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七茜兒也不客氣,就摘下面具,接過這刀,從刃尖尖上啃著吃肉,她吃了一會兒,便覺著對面目光不對,抬臉一嘴油的問辛伯:“您看我作甚?”
辛伯到現(xiàn)在都是難以置信的,聽七茜兒問,他便笑著搖頭說:“誰能想到,天下聞名的百泉山榆樹娘娘,竟是個官老爺家,后宅的掌家的小奶奶!”
七茜兒咽下肉,自己動手又片下一塊道:“做掌家太太不好么?風(fēng)吹不到,雨淋不著,穿輕裘住大宅,來去婢仆成群,我吃個豆兒都有人去殼兒,有再多的麻煩也就是個小院子的事兒!這江湖又有什么好?要么不出事,一出事便有人命因果在里面,我是吃多了撐的放著好日子不過?您今晚尋了我來,到底卻是何事?”
辛伯一笑:“還真讓娘娘說中了,一出事便有人命因果在里面�!�
他站起來,轉(zhuǎn)身走到身后大巖石邊上,將一堆亂七八糟的樹葉枯枝扒拉開,便露出二十幾只大銀箱。
七茜兒一看到這些東西便發(fā)了愁:“我說辛伯,你知道我最討厭這些東西的�!�
辛伯點頭,伸手揭開一個銀箱,從里面拿出一個民錠拋了幾下道:“自然是知道的,可江湖不好,小老兒也掙脫不得了。他們外面的都說,只有我能跟您聯(lián)系上,咱也不能連累六好,無咎那倆孩子,就只能由我這把老骨頭來回折騰了�!�
辛伯也是個看不起銀錢的,若是看得起,他又何苦做了老丐。
順手將銀錠丟到箱子里,老人家回到篝火邊才說:“兩件事,這不是春日里來了么,娘子雖說不要供奉了,可是規(guī)矩便是規(guī)矩,您不要,旁人便露出來顯的貪財了,這天下老隱也要養(yǎng)家糊口,您這么做不是招人恨么?
咱慶豐挨著燕京,又是個熱鬧地兒,到底這供奉不少,誰家也不敢逃了賬目,您說給了朝廷,也成的!咱大家伙就坐在一起便商議了一下,還是依著您去歲的吩咐,把供奉交付九思堂了,后來那京里便有了意思,說也不能總讓您吃虧,便給您留了一些,讓我轉(zhuǎn)交與您。”
七茜兒立刻搖頭:“有的錢就是粘一文回去,那背后也有天大的麻煩,那朝廷上的老爺們,慣會的手段便是唱變臉戲。那九思堂是做什么的,就是想把天下歸一,您信我,從前只要從朝廷錢袋兒里分潤過的,怕是以后都不落好呢!趕緊送回去,這錢兒我可不收,我家又不是沒有俸祿,我身上可還有個誥命呢!”
辛伯聽完便大笑起來。
笑完他繼續(xù)道:“這第二件么,是有人闖了大禍,招惹了那秦舍,就想花三十萬貫買您的庇護。他家想在百泉山租兩畝地,蓋一座小廟,再寄放一個人,也不是白寄放,第一筆給您三十萬貫,以后就每年三萬貫,這價碼您要不如意,咱還能跟他家撐撐�!�
七茜兒抬手將肉刀插在羊腿上,看著火焰好半天才問:“誰��?”
辛伯嘆息:“當(dāng)朝開國候,太子少師,過些時日便要去金滇做封疆大吏的譚守義長子,譚士元。”
七茜兒當(dāng)下便愣了,竟有一種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的感覺。
陳大勝幾個人的事兒,她自然是清楚的,除了不知道他們要報仇,陳家可是有人命折在譚家軍里了。
想到這兒,七茜兒忽然便笑了,她抱著膝蓋看著篝火,好半天才問:“是,譚家軍的那個譚士元?”
辛伯苦笑:“還能有誰,小老兒從前欠了個大人情,如今人家拿恩要挾我做中人說和,我便不能拒了�!�
七茜兒點點頭:“這樣啊,方才又聽你說秦舍?后山那個刻碑的那個秦舍?”
聽她這樣問,辛伯就好不苦惱的說:“娘子啊,你要閑了就多問問我呀,小老兒也沒事兒做,日日就在城墻口溜達,我是愿意教您的�!�
七茜兒翻白眼:“我又憑什么要學(xué)?”
辛伯無奈,只得說:“這天下能與南北護國寺齊名的,便只有一個秦舍!”
聽他這樣說,七茜兒就恍然大悟的點頭道:“啊,知道了!然后,那譚家的知道秦舍敗在我手,就想借我禁步碑躲了那秦舍,對么?”
辛伯點頭:“是這樣,一年三十萬貫也是實在價格了,可小老兒卻知道,您就未必愿意。”
七茜兒聞言便笑道:“沒錯兒,天下姓譚的,就這家最惡心,甭說不幫,我也不瞞著你,有他家人站在水邊,我不推就不錯了!你也知道我的根底,我家可是在他家丟了不少人命呢!
對,還有我家那臭頭,也在他們手里沒少受罪,就不提這事了,來,您跟我說說,這些人又是怎么倒霉的?缺德玩意兒遭了報應(yīng),這事合該普天同慶啊!”
就聽聽這幸災(zāi)樂禍的語氣。
辛伯笑著搖頭,很無奈道:“您看您這老隱做的,竟是一年到頭一文錢兒好處都落不到手里�!�
七茜兒聽他這樣說,便頗為傲氣的一晃腦袋道:“我是缺這三瓜倆棗的么?你趕緊說,那譚家怎么招惹的秦舍�!�
辛伯想了下便道:“官宦人家水深,具體的小老兒也不甚清楚,這邊得的消息是,譚家父子爭權(quán),那譚守義也是個心狠的,就把兒子譚士元送到了廟里做了和尚。
這還是去歲的事兒,那譚士元的弟弟譚士澤不是死了么,他從前有個相好的,便是秦舍的大小姐,現(xiàn)在人家出家做了尼姑,卻沒有法號,是叫做情不移的……”
七茜兒插嘴:“倒~是個癡人�!�
辛伯添了幾根兒柴笑著說:“嘿……天下誰人不癡?是個人,那都有癡的地方,那老譚家自古就是一家古怪種子,那譚士元被關(guān)在廟里自是不甘愿的,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傳信給情不移,又將譚士澤死因做了誘餌。
哼!人家情不移救了他,轉(zhuǎn)身他就想滅口,還聯(lián)系了?h貢山藥谷里的老隱,害人情不移中了收魂湯,去竅指,許他都沒想到情不移會逃脫,回身便在大梁宮內(nèi)折騰了好些日子。
后來那事兒娘子也清楚,就一直瘋魔到秦拙入京這事兒才了了,您的禁步碑便是這樣來的。小老兒今日,便跑個腿,出個力!話傳完了,便完了。您不愿意我能咋辦?而今那情不移就滿世界追殺譚士元,秦拙又就跟?h貢山的干上了,這事兒咱百泉山可不摻和�!�
七茜兒聽完也是覺著不可思議,萬萬沒想到,去歲家里遇到的禍?zhǔn)�,原來根兒在這里呢。
她用木棍翻了幾下篝火輕哼道:“這叫什么?惡人自有惡人磨么?怪不得正月到現(xiàn)在,咱慶豐的斗臺是安安生生的,那?h貢山也不來作妖了。”
辛伯卻微微搖頭:“難說啊,秦舍這兩代卻一般般的,不是我小看秦拙,從心性看前程,秦舍后繼無力,情不移又是個情癡,?h貢山到底人多勢眾,輸贏還不好說,咱們百泉山與他們的恩怨,早晚有對上的時候�!�
七茜兒點頭站起,伸伸懶腰道:“來便來,隨他們吧,您受累了結(jié)這兩件事,兩邊咱都不管,可是這譚家么,我就得給他們家添下柴了。”
辛伯也站起問她:“卻不知?娘子想如何添柴?”
七茜兒就看著山下道:“您這個消息,朝廷知道么?”
辛伯微楞,想了下問:“哪個消息?譚家的?”
七茜兒搖頭:“情不移去大梁宮折騰那事兒�!�
辛伯搖頭:“朝廷當(dāng)然不知道,甭看九思堂面里光,論消息來源,還是我們丐門,您的意思?這事兒要讓朝廷知道?”
七茜兒就點點頭:“對!那些大老爺白拿俸祿了?再說了,這事兒可是驚圣駕的大罪!那大過年的,我那架也不能白打了,你說是吧?”
辛伯點頭笑道:“成,回頭我便露些消息給六好他們,也算是給咱自己人送個青云梯,您看人選合適么?”
七茜兒輕笑:“再合適沒有了……”
清明早,谷雨遲,春雨前后播種時。前種瓜,后種豆,潤物無聲雀芽子。
眨巴眼睛谷雨過了,立夏初至,這滿大街的燕京人便吃到雨前茶。
又一如往常的清早,內(nèi)城東市剛開,街里各家鋪面剛下了門板子,那貨物還沒還沒上柜,坊市街便聽到隔壁花街好大一陣慘叫聲,呼救聲。
有那好奇的掌柜,抱著店鋪門板左顧右盼,卻也沒看多一會兒,便從一處小巷子里卷出一個巨大肉蛆。
那蛆又肥又大,等席卷到家門口,各家掌柜躲在門后才看清楚,竟然是一個上身穿白色絲綢褻衣,下身竟裹著一件女娘襯裙的奇怪人?
這人身若肉山,肚若彌勒,滿面是血,模樣驚恐,還一路跌跌撞撞,大聲呼救不止,嗓子都啞了的喊到面前,這下看清楚了,卻是頂有兩個明顯戒疤的胖和尚?
那頭頂一個點兒的喚做清心,是出家第一年有的,這兩個點兒么,就是樂福。
這顯然是個新和尚,卻不知為何如此不虔誠,你既已出家,昨夜如何敢睡在花樓之上?
各家掌柜趕緊上了門板,見這和尚滿面是血,也不敢動,就死死頂著門,悄悄的看著,看他一路滴答血,呼著救的拍了好些門板。
都是和氣生財?shù)馁I賣人,誰敢管他啊,不近看以為是鼻子被打破了,等挨著門板縫兒去看,就嚇?biāo)懒�,這胖和尚的鼻子竟被人削了。
沒人開門,也沒人敢援手,血越流越多,那和尚終于就倒在街前,等他趴下,又有就近的掌柜這才看清楚,這和尚左手五個指頭竟也沒了,都是舊傷,他倒下那些斷指并未流血,只有新鮮血疤。
遠遠傳來巡街衙役呼喊之聲。各家各戶才剛松口氣,便見一白衣尼姑從屋頂飛身下街,她提著一把寶劍徑直走到這和尚面前冷笑說:“譚士元,我知你能聽到,你呀,就好好回去養(yǎng)著傷,這是第六劍,待你好些了,再找地方躲著,三日后貧尼再來尋你……”
說完這尼姑一個倒縱離開,待那些巡街差役跑過來,便聽到那肥和尚一聲哭嚎道:“爹啊!救命啊……救命啊……”
第95章
武帝楊藻站在新修好的九華殿外,凝視天空的鴿子,屋檐下銅鈴,他憂愁的想,上下幾千年凡舉做皇帝的,便數(shù)自己最命苦了。
登基小兩年帝位,好不容易手里擠出一些散碎銀子,才將將修好前朝幾座大殿,他入了九華殿,龍腚在九龍椅上還沒穩(wěn)當(dāng),便聽順天府尹來了,然后,御史臺也來了人,刑部也來了……接著已經(jīng)離京的譚守義五百里加急求救信,也來了……。
難不成,他這個皇帝是給老譚家做的么?怎么就他家事兒多?
昨夜才得的消息,譚士元罪該萬死!可不論前因,情不移在燕京鬧市提劍傷人,便是違了朝廷律令。
他該如何是好?一件一件的麻煩事兒將譚家從他心里,移到了腳底板,而今聽到這個姓氏便是一陣陣的惡心。
他難啊,一個是譚士澤的親大哥,一個又是譚士澤的未亡人,皇爺心里煩悶,竟也想做個翻臉無情之人,便隨那些混賬東西去了。
可又不行啊,文武大臣們需要交代,燕京百姓需要個交代,甚至這天下都對燕京傷人事件都有所關(guān)注。
去歲情不移還是個瘋尼,可以悄悄放過,而今她可是清明很呢。那么,又讓誰去提拿情不移歸案呢?
譚士元他便是有罪,卻也需要情不移告他啊,憑著那女人那驕傲勁兒,這虧,他楊藻就吃定了。
又想想譚士元最近受的罪,倒也解氣的,可是這人既然違反律令,卻也得歸案的。
如此,楊藻便深深嘆息,又扭臉看著九華殿的匾額想,許這個前朝皇帝執(zhí)政的地方,有些不吉利吧?
文官告了狀便完了責(zé)任,可皇爺從九思堂看到兵部,愛卿們便都挺尷尬的,實在是……打不過啊,人家瘋魔的時候都能掀翻皇宮,現(xiàn)在人家可是清醒的。
譚守義一連幾封信,幾百里的加急的哀求皇爺救上一救,可誰去救?那情不移而今一看便是豁出去了,她不要命了不要緊,可她后面還有秦舍呢。
秦舍的跟?h貢山的而今鶴蚌相爭,甚至滿朝文武都不想給秦舍添麻煩,甭管他后面輸贏與否,對朝廷都是有好處的。
皇爺終于收回目光,滿腹愁腸的進了九華殿,又坐在他的新龍椅上苦笑著問:“列位愛卿?可有何良方啊?”
陳大勝可不知皇爺受了為難,他如今正在皇子們讀書的永延殿小花園內(nèi),聽六神仙講神仙故事呢。
六皇子綽號六神仙,乃奇人也,可宮并不需要奇,如此這孩子便寂寞起來,誰也不跟他玩,好不容易皇爺給指了幾個伴讀他卻也留不住,給人各自找了原由離開了。
他說的話旁人聽不懂,旁人說的話他也接不上,就每天怪凄涼的在宮里瞎溜達,這溜達來溜達去,便讓他交了一個好朋友。
常坐在南門長考的陳大勝,便是六神仙給他嘮叨一上午的神仙傳,他都不會學(xué)旁人的樣子走開,他就安安靜靜聽,從不覺著這是一件煩悶的事情。
這個人世,這個天地太大,干爹講的,所里先生講的那些知識,都沒有六皇子的故事好聽。
那既然刀頭喜歡聽,其他老刀無事了也會湊上來一起聽,自正月之后一個偶然,六神仙便找到了陣地,開始真誠宣講,度化眾老刀與他一起談古論仙起來。
偶爾清閑了,他還會在永延殿外開個小神仙會,找風(fēng)景好的地方擺個小宴,小茶會什么的,而他最愛的母妃也會給他送不少好吃的,好招待飛廉兄等一起享用。
今日陳大勝清閑,接了六皇子帖子,便跟兄弟們一起赴了茶會,吃好吃的,捎帶聽小神仙講自己得的一套神仙文房。
六皇子先給大家介紹了一套海上仙套墨,又介紹兩塊有神仙的名硯臺,最后一尊描金大漆的麻姑拜壽筆筒,就被兩個小太監(jiān)抬著,圍小涼亭鄭重其事的轉(zhuǎn)了一圈。
這玩意兒著實沉重,六神仙也抱不動。
等到大家看仔細了,六皇子便咳嗽一聲,端著自己那張白嫩的胖臉說:“吃茶,吃茶�!�
如此眾人便吃了幾口茶,還咽了幾塊點心。
吃喝間童金臺便問:“六爺,這大筆筒值不少錢吧?怪重的。”
六皇子很坦白的說:“不知道啊,這是我封邑的屬官送來的�!�
他說完站起,走到陳大勝等人正前處,先是對同是神仙的陳大神矜持頷首,接著便指著自己的神仙筆筒道:“飛廉兄,此乃麻姑拜壽�!�
眾鄉(xiāng)巴佬一起點頭。
六神仙背著手得意道:“咳~嗯嗯,這麻姑呢,也稱壽仙娘娘,據(jù)說是生的十分貌美,又心性良善,只她爹麻秋不是個好東西……”
六神仙吐沫橫飛之時,卻沒看到那永延殿花園一處小樓二層倚欄,竟趴著一群貴胄子弟。
這些人看了好一會熱鬧,便回身對樓內(nèi)一位身著青衣,左右雙肩繡有龍形,品貌上等,且氣質(zhì)沉穩(wěn)的少年說:“五爺,六爺又招惹那幾個莽夫在園子里連吃帶喝了,咱永延殿可是讀書的地方!”
五皇子正在小聲誦讀《四書》其中一卷,這宮內(nèi)對皇子的教育是從去年才開始的,如今還未甄選完全文學(xué),中舍,正字,侍正等官員,也沒有知名的大儒進宮內(nèi)上課,可舊日邵商的老師也是一起過來的,進宮繼續(xù)教著呢。
皇子們先天靈透,除了那六神仙,旁的皇子基本都是每日《四書》讀十遍,《五經(jīng)》又是十遍。
咱六神仙便是每日《神仙傳》無數(shù)次,要么就是默念心經(jīng)學(xué)堂打坐。
除讀書外,皇子們還要每三天聽有名望朝臣大講一次,領(lǐng)悟經(jīng)史其中含義,每日誦讀完畢后,他們還要在伴讀們的陪同下,春夏秋各練習(xí)一百個字,冬日五十個字……待皇子長成,需要各自開府,對開府的要求,便是起碼掌握一覽史,一省讀,一對句,一對容,一問辯,一時習(xí)。
并非你想開府便能開府,想就藩就讓你隨便出去的。
到底是皇帝的兒子呢。
聽到自己伴讀帶著些許嫉妒的挑唆之言,五皇子楊英便微微皺下眉頭,將腦袋扭到了一邊兒。
作為皇子,他巴不得六弟不思進取,甚至六弟手里的那些神仙東西,還有許多是他給塞的。
偏偏自己身邊的這些伴讀,不管是誰家的,看上去就次了二哥一等,自己沒本事不說,還三不五時的瞎挑唆,搞的他里外不是人。
自己的母妃乃是順妃,聽聽這名字就知道父皇的意思,肯定就是讓她柔順不爭的,可他這心里,怎么就那么不情愿呢?不說征戰(zhàn)功夫,論起功課自己可是兄弟幾個里最好的了,大家又都是庶出,天生地位同等,就憑什么不能爭上一爭?
又一個傻子指著外面對他抱怨:“五爺?您真不管��?”
啊哈?管?那邊坐的是誰,佘伴伴的干兒子,一群傻子就敢趴在欄桿上肆無忌憚的胡說八道,這還讓不讓自己安生了?
心里厭惡,楊英便換了一本書,提高音量念誦起來�?此粣�,幾個陪讀這才好沒意思的也進了樓,坐在書桌前,拿起書本,各自念誦起來。
好不容易有了些讀書的樣兒,楊英心里剛剛和緩,便聽到院子里一聲驚叫。
眾人猛的站起,一起跑到欄桿處往外看,就見那幾個莽夫正面色緊張的往外跑,而六皇子便一路小跑著跟著喊:“飛廉兄莫要害怕!今日黃道青龍,馬日沖鼠,胎神在正東,吉神在四象。圣心,是實實在在乃百無禁忌的好日子啊!”
陳大勝邊跑邊回頭喊到:“多謝六爺,不是我娘子生孩子,是金臺他娘子躺了……”
躺了是陳大勝老家的話,生孩子不叫生孩子,就叫躺了。
六皇子胖,追了好一會兒便跑不動了。
他停下來急喘,汗珠子便流了下來。
“六弟。”
楊謙回頭看到是自己五哥,便喘著問:“五哥,你,你今兒不讀書了么?”
五皇子笑瞇瞇的走到六皇子面前,見他出汗,便從袖子里取出帕子,一邊幫他擦汗一邊說:“也不能成日子讀書,書哪有讀完的時候呢?你看你這汗,這才跑了多大一段路就喘成這樣兒了?”
六神仙純真,就仰著臉攤著手嘿嘿嘿……
老刀們跑的很急,余清官不算,余下的就從沒有想過自己能有做爹的這一天,他們從宮里跑出,便是一路的急奔,在京內(nèi)不敢騎馬,就恨不的背著馬穿城。
等出了燕京,那便是一路快馬加鞭,等到了親衛(wèi)巷,童金臺下馬就摔了一跤,他一抬頭看到自己家府外都是人,人趴在那就找不到腳了。
實在沒辦法,只得由馬二姑跟余清官上去夾著他里走,陳大勝就一路小跑著跟著,只是走到童府家門口的時候,耳朵卻被人一把提住了。
老太太瞪著眼,看著自己的傻孫子道:“你個小伙子,看這個作甚?”
這么說著,她又把二典,有貴,管四兒也攔住,跟驅(qū)趕豬崽子般的將他們弄走了。
陳大勝不放心的回家,心里就想,都有媳婦兒兩年了,怎么就是小伙子了?
他有些喪氣的進了家門,一眼便看到自己小媳婦坐在院子里的桂樹下,正一針一線繡著一只布老虎。
陽光穿過樹葉,絲絲的光線就照在媳婦兒的臉上,就像她身上也在發(fā)光般,好看極了,就像一個真正的?娘?
看陳大勝進來,七茜兒便笑瞇瞇的問:“你們回來的到快�!�
陳大勝伸手撓頭,有些窘迫的笑問:“啊,收到消息便快馬回來了,你咋沒過去?”
他問完,便得了媳婦兒一個大白眼,七茜兒恨鐵不成鋼道:“你真是啥也不懂,咱倆還沒圓房呢,不是咱沖人家,是他們沖咱們,都不能看呢,你吃了沒?”
陳大勝被她欺負習(xí)慣了,聽媳婦說完他也算是漲了一份兒新見識,他看看天,估摸下時辰便說:“還不餓。”說完坐在四月搬來的凳子上,看媳婦兒做針線。
七茜兒做活根本不看,手上猶如帶眼般的來回走針,眼睛卻看著墻外,耳朵也在專注的聽著。
陳大勝看了她一會兒,覺著好沒意思便問:“你在做老虎��?給金臺孩兒做的?”
七茜兒看看手里的布老虎就笑:“恩,這個可不是老虎,這是睡神,是放在孩兒枕頭邊上吃噩夢的�!�
這世上還有這樣神異的東西?
陳大勝表示驚愕,就伸手取了過來,他到底與從前不同,會巴結(jié)人了,就夸獎?wù)f:“娘子手好巧�!�
七茜兒聞言一愣,就看著他說:“這哪兒算巧,就是個粗淺活計,咱家要說手巧,還是全子哥家里的最巧,你是沒看到全子哥穿的那鞋底兒,那厚實……”她比劃了一下:“一針密著一針的那叫個仔細,憑全子哥那費鞋勁兒,三月都不爛的�!�
她說完,便接了睡神繼續(xù)忙了起來,只縫了一會,便聽到身邊有人語氣些許泛酸的說:“人家~就都有娘子做的鞋穿,我就穿著針線上的東西。”
七茜兒聞言心肝一顫抖,差點沒把手指來個對穿。
手指躲避開,她就語氣有些不好的說:“那不是剛給你捎了三雙單鞋過去么?”
陳大勝想起那幾個混蛋,在自己面前來來去去顯擺幾雙爛鞋,就氣哼哼道:“那些不是娘子做的!”
七茜兒才不服軟,就頂他道:“別人家娘子就閑的很,她們沒事兒了就只做鞋兒打發(fā)閑工夫,你媳婦我可沒那福,更沒那省心日子!我得忙著七家的瑣碎呢,我說陳臭頭,你還想穿我做的鞋?我給人縫個貼面糊的睡神都用了七八月功夫�!�
七茜兒牙尖嘴利,腦袋越來越近的令陳大勝后仰。
“……成日子你想什么美事兒呢?看著我倒是入了個官門,做了太太的�?蛇@官門身后就亂七八糟跟著一嘟嚕串兒的麻煩。我是上輩子欠了你的,我還不完了怎地?你就說吧,你家上中下各路麻煩你一點沒少給我,兄弟媳婦兒,孩子,莊子,老人,這些麻煩我能哪兒找省事兒去?你還要我做鞋?”
陳大勝很少跟媳婦兒這樣接近,他就腦袋暈暈,鼻子里香噴噴的,心里也是酸酸澀澀有些脹痛,仿佛是生病了一樣,揪揪揪的莫名難受。
他想,媳婦兒眼睛咋這么大啊,黑是黑,白是白的真好看啊。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鬼使神差的就稀里糊涂說:“那,那你要沒工夫,我,我就給你做一雙唄�!�
七茜兒當(dāng)下愣住,眨巴下眼睛坐好,好半天才別扭的說:“呸,成日子胡說八道,還給我做鞋……呸!”
陳大勝呲呲牙,笑著站起來說:“咋,你不信?”
七茜兒點頭:“恩,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