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會(一)

    第四章

    再會（一）

    奈特只覺得就連腦漿也被攪成一團，根本無法好好地思考，甚至到了現(xiàn)在還是無法接受這是現(xiàn)實。

    可是鮮血流過手腕的觸感，以及懷中愛姬那急速的喘息聲卻不斷地提醒著他這并不是夢，而是他不得不接受的現(xiàn)實。

    把神凜拉攏作伙伴實在是太好了，如果沒有他在，恐怕自己根本無法作出任何的反應(yīng)。

    再一會兒…再一會兒就好，千萬不要死啊…!

    青年回頭看了一眼，身后不見有任何的追兵，看來神凜有在忠實地拖延時間，一時半刻應(yīng)該不會再有任何敵人來襲擊。

    雖然他的處境也很不妙，可奈特已經(jīng)沒有余力去擔心他了。

    確定不會有追兵后，他便馬上轉(zhuǎn)進了一間空房間中，只是隨便掃了一眼，不見有任何人躲藏后，便輕輕地把已經(jīng)陷入昏迷的愛姬放下。

    用近乎暴力的方式在背包中找出了醫(yī)療包后，奈特接連深呼吸了幾口，盡管心臟的跳動仍猛烈得讓他感到痛苦，但已經(jīng)沒有時間能給他浪費了。

    沾滿血液而硬化的衣服只會礙事，奈特謹慎而又迅速地用小刀將其割離，讓那因失血而略顯蒼白的肌膚暴露于空氣中。

    幾乎是對自己洗腦般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后，他將雙手放在了仍貫穿著小女孩腹部的陶瓷劍刃上，鮮血冰冷的觸感讓他快要瘋掉，可他清楚接下來要干的事要可怕上百倍。

    雙手使不上半點力氣，這染滿血液的刀刃此刻彷佛成了世界上最沉重的東西。

    一旦出現(xiàn)了什么失誤，自己將會成為壓垮妹妹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求你了…一定要撐著。

    感覺拼上了一生所有的勇氣，奈特才能用力握住刀刃，以最快的速度將刀刃拔出。

    …!

    小女孩的身體頓時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失去了劍刃的堵塞，鮮血立即以數(shù)倍的速度流出，甚至讓奈特感到一陣目眩。

    不能有絲毫的遲疑，他迅即給愛姬注射了那綠色的液體，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進行消毒，覆上紗布，最后再用繃帶包扎起來。

    整個過程中，奈特的手都在顫抖著，他甚至不記得自己到底是怎么進行包扎，視野亦幾乎是漆黑一片的，可雙手卻沒有停頓下來哪怕一秒。

    別人的生命，由其是自己妹妹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上，這竟然是一件如此恐怖的事情。

    …

    緊急處理過后，是幾乎令人喘不過氣的漫長等待時間，可能實際上只過了一兩分鐘，但他卻感覺這比數(shù)天，或者數(shù)個月都還要漫長。

    綠色藥劑能起多少效果她有因為失血而休克嗎這種包扎法對自己有用，對愛姬又會有用嗎

    這些問題，青年全都回答不出來。

    假如自己失手了，而愛姬因此死去，他甚至害怕得無法去想象之后自己該怎么生存下去。

    求求你…千萬要讓葉靈活下來…

    瀕臨崩潰的奈特所能做的，就只有合上雙眼，不斷地為妹妹祈禱，懇求上天能放過她的性命。

    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向誰祈禱，或許是向上帝，或許是向死神只要能讓妹妹生存下來，向誰祈禱也沒有關(guān)系。

    充滿哭腔的祈禱聲有否被誰人聽到?jīng)]人清楚，但當奈特回過神來后，愛姬的呼吸已經(jīng)回復(fù)平穩(wěn)。

    ----已經(jīng)沒事了嗎

    花了數(shù)秒鐘后，他才理解到這意味著什么，淚腺登時像失控了一樣，溫?zé)岬囊后w模糊了他的視野。

    放松下來后的一瞬間，奈特的身體就像被剪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幾乎失去了所有力氣，不過還不是能倒下的時候。

    愛姬失去的血液并沒有補充回來，身體仍處于十分虛弱的狀態(tài)，如果此時感冒了就糟糕了，青年強行讓自己提起精神來，又從背包中拿出了保溫用的毛毯蓋在她身上。

    看著安然入睡的妹妹，他才總算松了一口氣，因為愛姬不能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感受，照顧起來會有很多額外的困難，待她起來后還得好好地給她補充營養(yǎng)才行。

    …抱歉啊，沒能好好保護到你，讓你要受這樣的痛苦。

    平復(fù)下來后，內(nèi)疚感開始涌上他的心頭:明明在害愛姬失去感情時，就曾發(fā)誓不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奈特自己也注射過那綠色藥劑，所以非常清楚那藥劑在起效時造成的劇痛，那是無法忍受程度的痛楚，就連他也快要因痛楚而瘋掉，更何況是愛姬

    正因為從表情無法看到，青年才能逃避意識到這個問題，但終究她會受到這種痛苦，全是因為自己。

    不管再怎么道歉也依然不足夠彌補這份錯誤，倒不如說這根本稱不上是補償，但奈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次又一次地向愛姬道歉。

    我…真是個糟糕的哥哥啊。

    他不禁自嘲般地笑了笑，靠向了身后的墻壁，睡意猛地向他侵襲而來，一個閃神說不定會就此失去意識。

    但在快要閉上雙眼的瞬間，他才突然想起神凜似乎還在外面拖延著時間。

    那家伙該不會死了吧…

    說誰死了呢…虧我還在外面那么努力的給你爭取時間來著。

    正當奈特猶豫著要否出去看看情況，從門外便傳來了神凜略顯疲倦的聲音，只見他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身上添了不少血痕，但應(yīng)該并無大礙。

    小公主流下的血我都幫你抹消掉了，那些人偶大概不會那么快找到這里吧，可以稍為安心休息一下了。

    不滿地撇了撇嘴后，灰發(fā)少年才說起了正事，在關(guān)門前還特意檢查了一下走廊，確實沒有追兵跟來才關(guān)上門，疲乏地坐了下來。

    …謝了，各種意義上。

    不用謝，畢竟騎士兄你是為了支援我才會被圍攻的，拖延一下時間也不算什么。

    神凜沒有對此再作什么抱怨或是評價，不知為何似乎比起之前顯得要更加平靜，可能只是錯覺吧。

    一個大意的話，就可能會像這次一樣面臨全滅的局面…奈特這次算是將這教訓(xùn)深深地刻在了腦海之中。

    小公主她沒事吧

    給她注射過綠色藥劑，現(xiàn)在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只不過仍然很虛弱。

    這樣嗎…你也是有夠辛苦的啊。

    不知為何神凜突然給出了這樣的評價，令奈特有點訝然地看向了他。

    為什么這樣說

    沒什么…只是現(xiàn)在才發(fā)覺，我一直都是處于被擔心的一方啊。

    灰發(fā)少年沒有給出正面回答，倒不如說視線根本沒有和奈特對上，彷似在注視著不存在的遠方一樣。

    神凜將小型人偶當成了發(fā)泄對像，在研究所外和它們纏斗了好一陣子。

    直到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后，少年便逃進了研究所內(nèi)，沿著愛姬滴下的血，不難追蹤到兄妹倆的去向，之后只要把身后那些行動遲緩的人偶們擺脫掉就行。

    本來事情只是那么簡單，但在冷靜過來后，奈特兄妹的模樣卻在他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當愛姬受到致命的攻擊時，奈特露出了神凜從來沒看過的一面…當然，也不是說少年對他有多了解，但至少在神凜的認識當中，幾乎無法想象出奈特如此慌張的樣子。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奈特有多重視自己的妹妹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的事，重視的人受傷了，受到莫大的沖擊也是正常反應(yīng)。

    這十分正常，可是…如果將角色替換成少年自己和米蕾婭呢

    少女的心思是十分纖細的，更何況是本來就愛擔心這憂心那的她，在看到少年不斷拼死戰(zhàn)斗，在死亡的邊緣日文徘徊，她會有什么感受

    一直以來都讓她擔心了，灰發(fā)少年早就知道這件事，但米蕾婭擔心的程度，因為重視少年而帶來的痛苦，這些他根本就毫不清楚。

    因為不會被看到，所以非常安全，不用擔心會被魂獸襲擊

    那算什么，對她來說，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而無法給予少年一點幫助，那到底有多么痛苦

    可一直以來，自己根本就沒有體諒過她…直到現(xiàn)在，神凜才發(fā)覺到這件事。

    啊…真的是…我還真是…該死的幼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