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闖入東宮
京城郊外,夜半時分。
一個戴著鐵制面具的男子勒馬停在城外茶棚處,翻身下馬進(jìn)了茶棚內(nèi)要了盞茶。
他端坐木椅上,手拿著茶水,往城門處張望。
此行離開西北,他先去了江南。
姑蘇安逸的小鎮(zhèn)里,人去樓空。
費了些手段查到姑蘇城云喬新搬去的住處,在里頭看見了大片早已干涸的血跡。
他隱隱猜到那血是誰的,也不難想象云喬是如何被逼著離開姑蘇隨蕭璟北上入京的。
從西北離開時,杜成若勸他不要上門送死。
可陳晉自己也不知為何,控制不住地去了江南,又追著她蹤跡入京。
長安城如今管控森嚴(yán),東宮人馬在各處搜尋他。
倘使只靠著他個人單薄之力,只怕離開西北后,便被東宮的人抓到了。
若不是那日離開西北后,被他那不知死去多少年的生父的手下尋上門來暗中護(hù)著,陳晉難逃蕭璟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
風(fēng)吹得茶棚外塵土飛揚,一個胡商裝扮的中年男子拎著包裹坐在了陳晉對面。
“小主人,查到了,那位姑娘被大周的太子安排在工部員外郎云家,名義上是云家早亡的原配夫人之女,”
胡商說著蹩腳的漢話,陳晉低眸認(rèn)真聽著,好半晌沒答話。
那胡商打量了眼前頭長安城門森嚴(yán)的守衛(wèi),又道:
“東宮的太子預(yù)備迎她入宮,和從前草原上那位郡主一起,都是側(cè)妃娘娘。既是這等位份恩寵,那女人應(yīng)當(dāng)很是情愿,依屬下看,咱們不如回草原去吧,留在大周,這大周的太子,不會放過您的�!�
陳晉依舊沉默,只枯坐在茶棚里。
外頭一駕快馬又停在茶棚外,戴著黑紗帷帽的年輕男人,身材勁瘦,腰佩彎刀,踏進(jìn)了茶棚。
“老板,來碗茶水!”他落座陳晉身側(cè)的一張桌椅上,抽出彎刀拍在桌案上,朗聲道。
陳晉聽著那人聲音,覺得有些耳熟,視線不經(jīng)意望了過去。
老板娘上了茶水,那男子撩起帷帽上的黑紗,咕嘟咕嘟地灌著茶。
陳晉也碰巧看到了帷帽下的臉。
月光下,那是一張,與云喬有幾分相似,眉目間卻更為英氣的,極俊秀男子的臉。
云家二公子?
陳晉面色一變。
他不是很多年前就消失了嗎?
云家老爺偏心長子苛待幼子,云家的二公子長在云家從小沒少被大哥欺負(fù)。
及冠時因好容色被揚州一官員家里常年纏綿病榻的病癆鬼小姐看上,云老爺為了攀上關(guān)系,打殺了他中意的女子,硬逼著他娶那小姐。
結(jié)果那小姐嫁進(jìn)門,沒多久就一命嗚呼了。
沒過多久,那位小姐母家也跟著敗落。
再之后,云家老爺離世,云家長子數(shù)次欠下巨債。
先頭幾次,聽聞都是這位二公子忙里忙外求爺爺告奶奶裝孫子補上的窟窿。
后來不知怎的,這位二公子就從揚州云家消失了。
旁人問起,云夫人只說,是去外頭闖蕩未歸。
他,怎么會來京城?
是知道云家人都從揚州搬入京城了嗎?
可他不是早和云家斷了聯(lián)系嗎。
正當(dāng)陳晉思索不解時,那戴著帷帽的公子已扔下幾塊碎銀子,撂下茶盞拿起彎刀,預(yù)備離開茶棚往長安城門處去。
他走得疾疾,風(fēng)吹起帷帽輕紗,露出大半張臉。
陳晉收回視線垂首,沒再看他。
坐在陳晉身側(cè)的胡商冷不丁抬頭,卻看見那帷帽下的臉。
“喬……喬……”胡商下意識出聲,卻在吐出那個名字前,及時住口。
可那手拿彎刀的人,還是聽到了他口中蹩腳的漢話說的那個喬字。
一柄彎刀砰地砸在桌上,帶著帷帽的男子徑直逼近。
伸手拽著那胡商起身,挑眉問:“你認(rèn)識喬昀?”
這胡商對喬昀的畏懼幾乎刻進(jìn)了骨子里,顫著音道:“早些年,見過喬將軍幾面而已�!�
黑紗下的俊秀臉龐勾起陰寒的笑,云二掀了一半帷帽,露出全部的臉。
笑意狠厲道:“仔細(xì)看看,當(dāng)真像嗎?若真像,我今兒就挖了你的眼睛喂狗。”
這張臉,驚艷清俊,郎艷獨絕,世無其二,活似那位叱咤西北的將軍,死而復(fù)生。
若非喬昀只明寧郡主一個獨女,膝下并無兒子,胡商怕是只瞧一眼便會覺得此人是喬昀之子。
可那雙眼睛里的陰寒,卻和素來清正的喬昀,截然不同。
胡商聽出他話音里對那喬將軍的排斥厭惡,哪敢說實話,只搖著頭慌忙道:“不……不像!不像!”
云二這才滿意,一把將那胡商摔在地上,理了理衣袖,拎起彎刀揚長而去。
陳晉全程靜坐在旁,未發(fā)一言,只無聲瞧著走遠(yuǎn)的云二背影。
這云家二公子,和云喬乃是龍鳳雙生。
皆不得云家老爺看重。
喬昀,云喬。
原來如此。
只是這云二公子此般做派,卻似對喬昀,厭憎至極。
不知是何緣由。
也不知他是否知道,那喬昀才是他親生父親。
此番入京又是為何。
陳晉低眸思量,片刻后,抿唇輕聲吩咐胡商道:“讓你的人暗中盯著些,若是他要尋云喬或是做旁的事,能幫則幫。”
這裝扮成胡商之人的主子,可是死在喬昀手下的敗軍之將。
他是先主人留下的人手,最記恨那喬昀,方才又被那肖似喬昀之人下了面子,此時心里正不平。
聽得陳晉吩咐,卻還是恭敬應(yīng)了下來。
“是,小主人�!�
*
后半夜,漸清晨。
城門打開后,頭戴黑紗帷帽的一騎快馬入城。
長安夜月里,一片搗衣聲。
快馬停在東宮外稍遠(yuǎn)處,云二身著黑衣,頭戴黑紗帷帽,隱在夜色里,翻入了東宮內(nèi)殿。
外頭聽命于陳晉吩咐的人手并不敢貿(mào)然跟上去,瞧見云二入了東宮,便立刻讓人出城去給主子報信兒。
東宮內(nèi),正殿中。
燭影搖曳,倚在軟椅上的蕭璟闔眼假寐,手邊是堆疊交加的奏折,衣袖上還染著墨跡。
就在云二翻墻入內(nèi)的那刻,東宮暗處的守衛(wèi)便已被驚動。
自蕭璟帶云喬歸京后,東宮和云宅的守衛(wèi),布置的堪比天落地網(wǎng),卻全都隱于暗處。
蕭璟早交代過,要外松內(nèi)緊,引人自投羅網(wǎng),才好甕中捉鱉。
這是給陳晉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可來的,卻不是陳晉。
云二畢竟不似陳晉那般是多年暗衛(wèi)出身,習(xí)武也是近些年離開云家后才學(xué)成的,對周遭環(huán)境的警醒差些。
他翻入東宮,順著燈火,一路往正殿尋。
與此同時,早在暗處等人自投羅網(wǎng)的東宮守衛(wèi),已經(jīng)先一步把消息呈到太子跟前。
“殿下�!眱�(nèi)侍恭敬入內(nèi),在蕭璟耳邊輕喚了聲。
蕭璟掀開眼簾,眉眼里還夾雜著理了半夜政務(wù)的疲憊。
“何事?”他揉了下眉心問。
內(nèi)室輕聲道:“東宮守衛(wèi)來報,有人闖入,眼下正往正殿來,許是陳晉。您看,是吩咐守衛(wèi)拿下,還是?”
蕭璟眼里疲憊霎時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冷厲寒光。
“東躲西藏了這么久,孤還以為他或許不會來了�!�
“好,孤賞他一條生路他不要,偏要自尋死路�!�
“吩咐下去,讓守衛(wèi)不必阻攔,放他入正殿,孤親自會一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