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
謝錦依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瞪著重銳:“你、你派人跟蹤我!”
少女的瞳仁像繁星下的夜潭,既黑又亮,光芒點點,波光粼粼,因為羞憤而愈發(fā)水潤,仿佛隨時都會溢出淚光。
重銳怕她真哭了出來,也不敢再笑話她了,只得道:“殿下,這是軍營,時刻都有人巡邏的,那房間的東西,也需要每天清點。”
謝錦依一臉郁悶,那她這也太倒霉了,就剛好撞在清點的時間進去。
然而,她很快又道:“你們都不要結(jié)盟了,這黃金本來就是我的,我拿自己的東西怎么了?”
說到這里,她才想起自己的天羅扇:“還有,我昨天在你們那兒丟了一把扇子,是不是被你撿起來了?快還我�!�
重銳一臉疑惑道:“什么扇子?”
謝錦依張了張唇,滿臉不高興,用手比劃了一下:“大概這么長的,扇骨是黑色的,扇面是銀色半透明的�!�
重銳不甚在意地應(yīng)了一聲,隨口道:“是很貴重的扇子?”
“也、也不是,”謝錦依一時語塞,如果真是被撿到了,看起來根本就是平平無奇,“就是一把普通的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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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銳點點頭:“那我賠你一把新的,金扇銀扇隨你挑�!�
謝錦依:“……”
真是的,誰要你的金扇銀扇�。�
謝錦依抿著唇,一言不發(fā)地看著重銳,眼中霧氣彌漫。
重銳:“……”
他心中暗道一聲不好,下一瞬果然就看見謝錦依坐在榻上,抱著膝蓋,把臉埋在手臂間,也沒什么聲音,但是肩膀微微抽動。
他頭皮一陣發(fā)麻,知道今天這藥是喝不上了,能把人哄回來就不錯了。
他走過去,在她腳邊蹲下,嘆了口氣:“別哭啊,不就是把扇子嗎?我讓人給你去找還不行嗎?”
他本來還想試試說不見了,那畢竟是荀少琛給的東西,她那么恨他,說不定會覺得不見了也是件好事。
結(jié)果倒好,她對那邪門玩意兒還真是執(zh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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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錦依沒理他,他靠得近,能聽到壓抑的啜泣聲,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哄了。
他就從來沒哄過女人。
上一世他把她逗哭就完事了,也不管其他,等她自己哭完。
這么一想,他好像挺不是個人的。
重銳一想到自己上一世對她也不怎么樣,覺得有些難過,聲音微�。骸暗钕�,那你說吧,你想怎么樣?你說,只要我辦得到的,都可以�!�
謝錦依吸了吸鼻子,抽噎了幾下,微微抬了抬后,只露出一雙眼睛,睫毛上還掛著淚珠,聲音還帶著哭腔:“你不能反悔�!�
重銳“嗯”了一聲,甚至都做好了她讓他去殺荀少琛的準(zhǔn)備了。
謝錦依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淚珠往下掉,那眼神濕漉漉的,可憐巴巴,像被淋了雨的小奶貓。
她小聲道:“那你可不可以跟楚國結(jié)盟,給我那兩錠黃金,幫我把扇子找回來,然后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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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銳愣了愣,想不明白她這是準(zhǔn)備做什么,也實在是有些好奇了。他這么大的靠山就在她眼前,她直接把想做的事情說出來不就好了嗎?
她坐在榻上,他蹲在地上,比她矮了一個頭,身形高大,曲腿弓背時像一只休憩的頭狼。
他歪了歪頭,看著她問道:“你一個小姑娘,不回楚國,也不留在燕國,是想去哪里呢?”
謝錦依道:“我要去晉國�!�
重銳當(dāng)即就明白過來了。
按照上一世,他后面就會被列十大罪,墻倒眾人推,燕楚兩國開戰(zhàn),晉國坐收漁人之利。
嘖,這小丫頭……
謝錦依看著他,有些猶豫地說:“你要是答應(yīng)我,我就告訴你一個事情�!�
重銳覺得有些好笑:“不是說了嗎?你剛才說的我都能辦到,又不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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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這樣�!敝x錦依明顯松了口氣,又認真地看著他,一臉嚴肅,“重銳,你兩年后會被你們皇帝定死罪,你提前做打算吧�!�
重銳:“……”
行吧,還算有點良心,雖然想奔著她心里最強的晉國去了,但起碼臨走前還想著給他提示。
謝錦依見他一臉復(fù)雜,似乎是不大信的樣子,又道:“你是不是不信?其實你想想啊,你平時做了那么多得罪人的事情,真的挺討厭的�!�
重銳也知道自己上一世前半生太張狂,但是聽著小公主這么說,還是覺得有點不太滋味:“那你很討厭我?”
謝錦依愣了愣,道:“也還好�!�
跟楚國那幫人相比,重銳可就一點都不討厭了。
她忽然意識到,重銳平時看起來沒皮沒臉的,但此刻好像是有點不太開心。
大概也沒什么人聽到別人說“你挺討厭”時還很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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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也拉不下臉道歉,只好換個方向繼續(xù)道:“千機鐵騎名號太響,你們皇帝不放心,萬一你起了篡位的心思,誰擋得��?就像——”
她忽然又不說了。
就像荀少琛一樣。
只要重銳手上一直握著千機鐵騎,燕國皇帝就會忌憚重銳,進而想辦法奪他的權(quán)。可若是重銳交出軍權(quán),他之前結(jié)下的仇家就能生吞了他。
謝錦依看著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真好看。
“重銳,若是將來燕皇猜忌你,要你交出兵權(quán),”她頓了頓,輕聲道,“你就反了吧�!�
重銳聽到這里,忍不住笑了起來,抬手揉了揉謝錦依的腦袋:“小公主,你怎么這么天真。”
她怎么不想想,若他不是重生的話,她的這些話聽起來是多么不可思議。他上一世對燕皇這狗皇帝可算是忠心耿耿了,否則也不會毫無反抗地被奪了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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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錦依以為他覺得她在說夢話,惱羞成怒地拍開他的手:“你不信就算了,話我說完了,信不信由你,我不欠你了的�!�
重銳“嗯”了一聲:“你不欠我,是我欠你�!�
謝錦依一臉都是“你有病吧”的表情。
重銳又問道:“那我要是篡位了,你留在燕國嗎?”
謝錦依一愣:“什、什么啊……”
重銳說道:“我做皇帝,你還是做長公主�!�
謝錦依僅僅只是那么一想,就已經(jīng)心動了。
重銳會打仗,他有最強悍的騎兵,有最勇猛的將士,有最好好的軍師,若不是上一世對燕皇太忠心,交出了兵權(quán),根本不會落得那個下場。
如果他篡位,他是一定會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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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謝錦依沖他笑了笑,眼底疏離:“你是要我侍寢嗎?我只會這個,也沒有別的可以給你了�!�
重銳皺了皺眉:“我沒有這個意思�!�
她把自己抱得更緊了:“那我憑什么要你的長公主之位呢?你是重銳,又不是出家人普渡眾生�!�
重銳沉默了。
她不相信他。
她不相信任何人。
荀少琛傷得她太深了,那男人將她一手帶大,將她捧在手心,又在她最嬌艷的年紀(jì),將她拖入地獄。
那是她曾經(jīng)最親近的人,那個人對她的好都是有目的的,她不相信有人可以毫無目的地對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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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銳心想,其實他也是有目的的,他是為了補償她,這是她應(yīng)得的�?扇羰歉嬖V她他也是重生的,她也許會跑得更快。
被荀少琛軟禁的那段時間,是她不想提起的,自然也不希望有人知道。
手里的藥還有些溫,他遞給謝錦依:“喝了吧,喝完給你找扇子�!�
謝錦依二話不說接過藥碗,捏著鼻子,皺著眉,飛快地將藥灌了下去,差點又吐了出來。她看著重銳,重銳點點頭:“今天內(nèi)找到給你。”
謝錦依滿嘴苦澀,也不知道鄭以堃開的什么藥,比她從前喝過的都要苦。
重銳又道:“我殺了梁振,燕楚結(jié)盟還需要一段時間,要等我擺平梁家,在這之前,你還不能離開燕國�!�
謝錦依“嗯”了一聲,她猶豫了一下,又道:“謝謝�!�
“小事�!敝劁J笑了笑,又問道,“殿下打算怎么去晉國呢?”
這個問題謝錦依想過了,老實答道:“請鏢師送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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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銳點了點頭,眼里帶了些意外,贊賞道:“主意不錯,選個大鏢局的話,可以安全抵達晉國。”
謝錦依抿唇笑了笑,臉上也有點驕傲。
她從前幾乎沒怎么出過宮,但是她聽荀少琛講過民間的事情,三教九流,市井人家,他總能講得生動有趣。
一想到荀少琛,她笑容又淡了,有些煩躁地低下頭。
重銳見她上一刻還高高興興,下一瞬又變了臉,知道她又想到了不該想的人。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話鋒一轉(zhuǎn),引開了話題:“殿下從前自己用過錢買東西嗎?如今殿下身邊沒有仆從,出門還是有個人伺候比較好�!�
謝錦依即使是出宮,都是坐在車輦上的,下地就有人圍著她打轉(zhuǎn),什么事都有人替她安排,連銀兩都沒碰過,這時聽重銳這么一說,頓時就有些犯難了:“沒、沒有……”
重銳摸了摸下巴,眼里飛快劃過一絲狡猾的神色:“那殿下最好還是提前熟悉一下的好。今日我正好要回一趟王府,可以瞬便帶殿下在街上逛一下,殿下看到什么喜歡的也可以買,就當(dāng)是試試親自付錢是什么感覺�!�
謝錦依眼神一亮,點了點頭:“有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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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一看,重銳說人話的時候,人還是非常不錯的。
重銳看著她那模樣,心中有兩個小人在互相吵架。
一個在說:重銳你可真不是個東西,連個小姑娘都要欺負;另一個又說:才不是呢,總得要讓她知道,外面的世界可沒她想象中的簡單。
重銳咳了一聲:“順手之舉,殿下客氣了�!�
隨后重銳出去處理了下事情,說是臨走前會喊上她。
謝錦依從枕頭中拿出那個金錠,在帳中乖乖地等著重銳。
重銳再回來時,看到的就是謝錦依手中握著個大金錠,一臉高興地問他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忍不住笑了,想想還是有點于心不忍,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遞給了她,道:“財不可露眼,放進去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