈,錢都掏了,常家兩個兄長便滿面笑容的站在棋盤院正門。
也沒人跟他們搶。
人間道理,添丁進口高興的事兒,對吧!
第170章
禮書有言,昏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繼后世也,故君子重之……
常連芳晌午迎親出行,數(shù)十燕京公子盛裝相隨,黃昏迎回賢婦。
那新人迎接回來,家里便熱鬧的不像樣子,都去后面觀禮,陳大勝自也想去,可是,去不得啊。
不然怎么辦呢?他是不在意的,可親衛(wèi)巷的小媳婦們很在意,都說,從頭忙到尾就憑什么常家兩個老壯站門口迎客。
當誰是傻子呢?
老壯是本地鄉(xiāng)下土話,就是最有力量長兄的意思。
七茜兒她們的眼睛很小,不管男人心胸多么寬廣,多么不想計較,她們就不吃這個虧,老壯位置不能讓,大家只得輪班上唄。
真真是迎來送往接了三天客,便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一身蠻力,能斬馬頭的陳大勝都覺著腦子疲憊不堪。
他現(xiàn)在跟從前不一樣,來客知道根底的,先與他見禮,這就尷尬了,還是那種不間斷的尷尬。
小花兒是什么人,典型的邵商背景,又是陛下養(yǎng)子,自己更是爭氣。
他成婚,必然老邵商這一派都得來,便是山高皇帝遠的,都不敢在這場婚禮上失了分寸,人不到,禮可收了不少。
且,甭管常免申做事多么不靠譜,大家也不看他啊,大家看的是那群圍繞在武帝身邊的小小少年,他們一批來的,隨著陛下四處征戰(zhàn),人是越來越少……最后也就是這幾個了。
這是大梁邵商臣心里一塊很柔軟的地方,如此便都來了,哪怕是只露一臉。
就怪不得人家常家的兩位老壯累死了都舍不得坐,就門房擺恭桶竟尿都舍不得撒去,更怪不得常侯為何生那么大的氣。
身后院里,人聲沸騰,陳大勝笑著接過春分遞來的茶盞,剛喝了兩口便有些驚。
那街口體體面面來了一隊車馬,到了家門口,他才看清楚掛著的譚家燈籠。
這京里有多久沒有看到這個姓氏活動了,時光真快啊。
陳大勝心里自有各色滋味,可臉上卻立刻露出樸素誠懇的笑容。他將茶盞遞給春分,站起來尾隨在有些急迫的常連起,常連旭身后迎接過去。
并不多說一個字,也不多露一分情緒,他很自然的把自己隱藏了。
要說交情,陳大勝與譚家這些人面上不厚,倒是人家常家兩位老壯實實在在與人家一起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