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王爺為何不飲?
溫晴玉生辰當夜,錦瀾王府朱漆大門盡開,三十六盞壽字蓮底花燈將霜華院映得亮如白晝。
蹙金雙蝶錦裙下擺在青石磚上鋪出長長的尾翼,腕間串著的六個玉鐲金釧叮咚作響,溫晴玉軟靠在鳳紋楠木寬椅上,酒還未擺就已將她醉得微醺。
門房昨日往各府遞了請柬,賓客正源源不斷地從府門涌進來,賀禮小山般堆滿庭院。溫晴玉從未享受過這樣眾星捧月的生辰宴,便是在府中,父親也會因顧及官位從不大操大辦。
婢女仆從捧著金玉酒盞穿梭在廊間,繡著牡丹紋樣的賀壽玉屏擺在身后,就是平日最惹她厭惡的蘇晚昭,如今也正立在門前替她迎客。
賀壽聲一浪高過一浪,她覺得自己就是那眾星追逐著的明月。
蘇晚昭笑臉迎在門邊,鬢上的東珠步搖隨之亂顫,刻意隱在袖中的指尖卻死死捏著阿喬手腕。
阿喬咧著嘴叫苦不迭,實在想不明白,只是小小側(cè)妃的生辰宴,怎會置辦得如此鋪張?王妃心里有氣,她也不好過。
她眼珠動了動,虛扶上蘇晚昭腰間,“王妃的步搖松散了,奴婢扶您去補妝吧�!�
蘇晚昭頷首,伸了伸弓了許久的背,就著阿喬的力道緩步走去自己的虹霓院。
花燈映照間,與趙晏擦身而過。
她駐足回望,只見衛(wèi)驍懷里捧著個小臂長短的珊瑚如意,又想起溫晴玉入府當日,仗著德妃撐腰拒不向她敬茶時,懷里抱著的也是個如意,不由低聲暗罵,“賤人!”
阿喬垂低了臉只當沒聽到,蘇晚昭的步子卻越來越快,“微末在哪!”
她碎著小步仔細追趕,“奴婢方才瞧見,微末姐姐端著酒壺從廊下走過!”
蘇晚昭冷笑。今夜過后,她就徹底是王爺?shù)娜肆耍瑴厍缬�,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
“王爺!”
溫晴玉花枝招展地撲來,趙晏不動聲色將人攔在身外,目光在廊間不停環(huán)視,沖衛(wèi)驍擺了擺手。
衛(wèi)驍眼疾手快,見側(cè)妃眼唇低垂,忙將珊瑚如意塞進對方懷中,“王爺親自選的,側(cè)妃瞧瞧可還喜歡?”
溫晴玉捧著如意愛不釋手,眉眼又染上喜色。她將趙晏拉至主位處坐好,端起酒盞送去他唇邊,“王爺嘗嘗,這可是最淳厚的西域葡萄酒�!�
趙晏漫不經(jīng)心地抽回衣袖,他愛稍烈的女兒紅,或醇香的杏花釀,平生最厭這種發(fā)甜的果酒。皺眉間他屈指推了推酒盞,“愛妃的生辰酒,本王未喝便醉了�!�
終于在人群中捕捉到那女人的身影,她正端著燙金酒壺往自己的方向走來。
說好了做貼身侍女,這女人卻東忙西轉(zhuǎn),一刻也不曾消停。
微末將葡萄酒倒進趙晏酒盞,甜膩酒香沖進鼻尖,趙晏瞥她一眼,將酒盞重重放回桌案上。
微末疊手垂立在后,權(quán)當沒看到對方不悅的眼神。
她特意挑了酒香更甜膩的,就是為了防止趙晏飲下合歡香。方才蘇晚昭當著她的面將合歡香揉碎了撒進酒壺,又一路與她同進霜華院,她沒機會調(diào)換。
溫晴玉就著長袖遮擋,朝她遞來詢問的眼神,微末垂下眼瞼,往蘇晚昭的方向掃了一眼。
蘇晚昭正端坐在趙晏另一側(cè),溫晴玉不屑地瞄過去,面上揚起淡淡的笑意。
今夜過后,這女人就要被王爺徹底厭棄了,整日端著王妃架子,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微末收回目光,卻在余光掃見趙晏時瞳孔忽然一凝。
就這么一個對視的功夫,這男人忽然又探手端起方才的酒盞,躊躇著似是要放在唇邊淺飲。
她心里咚咚直跳,眸光流轉(zhuǎn)間忽然出聲,“王爺嘗嘗,奴婢挑了最甘甜的,半點酒澀都沒有�!�
一旁的蘇晚昭手心冒汗,直直盯著趙晏欲飲不飲的酒杯。
“砰——!”
酒盞又被重重放回桌案上,若是半點酒澀都沒有,那實在令人倒胃口。
“去取杏花釀�!�
微末暗松口氣,俯了俯身回了沁水閣。
再回來時,舞姬正酣,酒氣正濃。因生辰宴擺在了深宅內(nèi)院,來赴宴的便都是各府主母姑娘,一色的女眷觥籌交錯間細細攀談。
溫晴玉獨愛葡萄酒,人人面前都是紫紅色的甜稠酒汁。
葡萄酒起初飲著不覺怎樣,但后勁足,此刻眾女眷臉上都有些微紅,目色迷離。
微末給趙晏新?lián)Q個酒盞,斟滿杏花釀,趙晏臉色才緩和幾分。
蘇晚昭借著酒勁去拉趙晏手臂,“王爺為何不飲葡萄酒?可是嫌溫妹妹選的酒色不好?”
杏花釀被蘇晚昭一扯,濺出些許撒在趙晏手背上,他掃一眼蘇晚昭微醺的臉,“王妃醉了�!�
“我沒醉!”蘇晚昭忽然端起摻了合歡香的酒壺硬塞去趙晏嘴邊,“王爺為何不飲?”
溫晴玉見蘇晚昭神色迷蒙,只當是合歡香起了作用,她一把搶過酒壺呵斥,“王爺喜歡哪個就喝哪個,你何故如此?”
“不…不行�!碧K晚昭不知喝了多少酒,竟扒著趙晏肩頭去搶,“這是王爺?shù)�,你不能拿走…�?br />
兩女爭執(zhí)間,酒壺忽被打翻,紅綢酒汁大半撒在趙晏衣襟上,染出大片污漬。
“放肆!”
趙晏怒拍桌案,驚得絲竹驟停。
眾人齊齊往主位上看來,只見兩女還保持著推搡的姿勢,錦瀾王臉上正怒云密布。
時至炎夏,人人都穿著單層紗衣,酒漬透過衣襟染濕趙晏胸膛,激起他心中陣陣邪火。
寬大袍袖甩動間,兩女被狠狠貫回座位上,“若無一絲天家氣派,就都滾回房中去!”
說罷,趙晏憤而離席。
場面頓時鴉雀無聲,窈窕婀娜的舞姬悄然退場,有不少賓客已起身準備告辭。
溫晴玉臉上青白交加。
賓客陸續(xù)退走,連花燈都似暗沉幾分,瓜果桃核撒了滿地,酒氣還未退,就已空余滿地狼藉。
她手指狠狠捏著搶過來的燙金壺蓋,正欲扭頭怒斥,就見蘇晚昭已翩然離去。
看方向,竟是追去了沁水閣?
…
蘇晚昭腳底發(fā)軟,追著趙晏的身形踉踉蹌蹌。
酒里有合歡香,即便不飲,灑在身上也有動情之效。方才她看得真切,酒漬透過那男人衣襟,早就浸入肌膚。
這機會千載難逢,她絕對不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