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寺生活
衛(wèi)檀生雖是她攻略對象，但他既然讓她覺得不痛快了，那她也要讓他不痛快。
想到上次的死法，惜翠更覺得舒暢。
不過，報復歸報復，她也沒敢表現(xiàn)得太招搖，畢竟她還有任務在身，要真和衛(wèi)檀生鬧翻了臉，到時候不太好收場。
她還指望著衛(wèi)檀生能親口跟她告白呢。
見好就收，惜翠跟著他倆繼續(xù)往前。
幾步走下來，竟是將幾個大殿都逛了個遍。
拜過了大雄寶殿、伽藍殿、藥師殿、最終到了地藏殿。
地藏菩薩身披袈裟，眉細而長，雙目微闔，一手持錫杖，一手持如意玉珠。
殿中兩側，還豎有十王塑像。
大抵是見多了生離死別，望見殿中這一尊地藏菩薩時，吳懷翡安安靜靜地不發(fā)一言。
衛(wèi)檀生問：“吳娘子似有所感悟”
吳懷翡搖首，“只是想起一位故人罷了�！�
她想到的是童年一位玩伴，后來得了一場急病去了，這才使得吳懷翡下定了決心要學習醫(yī)術，治病救人。
在地藏殿中想到的故人恐怕是已經離世，衛(wèi)檀生柔和了語氣，“斯人已逝，娘子看開一些。”
吳懷翡：“雖說如此，想要做到卻談何容易。”
衛(wèi)檀生嗓音溫醇，“緣起緣滅，無常無我，即便修行多年，也難以參透，娘子不必介懷，這本為人之常情�！�
他安慰吳懷翡時，神情如往常一樣從容，似乎并未受到她情緒的影響。
惜翠看著他這幅模樣，突然很想問問他記不記得瓢兒山上那個土匪。但最終她還是默默把話咽回了肚子里。
出了地藏殿，衛(wèi)檀生卻停下了腳步，不再往前。
“算算時間，住持也該醒了，吳娘子可否能陪同我去瞧瞧”
吳懷翡：“好�！�
衛(wèi)檀生又轉過身看向惜翠，眉眼間略含歉意，“高施主。”
忍了她這么久這回終于忍不住了，心知衛(wèi)檀生是故意將自己撇下。惜翠也沒上趕著湊到他們跟前，很給面子地應道，“恰好我也要回屋，就在此別過罷�！�
與兩人分別后，惜翠閑著也是閑著，干脆刷刷其他人的好感度，幫著掃掃地做些雜活兒。
寺中僧人不敢也不好意思讓她幫忙，但拗不過惜翠的堅持，只能由她去。
高老夫人是空山寺中最大方的一位香客，每每來此，都由住持親自迎接。這高家的名聲，他們都有所耳聞。
本來還以為這位高施主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做不得什么事，卻沒想到他掃地擦桌摘菜的動作倒是分外嫻熟。
見他忙里忙外，毫無架子，寺里的和尚都有些震驚。
一開始他們還有點兒顧忌，但一個下午下來，惜翠幾乎跟這些和尚混熟了，大家說起話來也輕松自在了不少。
方便了惜翠從他們那兒打探到了不少有關衛(wèi)檀生的事。
惜翠這么做，也是有她自己的打算在里面。
要是和當初在瓢兒山上一樣，她光往衛(wèi)檀生面前湊，那太顯眼。
要是對其他人都一視同仁，就不會太惹人注目。
惜翠并非不能理解衛(wèi)檀生當初的舉動，如果是她，在經歷了他所經歷的這些后，恐怕也會對瓢兒山上的山匪恨之入骨，想要除之后快。
她與衛(wèi)檀生之間看似溫情的相處，只不過是他為了報復而做的偽裝。
只是衛(wèi)檀生與書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差異，才引起了她的困惑。
但轉念一想也都可以解釋得通。人的性格本來就是復雜而多變的。書中雖然說他溫和慈悲，但這并不代表著他性子軟和沒有鋒芒。
如果只看到一方面，忽略了其他諸多方面，這才是最要命的。
根據(jù)惜翠一連幾天的觀察，衛(wèi)檀生日常生活很規(guī)律，沒有什么娛樂，每天無非是做些課業(yè)，在禪房打坐悟禪，幫了善禪師處理些公文雜務。
了善禪師抱恙甚劇，他衣不解帶，侍奉左右，親嘗藥湯。
由于一直陪著了善禪師，惜翠經常見不著他人影。等他好不容易閑下來，個人時間則是完全給了吳懷翡。
暗戀中的小男孩，惜翠能夠理解，不過她攻略也不能不繼續(xù)。衛(wèi)檀生不主動跟她接觸，她就只能主動出擊了。
她是瞞著高家跑到空山寺來，始終待不了多久。
坐以待斃，不是惜翠的風格。
在回到高家前，她至少要有些收獲，才不至于白費這幾天的光陰。
這種情況下，惜翠也只有想法設法地在衛(wèi)檀生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山寺的和尚們，因要做早課，起得很早，惜翠本不用起得那么早，但為了能和衛(wèi)檀生打個照面，多多相處一會兒，每日也掙扎著爬起來，趕在他們做完早課后，在齋堂碰面。
同衛(wèi)檀生一起的小沙彌慧如不懂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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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故，瞪著烏黑的眼睛，“高施主每日起得真早呢�！�
惜翠笑了笑道，“不早了，你們都已做完早課，我這才起。倒是我沒曾想到，竟會這么巧，你們方才下了課，便在這兒碰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報復她上次爭搶佳人的行為，衛(wèi)檀生莞爾一笑，輕飄飄地來了一句“不甚巧，每日鐘板一敲，都要在齋堂中碰面的。”
行頭為眾僧鋪好碗筷，往碗中一一倒入今日的早飯。
為一粥，一筷，一碟清炒的嫩筍與一碟豆芽，并兩樣咸菜。
惜翠在衛(wèi)檀生身側的長凳上坐下。
與在瓢兒山上的時候相比，衛(wèi)檀生變了很多。
山上那個冷漠又難以接近的小男孩，經過幾年的成長，恍若脫胎換骨了一般。
惜翠越看，心中越有些感慨。
可能是因為學佛真的能讓人心靜的緣故，現(xiàn)在的衛(wèi)檀生更像書中描寫的那樣，溫柔慈悲，平易可親。
行立坐臥，都不加矯飾。
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天質自然。
雖是跛足，但瑕不掩瑜，無礙于其他女香客偷偷看他。
用慧如小和尚的話來說，就是那些女香客都愛聽寂空師叔講解佛理，有寂空師叔在，香火錢捐得也多一些。
每到此時，慧如小和尚就會念聲佛號，感嘆她們被色相所惑。
諸僧用飯的時候很安靜，寬敞的齋堂只能聽見碗筷相撞的聲響。
或許是因為她盯著他的眼神太直接，衛(wèi)檀生握筷的手一頓，似有所覺。
惜翠飛快地收回了視線，裝作若無其事地模樣扒了一口飯。
頭頂上落下了一道視線，看了她半晌，又移開了。
第25章
交個朋友
用完膳，惜翠跟著他與慧如一起邁出了齋堂。
惜翠問：“我見小師父似乎喜愛吃筍”
衛(wèi)檀生再一次將她這話頭推了回去。
“只因后山的筍生得多了，庫房多摘了一些罷了�！�
他目視前方，腳步沉穩(wěn)，“防心離過，貪等為宗，貪圖口腹之欲不利修行。”
慧如脆生生地補充，“貪圖一時的口腹之欲，恐會墜入三惡道呢�！�
惜翠看著前方那道徐徐而行的身影，有些頭疼。
不論她說什么，衛(wèi)檀生總能不著痕跡地推回去，適當?shù)睾退３至瞬挥H近也不疏遠的關系。態(tài)度雖是溫和，但比在瓢兒山上的時候卻還要難以接近。
她停下腳步，衛(wèi)檀生沒有等她，徑直往前。
惜翠沒辦法，趕上兩步，“衛(wèi)小師父要往何處去”
“往大殿里去。”慧如答道，“大殿里的香案都要擦啦。”
清掃大殿本不屬于衛(wèi)檀生負責，只是恰逢殿主有事，衛(wèi)檀生這才主動頂替了上來，與慧如一道兒幫忙。
山門未開，殿中空無一人。
衛(wèi)檀生跪在香案前，拿了塊抹布里里外外自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
慧如則做一些添燈油一類的林林總總的雜事。
“可需要我?guī)兔Α毕Т渑ふ抑掝}。
衛(wèi)檀生細長而略顯紺青的雙眸便鎖定了惜翠。
搖搖頭，溫和地拒絕了她，“多謝高施主好意，此事便不用麻煩施主了�！�
將抹布往木盆中一丟，眼見他抱著木盆就要離開，惜翠忙叫住他。
“衛(wèi)小師父留步�！�
衛(wèi)檀生腳步一頓，“施主今日三番四次叫住我，似是有話要說”
“我確實有話要說�！�
“其實，”惜翠面色不改地說，“我是觀小師父氣度非常，有意結交，不知小師父可愿同我交個朋友”
這次給她的時間不多，至少在高家發(fā)現(xiàn)前，她必須先跟衛(wèi)檀生培養(yǎng)出來點兒感情，再找個合適的機會透露出自己的真實性別。
一個長相偏男性化的姑娘，總比一個威武雄壯的肌肉猛男要好得多。
瓢兒山上的經驗告訴了惜翠，衛(wèi)檀生他很聰明，也很敏銳，比她想象中的要聰明得多，光靠一味的奉獻，以及系統(tǒng)口中的所謂的用愛包容和感化，沒有用。
倒不如先從朋友做起。
反正她失敗不會有任何懲罰，她不害怕失敗，大不了重來一次。
似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衛(wèi)檀生靜靜地望著她。
慧如小和尚也在好奇地看著她。
“妙同趣自均，一悟超三益�！毙l(wèi)檀生垂眸道，“承蒙施主賞識，但我生性愚笨，既入沙門，便已拋卻了塵世種種，只望侍奉佛前，證得解脫。同我結交，恐怕會令高施主失望�！�
惜翠還真沒想到衛(wèi)檀生會直接拒絕她。
時光好像磨平了他渾身的刺。眼前的衛(wèi)檀生，就像一塊圓潤溫和的玉石，全然沒有了十歲時的冷硬和倔強。
看著雖溫潤，但難以接觸這一點，還是和以前一樣。
早就習慣了衛(wèi)檀生的拒絕，惜翠并不氣餒，微笑道，“衛(wèi)小師父過謙了，這京城中誰人不知衛(wèi)家三郎天資過人”
“若說愚笨，還是我愚笨，小師父不愿同我相交也罷。但我這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衛(wèi)檀生：“施主但說無妨。”
“我來貴寺是因為婆婆壽辰將近，想要手抄一卷佛經為她祝壽。但我駑拙，不通沙門經典，不知抄得合不合適，衛(wèi)小師父能否指點一二”
衛(wèi)檀生再一次禮貌地拒絕了她，“我才疏學淺，恐不能指點施主。
”
惜翠百折不撓，“但這山寺中，我只與衛(wèi)小師父有些交情，只不敢勞煩其他法師。只好厚顏求到小師父這兒。小師父不必說得太細，我只要知道個大概就足夠了�！�
見她堅持，衛(wèi)檀生略一思忖，終于允下。
轉身對慧如道，“你先去禪房罷，我陪高施主走一遭，稍后便來找你。”
一路上，衛(wèi)檀生也沒有多言。
他有腿疾，走得不快，面容沉著寧靜。
說是幫忙看經，是真的幫忙看經。
沒有寒暄，衛(wèi)檀生開門見山地直接問經書在何處。
惜翠將自己抄的那一卷佛經翻出來，給他看。
她是用這個借口到了寺里，自然還是要抄一些的，不過到目前為止也只抄了幾百字。
衛(wèi)檀生：“無量壽經”
“是無量壽經�！�
惜翠只是看經名比較貼合祝壽的意思，掃了一眼，覺得吉利，才選了這一卷。但這卷經文里到底講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衛(wèi)檀生放下紙，“施主哪里不通”
惜翠臉皮夠厚：“讓小師父見笑了，經中所述的，我都不太懂。”
聽她這么說，衛(wèi)檀生倒也沒生氣，若有所思地翻了一翻，“既是如此，那我便從頭為高施主講起罷�！�
“我講得粗淺，倘有疏漏之處還望施主見諒。”
惜翠，“能得小師父教誨，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么會怪罪�！�
天高氣清，疏云淡日。
齋堂中極靜。
屋外枇杷樹上已墜了簇簇的花，黃澄澄的，分外好看。
衛(wèi)檀生就著那張薄紙為她講解。
他的聲音不高也不低，講起佛經來深入淺出。
這一卷經頗長，特別是對于惜翠這種沒有佛學基礎的，講起來頗為費勁兒。
但衛(wèi)檀生卻沒嫌麻煩，仍是逐字逐句地為她一一拆開了講。
惜翠的注意力沒多少放在經文上，全放在了衛(wèi)檀生身上。
但這一來，衛(wèi)檀生便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高施主”
惜翠回神，“衛(wèi)小師父”
衛(wèi)檀生放下手中那張薄紙，眸光淡淡。
面前的人一看就能看出來心事不在經書上。
“高施主若有心事，今日便講到這罷�！彼f。
他倒也坦蕩，“抱歉，是我走神了，我只是心中有些好奇。”
衛(wèi)檀生沒有接她的話。
惜翠問：“小師父在山寺中待了多久了”
“六年有余�！�
“衛(wèi)小師父當真天資聰穎，”惜翠毫不吝嗇地夸贊道，“短短六年時間，便對佛法有了如此見解，某實在佩服�！�
衛(wèi)檀生反應平平。
他身邊向來不缺有意結交的人，只不過，他都沒什么交往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