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湖畔之上(上)
第五章
湖畔之上（上）
之后有什么地方好去嗎
看著像松鼠一樣，小口小口地將鮪魚三明治放入口中的羽無，晨凜不禁暗自莞爾一笑，又向趴在自己頭上的米蕾婭問.
本來少年是想找間正式的餐廳讓羽無好好吃一頓的，可在路過面包店時，少女卻突然伸手指向店內(nèi)的面包架，說這個就好.
既然是她本人的愿望，他也不多勉強(qiáng)，于是現(xiàn)在三人便坐了在面包店內(nèi)設(shè)的座位上稍作休息.
[唔~我也不知道吶，畢竟那孩子到底喜歡些什么，我們完全不知道呢.果然還是問一下她本人吧]
似乎也只有這樣了…哎，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
想去的地方…
藍(lán)發(fā)少女重復(fù)了一次少年的問題，在把最后一口面包給咽下后，才面無表情地歪了歪頭思考起來:
在登記處的管理者曾經(jīng)向我推薦過伊甸內(nèi)的一個公園，我覺得我們可以去那里一看.
管理者的推薦…公園嗎，或者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雖然對推薦人感到一點訝異，不過公園這一選擇倒挺符合羽無給人的印象:怎么想也不覺得她會是像米蕾婭一樣，對呆在商場美其名曰櫥窗購物而感到高興的類型.
晨凜打開了手背晶石的屏幕地圖，現(xiàn)在的所在離羽無口中的公園有一點距離，當(dāng)作吃完午餐后的散步剛好.
吃完了嗎那就走吧，反正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事能做的，就過去看一趟好了.
…嗯.
遲了一拍后少女才點點頭回應(yīng)，雖說已經(jīng)好了不少，但她確實比起平常要顯得更為呆滯.
而確切的原因，晨凜實在是想不透，雖說這大概是從他們分別后開始的，難道她就那么重視這一段暫時的伙伴關(guān)系嗎
[感覺這孩子有點失落呢…晨凜你可要好好地安慰一下她喔!]
就算你這么說…我也…
晨凜只能困擾地嘆了一口氣，先不說他對羽無也沒什么了解，安慰別人這回事他本來就不擅長，幽浮少女的要求也實在有點強(qiáng)人所難.
不過就算這樣，米蕾婭很在意羽無，他同樣不能放著她不管，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吃過午餐后，三人便朝著公園的方向前進(jìn)，一路上藍(lán)發(fā)少女都沒有作聲，這和平常在伊甸外圍時并沒分別，但晨凜就是感覺氣氛十分地尷尬.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到達(dá)公園門口時，不單晨凜和米蕾婭，就連羽無也為眼前的光景而感到震驚.
將其稱作公園似乎有點太過小看它了，整齊的石卵路筆直伸進(jìn)深處，兩旁種植著一棵又一棵煥發(fā)著龐大生命力的翠綠大樹.
就連它下面的草地也經(jīng)過精心修剪，萬紫千紅的花朵隨著微風(fēng)輕輕擺動著，空氣也彷佛滲雜著自然的氣息，讓人難以想象這一切都是人工設(shè)計出來的.
要形容的話，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夢中才能看見的光景，用以點綴的小燈泡也讓這里多了一絲夢幻的感覺.
果然還是難以理解，為什么要將資源花費在這種地方…不過確實是很厲害…
自然而然地就放松了下來，令人覺得即使在里面逗留一整天也不會厭倦.
也難怪那個管理者會推薦你來這里了，如果是外面世界，這里肯定會是個名勝景點吧
嗯…的確很漂亮.
!
說著，羽無便踏起不緩不急的步伐，微張著嘴巴走進(jìn)了公園內(nèi)，并沒留意到在身后晨凜露出的驚訝表情.
[那孩子竟然發(fā)表意見了!]
唔…這應(yīng)該算是好事吧，和當(dāng)初遇上時相比，她也有了點改變呢.
當(dāng)初少女給他的感覺像是一具只會聽從命令，執(zhí)行指令的機(jī)器人，而現(xiàn)在的她更像一名普通的女孩子.
能打起精神來就比什么都要好，如此想到，晨凜與米蕾婭相視一笑，便跟上了羽無的腳步，進(jìn)到綠意盎然的公園中.
公園里面好像建有一個小型湖，湖畔能租借小船的樣子…你想去嗎
灰發(fā)少年邊著從入口處拿來的介紹小冊子，抬起頭來卻發(fā)現(xiàn)羽無不知從何時開始便盯著自己看，準(zhǔn)確地說，是自己手中的小冊子.
即使是晨凜，也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比起剛相遇時，雖然依舊是面無表情，但總覺得開始能夠讀懂她的感情.
也沒什么關(guān)系吧…不過我先說好，我沒試過撐船的啊，技術(shù)不好也不要說我.
沒關(guān)系的，只要按照書里的教學(xué)來就不會有問題的了.
語畢，羽無便加快了腳步，一個勁地往公園深處走去.
按照書里的教學(xué)來嗎…聽到這句話，晨凜實在是哭笑不得，不知該給什么反應(yīng)來好.
連那種超越人類極限的槍法也是她從書里的教學(xué)中學(xué)來的，恐怕少女是世界上說這句話最沒有說服力的人了.
羽無是不會察覺到自己才能的人，偶爾又會表露出沒有常識的一面，這種小小的笨拙，讓晨凜頓時覺得她可愛了不少
[撐船呢~~明明晨凜就完全不適合這種戶外運動，卻還特意去陪那孩子嗎]
這也沒有辦法吧，又是米蕾婭你要我多照顧一下她的，而且總感覺不能放她一個不管…是說下次別在我耳邊大叫了，真的很難受啊.
說著，灰發(fā)少年不得側(cè)目瞄向飄在身邊的米蕾婭抱怨說;在云母制造所時，她一時又讓晨凜不要那么冷漠的，一時又要他安慰失落的羽無，而且用的還是高分貝.
盡管說并沒有生氣，只是幽浮少女的聲音確實讓他有點耳鳴，如果再多來幾下真的會受不了.
米蕾婭只是調(diào)皮地吐了吐舌頭，訕笑著就打算蒙混過去，在空中輕靈地轉(zhuǎn)了一圈，便從后親昵地一把抱住了少年.
[晨凜能和那孩子打好關(guān)系我是很高興啦，只是也別太勉強(qiáng)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喔，畢竟我也不想勉強(qiáng)你吶.]
不要緊的，這也是我期望的事…倒是，不要怪我太在意，你還是不能告訴我你和羽無的關(guān)系嗎
晨凜的目光稍微變得認(rèn)真起來，米蕾婭呆了一呆后，只能回以一絲苦笑，抱住少年的雙臂似乎稍為用力了一點:
[…嗯，抱歉，那是不得不隱瞞的秘密…就算是晨凜，我也不能說出來.]
這樣嗎…不要在意，你肯定也有你的原因吧.
本來他就沒打算真能從米蕾婭口中問出答案，只是提到了就順便問一問而已，見幽浮少女有點失落起來，他便馬上止住這個問題.
雖說不想讓幽浮少女感到困擾，但少年真的很想知道，到底米蕾婭是怎么認(rèn)識羽無的，而她不能說出來的原因又是什么.
不說這個了，羽無她看起來真的很期待，都已經(jīng)走那么遠(yuǎn)了…我們也追上去吧.
[啊…嗯，今天下午就放開來玩吧~!]
米蕾婭很快便打起了精神，像撒嬌般地用臉頰蹭了蹭少年，讓他不由得笑了笑，加速追上了羽無.
微風(fēng)吹拂，空氣中自然的氣息讓晨凜感覺身心都放松了下來，不知不覺中便來到了那波光粼粼的湖邊.
一如猜想一般，清澈如鏡的湖水彷彿能讓人直接看到湖底，又綠得像翡翠的玉石一樣，湖面映著的是更加碧綠的湖邊垂柳.
在不遠(yuǎn)處的一棟小木屋前停泊著數(shù)艘看似保養(yǎng)良好的小木艇，看來那里就是租借游湖小船的地方.
就連掃描晶石用的觸屏也為了統(tǒng)一風(fēng)格而設(shè)置了在暗處，看得出設(shè)計者真的花費了不少心血.
那么，這就是值得記念的第一步…哦啊!
在支付了個位數(shù)量的KP，晨凜便來到了小碼頭邊，咽了一口唾液后，緊張地踏上了小木艇，卻差點就因小船的晃動而失去平衡.
這個的平衡比想象中要難啊…唔!好了…只要不站起來的話大概就沒問題.要幫忙嗎，羽無
好不容易在坐下了的晨凜轉(zhuǎn)頭看向還站在碼頭上的羽無，因為碼頭和小船的高低差，讓身高比較矮小的她有點猶豫.
[啊~真是沒有紳士風(fēng)度呢，晨凜，這種時候不應(yīng)該只是說說，而是主動出手幫忙才對喔!]
哈…這樣嗎…
見灰發(fā)少年沒打算采取主動，米蕾婭頓時在他耳邊指責(zé)起來，無奈，在嘆了一口氣后，他只能揚起淺淺的一絲苦笑，向羽無伸出了手:
來吧不然會站不穩(wěn)的.
…!
晨凜如此突然的舉動，讓少女不禁愣了愣，不過只是遲疑了一會后，她便將手搭在少年伸出的手上.
比想象中還要小的手掌置于少年上，傳來一陣溫暖的觸感，就和米蕾婭一樣，是屬于人的體溫.
…小心!坐穩(wěn)了，撐船的…果然是由我來吧
在那一瞬間，少年突然感覺到一陣異樣的感覺，回過神來后便慌張地將羽無扶到船上，又立即松開手趕忙轉(zhuǎn)換了話題.
這種小艇是最簡單的那種，剛好只能供兩個人乘坐，在兩邊設(shè)有一對船槳，完全靠人手操作，若果撐船的人沒有點技巧，就會令小艇原地打轉(zhuǎn).
同時捉住兩邊船槳，以固定支點作支撐作相同速率的順時針劃動，小艇就會前進(jìn)，反之則會后退，同理，只劃動其中一方的船槳，小艇就會轉(zhuǎn)彎…
啊，嗯，這些我還是知道的，不過我真的做不到你這樣單純依靠說明就…唔，總之先實際來試試吧.
事到如今如果不會撐船的話也實在是糗大了，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后，有點緊張的晨凜便開始在船槳上施加力量.
…!前進(jìn)了…!
雖然速度有點慢，不過小船確實是在前進(jìn)著，少年這才松了一口氣，而且花費的力氣也比想象中的要少，可能是因為體能的成長已經(jīng)很明顯了.
辛苦了，接下來按照小冊子中說的沿湖繞一圈可以嗎
嗯，放心交給我吧.
小船微微地?fù)u晃著，船槳有節(jié)奏地?fù)舸蛳蛩�，撥起一層一層水波，意外地讓人心境能安寧下�?br />
只是，現(xiàn)在晨凜和羽無是相對而坐的，少年精神全集中在控制小船方向就不說了，可羽無就只是一個勁地盯著他看，又一言不發(fā)的，讓他感到一陣無言的壓力.
不，仔細(xì)觀察一下的話，她像是有什么話想說，只是在躊躇著而已，她的表情已經(jīng)漸漸變得能夠讀懂起來.
[既然那孩子不敢主動搭話，那晨凜來采取主動不就好了嗎]
坐到了船頭，背靠著少年的米蕾婭明顯也留意到了羽無的表情，轉(zhuǎn)過頭來向他建議說.
似乎自己并沒有其他選擇，無奈地晃了晃腦袋后，晨凜便將視線移向岸邊，尋找著能用來當(dāng)作話題的素材:
這里真是個不錯的地方，謝謝你告訴我這個地方啊.
…不，這并不是我的意見，只是登記處的管理者推薦的，要道謝也應(yīng)該是向他道謝才對.
可帶我來這里的是你吧所以我應(yīng)該向你道謝才對，作為謝禮，你可以隨便問我一個問題怎樣無論什么問題我都一定會如實回答.
聞言，羽無頓時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老實說這根本算不上什么謝禮，只是既然她有話想說，便不妨給她一個臺階.
藍(lán)發(fā)少女看似還有些猶豫，不過在考慮了一會后，還是立下了決心，十指互扣著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那么…請問您在原來的世界生活得快樂嗎
…!
這實在是出乎晨凜意料的問題，就連身后的米蕾婭也微微顫了一下，兩人怎么也沒想到羽無竟會問起原來世界的問題.
果然，米蕾婭和她在原來的世界發(fā)生過些什么嗎…
…嗯，還不賴啊，因為有米蕾婭在呢，不管什么時候都有她陪在我的身邊，那就十分足夠了，回想起來，倒確實算是挺快活的一段時間.
說著，灰發(fā)少年揚起了淺淺的笑容，瞄向了身后的米蕾婭，幽浮少女亦露齒一笑以作回應(yīng).
盡管看不見米蕾婭，但羽無還是能感覺到兩人的關(guān)系倒底有多好，就連遭遇了那種事后，都能說出這種生活還不賴.
她拯救了少年，那自己呢…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米蕾婭小姐不曾出現(xiàn)在您的身邊的話，那您的答案又會是
等，為什么要問這種問題…
請認(rèn)真地回答我的問題，是您說的，什么問題您都一定會如實回答.
嚴(yán)格來說她已經(jīng)問過一條問題了;不過鑒于藍(lán)發(fā)少女散發(fā)出的氣勢，感覺都快要認(rèn)真得從船上站起來，晨凜實在是不敢在這個時候拒絕.
略帶困惑地皺起眉頭思索了一會兒后，少年還是不禁無奈嘆氣，哭笑不得地停下了手上撐船的動作.
你是很在意在研究所里曲子遙說的話吧…也是，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就算是你也一樣.
[晨凜…!難道你要…!]
米蕾婭頓時被驚得在空中翻了一個身，一臉不安地捏著雙拳飄在少年的面前，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晨凜和羽無說起那一件事.
只是灰發(fā)少年心意已決，單單和他目光對上，幽浮少女就已經(jīng)很清楚，晨凜只能揚起一絲歉意的笑容，讓她坐到自己的身邊.
安慰好米蕾婭后，他深呼吸了一口:盡管過了那么多年，對他而言依然是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來，不好好冷靜下來，他根本就說不出口.
呼…是啊，那家伙說的話是真的…我確實是曾把某人給殺掉了，而且還…吃掉了，為了生存下來.
…
假若是第一次聽聞，無論是誰都肯定會以為自己聽錯了，眼前看似陰沉的脫力系少年，不單曾在原來的世界殺過人，甚至竟然…
怎么想都不覺得這種慘劇會發(fā)生在現(xiàn)代，就算聽到了也只會認(rèn)為是情節(jié)的事件，卻是真實地發(fā)生在少年身上.
羽無暗地咬住了下唇;晨凜說得痛苦，她這個聆聽者也絕不輕松，少年的一字一句都像槍刃一樣，深深刺進(jìn)她的心房之中，令她好不難受.
事件的大概也和他說的差不多，我為了生存只能這么做…或許這只是借口也說不定，總之結(jié)果就是這樣了，而如果你問我那之后沒有米蕾婭在的話…
說到這里，晨凜頓了一頓并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在想象著那種狀況，而他沉默的每一秒，都讓藍(lán)發(fā)少女不敢呼吸.
終于，想象出了另一可能性的自己后，就連氣息也變得冰冷起來的少年睜開雙眼，用力揪住那因憤怒而傳來失控般快速心跳的胸口.
我會…干掉那群家伙，就算付出什么代價也好，也一定要把那些害得我變成這樣的家伙全找出來，然后親手把他們?nèi)克核�，讓他們體會一下我經(jīng)受的痛苦…!
…!
[晨凜!冷靜點…]
那陣殺氣濃密得彷佛快要化作實體，像一頭猛鬼似地將他口中的那群家伙全都大卸八塊，讓羽無頓時被嚇得往后縮了一縮，整個人呆在了原地.
就連米蕾婭也慌忙想制止少年，不過在他呼了一口氣后，那陣可怕的殺氣就消失得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無可奈何的苦澀神色.
但這都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了，而且是米蕾婭教會我的，這樣做只是浪費了那人的付出…所以，雖然我不會原諒，但也不會再去想報復(fù)的事了.
[晨凜…你真的放下了呢.]
對啊，我也想了很多，事到如今也實在是沒有意義了，要遺忘的不是發(fā)生過這件事，而是忘掉對他人復(fù)仇.我體內(nèi)的那家伙沒有再出來就是最好證據(jù)了吧
看著灰發(fā)少年彷似在自豪地彎起了嘴角，幽浮少女也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一如以往地一把抱住了他.
…是嗎，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
那樣就好，羽無本來是想這么說的，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說不出就好這兩個字，這真的是好事嗎
因為米蕾婭的鼓勵，晨凜才能努力從那片陰影中走出來，而其中完全沒有自己的補償在，作為整件事的罪魁禍?zhǔn)�，卻沒有一點作為…
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