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 骸海獻祭
千枚、萬枚冰冷的暗紫淵瞳，如同淬毒的標槍陣列，將純粹的監(jiān)察意志死死釘在不周山號殘破的艦體之上。無形的壓力并非物理的重負，而是一種更高維度的鎖定與解析，艦橋晶壁的裂痕在意志的聚焦下發(fā)出細微的呻吟，如同被無形的手指按壓的琉璃�；野拙咴谏窠�(jīng)網(wǎng)絡枯骨上蔓延的軌跡，仿佛被這億萬道視線清晰地勾勒出來。被掏空胸膛的弟子軀殼依舊僵立，眼窩中的虛無靜靜倒映著艦外那滅世的環(huán)翼與轉(zhuǎn)向的淵瞳之陣。
歸墟之瞳頂端，那十二片緩緩旋轉(zhuǎn)的暗紫環(huán)翼中央，那枚吞噬光線的黑芒奇點，其表面驟然向內(nèi)凹陷！并非收縮，而是一種積蓄到極限的……爆發(fā)前兆！環(huán)翼旋轉(zhuǎn)切割空間留下的黑色裂痕瘋狂扭曲、延伸，如同億萬道被無形之力拉滿的弓弦，箭簇直指被鎖定的不周山號！
鏡淵虛影的熾熱玄光已如實質(zhì)的觸手，即將攫取到懸浮于暗紫洪流上的鏡淵遺骸手中緊握的律令鎖殘片！墨九霄脊背星軌刻痕的金光凝如實質(zhì)，釘住核心的金線傳來山岳將傾的巨力，心神卻分出一縷，死死牽引著艦體深處蘇無音那縷即將被灰白腐朽吞噬的冰冷星塵，試圖引向律令鎖的共鳴點。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毀滅與貪婪即將同時落下的瞬間——
歸墟之瞳基座下方，那被暗紫傀儡心嵌入的機樞接口處，異變陡生！
噗！
嵌入接口的暗紫傀儡心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引信，猛地向內(nèi)坍縮！其表面瘋狂流轉(zhuǎn)的湮滅符文亮度瞬間突破極限，化作一團刺目的暗紫光球！貫穿心臟的粗壯觸手如同被點燃的導火索，表面符文盡數(shù)燃燒、汽化！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了億萬監(jiān)察意志統(tǒng)御力與歸墟之瞳本源湮滅力的狂暴洪流，順著那根燃燒的觸手，狠狠灌入歸墟之瞳基座最底層的能量核心！
如同在滾燙的油鍋中投入了冰水。
轟——�。。�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沖擊都要純粹、都要徹底的湮滅震蕩，以歸墟之瞳基座為核心，猛地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這一次，并非定向的攻擊，而是無差別的……領域清洗！
首當其沖的，便是那由無數(shù)星骸強行拼湊、死死封鎖著基座與不周山號的骸骨巨陣！
嗡！
骸骨巨陣表面流淌的污濁光芒，那混雜著守護靈光與機械瘟疫腐朽氣息的能量網(wǎng)絡，如同遇到烈陽的薄霜，連掙扎都未曾發(fā)出，便在接觸到湮滅震蕩波的瞬間，無聲無息地……汽化、消散！
緊接著，是構成囚籠本身的物質(zhì)！
那些橫亙?nèi)缟皆赖臄嗔雅灅�，那些纏繞著能量藤蔓的巨型引擎殘片，那些布滿炮痕的裝甲碎塊，那些銹蝕的巨大齒輪……所有在無形力量下強行拼接、構筑成這死亡囚籠的星骸殘體，在被那湮滅震蕩波掃過的剎那，發(fā)生了令人心悸的變化。
沒有爆炸，沒有崩裂。
是湮滅。
最徹底的湮滅。
巨大的青銅色齒輪，其表面斑駁的銹跡、深刻的劃痕、乃至構成它本身的金屬粒子，如同被投入虛無的沙畫，從邊緣開始，無聲無息地化為飛散的、閃爍著微弱金屬光澤的塵埃。斷裂的星艦龍骨，那堅韌的合金結(jié)構，如同風化了億萬年的枯骨，寸寸化為灰白色的細沙，簌簌飄落。扭曲的裝甲板，在湮滅波的沖刷下，如同烈日下的蠟像，迅速軟化、塌陷，融化成粘稠的、散發(fā)著焦糊味的暗色流質(zhì)，隨即又迅速干涸、崩解為更細小的塵埃粒子……
嗤…嘶嘶…
細微到極致、卻又密集如海潮的聲音充斥了這片空間。那是物質(zhì)在絕對法則層面被強行分解、還原為最基礎粒子流的哀鳴。龐大的殘骸囚籠，如同被投入強酸中的沙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瓦解！
無數(shù)噸計的金屬、晶體、未知合金、乃至其中蘊含的微弱殘存能量，在這歸墟之瞳被強行引爆的湮滅領域下，盡數(shù)被還原、提純、煉化！一片浩瀚的、由無數(shù)種色澤塵埃構成的“霧海”，在震蕩波席卷過后，赫然取代了原本骸骨巨陣的位置，翻騰涌動！
青銅色的金屬塵，灰白色的骨質(zhì)沙，暗紅色的能量結(jié)晶微粒，焦黑色的碳化碎屑……億萬種細微的粒子在湮滅領域的余波中翻滾、碰撞、交融，形成一片混沌而絢麗的死亡塵海，將歸墟之瞳基座與不周山號徹底包裹其中。
這塵埃之海并非死物。粒子在湮滅法則殘留的力量下，依舊進行著高速的、無規(guī)則的布朗運動，相互摩擦、撞擊，迸發(fā)出細碎的電火花與微弱的能量漣漪，發(fā)出持續(xù)不斷的、如同億萬只沙蟹在爬行的窸窣聲浪。
然而，就在這片由死亡殘骸煉化而成的混沌塵埃之海中，一點異樣的光芒，悄然在靠近歸墟之瞳基座底部、那鏡淵遺骸懸浮位置的下方亮起。
并非歸墟之瞳的暗紫劫光，也非鏡淵遺骸的青金微芒，而是一種……溫暖的、帶著歲月包漿感的、如同凝固琥珀般的淡金色輝光。
這光芒起初微弱，如同風中的燭火，在翻騰的塵海中時隱時現(xiàn)。但隨著塵埃的涌動，光芒迅速變得穩(wěn)定、凝聚。周圍的塵埃粒子仿佛受到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不再無序碰撞，而是開始圍繞著這點金光，如同朝圣般緩緩旋轉(zhuǎn)、沉降。
淡金色的光芒核心處，一粒微小的、近乎透明的晶體雛形，緩緩凝結(jié)。
它并非規(guī)則的幾何體，表面布滿了細微的、如同神經(jīng)脈絡般的天然凹槽與凸起。隨著周圍塵埃的不斷匯聚、融入，這粒晶體的體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凝實。構成它的材質(zhì)仿佛并非實體，而是某種高度凝聚的光與記憶的聚合物。淡金色的光芒正是從晶體內(nèi)部透射而出，溫暖而厚重。
當晶體增長到拳頭大小時，其形態(tài)徹底穩(wěn)固。它如同一顆不規(guī)則的、天然形成的記憶琥珀，懸浮在翻騰的塵海之中，散發(fā)著穩(wěn)定而柔和的淡金輝光。這光芒所及之處，狂暴的塵埃粒子似乎都變得溫順了一些，連歸墟之瞳基座噴涌的暗紫洪流都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懷舊的金邊。
墨九霄的神識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這異樣的結(jié)晶。當他的意念觸及那淡金光芒的瞬間，一股浩瀚、蒼涼、帶著鐵血硝煙與無盡悲愴的意志洪流，如同決堤的江河，猛地沖刷過他的識海！
這不是攻擊，而是信息的洪流！是記憶的烙��！
眼前瞬間被無數(shù)破碎而混亂的畫面充斥：
燃燒的星海，斷裂的巨艦如同垂死的巨鯨漂浮在虛空；無數(shù)形態(tài)猙獰、流淌著粘液的機械與血肉混合的怪物，如同潮水般沖擊著青銅色的防線；巨大的、形如眼球的黑色堡壘，懸浮在戰(zhàn)場中央，冰冷的暗紫光束如同死神的鐮刀，肆意收割著生命；一張張模糊卻堅毅的面孔在爆炸的光芒中化為飛灰；悲壯的沖鋒號角混合著能量武器撕裂金屬的尖嘯……
這是初代偃師親歷的戰(zhàn)爭！是文明墳場形成的根源景象！是早已被漫長歲月掩埋的星海血戰(zhàn)記憶！
記憶碎片洪流般沖刷，最終，畫面猛地定格在一幅短暫卻令人心悸的場景上：
視角似乎在一艘巨大星艦的內(nèi)部通道。通道的照明系統(tǒng)忽明忽滅，閃爍著危險的紅光。墻壁上布滿了噴濺狀的、粘稠的暗紅色污跡和爪痕。鏡頭劇烈晃動，如同持鏡者正在亡命奔逃。
在搖晃的視野中，前方通道拐角處，幾個身著統(tǒng)一制式星艦操作服的身影正背對著鏡頭，肢體卻呈現(xiàn)出極度不自然的扭曲姿態(tài)。他們的頭顱以一種怪異的角度低垂著，肩膀劇烈地聳動，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野獸啃噬骨肉的“咔嚓”聲。在他們腳下，似乎倒伏著另一具穿著同樣制服的殘缺軀體。
似乎是感知到后方的動靜，其中一個身影猛地停止了啃噬的動作，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非人的滯澀感，一點一點地轉(zhuǎn)過了頭。
畫面在此刻劇烈抖動、模糊，信號極不穩(wěn)定。但在那瞬間的清晰中，墨九霄看到了一張布滿暗紫色血管凸起的、扭曲的面孔。那雙眼睛，不再是人類的瞳孔，而是兩團緩慢旋轉(zhuǎn)的、冰冷的暗紫渦流！與艦橋中被占據(jù)的弟子，如出一轍！
那扭曲的嘴唇似乎咧開了一個非人的弧度，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緊接著，畫面猛地一黑，只剩下刺耳的、如同金屬摩擦的警報蜂鳴在識海中尖銳回蕩。
方舟叛變！
這枚由初代偃師戰(zhàn)爭記憶與殘骸塵埃凝結(jié)而成的淡金結(jié)晶深處，封存的最后影像，赫然是某個被稱為“方舟”的巨大星艦內(nèi)部，爆發(fā)了被監(jiān)察意志侵蝕、轉(zhuǎn)化為怪物的恐怖景象！
記憶碎片洪流驟然中斷。墨九霄心神劇震，識海中殘留著那扭曲的暗紫渦流之眼和刺耳的警報蜂鳴。而懸浮在塵海中的淡金記憶結(jié)晶，其表面流轉(zhuǎn)的溫暖光芒似乎也黯淡了一絲，一道細微的裂痕，悄然出現(xiàn)在晶體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