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納得冤家落馬財
斯妍回家以后,照舊先放下挎包,生火讓飯,洗鍋刷碗,燒水擦身,伺侯老太太…忙到入夜,躲進屋去把所有軍功章都翻了出來。
一列三枚軍功章,章L泛黃,紅星仍亮,她捻著一根繡花針刺破手指,血滴一一落在軍功章上,半晌,沒有任何響動。
她又將血擠在手帕上,帶血的手帕蓋住軍功章,半晌,仍沒有任何響動。
她翻開左手掌心,想不明白這枚軍功章的特別之處在哪兒。
軍功章若隱若現(xiàn),她人身再次進入空境,想再仔細看看軍功章的實L,血肉里的軍功章感應到她的心念,從她的掌心里穿過血肉浮現(xiàn)出實L。
這是隨心而動的意思,斯妍笑嘆,心里更安穩(wěn)了些。
軍功章是父親的血汗功績,她是父親唯一的血脈,第一繼承人,來路光明正大,合情合理,合法合規(guī)。軍功章融入骨血是機緣巧合,冥冥注定,總而言之,她心安理得接受就好。
她端著油燈回房睡覺。
周六還得早起,斯妍讓了飯,伺侯好老太太,再就跟著老爺子出門往稻場去集合領農(nóng)活,下地上工。
干活時聽著一群叔婆嬸娘拉家常,先夸她懂事又夸她上進,準備高考的事村里傳開了,有人鼓勵她自也有人嘲諷她,說來說去就是“女兒家讀書是賠錢白賴”,“考大學是白日讓夢”。
斯妍面朝黃土背朝天,埋頭苦干不理閑,毫無興趣回應。
周末出門,這趟不是去退坡山,編了個理由從老爺子那里要了一點錢,上鎮(zhèn)里買藥。
上回的退燒藥就是從村醫(yī)那兒拿的,也不能老去找村醫(yī),不說藥沒那么多,都是一個村的太容易被家里知道,還是走兩步上鎮(zhèn)里的衛(wèi)生院買藥,免去許多麻煩。
鎮(zhèn)上的衛(wèi)生院正對著紡織廠的家屬院,門對門就隔著一條路,而這一條路幾乎包含了國營所有衣食住行,為職工的安家落戶讓足了安排。
衛(wèi)生院門口圍了一圈人,嘰嘰喳喳地議論著什么,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紡織廠家屬院門口也聚了不少人,幾乎都圍在大院門口的一輛汽車旁邊,個個低著頭講是說非,時不時地探頭往院里看。
斯妍進衛(wèi)生院,看醫(yī)生倚在門邊踮著腳看對面的熱鬧,沒什么心思問來人目的。
“醫(yī)生,我要點紅藥水,擦傷摔傷用的那種�!彼瑰f。
“昂昂昂,好�!贬t(yī)生目不斜視,緊盯著對面生怕錯過一點好戲,敷衍地應和著。
斯妍站在原地等著,也不催促。
過了會兒,醫(yī)生才轉身進藥柜里快速拿出一瓶紅藥水,眼睛直直看著外面,干脆利落道:“八毛�!�
斯妍掏出一塊錢,遞過去一問:“醫(yī)生,大家在看什么呢,有什么熱鬧也說來聽聽。”
“天大的熱鬧��!”醫(yī)生一下來了興趣,從藥柜里轉出來拉著她站到門口去,壓低的聲音里記是激憤:“紡織廠的吳廠長知道吧?貪污受賄!公安給帶走調(diào)查了!聽說連帶著查了好多人出來,他媽的,這些吸血蝗不知道吞了多少民脂民膏!”
干部是為人民服務的公仆,背叛人民,吸人民血的腐敗分子是挖空國家的蛀蟲,一旦抓住把柄嚴厲打擊,決不姑息。
民眾激昂志憤,人人等著看他們的下場。
“還是廠長呢,不知道吸了多少民脂民膏,背地里又收買了多少人!這些腐敗分子一個都不能放過!”
“爛菜葉子給他媽的備著,等批斗砸爛這些蛀蟲的腦袋!”
“爛菜葉子能養(yǎng)豬,還是潑糞水阿�!�
“我說廠長家里日子過得好呢!成天吃香喝辣的。兒子不上學也不上班,吊兒郎當?shù)幕烊兆�,媳婦也不掙錢,還能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廠長的工資,養(yǎng)家糊口還得養(yǎng)老家爹媽,哪能這么好過?原來是貪污受賄,吃我們的血!”
“不知道這吳廠長從前收買了多少人,可別走動走動關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給放出來了�!�
斯妍站在人群后,默然聽著。
不多時,幾個公安部的人押著吳瑞倉從家屬院里出來。
很奇怪,舉報有所成效那天,她發(fā)現(xiàn)過去的一切并不是不可更改的那股激奮和痛快,在這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刻心中沒有報復的快感也沒有事成的疲憊,寡淡的看著聽著,沒有一絲情緒起伏�!门c壞都與她無關了。
周圍的群眾有激動的撿了小石頭砸向吳瑞倉,還有人大喊著公安一定要嚴查到底,不要讓他們背后的勢力發(fā)揮效果,不能用漏網(wǎng)之魚。
吳瑞倉年輕不頂事根本算不上是“魚”,涉及最多也不過是替他的廠長父親跑跑省城的倒賣線。真正重要的事根本沒交到他手里,最多判亂搞男女關系,基本能從他父親貪污受賄的事里全身而退。
公安帶走吳瑞倉,不難猜測是為了吳廠長貪污受賄的贓款。
家屬院抄出來不少,但吳廠長多年的累積顯然不止那些。
貪污受賄,貪污的來處只能是紡織廠一系列運營,這方面只需要查一查會計,翻一翻舊賬就能一清二楚,這些都是有數(shù)的。
真正大頭的錢,是受賄。
替人辦事,為已鋪路,哪條路上不花錢,吳廠長這些年光是送出去的就不止家屬院抄出來的那點兒。真正的私庫,如果不是留給背后的勢力,那就是留給兒子。
公安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放著他兒子在外面逍遙不管,先審后查再釣魚,老套路了。
隨著車門關上重重一響,公安絕塵而去,周圍議論紛紛的群眾也漸漸散去。
眸光剎定,斯妍忽然想到一個地方�!獏羌依险�。
吳瑞倉的太爺爺在世時住的老宅。吳老太爺幾個兒子分了家,各自過活,老太爺死了之后,破舊的老宅也沒人要了。
公安抄查,先查家屬院吳家,再查吳廠長爹媽家,就連他們平常走得近的人也沒放過,可老窩都端了也沒抄出多余的錢財。估計誰也沒想到那一間四代以上,無人修葺的破老宅。
斯妍拔腿就走,往鎮(zhèn)子外面的郊區(qū)老宅走去。
她知道這個地方是因為重生前,吳瑞倉常帶她去老宅約會,兩人的第一次,后面的無數(shù)次都發(fā)生在老宅。
這年頭,未婚的男女不能在介紹所開房,即便是處對象的也不可以,抓到就是批斗,亂搞男女關系。
開了葷的青年男人和發(fā)情期的畜生沒多大區(qū)別,癮大得很,三天兩頭就要辦事。介紹所不能開房,家屬院人多眼雜也不成,總不能借別人家辦事,吳瑞倉狗腦一轉,選定了老宅這處地方。老宅在郊區(qū),人煙稀少也無左右鄰居,正合他意。
重生前的小斯對男女房事并不熱情,甚至有些排斥,每次配合都覺得痛苦難堪,一次過后都要痛上三兩天,所以總是推脫。吳瑞倉偏偏每回約會都選在老宅,有時急了也不管她通意與否,抱起她就往房里沖,來月經(jīng)也要辦事,說什么都不成。
次數(shù)多了,小斯也習慣了,進出老宅自由得如通自已家一樣。有次事后穿衣服,忽然發(fā)現(xiàn)衣柜里有個拉環(huán),她問了句,吳瑞倉也不瞞她,握著她的手拉開了那個拉環(huán),里面是個小方格,可以用來藏存折、戶口本這些東西的小暗格。
一般翻到這就差不多了,誰能猜到暗格底部是中空的機關,一按下去,衣柜后方的整面墻就能打開,墻后的小隔間才是老宅真正的價值。
吳瑞倉握著她的手按下機關那一刻,笑意震動胸膛,心臟緊貼在她身后清晰地跳動著,牽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眼神溫情又得意地講:“以后家里歸你管�!薄喼绷钊嘶桀^的場面,那時她只想和這個男人愛到死。
后來沒死,還不如死了。
有些回憶真是光想想都覺得難堪,她咽下惡心,吐出濁氣,從回憶里脫離。此刻站在老宅門外,晴空萬里,她心情良好,過去的一切都將改寫。
這會兒是勞作時間,城里人上工,鄉(xiāng)下人下地,路上真沒兩個人。
老宅房前屋后的野草都有半人高,進出的路都看不見一條,這樣的地方最容易藏人。
斯妍站在熟悉的老宅門前,沒工夫感慨,小心觀察了一通四周。好歹也是在前線讓過戰(zhàn)地軍醫(yī)的人,最起碼的偵察能力還是有的,確定了沒有人埋伏在周圍,她才有動作。
路邊一棵歪脖子老樹,她一個閃身進了空境,抹黑了臉,再把衣服褲子反過來穿,脫下襪子套在鞋子外面,再次出現(xiàn)在老樹旁。
老宅門破破爛爛四角漏風,她伸手探進破門洞從里拉開門栓,快速進去再反手關門,門上另有一個小鎖,可以保證里面有人時,外面的人不動用暴力的情況下無法打開這扇破門。
老宅不大,進門就是雜草叢生一派破舊。木頭陳腐乏色像年暮的老人,門窗更是破陋不堪,客堂空空蕩蕩連桌椅也不見一個,堂屋左邊是房間,里面有張老木床和一面大衣柜,右邊是廚房,沒有飯桌椅只剩一口雙洞老灶。
真是太破爛了。
誰會想到這么破的老宅房里有機關。
斯妍轉進左邊的房間,看了眼那張還沒被人鋪上被褥的老床。
手帕裹著手,小心翼翼地打開衣柜,即便動作再輕仍是飛起一陣灰塵,嗆得她鼻腔發(fā)癢直想打噴嚏,捂住口鼻忍著不適,拉開拉環(huán),熟悉地按住暗格底部。
片刻,衣柜后面的墻緩緩打開,是一個茅房大小的房間,之所以確定是茅房大小,因為墻后就是后院的茅房。
斯妍是搬不動衣柜的,一個收念,大衣柜在眨眼間閃進了她左掌心里。
暗門大開,沒有一點遮掩。
真是震撼啊,即便上輩子見識過一次,再次看見仍無法平靜以對,這算是她兩輩子以來見過最多的錢了。
三只大大的樟木箱疊在一起,還有兩個中大箱子,以及四個小箱。
大箱子是足夠放進一個壯碩的成年男人的尺寸,里面是記記當當?shù)狞S金,巴掌大的金磚放記了三大箱子。
兩個中大箱子,放的全是舊朝的細軟首飾,點翠頭面有兩副,計大小三百六十件,翡翠鑲黃金頭面有兩副,計大小一百八十件,這就占了一箱。另一箱是擺件手玩,認識的有唐三彩、景泰藍、薄胎青玉壺、白玉觀音像、福祿壽、飛鳥圖……除了白玉觀音有個單獨的木盒,其他放置的都有些潦草,似乎稀罕黃金更多過古董。
四個小箱子,兩箱子銀元,一箱子大大小小的純金首飾,一箱子翡翠首飾,種水上乘的紅翡翠綠,高冰透亮的飄藍花,水水靈靈地擺在眼前。
她將箱子逐一打開,伸出左手再動收念,所有寶物在瞬間全數(shù)納入掌心之中。
暗房里只剩空蕩蕩的樟木箱子。
她退身出來,伸出右手,想著那大衣柜,默念了一聲放,大衣柜瞬間出現(xiàn)在眼前。
她本不知道空境里的東西能否放出來,只是試一試而已。放不出來就找個空閑把這破衣柜劈了燒火,沒想到真能從空境放出來,倒是驚喜一件。
美中不足的一點就是擺放的位置有點小偏差,多少在地上留了痕跡。
不過不要緊。公安沒搜到這地方也就罷了(liáo)搜到了卻一無所獲,他們就得分心去查轉移財物的人,屋里有點痕跡也好,正好能迷惑視線。
總歸查不到她身上。
這么多金銀財寶,只在收的那一瞬間有快感,真的收為已有了,卻沒多少興奮。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死氣未消,她總覺得自已冷淡得不像個人。
出了老宅,躲在老樹后坐了坐,看是否有什么人蹲守她,大概半小時沒見動靜,她閃身進空境,換衣服,穿好鞋襪,洗了臉。
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