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狠決
蕭璟面色尋常,頷首點了點頭。
嬤嬤立在院門外,往院子里張望,見那肖似云姑娘的小丫頭伏在桌案上的半張小臉,又想起方才殿下特意吩咐人拿軟枕給他墊著,心下輕嘆。
聽聞殿下,已動了將那小丫頭名入皇族玉碟的心思。
擱在從前,誰敢想殿下會將那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女娘,認作自己女兒。
前頭蕭璟已經(jīng)走遠了幾步,嬤嬤收回視線,忙跟了上去,心道,今日中宮皇后娘娘處,還不知道這母子二人,為著云喬母女要鬧出什么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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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宮正殿門前,蕭璟抬步入內(nèi),面色平淡。
自那日他在西山挖墳開棺持劍闖入中宮,他已好些時日未曾踏足此地了。
皇后憎他狂悖亂行,眼不見心不煩,自是不會特意讓他入宮請安盡孝。
蕭璟本就冷情,更不是那等處處對長輩費心陪伴的兒子。
母子二人見面便劍拔弩張,索性不如不見。
今日宣召,怕也是來者不善。
他抬步踏上石階,心想無非是云喬女兒名入玉碟或是云喬為側妃之事。
身姿挺拔的郎君入了殿內(nèi),恭敬行了一禮。
口中道:“兒臣見過母后�!�
他心中已有猜測,甚至都沒開口問皇后請他來此作甚。
皇后端坐鳳椅之上,手撫著玉如意,只聽著自己這好兒子行禮的話音,并未抬眸。
“倒還知道本宮是你母后�!彼Z氣帶著幾分譏諷。
蕭璟低眸未語,并不應聲。
皇后見他不吭聲,停了玉如意上的手,抬眼看向了他。
立在殿中的郎君風姿灼灼,挺拔如青松,眉眼間帶著暖風春意,好似暫且融退了那積年壓在他眉心的寒冰。
想來,是這段日子,確實讓他得意快活。
皇后勾唇輕笑了聲,才道:“換身份,換名頭,給她造個官家小姐的體面,待得婚期都定了,才透出風來,你瞞得倒是緊�!�
好端端的,突然要立那工部員外郎家的小姐和歸朝的明寧郡主同入東宮做側妃。
皇后特意去查了下,才知那員外郎家也姓云,且家中即將入東宮的小姐是個嫁過人的寡婦,身邊還帶著個女兒。
這般巧合,皇后想不把人聯(lián)想到云喬身上都難。
只不過近來云家透出風聲,道是那寡婦身邊的女兒,本就是東宮太子爺?shù)墓侨狻?br />
旁人也便罷了,皇后可是最知道云喬身邊那女兒,絕無可能是蕭璟和云喬的孩子。
他當初對那孩子,可是實打實動了殺心的。
焉能是他的骨肉。
若真是云喬給他生的女兒,只怕是給星星給月亮,捧在心尖尖上的養(yǎng)著,哪舍得動一手指頭,誰碰了都得給人弄死。
皇后正打量著蕭璟,
底下立在的他,抿唇請罪:“母后見諒,恕兒臣欺瞞之罪,此事兒臣心意已定,容不得分毫差錯,故而格外謹慎些�!�
皇后蹙眉,眼神微冷。
蕭璟前些時日自西北歸京,迎那明寧歸朝時,也是提前知會了她這個母后要封做側妃的。
此時到了云喬身上,卻是半句不提,暗中將一切悉數(shù)布置妥當。
可見他在此事上,是容不得旁人置喙半句的。
皇后思及近來風聲,將手中玉如意擱在一旁。
開口問他:“那孩子,你要一并寫入皇族玉碟?”
問話生活,蕭璟頷首應下。
“是�!�
便是早已猜出他打算,皇后還是氣笑了瞬。
她擺手令宮人退下,很快內(nèi)殿中只剩下母子二人。
皇后目光看向蕭璟,涼涼道:“混淆皇室血脈,倒是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若是東窗事發(fā),那云丫頭和她女兒,都是死罪�!�
“死”聽來實在刺耳,蕭璟眉心微蹙,隱有不悅。
只說:“兒子既親口認下那孩子,朝中也好宗室也罷,誰敢多事?何況,若真是東窗事發(fā),做下此事的也是兒臣自己�!�
他鐵了心要做,如今皇后也是攔不下他的。
聞言并未就此事再多說什么。
只輕拍手邊玉如意,似笑非笑道:
“太子,這真品贗品同日進門,往后同居東宮,怕是難免比較。
你可想清楚了,那云丫頭受不受得住日日看著明寧,日日提醒她,她就是你在江南尋來的,替代明寧的慰藉,贗品。
你那師父的女兒,又忍不住得了,一個低賤出身的女娘,和她平起平坐。
你坐享齊人之樂,可曾考慮過,后宅爭斗傾軋。
明寧的手段,你當時心里有數(shù)的罷,仔細云丫頭入了東宮,被人生吞活剝,小命不保�!�
蕭璟面色尋常,似是不為所動,只拱手道:“兒子另有打算,不會讓東宮鬧出爭寵之事擾了母后�!�
他話落,不再多言,也未曾告訴皇后,他的另有打算,究竟是什么打算。
皇后看著他,越看越心煩,終是扶額道:“罷了,你回去吧,母后好心提醒你一件事,莫要低估了明寧,她的手段狠決,比之你,并不差什么�!�
甚至,或許……
皇后看著眼前一手養(yǎng)大的兒子,
心道:或許,比你還有更狠。
明寧,是沒有任何軟肋的,任何。
什么人,什么事,都可以是她刀下亡魂,手中棋子。
蕭璟幼年時還有幾分孩童天真稚嫩,被她冷待多了,才養(yǎng)成了后來的冷情性子。
如今這一身的權謀心計,初時,也離不開她步步謀劃傾盡心血。
送去西北前的小少年還是有幾分稚嫩天真在的,皇后有心割舍他的柔情,要他在血水里長成。
才有如今的蕭璟。
可那明寧卻是不同。
皇后微垂眼簾,又想起當年那個留在喬昀府上的暗棋察覺的異樣。
若當年懷疑之事為真,明寧,當真是不可小覷。
才多大的年紀,就能那樣計劃精密的設局。
弒父殺母,還可以將自己干干凈凈地摘出去。
皇后背脊微寒,記憶里那雙,明寧毒蛇一樣的眼,又浮上腦海。
但愿吧,但愿那云丫頭,能在明寧手底下活命。
雖然,皇后自己也覺得,希望渺茫。
除非,蕭璟當真能做到處處護著她,讓明寧尋不到下手的機會。
可皇后自己此時卻忘了,那毒蛇一樣的女娘,最擅長的,從來都是暗中窺伺,再以人心做局。
就連弒父殺母,用的也是攻心之計。
她讓父親殺妻,又毀父親生志。
從頭到尾,她的手,是沒有真的碰過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