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醫(yī)堂堂主一邊說著“這不是活的嗎找他干嘛”,一邊上去給他驗毒。
銀針刺了荀三背后的一個穴位,又拔出來。醫(yī)堂堂主瞇起眼睛。
然后袖子抽了荀三的腦袋一記。
“哪里中毒了?凈胡扯。”
“��?這、這不可能!”荀三比在場所有人都要震驚,“弟子是真的被下了毒!長老、堂主,你們一定要信我啊!”
“休要狡辯!”持戒堂堂主怒目而視,他不怕桐山派出亂子,但這亂子不能出在他們持戒堂!
“王緒,把他帶到牢里,好好審問。不問出個結(jié)果來,你也別見本堂主!”
那位叫王緒的弟子大概是持戒堂的弟子中身份較高的人,他恭敬地回復堂主,然后叫來另外兩個修士,把荀三拖走。
這次對方進的就是右側(cè)的門了。
桐山派的人在逼問荀三事情經(jīng)過的全過程,李風蟬他們就在旁邊。
荀三翻車,她自然是痛快的。
當初她年少時在山里,荀三就沒少背著大人欺負她,因為她是外人,所以根本不會有弟子來幫忙。
等到她離去多年,又回到故鄉(xiāng),荀三還在李家的門外對她出言不遜。
現(xiàn)在看見荀三被持戒堂的人帶走,李風蟬雙手合十,做祈禱狀。
——希望人有事。
而促成這一結(jié)局的陶眠反而興趣寥寥。
他們?nèi)爽F(xiàn)在就在持戒堂旁邊的一片小樹林的最外面。小陶仙人又上樹了,沈泊舟靠著樹干,李風蟬坐在樹下。
陶眠打了個哈欠,他也乏了。
看戲看到后來,索然無味。
本來還懷著點期待,善惡因果,既然沒有別人來懲罰作惡多端的荀三,那他就順水推舟,略施小計。
如果荀三不貪婪,而是直接找到醫(yī)堂的堂主解“毒”,那還不至于有這樣的下場。
現(xiàn)在陶眠從長老、堂主、還有那些弟子的心態(tài)上感覺到,桐山派確實像一棵根系被蛀的參天大樹。外表看上去恢弘氣派,里面早就腐爛了。
不知道這是不是所有修真門派的通病,只要走過百年,開山立宗時祖師爺說過的話,就被忘在九霄天外了。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陶眠不由得想起阿九和他說,祖師像被雷劈了這件事。
看來這也不完全是巧合,或者把它稱作一個預兆更合適。
不過桐山派和他沒有什么特別的緣分,他打算拿了東西就跑路,當自己沒來過。
陶眠又以袖掩口,打了個哈欠。
這時他發(fā)現(xiàn),持戒堂門口有人在看他。
是站在隊伍最首的兩位長老中,年齡更長的那位道嗔長老。
道嗔長老須發(fā)皆白,總是笑呵呵的,一副和藹儒雅的帥老頭形象。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樹林這邊,不像是無意的。
陶眠的眼神好使,他注意到對方的眼角抽搐一下。
又抽了一下。
……
這是做甚?
陶眠有些茫然,然后,靠著樹干的六弟子開口了。
“小陶道長,那老人家在對你拋媚眼�!�
“……”
六船向來耿直不調(diào)侃,哪怕他說著這樣的話,也是用一種實事求是的語氣說。
連徒弟都看出來了,對方就是發(fā)現(xiàn)了他。
陶眠盤腿坐在樹上,兩手環(huán)在胸前。
腦袋向左歪,老頭的眼睛跟著看。
腦袋向右歪,老頭的眼睛也追過來。
“……”
陶眠噌地從樹上站起來,準備逃走。這時老頭插在袖口里面的手拿出來,動作很小地向下壓了壓,讓陶眠不要慌張。
然后他手掌一翻,掌心向上,四指并攏往自己的方向倒了幾下,意思是,讓陶眠等下跟他過去。
陶眠心想,雖然不明白老頭到底什么目的,但他打算先過去看看。
半個時辰后,陶眠就為他這個決定后悔了。
第123章
該怎么讓他知道我歲數(shù)大
處置完荀三的事情,道嗔長老主動提出讓大家散了。
“既然持戒堂已經(jīng)把事情穩(wěn)妥解決了,我看我們也不要聚在這里,諸位該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
道嗔長老樂呵呵地說。
他是這伙人中輩分最長的,就算是道謙長老也要叫他一聲師兄。只要他發(fā)話,別人只有點頭說是的份兒。
道謙順著道嗔的話講。
“劉堂主帶著你的人回吧,我和師兄也要回各自的居所稍作歇息,等下還有早課�!�
持戒堂的劉堂主連忙應下,恭敬地把兩位長老送走。
起初道嗔道謙還是一起離開的,后來道嗔找了個借口,和師弟中途分成兩路走。
“道謙師弟,人有三急,師兄我憋不住先走了。”
道嗔這借口找得是真敷衍。
但道謙一臉的理解,畢竟他們歲數(shù)都不小了。
“師兄請自便�!�
他拱手目送師兄離開。道嗔一開始尚在踱步,走路慢吞吞的,似乎是因為年齡到了,腿腳不便。
等到道謙的目光看不見了,他緊急拐了個彎,健步如飛,完全看不出老邁的模樣。
他走得飛快,差點和一人相撞。
那人哎呦一聲,不是別的誰,正是赴約的陶眠。
陶眠緊急避讓三步,反應極快。
“我還以為是桐山派哪個莽撞的后生呢,”陶眠訝異道,“道嗔長老,一把年紀了,走這么快,容易閃著腰�!�
道嗔讓陶眠先不要多言,跟在他身后走。他們在一片桐花林之中不停穿梭,最后來到一處雅致的小院。
庭院深深,靜謐宜然。周圍栽了一圈桐花樹,里面還有幾簇翠竹依傍。這是道嗔長老在桐山派的起居之所,平日少有人打擾。
道嗔帶著陶眠進入。
因為不清楚對方的目的,陶眠沒有讓沈泊舟和李風蟬跟著他冒險,讓他們留在了阿九那里。
道嗔把陶眠邀請過來,來到了屋內(nèi)供奉神像的地方,遞給陶眠三炷香。
“來,年輕人,握好這三柱香,對著神像拜三拜�!�
“……祈福?”
“收徒。”
“你要當我徒弟?”
“年輕人很有想法�!�
“……”
陶眠起先握著香沒有反應過來,等聽到“收徒”二字,他大為震驚。
“老……人家,你為何突發(fā)奇想,要收我這陌生人為徒?”
道嗔捋了捋長長的白須。
“荀三擅闖持戒堂一事,恐怕和你有一絲干系吧。貧道雖然老朽了,但記性尚可。桐山派……可沒你這號人物呀。那么你偷偷潛入桐山派,又是為何呢?”
“我……當然是有我自己的事情�!�
道嗔長老笑瞇瞇的,他的眼睛不大,皺紋擠上去,就把它們壓成了兩條縫。
“安心,我不會對你如何,也是誠心要收你這個徒弟。
桐山派山下的守山大陣不是擺設,你能輕松地解陣,還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本事很高。
持戒堂外,你施幻術隱匿了三人氣息。而且荀三受罰,或許也有你在后面促成。我不會一味袒護本派弟子。桐山派,早就該好好整治自身了�!�
聽道嗔的話,看來他是對桐山派的很多事情都看不慣,原來這門派里面還有明白事兒的人。
不過陶眠有些糾結(jié)。
該怎么暗示道嗔,其實他比他歲數(shù)大呢?
“道嗔長老,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像表面上那般簡單。就像你現(xiàn)在看到的我是我,但我其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他說了一長串,仿佛繞口令。道嗔那兩道生長得很有自己想法的白眉斂在一起。
“你是說,人不可貌相?”
陶眠連連點頭。
“莫非,”道嗔不知道想到什么,更詫異了,“莫非你是女子,女扮男裝?”
“……”
陶眠沒跟他解釋,倒退三大步,退出門外一拱手。
“長老,我還有事,不打擾了。”
“誒誒,留步!方才是玩笑話�!�
道嗔又恢復了笑模樣。
“你做我徒弟,又不虧什么,而且還是我座下唯一的弟子。我道嗔好歹是桐山派排名第一的長老,連掌門都打不過我。”
“那怎么你不是掌門?”
“我懶,掌門要管許多事�!�
“所以門派比試你第一他第二?”
“當然是貧道第二。他是掌門,我怎能蓋過他一頭?”
好吧,原來比的都是人情世故。
“那我不跟你,”陶眠心想正好讓他當個借口,“我要拜師,就拜桐山派第一人,你還差一位。”
他說得不客氣,但道嗔并不惱。
“雖然貧道當不了掌門,但可以扶你當掌門�!�
“……?”
一聽這話,陶眠更是要走了。
他平生最煩之事有二,一是有人給他插旗,二是有人給他畫餅。
再說他當人家?guī)煾高當不過來,怎么隨便出了趟門,就要給人當徒弟了?
見他轉(zhuǎn)身要走,道嗔又開出了一個條件。
“你想要的那塊金鑲玉項鏈,我知道它的下落。”
“……”
陶眠止住腳步。
又知道他解了守山陣,又知道他為何要來桐山派……
這老頭該不會昨晚全程尾隨他們吧??
他轉(zhuǎn)身,眼睛里滿是懷疑。
仿佛在看一個變態(tài)。
道嗔長老不緊不慢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著耳朵。
“我在這桐山派生活許多年了,這里就算有一只小蟲死了,也不會逃出我的耳目�!�
“……那我更要跑了,誰知道還有沒有別的人知道我闖進來?”
“你完全可以把心放下,”道嗔長老笑言,“這是貧道的獨門絕技�!�
老頭說話半遮半掩,神神秘秘。陶眠又想到他說的,能帶他找到那條金鑲玉項鏈。
“你只是要我做你的徒弟,然后爭掌門?”
“正是�!�
陶眠想了想。
“我有自己的門派,不好再拜你為師。不過,如果你要讓我跟人打架,那我行,我不會輸。”
他信誓旦旦地說,雖然脫口而出的話很狂妄,但莫名讓人會有相信他的沖動。
道嗔長老也讓了一步。
“只要你能阻止一人成為掌門的候選人,那么,我也可以告訴你,那件首飾的下落�!�
“誰?”
“黃連羽�!�
第124章
加量不加價
黃連羽是桐山派二長老道允座下的大弟子。
道嗔長老雖然位于長老之首,但他多年未收過一個弟子,自稱有緣人未到。
所以黃連羽這位大師兄只能拜二長老為師。
這件事曾經(jīng)在桐山派還引起過小小的熱議。黃連羽算得上五十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了,上品木靈根,全桐山的上品靈根能有多少呢?
黃師兄起初選擇桐山派,也是奔著道嗔長老的名號而來。經(jīng)歷了一年多,好不容易等到長老收徒的日子。他壓根沒有考慮過其他的長老,直接向道嗔毛遂自薦。
當時的道嗔長老只說了一句——過三年后,再來找我吧。
黃連羽哪里肯等上三年呢。桐山派是大門派,卷得很。他的師弟師妹都拜了長老為師,早早接受更高境界的修習,只有他全靠自己摸索。
這怎么能行?
于是黃連羽認為是道嗔長老不想收他為徒,故意找的借口推脫。他郁郁不平,只好轉(zhuǎn)而拜師二長老。
幸好二長老道允不介意,看他是個可塑之才,把他納入了自己座下。
現(xiàn)在道嗔和陶眠提及此事,只是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