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夏六一獨自一人跑出了地下室。看守在大堂中的烏雞走上前來,夏六一擺了擺手示意沒事,跑進(jìn)了廚房之中。關(guān)上廚房門,他拉開柜子抽出了一箱啤酒,動作突然頓了下來。他徐徐蹲在了地上,從脖子上取下那枚何初三送他的玉佛,放在唇邊吻了一吻。一滴淚水從他面頰墜下,落在了啤酒箱上。
他曾親眼目睹過小馬墜下山崖,也曾看過東東所在的別墅爆炸后的廢墟,那種痛失至親的寒冷與絕望至今還深深刻在他的心底,他又怎么可能再讓他的兄弟姐妹們?nèi)ジ半U?如果救回了阿三,卻失去了其他人,他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那樣的痛苦與自責(zé)……一切因他而起,本就該他自己去面對和了斷。
第127章
(上)這是我何家傳媳婦的!
地下室中,等待了一陣的眾人開始心生疑惑�!按罄胁粫脵C(jī)一個人跑了吧?”崔東東道,“小馬上去看看!”
小馬應(yīng)聲而起,一溜小跑出了地下室,不一會兒就扛著一小箱啤酒下來了。夏六一跟在他身后,手里端了一盤玻璃杯。
“大佬一個人在廚房里哭鼻子呢!哈哈!”小馬大大咧咧地說,被大佬從后踹了一腳。
幾人湊上來幫著大佬一起開瓶倒酒。玻璃杯中滿溢起泡沫,最后都重重地碰在了一起!“干杯——!”眾人一起喊道,“誓同生死!誓救大嫂!”大杯的啤酒一飲而盡!
崔東東許久沒有這樣豪爽地飲酒了,率先扣下了空杯,發(fā)出酣暢淋漓地一聲嘆息。她突然發(fā)現(xiàn)桌對面的夏六一一口未飲,正平靜地看著她。
她猛然意識到了不對勁,低頭看向玻璃杯,視野開始搖晃——酒是他們自己開的,杯子卻是夏六一準(zhǔn)備的。
“大佬怎么沒喝��?”“喂,大佬耍賴皮哇�!逼渌艘诧嬐炅司�,紛紛鬧了起來。崔東東在喧嘩聲中朝夏六一的方向伸了伸手,掙扎道,“小六,不要……”
話未說完,她已經(jīng)趴倒在了桌上。
片刻之后,夏六一獨自一人走出了地下室。烏雞迎上前來,他對烏雞道,“把他們搬去客房,蓋上被子別著涼了�!�
“是�!睘蹼u應(yīng)道。他雖然對今天發(fā)生的事不知情,但夏六一先前開口找他要迷藥,令他察覺了一絲極度危險的跡象�!按罄�,您真準(zhǔn)備一個人出去嗎?不然我跟您一起去吧?”
夏六一拍了拍他的肩,“你留在這里保護(hù)好大家,就是幫我最大的忙,多謝�!�
“大佬別這么說,是我應(yīng)該做的�!�
夏六一轉(zhuǎn)身上樓,進(jìn)入了何家人所在的客房。何阿爸仰面躺在床上歇息,見他進(jìn)來,掙扎著要起身,夏六一快步而近,在欣欣和吳媽之前就將他攙扶了起來。
“吳阿姨,欣欣,不好意思,我有話單獨跟何老先生說�!毕牧坏馈�
“好好好,你們好好說,別激動啊。”吳媽勸道。
“是啊,阿爸,你別氣壞身子。”欣欣也道。
她們一起退了出去,還幫忙關(guān)上了房門。何阿爸黑著臉?biāo)﹂_了夏六一的手,看也不看他,自顧自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煙桿。但還沒點燃火,夏六一已經(jīng)“撲通”一聲跪在了他的面前。
何阿爸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么?你老實交代,是不是阿三出了什么事?”
夏六一低著頭,“是,他遇到了一些危險,因為我�!�
何阿爸肅厲的目光瞪向了夏六一。夏六一緊接著道,“但您請放心,我一定會把您的兒子平安送回來�!�
“我兒子自打認(rèn)識你,有一天是平安的嗎?!”何阿爸怒道,“我一開始不阻止你們來往,是看你人性尚存,沒想到你這個人壞到骨頭里去了!那個傻仔還跟我說是他先追求你的,你以為我真的相信嗎?你欺騙他的感情,騙他走上歪路,現(xiàn)在還讓他落入危險?!”
他用煙桿子狠戳夏六一的胸口,“夏先生,夏大佬,你這個人有心嗎?你會覺得痛嗎?!早知道是這樣,我和阿三當(dāng)初就不該救你!”
一滴淚水忽地墜在他的煙桿上,他呆了一呆。夏六一抬起頭來定定地直視了他,他看見了夏六一濕紅的眼睛,看到那雙烏沉沉的眼眸里無法遮掩的深切的哀痛與自責(zé)。
他自己也落下淚來,“我家阿三是個乖仔,讀書也認(rèn)真,對人也善良,從小到大,從來不讓我操心。你找誰不好呢?為什么偏偏要找上他……”
夏六一的心被何阿爸的話戳刺得鮮血淋漓,他沒有何初三那樣能言善辯,面對何阿爸的指責(zé),根本無言以對。他深愛著何初三,他沒有欺騙何初三的感情,可那又怎樣呢?他還不是害了何初三?他還不是令何初三身陷性命危險之中?
他深深地弓下腰去,給何阿爸連磕了三個響頭。何阿爸哽咽著起身拉扯他,“你起來!我跟你沒有關(guān)系!我不受你這個禮!你把我兒子還回來!”拉扯間夏六一脖子上的玉佛甩落了出來。何阿爸眼疾手快,一把將玉佛抓起。
“這是什么?!阿三給你的?!”
夏六一被他拽著脖子,眼里還汪汪地含著淚——堂堂一個黑道大佬哭得一張俊臉梨花帶雨。夏六一驚訝又茫然,老實交代道,“是阿三去大嶼山給我求的。”
何阿爸一陣眼黑,天旋地轉(zhuǎn)地坐回了床上。夏六一去攙扶他,被他一聲怒喝,“你給我跪回去!孽障!”
夏六一趕緊跪回去了,怕何阿爸受了刺激氣出病來,還把玉佛往領(lǐng)口里塞。何阿爸破口大罵,“藏什么藏?!”他是真的氣得要抹心口了,“那個衰仔滿嘴胡說八道!這是我何家傳媳婦的!”
夏六一愣在當(dāng)場。何阿爸一看他那蠢頭蠢腦的模樣就來氣——得了吧!我還自我安慰做什么呢?!這個傻大佬一看就是被我那衰仔兒子哄到手的!誰能騙誰感情還說不定呢!
“你給我滾滾滾!還在這里廢話做什么!還不快點去把我兒子帶回來!”
何阿爸操起煙桿一通亂打,將夏大佬打出了房門。欣欣和吳媽焦急地守在外面,先是聽到里面的大罵聲,接著見夏六一滿面淚痕、灰頭土臉地出來。夏六一朝她們點頭致意,轉(zhuǎn)身匆匆跑下了樓梯。一邊跑,一邊捂住了胸口的玉佛,他滿心洶涌著感動與刺痛。
這是何初三第一次正經(jīng)向他示愛、第一次邀請他同居時送的。他記得何初三當(dāng)時還借了經(jīng)理的車,送了他一束鮮花,請他吃西餐,帶他去看他們的新“家”。他記得何初三的緊張、興奮與忐忑。他知道何初三不是故意騙他,是怕他覺得祖?zhèn)鞯臇|西太正式太慎重,怕當(dāng)時他對自己的感情還沒有到那一步,怕被他拒絕。
他除了滿手的罪孽,除了滿肩的重?fù)?dān),一無所有,一無所長,他憑什么值得何初三這樣的珍愛?他拿什么去回報這樣一份純粹的感情?他如何配得上?
他沖回地下室扛走了桌上其中一袋武器,獨自坐入了轎車之中。掰過后視鏡,他狠狠抹了一把臉,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fā)與衣冠。鏡中之人雙目微紅,臉上的神情漸漸由脆弱傷懷轉(zhuǎn)為了尖厲森冷的殺意,血修羅的煞氣冰凍了鏡面。
車如脫韁之馬,奔襲入夜色之中。
……
謝英杰親自參與廉署現(xiàn)場的偵查,后來又與趕來的廉署領(lǐng)導(dǎo)溝通。一直忙碌到深夜,他才坐上了回家的車。
兩輛廂式車一前一后、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他的車,里面載滿了他私人聘請的“安保人員”。車窗外刮起大風(fēng),吹得半開的車窗砰砰作響。助理按關(guān)了車窗,向謝英杰呈上一部新的大哥大。謝英杰面色陰沉地將聽筒移到了耳邊:里面?zhèn)鱽砹舜潭某榇蚵暸c竭力壓抑的痛叫喘息。
“說了嗎?”謝英杰道。
“他不肯說�!蹦穷^的殺手道。
第128章
(下)給我把他嗓子廢了!
陸光明一身血污蜷縮在地,雙手被綁在身后,受傷的腿上纏著一條止血的束帶。他渾身都是被棍棒抽打的青紫血跡,一雙眼半睜半闔,瞧著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一盆水嘩地潑在他臉上,他鼻息微弱,仍是毫無反應(yīng)。殺手彎下腰去,將他先前脫臼的手臂一下子拼了回去!筋骨曲扭的痛楚令陸光明睜大了眼睛嘶叫出聲,“啊——!啊——!”
殺手隨即將大哥大湊到了他的臉邊。謝英杰森冷的聲音響起,“我的錢在哪兒?”
陸光明的聲音由呻吟喘息漸漸變成了低弱的笑聲,“哈,哈哈哈……”
“我的錢在哪兒?!”謝英杰咆哮道。殺手緊接著一巴掌扇到了陸光明的臉上!
陸光明哇地咳出一口血來,喘了幾聲道,“掌柜的一口氣丟了五個億,這么大的蠢事恐怕說出去都沒人相信吧?哈哈哈哈!辛辛苦苦一輩子,現(xiàn)在買棺材的錢都沒有了,你雇了這么多殺手,你有錢付給他們嗎?”他對眼前的殺手樂道,“喂,你老板已經(jīng)發(fā)不起工資了。你還在這兒瞎賣命?”
殺手凌厲的一掌接著扇來!陸光明被打得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嗡嗡作響的耳邊隱約聽見了謝英杰的怒喝,“把姓何的小子拖過來!”
不多時,幾個殺手將何初三從隔壁房間一路拖拽了過來。何初三雙手被綁,與陸光明一樣滿身都是被毆打的傷痕,白襯衫上血污斑駁。他肩上的子彈擦傷沒有被處理,皮肉翻卷著凝固出血塊。他緊閉著雙眼,面色潮紅,因為傷口的感染已經(jīng)發(fā)起了低燒。
殺手拎著何初三的衣領(lǐng)將他扔到了陸光明面前,一盆水潑醒了何初三。何初三虛弱地撩開眼皮,無神的瞳孔映出了陸光明滿是血與汗的臉。
“你們是朋友吧?你今天死了那么多同事,還忍心看見他也死在你面前嗎?”電話里陰冷的聲音道。
陸光明一下子從地上彈了起來,“不要��!”但他當(dāng)即就被兩名殺手牢牢摁在了地上!眼睜睜地看著一副手銬勒住何初三的喉嚨,緩緩收緊�!拔艺f!我說!你們放開他!”
何初三被扔到地上,嗆咳著蜷縮起身體。陸光明緊接著道,“你的賬戶是被廉署以機(jī)密事由查封的!要解封需要提交申請還需要許sir的簽章!許sir已經(jīng)被你害死了!”
“小陸主任跟了許sir這么多年,模仿他的簽字應(yīng)該不在話下吧?”謝英杰卻道。
陸光明震驚地看著殺手遞到他面前的筆與申請單——那是提前備好的!而且就算有許sir的簽名,亦還要廉署的公章和一系列嚴(yán)格的手續(xù)流程,謝英杰這么做,一定是因為在廉署有內(nèi)奸能幫他去辦理!今天出了這么大的事,謝英杰卻不急著逃亡,難道所有的證據(jù)和證人都被他“處理”了?!
陸光明心緒浮動,面色慘白,殺手替他解開了手銬,他顫抖著手提起筆來。但此時躺在一邊的何初三卻嘶啞地出了聲,“小陸!不要!就算你簽了字他照樣不會放過我們倆!一旦把錢還給他,所有人的犧牲都白費了!”
“何顧問!”謝英杰在話筒那邊冷笑道,“你不說話我都要把你的伶牙俐齒給忘了!說起大話來眼睛都不眨,你可真有做反派的潛質(zhì)!跟廉署合作什么?你應(yīng)該去金三角混!給我把他嗓子廢了!!”
殺手們立即拽起了何初三,從旁邊提來一壺滾燙的開水,直接就往他喉嚨里灌!蒸騰的白氣伴隨著何初三撕心裂肺的痛哼聲!陸光明大吼道,“我寫!我寫��!你們不要動他��!”
何初三被一腳踹到了地上,蜷縮起來咳出了幾口血。他痛得神智都混沌了,喉嚨仿佛被烈火灼燒,一時間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陸光明填完申請,殺手們將他倆拖拽進(jìn)了隔壁的房間中。房門一鎖,陷于深沉的黑暗。
……
謝英杰掛斷了電話。先前在一旁低聲接了另一電話的助理趕緊湊上前來,“sir,夏六一還沒有找到,何初三的家人也不見……”“啪——!”
助理被謝英杰狠重的一巴掌扇到了車窗上。這位向來以嚴(yán)肅穩(wěn)重出名的副處長聲嘶力竭地咆哮道,“滾去找!!找不到提著腦袋來見我!!”
轎車在路邊停下,助理連滾帶爬地下了車,上了后面一輛安保車,安保車趕緊調(diào)頭離開。
夜風(fēng)越刮越大,天空中零零星星地下起了毛毛雨。路邊參天大樹的樹葉發(fā)出海潮般洶涌的“嘩——嘩——”聲。謝英杰的車隊最終停在了他的別墅門口,那里已經(jīng)有十幾個他的私人安保在看守等候。他在眾人的簇?fù)碇�,下車進(jìn)了小院。另外幾個安保穿起雨衣,在院外看守巡邏起來。
遠(yuǎn)處樹蔭之下,小巷的角落里,夏六一緩緩顯露出身形。他肩上和腿上掛著槍套,背后背著他那對青龍雙刀,虎狼般尖銳的目光定在了越走越近的兩名巡邏安保的身上。
……
客廳中看守的安保聽到了大門外傳來的門鈴聲。他按下可視電話,屏幕上出現(xiàn)院外巡邏的同伴被雨淋濕的臉,頭發(fā)亂七八糟地貼在眉眼上。
“什么事?”
“雨衣被風(fēng)吹走,拿兩把傘�!睂Ψ降穆曇魥A雜著呼呼的大風(fēng)聲,聽不真切。
安保警覺道,“車上不是有嗎?”
“都吹走了。”
“好,你等等�!�
安保關(guān)閉屏幕,對室內(nèi)另外三名安保使了個眼色。三人都圍上前來,抽出了腰上的手槍�?拷T邊的安保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濃厚的血腥味迎面撲來!他們的同伴立在門口,喉嚨被割裂出一道大口,鮮血還在汩汩地向外流淌!他血淋淋的胸前掛著一支開著免提的大哥大,里頭突然發(fā)出刺耳的震響:“嗡隆——!”
安保們飛快地開了槍!子彈從消音管里打出,射入尸體之中,血肉霎時間炸裂開來!玄關(guān)處煙花一般接二連三地炸起鮮血,最后一顆子彈擊破了尸體的頭顱,腦漿糊了近門的安保一臉!
槍煙之后,被打成篩子的尸體衣衫破裂,從晾衣架上栽倒在地。破損的大哥大跌在地上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嗡……隆……”聲。但門外卻空無一人,小院門口的街道上隱隱約約躺著幾具人影。
安保們警覺地持著槍,探出頭去四處張望。正在這時,他們身后客廳的落地窗傳來幾聲脆響!幾顆子彈穿透玻璃與窗簾射入房中,沒有擊中任何人,卻在玻璃上留下了幾處蛛紋般的創(chuàng)口!跌落在地的大哥大中隨即發(fā)出摩托車沖刺的轟鳴,“嗡嗚——!”
緊接著“砰嘩——�。 币宦暤貏游輷u的震響,一輛摩托車騰空而起,撞破落地窗,從他們身后沖襲進(jìn)了客廳!夏六一在半空之中蹬離了車身,凌空連開數(shù)槍!“砰!砰!砰!砰!”
尚在門內(nèi)的兩名安保應(yīng)聲倒下,其他兩人紛紛回頭向夏六一開起了槍。夏六一跌落在沙發(fā)上打了個滾,順勢翻倒沙發(fā)躲入底座之下。歐式沙發(fā)的厚重底墊被隨即而來的子彈打得木屑與羽絨齊飛!
夏六一避在沙發(fā)后,被彈雨逼得無法探頭。他眼角一瞥旁邊電視機(jī)上對方的倒影,從背后抽出一柄青龍長刀,翻身滾到沙發(fā)邊緣,狠狠將刀橫劈了出去!長刀脫手而出,緊擦地毯而過,在低空劃出一道奪目的光芒,眨眼間斬斷了安保的兩只腳腕!
飛濺的血花伴隨著凄厲的慘叫,受傷的安保哇哇墜地,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噴血的斷腳!劇痛令他迷失了神智,他凄叫著抓撓同伴的褲腳。同伴也被他的慘狀嚇得心驚膽懾,扔開手上打完子彈的槍,趕緊抽出了另一支槍。而夏六一就在這瞬息之間撲出沙發(fā),一槍擊中了他的頭顱!又另一槍給了地上傷者一個痛快!
夏六一快步上前撿起青龍刀插回背上,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背后已響起新的槍聲。在一樓內(nèi)各處巡邏看守的七八個安保都聽見動靜沖了過來。夏六一貓腰躲入就近的落地鐘柜后,子彈緊隨他身后擊在黃銅鐘盤上,發(fā)出清脆的“當(dāng)!當(dāng)!”聲。
他抬起左手,幾槍打掉了客廳正上方的大型水晶吊墜燈。兩米寬的吊燈轟然墜下,室內(nèi)陡然一片黑暗!“轟哐——!”巨燈墜地濺起一地碎渣,安保們都下意識地抬臂擋臉。
夏六一就在這時戴上一對護(hù)目鏡,用牙咬開一顆照明彈扔了出去。刺目的白光頓時在房間中炸開!他抽出雙槍,大步跨入了廳中,一邊走一邊左手抬臂“砰!砰!砰!砰!砰!”一連串槍響!打完子彈之后左手一扔廢槍,接過右手的槍,又是一陣“砰!砰!砰!砰!……”
白煙消散之時他已蹬上了樓梯,身后客廳中倒尸一片,死傷者在血泊中掙扎,鮮血滲透了厚厚的地毯。
第129章
(上)你舍得嗎?
夜風(fēng)越刮越大,天空中零零星星地下起了毛毛雨。路邊參天大樹的樹葉發(fā)出海潮般洶涌的“嘩——嘩——”聲。
謝英杰的車隊停在了他的別墅門口,那里已經(jīng)有十幾個他的私人安保在看守等候。他在眾人的簇?fù)碇�,下車進(jìn)了小院。另外幾個安保穿起雨衣,在院外看守巡邏起來。
遠(yuǎn)處樹蔭之下,小巷的角落里,夏六一緩緩顯露出身形。他肩上和腿上掛著槍套,背后背著他那對青龍雙刀,虎狼般尖銳的目光定在了越走越近的兩名巡邏安保的身上。
……
客廳中看守的安保聽到了大門外傳來的門鈴聲。他按下可視電話,屏幕上出現(xiàn)院外巡邏的同伴被雨淋濕的臉,頭發(fā)亂七八糟地貼在眉眼上。
“什么事?”
“雨衣被風(fēng)吹走,拿兩把傘�!睂Ψ降穆曇魥A雜著呼呼的大風(fēng)聲,聽不真切。
安保警覺道,“車上不是有嗎?”
“都吹走了。”
“好,你等等�!�
安保關(guān)閉屏幕,對室內(nèi)另外三名安保使了個眼色。三人都圍上前來,抽出了腰上的手槍�?拷T邊的安保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濃厚的血腥味迎面撲來!他們的同伴立在門口,喉嚨被割裂出一道大口,鮮血還在汩汩地向外流淌!他血淋淋的胸前掛著一支開著免提的大哥大,里頭突然發(fā)出刺耳的震響:“嗡隆——!”
安保們飛快地開了槍!子彈從消音管里打出,射入尸體之中,血肉霎時間炸裂開來!玄關(guān)處煙花一般接二連三地炸起鮮血,最后一顆子彈擊破了尸體的頭顱,腦漿糊了近門的安保一臉!
槍煙之后,被打成篩子的尸體衣衫破裂,從晾衣架上栽倒在地。破損的大哥大跌在地上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嗡……隆……”聲。但門外卻空無一人,小院門口的街道上隱隱約約躺著幾具人影。
安保們警覺地持著槍,探出頭去四處張望。正在這時,他們身后客廳的落地窗傳來幾聲脆響!幾顆子彈穿透玻璃與窗簾射入房中,沒有擊中任何人,卻在玻璃上留下了幾處蛛紋般的創(chuàng)口!跌落在地的大哥大中隨即發(fā)出摩托車沖刺的轟鳴,“嗡嗚——!”
緊接著“砰嘩——��!”一聲地動屋搖的震響,一輛摩托車騰空而起,撞破落地窗,從他們身后沖襲進(jìn)了客廳!夏六一在半空之中蹬離了車身,凌空連開數(shù)槍!“砰!砰!砰!砰!”
尚在門內(nèi)的兩名安保應(yīng)聲倒下,其他兩人紛紛回頭向夏六一開起了槍。夏六一跌落在沙發(fā)上打了個滾,順勢翻倒沙發(fā)躲入底座之下。歐式沙發(fā)的厚重底墊被隨即而來的子彈打得木屑與羽絨齊飛!
夏六一避在沙發(fā)后,被彈雨逼得無法探頭。他眼角一瞥旁邊電視機(jī)上對方的倒影,從背后抽出一柄青龍長刀,翻身滾到沙發(fā)邊緣,狠狠將刀橫劈了出去!長刀脫手而出,緊擦地毯而過,在低空劃出一道奪目的光芒,眨眼間斬斷了安保的兩只腳腕!
飛濺的血花伴隨著凄厲的慘叫,受傷的安保哇哇墜地,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噴血的斷腳!劇痛令他迷失了神智,他凄叫著抓撓同伴的褲腳。同伴也被他的慘狀嚇得心驚膽懾,扔開手上打完子彈的槍,趕緊抽出了另一支槍。而夏六一就在這瞬息之間撲出沙發(fā),一槍擊中了他的頭顱!又另一槍給了地上傷者一個痛快!
夏六一快步上前撿起青龍刀插回背上,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背后已響起新的槍聲。在一樓內(nèi)各處巡邏看守的七八個安保都聽見動靜沖了過來。夏六一貓腰躲入就近的落地鐘柜后,子彈緊隨他身后擊在黃銅鐘盤上,發(fā)出清脆的“當(dāng)!當(dāng)!”聲。
他抬起左手,幾槍打掉了客廳正上方的大型水晶吊墜燈。兩米寬的吊燈轟然墜下,室內(nèi)陡然一片黑暗!“轟哐——!”巨燈墜地濺起一地碎渣,安保們都下意識地抬臂擋臉。
夏六一就在這時戴上一對護(hù)目鏡,用牙咬開一顆照明彈扔了出去。刺目的白光頓時在房間中炸開!他抽出雙槍,大步跨入了廳中,一邊走一邊左手抬臂“砰!砰!砰!砰!砰!”一連串槍響!打完子彈之后左手一扔廢槍,接過右手的槍,又是一陣“砰!砰!砰!砰!……”
白煙消散之時他已蹬上了樓梯,身后客廳中倒尸一片,死傷者在血泊中掙扎,鮮血滲透了厚厚的地毯。
……
……
夏六一沖上了二樓,臨近樓梯口時一個俯身,險險地被一顆子彈擦著發(fā)端而過!開槍的安保緊接著被他的回?fù)舯频枚慊貕�,安保持槍的手緊張得發(fā)抖,眼睛緊緊盯著墻角。突然一片衣角掠過墻邊!安保大吼著將槍中所有子彈都打了出去!破破爛爛地落在地上的卻是一件外套——而且還是他的死人同伴的。
夏六一轉(zhuǎn)瞬間繞墻而出,“刷——!”一聲錚響!青龍刀橫劈入墻板之中,刀尖倒映出走廊上方的燈光。順光而下的刀刃上,托著一顆大睜雙目的頭顱,下方血淋淋的無頭尸體緩緩滑落到了地上。
“啊——!”不遠(yuǎn)處響起了中年婦女驚恐的尖叫聲。
夏六一抬起森冷的目光,看向了躲在走廊盡頭的一男一女兩個家傭。他抹了一把面上飛濺的血滴,單手從墻上拔起了血刃。他神情詭厲得猶如地獄而來的修羅,一步一步向兩個家傭走去。
男傭?qū)⑸眢w擋在女傭前面,兩人都嚇得瑟瑟發(fā)抖。但夏六一只是走近了他們身邊,瞥了一眼他們,又向他們身旁大開的房間門里掃了一眼。
“謝英杰在哪兒?”夏六一冷聲問。
兩人緊抿著嘴不說話,冰冷的刀尖旋即抵住了男傭的喉嚨。躲在后面的女傭發(fā)出一聲尖叫,“不要!不要!老爺在樓上書房!在書房!”
夏六一收回了刀,轉(zhuǎn)身而去。剛跨出幾步就聽見身后的風(fēng)聲!他敏捷側(cè)身一躲!一把水果刀擦破了他的腰側(cè),帶出幾滴血絲!他順勢握住對方的手腕朝墻上一撞,水果刀啪嗒墜在地上。
男傭偷襲不成,狂吼著以身軀撲倒了他。兩人在地上纏斗不過幾秒,男傭的聲音戛然而止,胸口插著水果刀,被夏六一掀翻在一旁,腦袋無力地垂了下去。
女傭眼見丈夫被殺,發(fā)出了更加刺耳的尖叫聲。她撲上來拼命地抓撓夏六一,一口咬在了夏六一的手臂上,夏六一吃痛地將她推了出去!她腳步不穩(wěn),眨眼摔下樓梯,只聽得幾聲重響,再無聲息。
夏六一沖到樓梯口看她,只見她軟倒在地帶血的身軀。他粗重地喘息著,低頭看了看她留在自己手臂上那個血肉翻卷的牙印。
謝英杰在三樓書房之中等著他。夏六一持槍踹開房門,只見書桌之后,一張椅子背對他朝向窗外。風(fēng)雨呼呼地吹打在窗玻璃上,當(dāng)啷作響。夏六一警覺地觀望著房中各處。謝英杰緩緩地轉(zhuǎn)了過來,雙手搭在扶手上,一臉冷淡泰然,“進(jìn)來吧,沒有別人�!�
夏六一緩步踏入了房中,槍口始終對著他的腦袋。謝英杰站了起來,繞過書桌走近了他,“你是夏六一�!�
夏六一緊蹙著眉頭不答他。
“樓下的人都是你一個人殺的。不愧是血修羅。”
“別廢話了,老掌柜!”夏六一冷聲道,“何初三在哪兒?”
“你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噢,難怪。他跟我無冤無仇,卻要置我于死地,是為了幫你……”
謝英杰話未啰嗦完,夏六一已經(jīng)舉起槍抵住了他的額頭。謝英杰面色丁點未變,灰色的瞳眸里射出冰寒又詭譎的目光。“我身上沒有槍,你勝之不武,不合江湖規(guī)矩。不如我們堂堂正正地打上一場�!彼疽庀牧簧砗蟮碾p刀。
夏六一狠狠地用槍口頂住他的額頭,“少他媽廢話!你不配摸它!”
“你贏了我,我告訴你何初三在哪兒。你殺了我,你永遠(yuǎn)找不到他。”
夏六一兇狠的目光鋸刀一般撕扯在他的臉上,將那張偽善的臉割裂成千千萬萬片。片刻之后,夏六一收回了槍,退后兩步,抽出一把刀扔給了他。
“這就對了。真聽話�!敝x英杰扯了扯嘴角的皮肉,露出一個僵冷的笑容。他掂量了掂量手里的刀,“好刀……”話音未落,凌空一聲風(fēng)顫!夏六一已經(jīng)迎面刺來!
謝英杰橫刀一擋,刀刃相接發(fā)出猙獰的銳響!二人錯身而過,雙刀在空中旋出兩道刃光,又“錚——!”一聲撞到了一起!格格地互相磨礪!
謝英杰青灰色的面上,多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他感覺到痛意,又露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呵,野路子。”
夏六一大喝一聲,連進(jìn)數(shù)步將他逼到書桌邊�!板P——!”相接的刀刃一錯而分!謝英杰翻身從書桌面上滾到了桌內(nèi),夏六一隨即追砍的一刀劈中了座椅!抽刀的瞬間帶起一蓬絨羽!
白茫茫的羽毛紛揚而起,還未飄灑至地,又被兩人身影轉(zhuǎn)動而旋起的狂風(fēng)撕扯向了半空。夏六一接連數(shù)刀砍得又快又狠!謝英杰頻頻躲避,突然間戳中夏六一的破綻,揮刀而上!二人旋身而過,夏六一腰側(cè)刷地多出一道血口!鮮血浸染了衣物,滴滴灑落在地。
夏六一退后兩步,喘了一口粗氣,重新比出了起刀之勢。“你也是野路子�!彼湫Φ�,看也沒看自己的傷口。
謝英杰呵呵地笑了。詭譎的是,他的聲音就像從窗縫中溜進(jìn)來一般,帶著沙沙的風(fēng)聲與刺骨的寒意。“我們的刀都不是用來秀藝的,我們都是刀山血海里一刀一刀地殺出來的。生于苦寒之地,道路那么狹窄,暗不見光,阻擋在前面的人都是財狼鼠輩,如果不拋開人性,如果沒有腳踩鮮血,怎么能劈開一片新天地�!�
“不要廢話!”夏六一喝道,“看刀!”
刀光與血光在狹窄的房間中交錯!謝英杰就像一陣旋風(fēng),一邊在夏六一身邊游走一邊笑道,“我們生來都沒得路選。走錯了一條路,就要接著往下走。做錯了一件事,就要做無數(shù)件事去掩蓋它。你想洗干凈手里的血,只能將身體里的血全都流干凈。你想破繭成蝶,只能扔掉身為毛蟲的自己。你要救一個人,只能拿自己去換他。你能做到嗎?你舍得嗎?”
夏六一暴吼出一聲!終于一刀將他狠狠抵在了書桌上!二人的額頭都暴起青筋,用盡全力向?qū)Ψ酵凭艿度校¢W光的刀鋒離謝英杰的喉嚨只有分毫之間!
“何初三在哪兒?!”夏六一狂怒地咆哮道。
“對,對,就是這樣,”謝英杰笑著看著他滿是癲狂殺意的眼睛�!叭绻也徽f,你要殺了我嗎?你已經(jīng)殺了這棟樓里所有人,你跟我有什么區(qū)別呢?噢,我還是個警察,你卻是個古惑仔,你做過那么多黑心事,你比我骯臟多了,你有什么資格質(zhì)疑我?你有什么資格向我復(fù)仇?難道青龍不該死嗎?難道你不該死嗎?難道背離良心愛上你的何初三不該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