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破曉之前
大嶼山,石壁水塘道四十七號,石壁監(jiān)獄禁守森嚴,灰冷高墻將罪惡隔絕,試圖教化一顆顆反社會大腦。
清晨時分,風疾雨勁,一架黑色囚車駛入監(jiān)獄大門,一重重上鎖聲如雷鳴,是今后徹底失去尊嚴和自由的呼嚎。
經過指模房輪番細致詢問和檢查,被印度佬用手指大力捅過的屎忽窟痛感還未散,幾名身型各異的男子被催促換上統一深咖色囚衣,在獄警監(jiān)視下走入另一間屋。
剃完頭,舉起ug
shot板影完相,從此被抹掉姓與名,清一色改叫數字編號。
幾人途徑眾多單間囚籠,即便低著頭,卻仍能感覺到內里是一雙雙麻木又暗藏肅殺的冷眼。
而走在末尾的高瘦男人忽然引起一陣燥動,繼而又是刺耳尖銳的譏笑聲:
“程嘯坤?哈哈哈哈———”
“真是巴嗨閉!估唔到硬殼太子爺也有同我們一起吃喝拉撒的一天!你老豆呢?個老嘢怎么舍得送你來坐花廳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時間,哄笑聲四起,高瘦男人緊咬腮幫,額頭青筋暴到扭曲,他扔下手中搪瓷牙杯,怒氣沖沖就往那人方向奔去:
“冚家鏟!叼你媽嗨!給我收聲�。�!”
見狀,幾個獄警即刻厲聲呵斥,隨即也持警棍上前阻攔。程嘯坤便在這眾目睽睽注視下,遭受一場無可避免的暴力毆打。
重回寂靜后,鐵門拉開來,黑口黑面的男人抬手抹掉鼻孔邊的血跡,趿著拖鞋準備入內,還未邁腿,又被獄警用警棍攔在眼前:
“58843!”
“yes
sir…”
“剛剛你不是好大力要同別人打交?大聲點!”
“yes
sir�。�!”
“58843,念你是初犯好心提醒你,守規(guī)矩點。如果想要加刑,盡管惹是生非�!�
男人說罷,冷臉伸手將程嘯坤推入牢房。
倏地一拉,落鎖,幾個獄警神色嚴肅相繼離開,只留下慘白的走廊燈照映出一條條橫斜的鐵欄陰影。
程嘯坤被揍到嘴角青紫,面貌頹喪,似一株被壓到地底的枯萎芒草,他佝僂著肩背,坐在硬邦邦的石床上,只能望著欄外發(fā)懵。
一抬頭,疲乏的雙眼只能看見通風口風扇葉片機械性重復轉動,一呼吸,鼻腔內滿是牢獄陳年腐朽氣味,還有眾位獄友的汗臭和酸餿。
此刻,被拘禁在這幾平方米的空間中,他才真正意識到,從現在開始,自己不再是從前肆意妄為的程嘯坤,從今往后,他不會再有灣仔皇帝庇蔭,永遠都不可能再做回那個逍遙自在的二世祖。
幾日前,法槌重重敲響三次,他徹底淪為不見天日的階下囚。曾經在各處揮金如土,現下沒錢沒權沒人格,連從前那些最不能入他眼的爛仔都能肆意嘲笑他。
從差館轉到羈留所,經過兩輪庭審,因藏毒證據確鑿、經營場所管理不當致死等問題,最終被法庭判下六年刑期。
被關押至今,程嘯坤都收不到外面一絲風聲。就連師爺同他在差館會面,都直言說不知程泰到底為何失蹤。
或許…一直把自己捧在手心的自己阿媽和阿爸,早都已經喪命歸西。
他日以繼夜猜想,到底是誰能有這通天本事能在這短短時間搞倒他全家?雖然自己老豆縱橫紅港多年有不少死對頭,可高文彪下落不明,呂樂又遠在加拿大……
這兩年多來與程家摩擦最多的雷耀揚,成為他頭號懷疑對象。
頭一天下午才把那個衰女送進差館,上本地新聞板塊一隅,是和合圖新任坐館扎職的消息。
雪茄吧私人包廂內,裊娜煙云彌漫,高希霸的杏仁香在空氣里搖搖蕩蕩,不過肺也令人迷醉。
今早,得知主權交接儀式現場觀禮名單有自己大名,駱丙潤著實喜出望外。說話間,他又放低手中透水晶古典杯,示意一旁的古惑倫為自己加冰倒酒。
不過才午后時分,駱駝在早茶已經喝過一巡,一張老臉被威士忌熏得發(fā)紅,古惑倫不禁面露難色,小心勸阻:
“龍頭,已經第四杯了…”
駱駝瞥這后生一眼,表情和善,調門卻高起來:
“這點酒算什么?濕濕碎喇!”
“今天高興嘛!”
長發(fā)男人無奈,也只好拿起冰鉗。冰塊“哐啷”落入杯中時,坐在對面的雷耀揚掛掉電話,神情不悅:
“洪興拿到澳門何家新賭場的經營權,指定代表人,姓蔣�!�
聽到洪興和這姓氏,駱丙潤果然對面前的酒興致懨懨。一口煙暮復起,似一道屏障遮蔽男人琥珀色瞳眸,他眉心微蹙,與二人聊及自己近期得到的消息:
“今天為止,泰國房價已經連跌四個月,泰銖二月開始大幅貶值,當地許多富商的身家都一夜蒸發(fā)。前幾天新聞上報道,泰國政府又動用資金干預外匯市場,不過嘛…情勢實在不樂觀。”
“我在泰國銀行的朋友查到,年初時,蔣天養(yǎng)已經陸續(xù)轉移大部分資金到國外。我想…蔣家在紅港的產業(yè)也還有不少,現在就獨剩他一個仔,不可能不管不顧�!�
“依我看,蔣天養(yǎng)接手社團只是時間問題。老頂,你怎么打算?”
雷耀揚將粗長雪茄搭在煙缸邊緣,抬頭時,瞥見奸猾的駱駝收斂起笑意,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呵,能這么快拿到何家新賭場的經營權…算他蔣天養(yǎng)有本事�!�
“不過他一向同他大哥不對盤,就算回來接手社團也無妨,反正我們的目的都差不多達到�!�
“我不想東英太樹大招風,還想多食幾年安樂茶飯喇……”
自從拆除曹四這個定時炸彈后,如今香港地祥和一片。
已經進入五月,回歸在即,任憑三合會曾經再如何囂張,今后都要夾起尾巴做人,立場問題更是能否繼續(xù)安全生存的風向標。
而關于澳門賭場的個中利益牽扯不只是金錢…他驀然想起雷耀揚曾跟自己說過,三聯幫找過東英談合作的事。
直覺敏銳如奔雷虎,也猜測出駱駝此刻所想,說出心中憂慮:
“前兩年,三聯幫就想借我們的勢力入股霍家的賭場�!�
“但澳門街形勢太復雜,不僅有四大家族、葡國集團,還有大圈幫和那班高官扎堆,我們香港的字頭不過是在那邊混口飯吃而已,哪有那么大本事讓他們進來插一腳。”
“不過所幸雷功當年并未當選立法會委員,后來同蔣天生也并未談妥,最后這件事也不了了之�!�
“聽聞當年山雞協助陳浩南擊殺靚坤,雷功出錢出人,對他恩深似海。而他作為三聯幫的堂主,不可能一下子撇得清關系。加上今年的選舉就快結束,如果雷功入選委員席位,再從山雞那邊入手,聯合洪興對付我們的話———”
雷耀揚頓住,一臉意味深長地看向駱駝。對方眼尾微動,品吸一口手中雪茄,向他若有所思道:
“我去年是聽曾探長提起,雷功在飯局上談過想要讓臺灣和澳門飛機通航的事。”
“他表面說要發(fā)展兩地旅游業(yè)不過是幌子,其實是看中澳門博彩業(yè)好久,只是一直沒有適合的機會而已。不過我猜,他提議通航的實際目的,是方便臺灣賭客快速過到到澳門好大撈油水,更可以趁機捏住一些嗜賭政要的把柄�!�
“其實蔣天生與他談不攏也是情理之中…一碼歸一碼,外省幫進臺灣都好艱難,臺灣幫想進來插支旗哪有那么容易?”
“加上還有兩年澳門也要回歸,東英不適合同他們有牽扯,最近連臺灣我們都要少去。”
“如果蔣天養(yǎng)看不清時局要與三聯幫合作——”
“那我就只能祝他福大命大了。”
老人義正嚴辭明確態(tài)度,雷耀揚同古惑倫目光相投,兩個人也不再多話。正思索蔣天養(yǎng)步步為營的后續(xù)計劃時,門敲了三下,又進來一人。
高大男人難得西裝筆挺出現在人前,模樣無比周正,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去相親。質感極好的面料上還掛著些水珠,像是淋到雨。
“烏鴉哥。”
見狀,古惑倫起身去迎,又即刻吩咐人拿來干凈毛巾替他擦身。
雷耀揚轉頭,睨那下山虎一眼,又無視他存在一樣,跟駱駝轉移話題,說起大陸那頭生意進展順利的事。
“阿倫,來你的店還真是麻鳩煩�!�
“今天要是沒恰巧穿這身,恐怕還要被拒之門外喇�!�
烏鴉見幾人都穿得周正筆挺,又抬眼環(huán)顧包廂豪奢裝潢,一面打趣細佬,一面拿起雪茄剪手法嫻熟地擺弄起來,兩只耳朵也不忘聽奔雷虎在那邊講他平時最嗤之以鼻的生意經。
“烏鴉哥講笑喇,你隨時想來都得。”
“雪茄吧嘛,都是來放松的,無謂穿什么。我特意同經理交代過的,只要是東英的兄弟來,都有特別優(yōu)待�!�
古惑倫陪笑解釋,替他拭干西裝上的點點雨粒,又聊起這身衣剪裁貼身出眾,問他是否出自洋服大王張活海之手。
“…嘩?你對眼好毒,這都能看出來?”
男人訝異道,表情略顯浮夸。
本來初見時,他看古惑倫和雷耀揚一樣愛扮嘢,所以一直都并未有太多好感。但經過近期相處下來,他發(fā)現這小子聰穎機敏,為人做事圓滑大方,在黑白兩道左右逢源,阿大把他挖來給自己做副手,確實非常明智。
在雷耀揚接電話的間隙,駱駝見烏鴉這副人模狗樣打扮,也忍不住開口調侃他:
“看來和林小姐有過交集就是不同,都學會認真穿西裝打呔。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身不知比你以前穿那些破爛衫靚仔幾多倍�!�
“今后的世界不是再是刀刀叉叉,我們也不用像從前那樣行古惑,出來做生意嘛,各方面還是要多講究一點……”
聽過,烏鴉極不耐煩冷嗤一聲,兩指將絲質領帶扯松:
“阿大,出來做生意又不是做鴨,要講究到什么程度?要不是你叫我去同大陸影視公司那幫人見面,我也不會穿�!�
“這鬼天氣好撚熱,熱到全身飆煙,不知這地球幾時爆炸———”
在他一邊低頭抱怨一邊將西裝紐扣解開時,腦中卻驀然回想起當日那位林大小姐帶他去量身定做幾套西服時的場景。
她也曾伸手,一粒一粒解開他的衣扣……
憶起曾與她共度的那些短暫時光,男人心中還是會萌生炙熱和悸動。
dey
no
ore
…一個狠狠甩掉自己的無情富家女,他到底成日掛念她做什么?
遲疑幾秒,烏鴉將雪茄送到唇邊,忍不住暗罵自己一句低b死蠢。
大雨再次來臨前,齊詩允匆匆走出寫字樓大門,上了路邊泊位上那輛熟悉的轎跑。
只是沒想到,今日后座上會多一個人。
“…烏鴉哥?”
見女人一臉驚訝模樣,烏鴉把身體前傾,雙臂搭在座椅靠背上不由得笑:
“一直聽講清和有幾道菜做得特別好,就是每天限量,我都機會沒吃到過,所以只好來走后門啰~”
“不好意思啊齊小姐,我要當你和雷老板的電燈膽喇�!�
雷耀揚透過后視鏡朝對方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嗆他:
“陳天雄,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等下吃完,請你早點滾蛋�!�
受傷修養(yǎng)這段時日,他幾乎每天都會來接齊詩允放工。下午剛從古惑倫那邊出來,這死烏鴉就像狗皮膏藥一樣以各種理由粘著自己,死活都甩不掉。
而烏鴉此舉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回看一眼嫌棄自己的雷耀揚,也只笑笑不出聲。
高壯男人坐沒坐相地往后一倒,陷入沉默,桀驁不羈的樣子里透著幾分與他完全不搭調的憂郁感。
是不是來當他們的電燈膽倒是無所謂,但一想起幾周前施薇同她講過,林小姐戲耍他后就火速飛回洛杉磯的事,齊詩允就忍不住想笑。
真是沒想到,一向瘋瘋癲癲的烏鴉哥也有備受打擊的時候,這場面簡直比周星馳的電影劇本還要荒誕無厘頭。
車子啟動前,她與雷耀揚默契對視幾秒,又默契地不再開口說話。
八點之前,吃飽喝足的烏鴉禮貌告別親切招待他的方佩蘭,手下細佬揸車來接時,他又恢復日常賤格痞相,不知今夜又要跑去哪里鬼混。
而雷耀揚故意在齊詩允面前施展苦肉計,又說腰酸又講背痛,一番軟磨硬泡下,最后被他就近載回九龍?zhí)痢?br />
又到臺風季,天氣漸熱,落地窗外雨珠簌簌潑灑,驅散了些許燥悶。
樓下車行是雷耀揚常駐的辦公地點,她只偶爾過來。這間大屋還是和兩年前沒差,滿眼都是泰式風格的繁復裝潢,總會令她想起在芭堤雅那間海灘別墅。
只是當年心事滿懷,整個假期都未完全盡興。兩人計劃今年還要再去幾次,把整個東南亞都玩一遍。
待雷耀揚洗完澡再回到臥房時,看見女人背對著他,坐在床沿邊,正開啟方女士好不容易尋到的特效活絡油。
方佩蘭并不知他中槍的消息,兩個人“串供”又把這事情瞞下來,只說是在馬場騎馬時不小心摔傷。
室內有點過熏香的氣息,廣藿和橡木苔融合在一起,驅散掉些許活絡油的刺鼻,令人身心平靜。
他斜靠在門框,細賞她媚骨天成的背影,看她將藥油倒入掌中搓熱的熟練舉動,心中煩憂也逐漸湮滅。
程嘯坤入獄的消息他在今日中午前已經知曉,那衰仔在內與人交惡的事也傳到他耳朵里。只是仇家之一的唐大宇,不知何時從大祠堂轉到了石壁監(jiān)獄,破壞自己原本計劃。
倘若找到合適機會,也要讓他和那衰仔一起下黃泉。
思酌片刻,男人走上前,伸出雙臂圍在她肩頸,雄厚的體溫傳遞過來,呵得她耳邊發(fā)癢:
“…喂,你快點趴好行不行?”
“這個藥油味好難聞,趕緊幫你弄完我還要洗手。”
而雷耀揚充耳不聞,還越圍越緊,無賴一樣纏著她:
“家屬,你有點耐心好不好…”
“手法這么勁道,上次都按到我睡著,你知不知最近我都好少失眠…今天按半個鐘…”
聽過,女人故意把手肘往后一頂,撞在他胸肌下:
“癡線,我才不是你家屬�!�
“你當我是骨場來的還要求按半個鐘?快點趴好,不然我把藥油全按在你臉上辣瞎你對眼。”
雷耀揚捂著胸口,故作痛苦地彎腰,順勢又把頭靠在她雙腿之上仰視她,濃黑的眉峰隨疑問弓起弧度:
“你說你不是我家屬,為什么還要在我入院單上簽字?”
齊詩允睨他,又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說出似曾相識的回答:
“當然是因為看你可憐,所以大發(fā)慈悲啰…”
聞言,男人凝視她不再出聲,又在她幾番催促下,才終于肯在床面趴好。
齊詩允分開兩腿跨坐在雷耀揚腰下一點,十指頗為嫻熟地在他寬闊肩背上來回按揉,活絡油的麝香草酚和薄荷腦氣味在熱度催發(fā)下更為濃郁,指尖劃過每寸緊實肌理,力度輕重適宜,令身下男人頗為享受地閉上眼。
她垂眸細看,左肩胛上的淤痕淡了許多,不再像初見時那樣令自己心驚肉跳。
輕撫他背部輪廓,指節(jié)越過凹陷又凸起的骨骼,此刻,齊詩允心中情緒太過復雜。平時那副看似堅不可摧的金剛不壞身,不過也只是比普通人強壯的肉體凡胎。
時至今日,她都不敢細想那兩發(fā)子彈穿過心臟帶來的后果。
也無法再次接受,頭一日還好端端同她講電話的人,第二日就突然死于非命……
忽然感覺到女人動作放緩,雷耀揚張開眼,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地扭過頭:
“…是不是好累?”
“休息下,我?guī)湍恪?br />
話還未講完,齊詩允忽然從他后腰上抽身離開,快步往衛(wèi)生間方向走。
鏡中人不知何時紅了眼,強忍的淚珠在打開銅質水喉時,緊跟著跌落。
“我惹你生氣了?”
雷耀揚小心翼翼,像個做錯事的細路仔一樣出現在她身后。
女人拭淚搖頭否認,他心中嘆氣,接過她手中香皂,搓出許多泡沫為她清洗,一直持續(xù)到藥油味完全洗凈。
整個過程齊詩允都是沉默,男人為她仔細擦干雙手,又將她調轉方向,抱坐在洗手臺邊緣。
他慢慢俯身蹲下,單膝跪在冷硬的地磚上,抬起頭與她雙眼平視:
“應承過你的事,我一直在努力做�!�
“我不想給你增添太多煩惱,不想影響到你工作,也不想讓你繼續(xù)過這樣心驚膽戰(zhàn)的生活……”
“詩允,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懇切又真誠的眼神,近乎是把自己放到最低最低的態(tài)度。一向高傲自大到目中無人的雷耀揚,在她面前快要卑微到塵埃里。
脫離社團有多難,這些事齊詩允心知肚明。
她知道他為自己作出的努力,也明白身居高位的他做出這個抉擇要歷經多少險阻,她也很想暫時放下負面情緒做個懂事女友,可是現實,并不允許她異想天開。
少頃,女人微微頷首,伸出雙手將他拉起。
她環(huán)抱對方腰身,依偎在他闊挺胸膛下,只想聆聽他依舊穩(wěn)健的心跳。
回到床笫之上,肢體親密輾轉交纏,被慢慢納入深處的鋒刃抽跳著遞進,齊詩允抬眼望向籠罩住她的身影,噴張的雄性氣息撲扇著她羽睫,昏昏沉沉的大腦也無力再去思考其他。
抽插的次數和力度將最后一絲理智也撞碎,在齊詩允即將抵達頂點的那瞬間,男人卻陡然停下動作。
聚集的快感隨汗水逐漸蒸發(fā),她睜開迷蒙的眼,一臉的不解和惱怨。
見狀,雷耀揚即刻鄭重其事地清了清嗓,語調略帶顫抖:
“齊詩允,我們結婚好不好?”
話音落下,空氣驟然安靜了快一分鐘。
四目在相對,兩人親密相連的地方一塌糊涂,而雷耀揚眸光依舊深情熾烈,盯得齊詩允本就滾燙的雙頰愈發(fā)灼紅。
看他祈求和忐忑模樣,女人心中不禁失笑,哪個神經病會在這個關鍵時刻求婚?不過想想,也算符合這癲佬出其不意的風格。
她遲疑幾秒,目光隨即迎上去,故作冷淡地回應:
“雷耀揚,請問你是在趁人之危嗎?”
“不是早都跟你講,我不想結婚。就算你等到下輩子,都不一定有結果。”
女人態(tài)度異常堅決,語氣淡然又篤定,令對方心中頓然生出八分失落。
但雷耀揚卻斗志高漲毫不氣餒,他懷揣著兩分把握,將身軀越湊越近,也讓自己在她體內越陷越深。
在吻上她雙唇前,他低聲道:
“那你完蛋了,這輩子、下輩子——”
“我都會一直糾纏你,糾纏到你應承我為止�!�
隨即,唇瓣貼合,再不給她絲毫回嗆自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