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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濤找到我的時候,我正蹲在街邊看人吃燒烤。
老板,二十個羊肉串,兩串羊腰子,三瓶啤酒。
好嘞,您先做,馬上給您烤上。
眼前的這個熱的汗流浹背,滿臉通紅的小老板正不停地翻動著油膩膩的烤串,被燙的齜牙咧嘴也笑呵呵的。
林濤捅了捅我的胳膊,哎,饞嗎
我搖搖頭,做鬼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蠟。
你不吃我吃。
林濤拿出一袋貢品,從里面翻出一個蘋果,見我疑惑便解釋道,今兒有倆瓜娃子祭拜你,我看你不在,就替你拿回來了。
我奪過他手里的蘋果,狠狠地咬了一口,老子用心臟換的,憑什么不吃。
對對付,吃飯不積極,腦殼有問題撒。林濤往我這邊擠了擠,遞給我一個橘子,沒想到老弟兒你要死了還不忘做件好事兒,把心臟捐了,佩服佩服。
我默不作聲,只覺得悶悶地。
可惜了,那個鍋鍋就沒有那么幸運了,都是先天性心臟病......唉,我看啊,也快來和咱們作伴兒了。
我摸了摸胸口,空蕩蕩的。
林濤見我不做聲,嘆了口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老弟兒你也別太難過。
我沒簽過器官捐獻協(xié)議。
啊!
林濤驚得目瞪口呆,半天才緩過神,你說啥,你木有簽過,那......
在接觸了周昊和周陽兄弟倆后,我腦子里閃過部分片段,我的確同意器官捐獻,但我并沒來得及簽。
那倆瓜娃子不會是兇手吧
我搖搖頭,指了指面前的賣燒烤小老板,他是紅碼。
虎背熊腰,膀大腰圓,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鳥。難道說他為了心臟,綁架殺害了你
不對,我不是被人綁架的,我是死在了醫(yī)院。
可我的死因是什么呢
林濤臉色變得凝重起來,當(dāng)即決定陪我去醫(yī)院一趟。
不用買票,不用乘車,不擔(dān)心交通擁堵,直接飛過去,這可能唯一做鬼的好處了。
咱倆,就這樣大搖大擺的進去啊習(xí)慣了做人的約束,我一時間還很難適應(yīng)。
做鬼呢,最重要的就是囂張啊。
林濤哈哈一笑,率先穿過房門,進去了檔案室。
我有樣學(xué)樣,緊跟其后,林濤見我進來,招呼我道,這么多資料,找到咱倆頭七都過了。
我笑笑不說話,勾了勾手指,就有一個檔案袋從柜子里飛了,浮在半空。
林濤臥槽了一聲,不錯啊,地府還配備了搜索技能。
檔案袋里簽署的的確是我的名,但不是我的字。這個筆跡......在哪見過。
沒錯了,就是燒烤攤的老板。
客人點菜時,他記菜單時的筆跡,和這上面的簽名如出一轍。
林濤見我這邊有進展,便放心地不再過問了。分開后,我躲在那個男人的影子里,跟他回了家。
收攤了啊趙老板。鄰居家的一個大爺聽見門鎖的動靜,探出了頭,和男人打招呼。
哎呦孫叔,您可別拿我說笑,我哪算的上什么老板,前后都是我自己忙活,您還是叫我小趙吧,要不干脆叫我名字趙德州也行。
那行,小趙啊,你一會兒來我家吃飯吧,閨女剛又過來了,送的東西太多,我一個老頭兒也吃不完。
行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趙德州痛快的答應(yīng)了,看樣子兩家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很好。席間,兩人的互動也確實證明了這一點。
孫叔,這兩天有雨,估計您那老寒腿又該疼了,我從家里給你拿了些膏藥,你疼了就貼貼。
好好好。老頭滿口答應(yīng),并意有所指道,這人老了,還是得有個伴兒互相照應(yīng)啊......
趙德州一聽立馬明白了孫老的心思,半推半就道,我這都四十多了,再加上離異,誰肯跟我啊。況且,這不生意才剛開始,等再過兩年安穩(wěn)住了......
時間不等人哦。孫老迷迷糊糊一副快睡著的樣,我有預(yù)感,期限將至了。這不,看屋里都多了一個人。
他指的是我。
而他也確實是將死之人。
老頭絮絮叨叨的就睡著了,趙德州聽見他輕輕打起了鼾聲才躡手躡腳的離開。
我尾隨趙德州離開,第二天又跟著他起床出攤,像個監(jiān)視狂一天到晚的跟著他。有時候我都分不清自己是討債的還是給人當(dāng)保鏢。
一個吃霸王餐的無賴掀翻了桌,叫囂著,老子今兒砸了你這破攤子,不就吃了兩個羊肉串嗎,怎么了
趙德州陪著笑臉能忍,我不能忍。
倒不是為了勤勤懇懇,本本分分賺錢的趙德州鳴不平,而是單純的看不慣居然有人敢比我還囂張。就在我準備開大時,一個女人神色慌張的跑過來了。
趙哥,您趕緊過去看看陽陽吧......他現(xiàn)在在…情況很不樂觀。
趙德州二話不說,直接撂下攤子就走。這把剛才還嚷嚷著砸場子的那個惡霸給弄得不會了,愣是不知道砸還是不砸。
我招招手,略施小計,就把該收的錢收了。人總不能為了帥氣�?�,連錢都不要吧。
我可真是地府勞模,鬼界表率。
趙德州和那個女人趕到醫(yī)院,正碰見剛才病房出來的護士長。
孩子現(xiàn)在重癥監(jiān)護室,周陽的情況......趙醫(yī)生你也是了解的。
趙德州擺擺手,嘆了口氣,我早就不是醫(yī)生了。小姚啊,以后別這么叫了。
一旁的女人在低聲抽噎,都怪我,這都怪我,要不是我......
趙德州安撫地拍了拍女人肩膀,在護士長走后,去繳納了住院所需的費用,然后拉著女人找了個沒人的地坐了下來。
趙哥…都怪我,是我對不住你,要不是我自私,你......你也不會離職,你還是那個赫赫有名的趙院。
女人抽抽噎噎,斷斷續(xù)續(xù)道,都怪我太想要這倆孩子......要不要我,陽陽和昊昊也不會遭受這種痛苦......
你舍不得打掉那倆孩子也能理解,反正事已至此......你也別太自責(zé),至于我的事,我是自愿的,換做別人,我可能也會那么做。
可是......那個孩子......
好了曉燕,事情都過去了。如果......我是說如果,當(dāng)年簽字那事被人揭發(fā)出去了,也是我一個人擔(dān)著,與你們無關(guān)。
女人一聽這話又哽咽起來,我真是個罪人......害了自己孩子,也害了別人。
事情已經(jīng)明了了,趙德州冒充我簽字,擅自把我的心臟換給了周昊,或許是因為自責(zé)愧疚或者是恐懼害怕,就此離職從事了燒烤。
真相大白,我卻沒有一點愉悅。總覺得還忘了什么。
趙德州滿眼疲憊的回到家,靜靜地在床上躺了二十分鐘,然后起身洗了把臉,拉開了抽屜。
抽屜里擱著一把車鑰匙,趙德州摩挲著上面的血跡,自言自語。
老孫頭,我才不是什么好人,我不過是為了向你贖罪罷了。今天曉燕又找我了......你女兒還把我當(dāng)孩子的救命恩人,實際上,我不過是個肇事逃逸的罪犯......
趙德州淚流滿面,哭的像個孩子。他不知道的是,老孫頭此刻正站在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我知道......
老孫頭死了,因為是壽終正寢,成了地府的黃金VIP客戶,走的時候下面還闊氣地派了一輛勞斯萊斯來接。
他臨走前,托我給趙德洲帶句話。
看在你盡心盡力照顧我和我外孫孫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了。
呔,你們倒是冰釋前嫌,皆大歡喜了。我呢,誰給我個說法
我入了趙德洲的夢,兇神惡煞地質(zhì)問他憑什么擅自動我的心臟。
趙德州沒有驚慌害怕,反而很坦然,對不起。
啊嘞,這......給我整不會了。
我即便不挪用你的心臟,你也會死。你當(dāng)時失血過多,救不活了。
我是怎么死的
割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