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起共患難的婦人們難免都有家人情分兒在，大家七嘴八舌正勸，卻聽到遠(yuǎn)處有人在喊著什么。
天模糊的時(shí)候，七茜兒回到泉前莊，入莊子路離的好遠(yuǎn)，她就站在騾車上，對莊子喊：“奶��！我回來了��！”
常連芳被她嚇了一跳，接著便笑了：“嫂嫂真有意思，這會子正是吃飯的功夫，老太太早回了。”
七茜兒又喊了兩聲，才得意的坐下對他道：“你不懂，老太太指定等我呢�！�
果然，她坐下沒有片刻，就有人在莊子口喊：“前面是我常兄弟不是！”
常連芳笑了起來，也在馬上喊：“是！我們回來了�。 �
“知道了！老太太讓我跟你們說，慢點(diǎn)著，天要黑了！小心看路��！”
“知道了！看著~呢！！”
說著說著一個(gè)轉(zhuǎn)彎，七茜兒便看到好些人在柳樹大磨盤那邊往這看。
這陣仗厲害了！
待到他們過去，老太太眼里卻并無這滿滿三車東西，倒是如獲珍寶的跑到七茜兒面前說：“你，你~你回來了啊。”
說完她便哭了起來，哭的頗委屈樣。
七茜兒心安，過去摟住她便安慰：“哎呦哎呦，我都沒在外過夜，您看您，就這么想我了？”說完她捧著老太太干巴巴的老臉左右端詳了一下又笑：“真想我了？”
老太太竟嬌羞了，呸了一口伸手就打了她幾下：“沒臉沒皮的胡說八道什么？”打完又獻(xiàn)寶一樣從懷里取出那蒸餅對她說：“趕緊吃！餓了吧？阿奶給你捂的溫乎乎的……”
她們在這愛來愛去，那群婦人多眼尖，便呼啦一下圍著那馬車就去了。
那頭一車是半車書卷，還有半車人高的各色布新鋪蓋，那第二車是家里的轆轤拐子還有若干鐵家伙與黑醬缸子，到了第三車，這就是半新不舊的亂七八糟，像是羊皮襖子，雜木的炕桌板凳，總之看不真有多少東西，卻是……這老陳家可是發(fā)了，發(fā)了��！
這種嫁妝聞所未聞，還是頭回見。
她們做飯，大家一起用砂鍋?zhàn)�，看看人家，光是鐵鍋從大到小六個(gè)，人家有兩套。
這可是鐵器啊。
婦人們嫉妒的眼眶通紅，倒是七茜兒拖著老太太來到第一車，抓住一副新鋪蓋對老太太就說：“奶，您瞧這是什么？”
老太太當(dāng)然知道這是什么，可她嘴巴里卻認(rèn)不出，只歡喜的說：“這，這是什么啊？”
“新里新花新細(xì)布，里外三新的好鋪蓋唄，您只管選了，咱娘倆今晚都蓋新的！”說完還在老太太耳邊說：“還有新衣裳給你穿�！�
老太太都喜哭了，絕對沒想到的事情啊，怎么這么多��？怎么這么多��！天啊，老天爺是不是明天就讓自己去死了？
她磕磕巴巴的說：“我不要！不要！我有，有！我的好著呢……這么好的東西，還是我出嫁那會，我娘給我陪嫁過一套新的，那套可沒這個(gè)厚實(shí)……等我?guī)У侥銧敔敿�，他家窮耗子滿地亂竄，還舍不得給我蓋，鎖起來了他，說以后娶媳婦用，你說那老東西壞不壞，我……我這輩子~還有命蓋新東西？”
說到這里她想起什么，便愛惜的摸摸那鋪蓋，摸完認(rèn)真的側(cè)頭對七茜兒說：“茜兒啊，奶求你個(gè)事兒唄�！�
七茜兒看她高興，自己也挺高興：
“您說唄。”
“那，那你要給我~我，我就先放你那兒存著！就這套新的，這顏色我也愛，那，那明兒我要是沒了，你能給我用這套，做我的裝裹好不好�。俊�
七茜兒一聽臉上就怒了，她有錢！有錢人兒！
有金子！大大的金子都成堆……她都不敢碰，嚇的要死。
她一邊咬著蒸餅，一手摟著老太太，皇爺指點(diǎn)江山一般豪爽的說：“您想什么呢！就這？棉布做的鋪蓋給您裝裹？您這不是打我的臉么？”
老太太委屈死了，扭臉看她：“不，不行啊？”
“不行！您可別惦記這點(diǎn)破爛物了！我可不給你！您就受受委屈暫且蓋著用吧！
你看這有多少？留著給耗子打窩呢？看您這活蹦亂跳的還有幾十年好活的樣兒！你想這干嘛？甭說棉布的，您好歹也是一群果子老爺家的老封君，您要是信我~這事兒就交與我……”
老太太感動，看著她真誠的說：“我信你��！”
七茜兒咀嚼著蒸餅，依舊摟著老太太一輛一輛巡車：“待轉(zhuǎn)日！春暖花開！夏山如碧！丹陽迎秋！瑞雪豐年！咱這世上安安寧寧了，到那時(shí)我出錢！花上等的雪花白銀，讓人上山給您尋那百年好木頭，那沒有三抱兩抱粗的板材咱都不稀罕要！”
老太太嚇的不輕，想都不敢想，只顫抖：“薄，薄，薄薄棺！不冷就成！”
“那不能，雙層呢！您是果子老封君，可用雙層。如此咱就頭層雕花青石做外棺，您說冷不冷？甭說耗子，狼來了都咬不動！
您聽我說，我把那木頭給您請回來，還要請一等一燕京的好師傅來制，壽材面兒給您上大漆金粉，給您畫五彩的鸞鳳牡丹……那是后話，現(xiàn)在不提了�！�
“哎……我可說么，做啥美夢呢，后話啊？”
“后話！也是真話！您安心，有朝一日您真沒了，老衣從頭到腳我也包了，給您制上十三層，層層我給您上綾羅綢緞，最外面那層我給您預(yù)備那燕京流行的大紅妝花金織的仙鶴云錦，您脖子下面我給您還上個(gè)大大的玉瓷枕頭，您那腦袋左右兩邊，左邊我就給您放五十兩的銀元寶，右邊我給您放五十兩的金元寶……”
一個(gè)不夠就放倆，反正她有錢兒，哎！就是有錢！
那都是沒見過富貴鄉(xiāng)的婦人，有的人從前連縣城都沒出去過，這些婦人哪里有七茜兒的見識，就不知道從什么時(shí)候俱都收了聲音，都安安靜靜的跟在七茜兒與老太太身后，聽大戲般聽著。
七茜兒從前無兒無女，那時(shí)候只能自己給自己預(yù)備死后的棺槨陪葬，她沒有就總是想，在腦子里把自己死后的東西假想了無數(shù)次，還不斷的給自己往棺材里添自己沒有的好物件。
在外面聽到誰家誰家老太太棺木里有什么了，她就給自己添一件，逗自己玩。
現(xiàn)在總算有個(gè)老太太與她一起玩耍了，她就上了癮頭的開始說自己的夢想。
“……您頭上！我給您帶足金的頭面，那發(fā)邊兒左右簪子，我給您上拇指大珍珠鑲嵌，對！還有的臉上，臉上！我就，就給您上最好的玉料，找好工匠給您打最好的款式，您沒了之后身上十三層，嘴里含玉蟬，眼睛嘴巴鼻子耳朵我全給您照顧到了，還有您那手也不能閑著……”
“手都不給我閑著��？”
“啊，閑著干嘛？”
老太太看著自己滿是皴裂，皺皺巴巴的手說：“那都蹬腿兒了，還不給閑著啊？”
七茜兒咽下最后一口蒸餅確定的點(diǎn)頭：“不給！必須拿點(diǎn)東西，就給您握個(gè)金如意吧，上面有各色寶石那種……”
孟萬全跟一邊聽的面目抽搐，這小媳婦牛皮吹的聞所未聞，這是埋皇爺呢，還是葬娘娘呢？
就你家老太太？還穿十三層？這不浪費(fèi)東西么！
沒人相信七茜兒，老太太也絕不相信這話，可就愛聽，人老了，還有啥指望，就指望一套體面的棺材隨葬。
她都喜哭了，哪怕就是做夢，這也是個(gè)前所未有的好夢啊！她小聲嚶嚶著：“這么好？這么好！還給我元寶？這么好……我還穿十三層……”
“最少十三層！”
“熱啊！”
“……你都沒了�！�
“哦，忘了，啊哈哈哈哈！”
七茜兒大言不慚，老太太忍無可忍，抱住她的腦袋，從此不嫌棄她毛稀的就對著她腦門親了一口。
親完她愣了，七茜兒當(dāng)下便驚了，看著失態(tài)的老太太，兩人都慌張害羞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這，這樣高興呢？”
她知道自己說的那些話沒人相信的。
老太太笑：“你這么大方，我還不高興？”
兩輩子沒被人如此親昵的對待，還是親一口這樣的，七茜兒心里別扭，手腳慌張的就用手摳著鐵鍋說：“那，那你，您看~您喜歡什么，車上的您盡挑去。”
老太太聞言噗哧一聲樂了，接著拍手跺腳笑的那么高興的，如熬過一切苦難，她死去的兒孫都回來那般歡喜。
“你說！你是啥變的？你咋來我家了？我家沒種梧桐啊~你，你怎么就飛來了呢？啊？”
老太太喜悅哭了，身邊一片哄笑，真是人人欣喜，就覺著這小媳婦招人稀罕，言行舉止歡快至極。
人家祖孫玩的高高興興，身邊偏就有那死蒼蠅嗡嗡，這喬氏不愛聽便來搗亂。
她也是強(qiáng)人，這會子見了東西那真是抓心撓肝的她就瘋了，她的眼睛不夠看了，就露著前所未有的渴望，眼巴巴的巡查巡視著，一直到七茜兒說讓老太太隨便挑？
這不可能！她便是今兒一頭碰死，也不能把她的東西便宜了老太太。
第21章
樂呵呵的眾人聽到了一種怪異的笑，自那邊就走來了喬氏。
喬氏看不到自己是什么樣兒，心里依舊覺著自己柔美還溫婉。其實(shí)，她臉上的面湯結(jié)了薄皮，皺皺巴巴還發(fā)著亮，像個(gè)八十歲滿臉褶子的老太太般，她頂著一頭黏糊糊，這人心里還美，就邁著蓮步走到七茜兒與老太太面前，生擠進(jìn)她們中間了。
她也不看老太太，就眼睛先往后瞄再眨巴一下，意思那邊有外人，接著就想握七茜兒的手……七茜兒毫不客氣的甩開，她大度不在意道：“七茜兒啊，咱老太太多大歲數(shù)了，她年老糊涂你也跟著胡鬧？”
她對著七茜兒，開始猛眨巴眼睛笑說道：“我的兒，我的親人大寶貝兒！虧你孝順，這一會子就許出一套金山去了？你可笑死我了！可別說，到底是那不一樣家門來的，你看你能說會道會哄人兒，瞧吧大家樂的！以后啊，就這么！就這么最好！人人都稀罕你，信我，你日子錯(cuò)不了的！嬸子給你打包票~她們啊~都愛死你了。”
周氏她們聞言就笑，一起說，就是就是，很是喜歡呢。
七茜兒不說話，就看她演。
喬氏瞧七茜兒不笑，眼睛一轉(zhuǎn)又一眨巴道：“咱們啊，平日也是無事，閑了咱們這幫子人常一起做活計(jì)打發(fā)時(shí)間，我們啊，人笨口拙不如你會說，如此，你就看在我們算作你長輩兒的份兒上，以后好歹也孝敬孝敬我們？好不好�。�
跟你說，到時(shí)候可不敢嫌棄我們！你盡管來！也什么都不必做，有我呢！你就來耍，就過來說說笑話讓我們也開心開心好不好��？”
她這一番唱念做打，把個(gè)孟萬全整的蒙了，他就想，這婦人恢復(fù)的好快，才將挨了打，怎么就活蹦亂跳的出來說笑了。
他扭頭疑惑的去看常連芳，常連芳卻躲在不遠(yuǎn)處的車轅后面一動不動，就當(dāng)自己不存在。他一堂堂男子，聽婦人說笑不好，可是這邊比他家還熱鬧啊，他得多聽聽，回去敘述給阿奶還有娘親，也讓她們樂樂。
喬氏還在那邊說呢：“……你看看這小娘子親的，我家臭頭真有福氣，這辦事兒說話的勁兒，這一二般人可比不了。我嘴孬我就不成，你不知道，才將我才把老太太招惹生氣了，可一眨眼~瞧瞧！還是你能夠，把咱們老太太哄的~多高興��！七茜兒啊，這再高興呢~今兒天也晚了，有什么樂子，咱以后時(shí)候長呢！你說對吧？聽嬸子一句，現(xiàn)在咱趕緊回吧！吶？時(shí)候也不早了，我在家里給你早做好了面湯，就在火上煨著……”
孟萬全都驚了，面湯，不是給我吃的么？怎么又許了一回？
喬氏看這丫崽子不接話，就急了，就更親切更親昵，更慈愛的道：“孩子，你今兒受累！咱家記你一個(gè)大功勞，待明日你叔叔回來你看我怎么夸獎(jiǎng)你！今兒啊，你就什么都不用管，只吃你的，我一準(zhǔn)給你安排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來來來，萬全子你受累，給我找點(diǎn)人手，幫我們把這些搬到~老太太屋里去！再耽誤就晚上了，黑燈瞎火啥也看不到，這丟一件都不成的……這可是我們家的東西呢�。 �
她說到最后，語氣漸高，斜眼看著那群東摸西摸的婦人……又把腦袋扭過來對七茜兒笑的大度又慈和。
然而這種慈和沒有端多久，她便不笑了。她都這樣了，對面這丫崽子她看自己怎么不是好臉呢？
喬氏與七茜兒對視，目光相碰火花立現(xiàn)。
這……這好像不對啊！
周遭漸漸安靜，聽熱鬧的常連芳就緩緩站起一看，心道，恩~不好了，這熟悉的味兒�。�
他必須走了，自小他在家中學(xué)了一個(gè)乖，阿奶跟他媽上房沒啥，下來吵架必然要找個(gè)評判，這個(gè)評判乃天下第一惡差，誰碰都會化為飛灰，撿都撿不起來。
總之跑就對了！他匆忙過去與老太太行禮，安排好了人，逃也似的上馬他就飛奔了。
那些趕車押車的軍士得了小將軍的吩咐，也紛紛都放下手里的事情，一起小跑著進(jìn)了那邊傷病營回避。
如此這馬車邊上便剩下了兩堆人。
倒霉走不了的孟萬全，七茜兒與老太太算作一堆，對面便全是與喬氏交好的嬸子們。
七茜兒就與喬氏互相看，一直看到有人不識時(shí)務(wù)的冒了一句：“咋，這是咋了？才將還~好好的��？”
“噓……”
喬氏就覺著這丫頭怕是看出自己的意思了，那又如何呢，今兒這主她是作定了。
這兩人上輩子相互爭斗了不下三十年，一直到最后七茜兒死了，喬氏也死了，就算作誰也沒贏。
這輩子七茜兒回來，便打定主意，你不招惹我便罷了，招惹了我，咱就掀了鍋，搗爛你家砂鍋底兒，你吃屁吧！
昨兒她還想呢，兩輩子再糾纏到那些針頭線腦后宅口角，她就算白來這一遭了！
讀了那么多的書，那經(jīng)史子集歷代添補(bǔ)，多少代圣人先賢講的道理絕對跟后宅無關(guān)，她以后爭，爭的家聲門風(fēng)，爭的是孩子以后出門的體面，爭的是人心深處的尊重，人活一張臉，錢財(cái)不過是換取臉面的工具。
而在爭出來之前，她得立個(gè)誰也不能招惹的牌坊，她不介意今兒拿喬氏祭旗，反正喬氏是自己沖上來的。
圣人道，妙在恰到好處，喬氏憋不住蹦?Q的太高，這就更妙哉了。
現(xiàn)在的喬氏可不是那個(gè)見了富貴就立刻修煉，逐漸滴水不漏的喬氏。
她還是一個(gè)單純靠著人性，人心，人理去控制周遭的喬氏，也罷了，你有理我有禮，既你這么早蹦出來，我就一并解決了你。不把你一次按死，我怕你記吃不記打。
喬氏死死盯著七茜兒，她用她的理對付這十五歲的小丫頭太輕易了，她是長輩，天生上層，收拾她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這個(gè)也是傻，有財(cái)還敢露，她竟不知這里面有多可怕么？如一村來一美麗女子，這女子是不是貞潔無關(guān)緊要，只要她比旁人顯露，不等男人收拾，女人都要先干掉你。
何況老太太年紀(jì)大了，陳四牛才是當(dāng)家人，這巧嘴八哥她心里再清楚不過，卻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依賴起這老婆子來了？
你巴結(jié)她有用么？死老婆子都要咽氣兒了。
喬氏心里想的頗多。
七茜兒卻不等她了。
如此，眾人就聽到那小娘子先開口喚了一聲：“喬氏！才將你話很多��！”
喬氏聞言剎那心喜，卻面露忍耐，語氣壓抑著怒質(zhì)問：“臭頭家的！雖你剛來，幾句話把老太太哄的找不到北，昨夜竟不回了，這卻也沒什么，我沒你能說會道，牛皮吹的跟真的一樣，你晚輩不懂道理，我們做長輩的便慢慢教著。
可你喊我什么？好！好！真是好家教！我本想著你初來乍到，我讓著你暖著你，你總會知道我這個(gè)人……大伙兒都聽聽她喊我什么吧？喬氏豈是你叫的！”
七茜兒剛要開口，就感覺老太太又要蹦，便一把拉住老太太，聲音不悲不喜，不怒不忿的說：“喬氏，我有婚書你沒有，所以你是我家的賤妾，我不喊你喬氏？那我喊你什么？”
喬氏當(dāng)下氣急，大聲道：“你說什么？！”
“我有父母之命，你沒有，喬氏你是正妻茶都不配喝的賤婢！”
這，這不對啊？不是她想的套路啊？她怎么說的話跟這莊子里的婦人不一樣呢？
喬氏早就做好準(zhǔn)備，要是她找老太太鬧她該如何。要是她死活不允，她該如何。要是她跟孟萬全他們要支撐，她該如何，她要死要活，那又如何！
不是應(yīng)該跟自己聲嘶力竭的掰扯么？這丫崽子~這賤婢在說什么歪歪理？她好端端的跟陳四牛過日子，怎么就是妾了？
喬氏大怒，憋不住般的尖聲喊了起來：“你，你你這沒家教的胡說八道什么��！”
七茜兒輕笑：“我有家教，只是不對你。我要尊重，也是尊重我四叔正兒八經(jīng)憑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書六禮，宗祠有譜，衙門有錄娶進(jìn)來的正妻！你有什么？拿出來！我看看？”
這個(gè)時(shí)候的喬氏能懂什么，她連衙門口往哪開都不知道，從前她頭婚那會兒有家里父母操辦……可現(xiàn)在聽到七茜兒這樣一說，很多久遠(yuǎn)的，她頭婚的那些東西便一樁一件的浮現(xiàn)出來了。
是啊，自己跟陳四牛，是沒有這些東西的，可這不是鬧騰的到處動刀兵么？
她慌了，便對七茜兒大聲說：“我跟你說不清，轉(zhuǎn)明日你四叔回來，我定告訴他教訓(xùn)你，老陳家決不能娶進(jìn)你這樣的攪家精……”
七茜兒冷笑：“我是不是攪家精，頭疼的是陳臭頭，跟你個(gè)隔房叔叔家有什么關(guān)系？都分家了你管的寬！”
喬氏冷笑：“誰說分家了？”
老太太早就想說話，聞言她就冒出頭道：“老頭子死那晚就分家了，你去問四牛，就是老頭沒說，我現(xiàn)在告訴你，分了！我說的！分了��！”
她必須跟孫媳過日子，不然就碰死。
七茜兒立刻歪臉對老太太甜笑，老太太也回以蜜糖笑。
兩人笑完七茜兒對喬氏繼續(xù)追殺：“我有父母之命，你沒有！”
喬氏大怒：“我有！”
“瞎說，阿奶說她不愿意！你回的是娘家，若是你身份立得住，你的子女回去，你父母家叫做外家，外人家……何為外人，按律令，誅連之罪只從婆家算，你娘家都不與你共苦，父母之命他們排在我阿奶之后！”
說到這里，七茜兒扭頭對老太太說：“阿奶我告訴你，按禮法，你的兒媳若不孝順，我不是說喬氏，喬氏不是咱家人，我也不知道她算什么，反正若你兒媳你不滿意，七出之內(nèi)允許，你能替子休妻！”
老太太一下子打開了世界之門，她驚喜的問：“真的？”
喬氏聲嘶力竭：“她胡說八道！”
七茜兒對老太太使勁點(diǎn)下腦袋，回頭就對喬氏甩刀子：“喬氏你聲音大也沒用處，我有媒妁之言，你~沒有！”
“你放屁�。∧惴牌�！你出去打聽，誰不知道我是陳四牛的媳婦�！�
“你那個(gè)沒用，我有婚書，你也沒有�！�
喬氏氣的發(fā)抖，便再也不能忍，她蹦了起來怒吼：“不就是個(gè)婚書！四�；貋韺懡o你就是！”
七茜兒才不怒，就平平淡淡炸了一個(gè)天雷出去：“不要寫給我，我要你的婚書作甚？可我四叔也不能給你寫�！�
喬氏胸口氣的劇烈翻涌，氣哼哼的說：“你，你想的美，他憑什么不給我寫，我女兒都給他生了，他老娘我侍奉了三年！三年！”
七茜兒翻翻白眼兒：“我想的美不美我不告訴你，我就教你個(gè)乖，看喜鵲的份兒上也算是救救你，很不必感恩了！”
喬氏已又慌又驚的說不出話了，她上堵下堵渾身抽搐著強(qiáng)吐出一個(gè)字：“呸~！”
就要暈過去了。
七茜兒呲牙，嘖嘖一聲后才說：“你咋不知道好歹呢？都三十多歲的人了？對你好你還不領(lǐng)情，也罷了，看在喜鵲的面兒上我告訴你，歷朝歷代的律法，就從沒有一個(gè)女子在沒有拿到前面夫家的休書敢再嫁的。你這算什么？口口聲聲說是我四嬸子，皇爺?shù)墓鞫疾桓乙慌矶�，你到狂野！�?br />
周圍剎那就炸了，嗡嗡一片議論聲，然后眾人發(fā)現(xiàn)，這莊子里的家眷里邊雖二茬婚多，可像是喬氏這樣的情況，前窩男人還活著的這是唯一的一個(gè)。
對啊，你算作和離那就拿著和離書再嫁，你要是被休棄你也好歹拿個(gè)休書再嫁啊？
那喬氏從來都說，她前窩卑鄙無恥，為了性命就把她獻(xiàn)給那陳四牛換了性命了。她自然是不愿意，可是那男人跪地哀求，她沒辦法，就只能救他跟了四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