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眾籌開海

    "啟稟陛下，"不知過了多久，一名青袍官員自隊伍中出列，眼神堅毅的昂然道:"臣翰林院修撰，有本奏。"

    頃刻間，奉天殿內(nèi)詭異的沉默被打破，但接踵而至的便是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聲。

    事關(guān)宗室藩王，縱然是六部堂官也要謹言慎行，以免引火燒身，誰敢亂嚼舌根子？

    這翰林院雖是朝中最為清貴的衙門，也有權(quán)風聞奏事，但修撰終究是個從六品的言官，此時焉敢高談闊論？

    只是當眾人瞧清楚說話之人的面容之后，卻不由得一片嘩然，竟然是黃子澄？

    黃子澄年少成名，曾跟在多名大儒身旁學習四書五經(jīng)，于洪武十八年摘得探花，深受天子朱元璋和太子朱標的倚重。

    故此，黃子澄在朝中的官職雖然稱不上顯赫，但卻是人盡皆知的"太子黨"，前途一片光明。

    窸窸窣窣的私語聲過后，偌大的奉天殿重新安靜下來，就連戶部尚書趙勉也不由得微微瞇起眼睛，仔細端詳著這位"太子黨"。

    這位年富力強的翰林院修撰此時突然跳出來，十有八九是打算為其身后的"皇長孫"謀劃了。

    似是沒有察覺到身旁投來的各種眼神，年過四旬的黃子澄穩(wěn)穩(wěn)站立，朝著上首的朱元璋揚聲道:"陛下高瞻遠矚，微臣佩服不已。"

    "但我大明國事多艱，宗室賞額數(shù)目過大，懇請陛下三思而后行。"

    "不若暫且休養(yǎng)生息幾年"

    宗室藩王權(quán)柄過甚，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威脅到了朝廷中樞，朱元璋此舉雖是能夠有效緩和宗室和朝廷之間的緊張關(guān)系，并在未來減少宗室對于朝廷的負擔，但在短時間內(nèi)也會間接擢升宗室諸王的地位。

    畢竟內(nèi)陸藩王雖是沒了兵權(quán)，但俸祿待遇卻更勝往昔，潛移默化之下便會對朝廷生出不敬之心。

    而對于這個改變，最大的受害者，便是如今在東宮為太子守靈的"皇長孫"朱允炆。

    而他黃子澄最為朝中人盡皆知的"太子黨"，盡管明知朱元璋的政令從長遠角度而言乃是利大于弊，但此時也要硬著頭皮，反駁朱元璋的命令。

    按理來說，這個恩威并施的法子，應該是朱元璋留給皇長孫的"殺手锏"才對，為何卻提前公布了？

    除非天子心有所屬，不打算傳位皇長孫了？

    想到這里，黃子澄心中便是咯噔一聲，腦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這兩日聽說的那些流言蜚語。

    難道說，那些有關(guān)于皇長孫的傳聞并非空穴來風？

    黃子澄越想越是心驚，一雙有些茫然的眸子不自覺瞧向以秦王朱樉為首的宗室們。

    往常的時候，秦王所站立的位置，應當是屬于皇長孫的

    "卿家言之有理"

    就在黃子澄心亂如麻的時候，洪武大帝朱元璋清冷的聲音于大殿中悠悠響起，盡管其深邃的臉龐上依舊面無表情，但雙眸中卻是涌現(xiàn)出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不滿。

    以他深諳人心的本事，自是知曉眼前的黃子澄突然跳出來唱反調(diào)，乃是為了皇長孫朱允炆"站臺"。

    若是放在之前，他或許會因為黃子澄"忠心耿耿"而滿懷慰藉；但如今他因為在詔獄的所見所聞，已是不知不覺間對長孫允炆產(chǎn)生了些許厭惡，對于黃子澄的所作所為，也難以產(chǎn)生半點好感。

    "但咱心有所感之下，也琢磨出了一條生財之道，諸位卿家不妨聽聽。"

    無視了欲言又止的黃子澄，洪武大帝朱元璋轉(zhuǎn)而將曹爽有關(guān)于"海上貿(mào)易"的諸多觀點宣之于口，并默默觀察著殿中眾臣的反應。

    "陛下，此舉萬萬不可。"

    "海上貿(mào)易不僅風險巨大，而且勞民傷財，朝廷實在拿不出多余的錢糧了啊！"

    "況且一旦解除海禁，海外諸國以及倭寇海盜必定蜂擁而至，實在是百害而無一利吶。"

    當聽聞朱元璋有意解除海禁，恢復貿(mào)易的時候，殿中沉默不語多時的文官們頓時像是被人踩到尾巴一般，紛紛跪倒在地，爭先恐后的嚷嚷道。

    更有甚者，在語無倫次之下，竟是喊出了"與民爭利"等口號，惹得朱元璋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下來。

    曹爽果然沒有說錯，朝中的這些文官士紳們?yōu)榱司S系切身利益，必然會不約而同的抵制海貿(mào)。

    "諸位卿家擔心的問題，朕都想到了"

    半晌，朱元璋略有些不滿的聲音于奉天殿內(nèi)響起，其犀利如刀的眸子也在殿中群臣的臉頰上掠過。

    終究是積壓多年，在朱元璋冰冷的注視下，殿中情緒激昂的朝臣們先后閉上了嘴巴，不敢與其雙眸對視，但不斷起伏的胸口，仍在訴說著其不甘的內(nèi)心。

    "這海上貿(mào)易，咱不用國庫掏錢。"

    "咱打算讓宗室和勛貴們挨個出錢，反哺咱的大明。"

    此話一出，本是有些躁動的奉天殿再度安靜下來，面色漲紅的朝臣們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狐疑。

    今天的太陽，這是打西邊出來了？

    而在奉天殿角落，一直作壁上觀多時的武勛們聽聞朱元璋的決定之后，也是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好端端的，他們招誰惹誰了？

    只是就在殿中眾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等待許久的涼國公藍玉便急不可耐的從隊伍中躥了出來，滿臉狂熱的殷切道:"回稟陛下，臣涼國公藍玉，愿獻白銀五萬兩。"

    嗯？

    這突如其來的呼喝聲，不僅令文官們交頭接耳，就連一眾武勛們也是驚疑不定。

    這什么情況？

    近些年，因為眾所周知的緣故，他們這些武勛們的處境可謂是如履薄冰，莫說利用手中的權(quán)利斂財，就連來路不明的財物都不敢輕易收受，以免引起朱元璋的不滿。

    如此情況之下，他們武勛攢點余財，實在是不容易啊。

    可現(xiàn)在，涼國公藍玉大手一揮，幾萬兩白銀就交出去了？

    "臣曹國公李景隆，愿捐獻白銀三萬兩。"

    不同于身旁猶豫不決的尋常武勛，作為正兒八經(jīng)皇室外戚的李景隆稍作沉吟，便是緊隨涼國公藍玉之后，表達了對于海貿(mào)的支持。

    對他而言，錢財皆為身外之物，什么都比不上朱元璋的青睞和信任。

    只要朱明江山不倒，他曹國公一脈便得以世襲罔替，何須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臣潁國公傅友德，愿捐獻白銀五萬兩。"

    片刻之后，早已察覺到今日朝會隱隱有些詭譎的傅友德也是側(cè)身出列，盎然看向上首的朱元璋。

    對他而言，若是能夠通過此等方式抹除朱元璋對他的猜疑和忌憚，他幾乎是求之不得。

    "臣宋國公馮勝，愿捐獻白銀三萬兩。"

    不多時的功夫，又是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于奉天殿內(nèi)悠悠響起，使得隊伍龐大的文官們?yōu)橹�咂舌�?br />
    這些跟隨朱元璋南征北戰(zhàn)多年的武勛們，倒是頗有家財吶。

    "臣定遠侯王弼"

    "臣景傳侯曹震"

    在涼國公藍玉及潁國公傅友德等人的號召下，殿內(nèi)余下的武勛們像是如夢初醒一般，紛紛慷慨解囊。

    不過盞茶的功夫，平日里一向深居簡出的武勛們便拼湊出數(shù)十萬兩白銀，使得坐在上首的朱元璋連連頷首，笑容不止。

    "趙卿家，籌建船隊的錢糧，咱給你湊出來了。"

    "諸位卿家應該沒有話說了吧"

    隨著最后一名"慷慨解囊"的宗室藩王退回到隊伍之中，頗有些春風拂面的朱元璋志得意滿的瞧著殿中瞠目結(jié)束的戶部尚書趙勉以及其余朝臣，嘴角幾乎翹到了天上。

    這手里有錢就是不一樣，說話就是硬氣。

    "此事就這么定了。"

    "先將福建的船舶司復建，海貿(mào)之事咱日后會命專人負責。"

    迫不及待的定下了基調(diào)之后，朱元璋便情不自禁的看向詔獄所在的方向，心中頗有些感慨。

    諸藩兵權(quán)過重，宗室俸祿龐大，朝廷財政捉襟見肘

    若是尋常時候，這三件事中的任意一件，都足以令他焦頭爛額，如今卻是被輕而易舉的解決，實在是令他佩服不已。

    這曹爽，還真有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