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陸——光——明——��!”
“別打,別打,我腳疼我腳疼,我屁股也疼,你別忘了是你害的……”
“你給我滾出去——!”
“我的腳傷成這樣怎么出去?怎么上下樓?再有人襲擊我怎么辦?”
……
謝家華一天跟陸光明吵三回架。早上一回,晚上一回,半夜爬起來上廁所的時候撞見了,還要大戰(zhàn)一個回合。白天在警署聽古惑仔百般抵賴,晚上開車去廉署接陸光明,回家又被陸光明一通胡攪蠻纏。他往書房門上加了兩道大鎖,都頂不過陸光明連扳帶撬。吵又吵不過,打又打不下手。好比在垃圾堆里撿了一只又壞又刁的受傷野貓,吃他的睡他的,還要成日里滿屋子尿他,剛把野貓后頸皮子提起來要抽,就被對方提醒你虐待動物。
“我對你多好啊,還天天幫你洗內(nèi)褲報答你,我就是古代傳說里的田螺姑娘�!标懝饷鬟振振有詞地自我感動。
“不準(zhǔn)動我內(nèi)褲�。�!”
“警廉一家親,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都是為了查案子,謝Sir有什么線人啊線索啊不然就分享一下嘛�!�
“休想�。。 �
“你看我們倆住一間屋,吃一張桌,晚上還一起加班,多有默契,不如就順便睡一張床,將炮友關(guān)系落到實處吧�!�
“你閉嘴!��!”
……
警署午餐時間,大家都爭分奪秒地在自己座位上啃三明治。謝Sir辦公室里空空蕩蕩。
“阿頭呢?我給他帶了漢堡。”一個下屬到處張望。
“拳擊室哇,”另一個下屬,“人家最近鍛煉身體,不吃漢堡,你趕快去給他換個雞胸肉沙拉�!�
“阿頭最近幾天一有空閑就去‘嘿嘿哈哈!’,看起來很‘憋’啊。喂,B仔,你家那么多個漂亮表姐,怎么沒給阿頭介紹一個?”
“哇,你們不要看著阿頭瘦,手臂上硬硬的全是真‘貨’啊。這幾天在訓(xùn)練室打爛了兩個沙包!脫下衣服那身肌肉嚇?biāo)廊诉悖磕膫女仔敢近他身?”
“可是阿頭看起來真的很‘憋’啊,好可憐。喂,你們那邊那幾個師妹,不然誰犧牲一下?給我們阿頭做老婆仔?你們看我們阿頭多靚仔啊�!�
“靚是真靚,”隔壁組的師妹們說,“兇是真兇,放在辦公室里養(yǎng)養(yǎng)眼就夠啦。”
謝·至尊骨灰級單身漢·家華,渾然不知眾人對他的盛譽,仍在拳擊室里揮汗如雨地揍沙包。
……
下午他老模樣去接陸光明下班。去的時候比往日里早了一些,眼見著陸光明跟幾個同事一起從廉署的車上下來。小陸同學(xué)搶在所有人前面去追著上司遞材料,腳下帶風(fēng),步履如飛。
“……”
陸光明遞完材料,無意中瞥見謝家華的車,頓時腳就“瘸”了回去。趕緊推開擋路的同事們,蹦蹦跳跳地到他車前,“謝Sir!今天怎么來這么早?”
“你的腳好了?”謝家華黑著臉。
“怎么會呢?!”陸光明夸張地嘆道,“這不是還包著紗布嗎?昨天你剛帶我去換藥的哇!”
“……”
謝家華越回想越覺得昨天換藥的時候陸光明跟醫(yī)生眉來眼去的不對勁,木著臉沉思。陸光明趁機拉開車門坐了進來,“走啦,今晚吃燒鵝好不好?”
“……”
謝家華還真打電話叫了燒鵝。
他們倆都是不會做飯也沒時間做飯的主,這兩個禮拜偶爾在家吃飯,除了外賣就是外賣。謝家華對陸光明兇是兇,吃喝上一點都沒虧了他,每頓說吃什么就吃什么,陸光明大言不慚地蹭他飯,一個錢字都沒提。
不僅不付錢,還飽暖思淫欲,吃完了燒鵝,跟著謝家華進書房,坐在他書桌上老模樣嘰嘰咕咕地膩歪他。
“謝Sir,你對我再好都沒用,欠了就要還,你讓我上一次,我們就兩清了。要是合‘做’愉快,還能做長期炮友,多方便啊�!�
謝家華面不改色地端著一本英文版的犯罪心理手冊,越讀越覺得姓陸的家伙因為童年缺愛而有反社會傾向與邊緣型人格,又虛偽又變態(tài),應(yīng)該早日關(guān)入精神病院了事。
“你這人怎么這么古板呢,人生苦短應(yīng)該及時行樂,就算你不行樂,也該解決正常的生理需求吧。你自己算算你有多少年沒有copution?我說的是兩人之間的intercouse,不是youandyourhand�!标懝饷饕贿呥哆兑贿呁低祵⑹滞鶗莱閷侠锷�,被謝家華一巴掌打掉。
他于是順勢去摸謝家華,“你看你的胸練得這么大,沒有人摸多寂寞啊……”
“啪!”
謝家華更大力地打掉了他的手,并且贈了他一記森冷的眼刀。
陸光明被他刀了千百回,刀槍不入,笑嘻嘻地還要來撩他。大哥大突然在客廳里響了起來。謝家華一把推開陸光明,出去接了電話。
是別區(qū)的同事打來的。先前毆打陸光明致他腳踝扭傷的人被目擊者見到正臉,畫了畫像上了協(xié)查通告,別區(qū)的同事在處理另一起故意傷害案時通過畫像辨認(rèn)出來是同一嫌犯所為,并且確認(rèn)了嫌犯身份。
“人抓到了嗎?”謝家華問。
“正要出發(fā)去逮捕。不過他人現(xiàn)在正在尖東XX夜總會,在你們轄區(qū),想請你們先派伙計去控制住他。免得他收到風(fēng)逃了�!�
“好。我馬上親自去�!�
謝家華掛了電話更衣穿鞋。陸光明歡快地跟著蹦來,“我也去,看看是哪個撲街�!�
“你腳不是‘沒好’嗎?”謝家華乜他一眼。
陸光明飛快地在“腳沒好”與“我也去”之間作出了抉擇,立馬捂著膝蓋歪倒在墻,“啊,對哦,突然有點疼……”
“……”謝家華在心里罵了句FUCK,摔門走了。
……
半夜兩點,謝家華抓了人審了犯,疲憊不堪地從外頭回來。臥室燈已關(guān)了,陸光明團成一小團縮在被子里打著小呼嚕。謝家華輕輕地推開門看了他一眼,自己連衣服也懶得脫,從柜子里抱出一床毛毯,倒回沙發(fā)就睡。
睡到晨光熹微時,他被身上悉悉索索的動靜吵醒。皺著眉頭睜開眼一看,陸光明披著毛毯騎在他身上,笑得無比之賤。
謝家華疑惑地抬頭一望——自己的雙手被手銬拷在頭頂,連身上的衣服都被脫上去了,松耷耷地掛在手腕上。
“謝Sir胸肌練得不錯嘛,手感真好。”陸光明壞兮兮地彎著眉眼,“俗話說得好: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謝Sir英明一世,有沒有想到這一時呀?”
第149章
番外二:小陸的故事(8)
“沒有想過�!敝x家華木著臉說。他自打帶陸光明進他家門,就從沒想過這一時。
——沒想過是自然的,他壓根就不怕什么引火自焚、養(yǎng)虎為患,難道他還能被陸光明這小玩意兒給辦了?
謝家華雙手抱頭,一膝頂在陸光明的屁股上,輕而易舉翻身將陸光明反壓在下,兩條大腿鐵箍一般夾住了陸光明的腰。陸光明三秒之間落了下風(fēng),撲騰掙扎而不得出,笑嘻嘻地還在那兒嘴硬,“謝Sir,好腿,好腿�!表樖謥砻�。
謝家華腿一松。陸光明小蛇一般滑了出去,哪里還有什么腳疼,幾步就躥出老遠(yuǎn),撲進臥室想關(guān)門。謝家華追在后頭,一腳蹬開了房門!“咚!”
“喂喂喂!你自己家的門,踢壞了要錢修的!”陸光明鉆進被子里了還要替他節(jié)省。
謝家華虎步一躍上了床,拎兔子一般將陸光明從被子里撈出來,牢牢地摁在了床上。他雙手撐在陸光明腦袋兩邊,手銬鏈子攔在陸光明脖頸上,虎視眈眈地瞪著陸光明。
“我錯了!我錯了!”陸光明笑著討?zhàn)垺3抗鈴拇皯衾镄谷�,映出他眼底點點璀璨。他彎彎的眉眼笑得狡黠又邪氣。是謝家華嚴(yán)謹(jǐn)、沉悶、自我放逐與自我懲戒的苦行僧生活中突生的狂瀾。
謝家華眼底一暗,狂怒而森冷的目光中毫無自知地生出一絲柔軟。陸光明趁虛而入,伸出雙臂攬住了他的脖子。
熹微的光芒照射在墨藍色的被子上,映出一大片激烈翻涌的波浪。掙扎,糾纏,摳抓著床單的腳趾,沾染了薄汗與津液的手臂,手銬叮叮作響,含混不清的呻吟與嘆息。毒蛇在密林的陰影間滑行,悄無聲息地潛入了伊甸園,在圣潔的亞當(dāng)面前放下了那枚致命的蘋果。嘗嘗它吧,蛇說,你看它多么汁水淋漓,嘗一嘗我吧,撫摸我光滑的鱗片,飲下我冰冷的血液,這是世間最甜美的毒藥。
……
床頭的鬧鐘在兩個小時之后響起。謝家華裹著被子坐在床邊,抱頭痛悔。陸光明大大咧咧地光著屁股趴在床上哼小曲,聽到鈴聲叫個不停,懶洋洋地用腳趾頭蹬瞪謝家華,“關(guān)了呀�!�
謝家華抱著腦袋沒有反應(yīng)。陸光明嘿嘿壞笑,抬起腿又不輕不重地蹬了他一腳,一縷濁液順著這個夸張的動作淌到了床單上。謝家華木著臉回過頭來看了看,突然“噌!”地站起身。
“哎哎哎,干什么?我腳疼,我屁股疼,你輕一點輕一點……”
謝家華給陸光明擦了屁股套上衣服,連人帶行李一起打包扔回了他那間小破屋。陸光明叉著腰站在房中大罵,“吃了就想跑!你這只大番薯!”
大番薯跑得頭也不回,懶得跟他吵,吵又吵不過。他那腳傷早就好了,揍他的嫌犯也逮住了,還留著這個禍害在家里做什么!今天早上一場荒唐,是他活該,千方百計來找死,怨不得自己!從此一刀兩斷,江湖不見!
江湖不見個屁!你給我等著!陸光明叉著腰對著被摔上的房門狠狠磨了磨牙。想了一想又覺得謝家華的反應(yīng)非常好笑,一邊樂一邊岔著腿走到床邊,一下子撲倒在床上。
他屁股被打樁機磨得腫脹發(fā)燙,姿勢扭曲地騎著被子將自己團成一團。回想起方才謝家華眉頭緊蹙在他身上喘息的模樣,他臉頰通紅,嘿嘿壞笑著將腦袋鉆到枕頭下面去了——謝督察不愧是品學(xué)兼優(yōu)的優(yōu)等生,這次做足了前戲,認(rèn)真起來技術(shù)還真不錯!
……
陸光明請了一上午假,抱著被子睡到日上中天了,才打著哈欠岔著腿出門去上班。走到道路拐角,他從道旁車窗的倒影里發(fā)現(xiàn)了跟蹤者。對方鬼鬼祟祟地跟著他去上班,晚上又鬼鬼祟祟地跟著他回家。夜晚入睡前,陸光明將下午特意登記出的手槍塞進枕頭底下,雖然謹(jǐn)慎防范,但是心里并不畏懼。
他最近在查的案子,除了上級指派的兩單,其余就是他私下查探的與謝家華的父親謝英杰有關(guān)的舊案。謝家華現(xiàn)今的上級劉Sir在許多年前曾是謝英杰的舊部,如今劉Sir是西九龍重案組的一把手,他懷疑謝英杰在黑道上翻江倒海之事也有劉Sir暗中相助——只是沒有曾經(jīng)的華探長那樣張揚。劉Sir被廉署請去“喝茶”一事,其實是他查到了劉Sir數(shù)年前的一次違規(guī)行為,通過匿名信的方式遞交給了廉署上級,上級指派了其他同事清查此事,而他正好在謝家華面前偽裝無辜。
他知道自己越查越深,已經(jīng)觸到了謝英杰的痛處——對方及其手下已經(jīng)開始懷疑是否存在他這一號人物了——加上他這兩年來對謝家華的百般糾纏,一定引起了謝英杰的注意。他索性順?biāo)浦郏⒖诎窝赖卦俑x家華攪和出一個“炮友關(guān)系”,嘿嘿,就等這跟蹤者回去報信,不僅能氣得謝家老頭蹬著老腿要升天,而且令對方心中忌憚,不敢對他狠下殺手——謝家華死了“炮友”,能善罷甘休?一不小心發(fā)了狠,查到自己老爹頭上去了怎么辦?
陸光明不緊不慢地在各處埋下了淬毒的種子,耐心等著它們生根發(fā)芽。這一年的公歷二月四日,是唐嘉奇的忌日,他在廉署工作到深夜,步行去了謝家華所居住的公寓。他站在謝家華家樓下,抬頭看向謝家華家窗戶里透出的一絲微光——那是蠟燭的光芒,整夜不曾熄斷。
初春的夜風(fēng),仍有一絲冷意。陸光明攏起衣領(lǐng),微有些瑟縮地靠在了路燈旁。從衣兜里摸出一方曾經(jīng)沾染過他額頭上血跡的舊手巾,他低頭撫摸著上面褶皺的紋路,心想:即使你也同我一樣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緬懷著那個人,但是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你會恨你那罪魁禍?zhǔn)椎母赣H,恨被蒙蔽了雙眼的自己,還是恨無所不用其極地利用著你復(fù)仇的我?
若真有那一日,沉冤得雪,塵埃落定。這一丁點的溫暖,你還愿意再給我嗎?
……
三月的一天深夜,陸光明獨自一人留在廉署辦公室里伏案工作。放在案頭的大哥大響起鈴聲,他接過電話,一個謹(jǐn)慎認(rèn)真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陸Sir?我是何初三,想跟你見面談?wù)劇!?br />
何初三約他在一處公墓見面,那是他父母長眠的墓地。他猜到何初三將他的身世查了個底朝天,卻沒猜到何初三竟然連那張失蹤多年的舊照片都查了出來。
那天晚上他與何初三聊了許久許久。何初三向他坦白了自己與夏六一的關(guān)系、自己所知的一切淵源,而他頭一次對人放下心防,也坦白告知了何初三當(dāng)年的過往。何初三十分堅定地對他說,“想讓謝英杰身敗名裂、血債血償,我有別的方法�!�
老實說,他當(dāng)時雖然信任何初三,但并不相信何初三的這句話。何初三是一個有趣的人,某種程度上甚至有趣程度與謝家華不相伯仲,但有趣并不意味著無往不利。謝家華苦查十年,也并未能查出唐嘉奇之死的真相,他也苦查了十年,也并拿不出證據(jù)向謝家華證明唐嘉奇之死的真相。
但他愿意放手一搏,與何初三一起試一試“別的方法”。這么多年來,他能做的已經(jīng)做盡了,他想看看何初三這粒種子能長出多高的參天大樹。
他既然松口表示贊同,何初三于是放開手來,向他分享了一系列復(fù)仇大計——具體包括爆炸、兇殺、謀權(quán)篡位、反目成仇、監(jiān)禁虐待、相愛相殺……
“等一等,”他打斷了大計,“何先生,你以為你是A視的編劇嗎?”
“陸先生,鑒于我們已經(jīng)是生死與共的朋友了,你可以叫我阿三。”
“噢,那你可以叫我阿明。阿三,你這個本子會不會太夸張了一點?”
“是有點夸張。阿明不中意嗎?”
“怎么會呢!太中意了��!我怎么沒早幾年認(rèn)識你�。�!你肚子里這么多陰謀詭計,是怎樣裝乖才把夏六一騙到手的??教我一下�。。。 �
第150章
番外二:小陸的故事(9)
陸光明回到家以后抱著枕頭思考了很久,實在不能理解何初三是怎么做到一臉清純無辜地說出“我沒有裝呀,我本來就很乖。”這等厚顏無恥的話。
如果換做是他頂著這么一副表情去謝家華面前賣乖,一定被暴揍一頓、打包扛到山上埋掉,從此人間不見。
即使是現(xiàn)在,他也已經(jīng)許多天沒見到謝家華了。不知道謝家華有沒有想過他。
謝Sir這位清心寡欲的正人君子,這段時間一定也沒跟別人“打波”。不知道謝Sir夜里打飛機的時候會不會回想起他坐在“飛機”上翱翔的樣子。
……
重逢的時刻很快就到來了。這一天傍晚,何初三的私人助理Kevin給他打來了電話,通知他“照計劃進行”。第二天上午,他先去廉署正常報道,然后假借查案之名外出,在黑市匿名租賃了一輛轎車,驅(qū)車前往郝承青當(dāng)年居住的別墅所在地。
途中遇到一起車禍,塞車耽誤了許久時間。他焦慮地來回看表,好不容易擠出車流,拐上山路。時間已快及正午,他轟著油門疾馳之時,突然聽到一聲震耳的轟鳴!
他猛踩剎車,在山路邊停了下來。地面仍在微微顫抖,巨大的轟鳴聲不絕于耳。他急匆匆下車,奮力攀上了車頂,向遠(yuǎn)處的山間別墅望去——只見滾滾濃煙沖天而起,那棟三層小樓已經(jīng)夷為平地。
來晚了。
他急忙跳下車來,重新坐進駕駛室,踩足油門向山上疾馳而去。走小路繞過別墅正門——包圍在那里的警員們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艇仔粥,擔(dān)架正往外抬著傷員——他倉促之間從山坡上遠(yuǎn)遠(yuǎn)地向下看了一眼,趕緊朝后山駛?cè)ァ?br />
停車鉆入密林之中,他尋到了標(biāo)記地點,使勁搬開遮擋在密道出口上的層層疊疊的沉重的假灌木、石塊等,又接著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用扛來的鐵鍬撬開了底下的鐵閥門。打起一支電筒鉆入密道內(nèi),他聞到了硝煙的焦臭氣息。
他戴起口罩,手筒的光芒向前虛晃著,弓著腰快步而行。沒有走出幾步,就聽到了密道那頭崔東東聲嘶力竭地哭喊,“有人嗎?!快來人!”
“馬上來!”他喊道。
氣喘吁吁地跑到了密道盡頭,他見到密道另一頭入口已經(jīng)被爆炸徹底摧毀,泥沙土塊遮蔽了半邊道墻。驍騎堂的大掌柜崔東東滿手是血,雙腿被一塊大石所壓,正在地上掙扎。另一個身材嬌小的姑娘靜靜地躺在她身旁,半面衣裙上血跡斑斑。
陸光明沖上去用力搬石塊�!澳銊e管我!救她!救她��!”崔東東嘶喊著推搡他。
陸光明扛了幾下打,硬將石塊給搬開了。轉(zhuǎn)過身去跪在地上扶起另一位姑娘,他發(fā)現(xiàn)對方胸口像是中了一槍,傷及肺部,血仍在外涌,氣息已經(jīng)十分困難。他飛快地脫下自己的襯衫捂住傷口,然后打橫抱起姑娘向密道外沖去。崔東東瘸著腳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
將崔東東和受傷的姑娘安排在后座之后,他一邊調(diào)轉(zhuǎn)方向向山下駛?cè)�,一邊趕緊撥通了大哥大。
接電話的人是Kevin,聽起來像是小心謹(jǐn)慎地走到角落里,低聲問,“陸先生?情況怎樣?接到人了嗎?”
何初三的高喝聲也從話筒那頭隱約傳來,“公司的印章在我手里!大佬和大姐大回來之前誰都不準(zhǔn)惹事!否則這個人就是下場,聽清楚沒有?!”
“接到了,但是有人中槍了!”陸光明喘著粗氣道,“你告訴何先生,這種情況不能去安全屋,她們必須馬上去醫(yī)院治療!”
“陸先生,您別急,請稍等一下�!盞evin急促道。那頭一陣悉悉索索聲,過了一會兒,何初三的聲音傳來,“阿明,情況我知道了,你馬上帶她們?nèi)ド较碌木琵圶X私人醫(yī)院。我會安排人在那邊接應(yīng)……”
“何初三你這個撲街��!都是你出的鬼主意��!小蘿要是有事我千刀萬剮了你��!”后座上的崔東東聽到何初三的聲音,咆哮道。
陸光明被她罵得一陣耳鳴,齜牙咧嘴地將大哥大從耳邊拿開。何初三沉痛又沉穩(wěn)的話語從那頭傳來,響徹整個車廂,“東東姐,蘿姐要是有事,我拿命賠給你�,F(xiàn)在你先冷靜一下,照顧好蘿姐,我安排醫(yī)生馬上準(zhǔn)備手術(shù)。”
陸光明掛了電話,開車的同時又打開了竊聽收音機,想聽聽警方內(nèi)部通報的現(xiàn)場情況。豈料那邊也是一片混亂:“CALL白車!有警員受傷!”“讓開!讓開!滅火器來了!”“呼,呼!謝Sir,謝Sir還在里面,被埋住了,快救他……”
陸光明一腳踩了剎車!后座上的崔東東趕緊抱緊了小蘿,重重地撞到了車后背上!
“怎么了?!”崔東東問。
陸光明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發(fā)顫,他急促地望了一眼窗外,又回望了一眼半身染血的小蘿!猶豫了兩秒時間,他松開剎車,仍舊向山下駛?cè)ァ?br />
……
一個鐘頭之后,他安頓好了崔東東與小蘿,急匆匆地駕車而出,將車停在了離事發(fā)地最近的一處公立醫(yī)院的地下停車場。來不及等電梯,他從安全通道狂奔沖上了醫(yī)院大堂。甫一進去,就見幾名軍裝打扮的警員正圍著一輛血淋淋的擔(dān)架。擔(dān)架上的人從頭到腳都被血淋淋的白布覆蓋,露出一雙沾染著血泥的鞋。
陸光明一陣腿軟,踉蹌著撲上去,“他死了嗎?!他死了嗎?!”
人群中一名便衣打扮的靚仔,戒備地將他攔住,“你做什么?你是誰?”
“放開我!謝家華!謝家華你個大番薯!你不準(zhǔn)死!”陸光明一邊吼一邊赤紅著眼與那靚仔掙扎,拼命要去拉扯那張蓋著尸體的白布。然而那靚仔武力值絲毫不輸謝家華,一個反手就將他雙臂剪住按在了一邊墻上,“你做什么?!你別激動!”
人群中又跑出來一位穿著軍裝的警員,看面相與謝家華有幾分相似——只是氣質(zhì)上要癡傻得多——也幫著那位靚仔攔住他,“喂喂,死的不是我堂哥,你別激動呀,你誰呀?我堂哥在里面病房躺著呢�!�
陸光明被他倆齊心協(xié)力摁在墻上,蹭了一臉墻灰,茫然地瞪大眼,“不是謝家華?!”
“不是啊�!敝x家華的堂弟說。
“那是誰?你們?yōu)槭裁磭�?山上那場爆炸里死了別的警員?”
“跟爆炸什么關(guān)系?”謝家華的堂弟道,“這是剛送過來的另一起交通事故的死者,我們先前懷疑是崔東東受傷的女友呢,所以才圍上來看看。”
便衣靚仔松開了制住陸光明的手,轉(zhuǎn)為攔住了謝家華那位傻嘰嘰的堂弟,不讓他多透露案件細(xì)節(jié)。“這位先生,你是誰?跟謝家華督察什么關(guān)系?”
陸光明茫然地抹了一把臉上的灰。他的心剛安回嗓子眼,還卡在那里咚咚狂跳,“我,我……”
他終于想起在自己身上摸了一通,摸出證件,“我是廉記探員,我叫陸光明,是謝家華的……的……的朋友。他傷得怎樣?他沒事吧?他醒著嗎?我能見見他嗎?”
便衣靚仔——后來陸光明才知道他叫秦皓,并且回憶起他正是謝家華埋藏在驍騎堂的臥底警員——帶他進病房看望了謝家華。謝家華在爆炸之時走在最前面,被倒塌的磚墻給埋了,但是運氣極佳加之身強體壯,居然只受了一點皮外傷。在做了一大堆檢查之后被運回了病房,因為頭部受到?jīng)_擊而暫時昏迷不醒。
陸光明在謝家華病床旁邊脫力地蹲了下來。這一上午的折騰,他快被累死了,也快被嚇?biāo)懒恕?br />
他頭抵著謝家華的床沿,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你這只撲街大番薯,一把年紀(jì)了跑到最前面做什么?你要出了事,我也只能拿命賠你�!�
“阿三這小子出的什么鬼主意!”他又在心里恨恨地想,“看他找的男朋友就該知道他不靠譜了!”
第151章
番外二:小陸的故事(10)
他在謝家華的床前守了一下午。一開始還煞有介事地給謝家華掖掖被子,理理頭發(fā)。一個小時之后就開始哈欠連天,癱在椅子上揉眼睛伸懶腰,百無聊賴地四處東張西望。實在沒事做了,就把謝家華的手從被子下掏出來翻來覆去地看。
“你看他手指上有七個旋渦�!币贿厰�(shù)一邊還跟同樣坐在床邊的秦皓叨叨。
秦皓筆直如松地端坐在椅子上,沉默而嚴(yán)肅�?戳怂谎�,不發(fā)一言。
陸光明先前被他擰過的手腕到現(xiàn)在還隱隱作痛,不敢拿話酸他,只能偷偷腹誹,“嘿,一看就是謝大番薯訓(xùn)出來的小番薯,板著個臉一模一樣,像被關(guān)在爐子里烤焦了似的。”
說到烤焦,他又注意到謝家華鬢角還有一些沒被清理干凈的土灰。于是在自己身上四處摸摸,摸出謝家華“送”他的那張手絹,拈在手里細(xì)細(xì)密密地給謝家華擦臉。
目睹了一切的秦皓,眉頭情不自禁地皺了起來。
陸光明認(rèn)認(rèn)真真地擦到一半,突然注意到秦皓帶著熱度與鋒芒的目光。一臉清純無辜地回看向秦皓,他瞇起眼睛微笑著,“有點臟,擦一擦�!�
“……”秦皓沉默地將視線轉(zhuǎn)向了別處。
過了一陣,重案組的負(fù)責(zé)人來了解案情,將秦皓叫走了。陸光明獨自守在病房內(nèi),可算是逮著機會,將謝家華從頭到腳地摸了一通,上下其手,大吃豆腐。謝家華被他摸得做起了噩夢,眉頭越蹙越緊,突然間呼吸一重,眼皮驟開。
正捏他耳垂玩的陸光明嚇得一蹦逃出老遠(yuǎn),眼看謝家華迷迷糊糊地一動不動,這才捂著心口湊上來,佯裝無辜,“嗨,嗨?能聽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