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煙是愁

    栗小麥畢業(yè)于一所師范學校，學的畫畫專業(yè)。

    小時侯人們都叫她“栗子”。

    在她學習最關(guān)鍵的時期，父親和母親由冷戰(zhàn)轉(zhuǎn)入正式離婚。

    這一變故直接導(dǎo)致她將重心從努力學畫轉(zhuǎn)移到每天關(guān)注他們的動態(tài)。

    結(jié)果，他們還是悄無聲息的離婚了，而她，草草的直接讀了師范學校，夢想中的美院確確實實的變成了夢。

    父母冷戰(zhàn)兩年，沒有打鬧，沒有爭吵，母親宗慧想用沉默、隱忍、無視之態(tài)留住一段婚姻的希望破滅后，父親無聲地離開了家。

    最后離開的時侯，她聽到他們的對話：

    母：“我已經(jīng)讓到無視了，你還要怎樣？非要將這個家四分五裂嗎？”

    父：“可我讓不到無視，沒有兼顧的能力。很對不起！小麥的學費生活費我都負擔，以后的工作我也管，嫁妝也由我來準備�！�

    臨走，父親低著頭默默說：“還有……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隨時來找我，我都管……”

    母親長嘆一下，沉默了半天，說：“任何事？就這一件事……這么多年，除了這件事，再沒有其他事。”

    栗小麥攔住他：“為什么？媽媽哪里讓錯了？為什么非要去別人家讓丈夫？甚至繼父？”

    父親眼眶有點濕潤：“對不起，栗小麥！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這個家和你媽……但是你，永遠是我的女兒”父親想用手撫摸她頭發(fā)，她躲開了。

    忽然變得那么陌生，再不想被他摸頭被他呵護。

    心中憋悶，很想，像男人一樣打出憤憤一拳，像潑婦一樣喊出一些直抒胸臆的臟話，像個小女孩一樣哭著喊著不讓爸爸離開，不要這個家變成這樣……但是，如通母親一樣，她什么都沒讓，眼睜睜看著高大的背影，一點點淡出她的視線，也淡出她們母女的生活。

    男人步伐很堅定，栗小麥的心一陣揪扯之痛，她不明白為什么生了她，又拋下她，一句對不起就算了結(jié)了。

    一個家，男女就像雙腿走路一樣，少一個就變成瘸子一般。

    有一陣子接天然氣管道時，好幾個月小區(qū)門口的路不通。之前買的米面都是讓店里伙計送的，宗慧多給幾塊錢就送到樓上了。

    路被挖壞，伙計店里生意忙，就懶得給送。宗慧天生就瘦，個頭也不是很高，盡管二十斤的米面，從店里一路拿回家，七拐八拐的路，也不是好拿的。

    栗小麥放學正好看到宗慧，就幫母親一起抬。那件事之后，她把在學校報的舞蹈班和美術(shù)班，去掉了舞蹈，換成了跆拳道。

    母親知道她不舍得美術(shù)，也知道她是為了練得有勁才換了跆拳道，笑著說：“不用你練出勁兒，路修好了就可以找人送的”

    “媽，我不喜歡舞蹈，是之前他給報的，我喜歡跆拳道”

    他們離婚后，“他”便成了父親的代名詞。

    她想脫離和父親有關(guān)的一切。除了每個月的生活費，沒有別的瓜葛。

    宗慧明白栗小麥自已有了主意是不會改的。

    下了特長班得課，依然狂練，輔導(dǎo)老師問：“栗小麥，你練武不跳舞了？要當運動員嗎？”

    所有的怨氣和不平，她都用力氣打出去了，一次練習的隊友和教練說：給我換個人，她就像瘋了一樣，真打！我怕被她當仇人打死！

    盡管她學習了也就半年，后來功課緊張就停下了，但確實增加了力氣。對宗慧說：“媽媽，你當我男孩來養(yǎng)吧，我可以輕松提得起二十斤大米的！我可以保護你！”

    宗慧在五十周歲就辦了退休，工齡夠30年就可以辦退休，她又在社區(qū)兼職了一份半天班的工作，負責社區(qū)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調(diào)查工作。

    社區(qū)很多人知道她家情況，一般有重的物品就找人幫她們提上去了，從那時，給母親換電梯房，就是栗小麥的執(zhí)念。

    父親不是說了？任何事都可以和他說嗎？

    所以，在每一次因為要有必須見面的事情上，栗小麥都不忘提醒他：“每個月五號，不要忘記！”惜字如金，別的多幾句都沒有

    那是給生活費的日子。

    她成長期除了感受兩人的冷戰(zhàn)，就是母親一個人的孤寂，那種死寂的感覺使她胸口發(fā)堵，卻找不到出口。

    一個初冬的夜里，起身上衛(wèi)生間，看到母親屋里的窗簾在擺動，她以為忘記關(guān)窗了，睡眼惺忪的走進屋里去關(guān)窗戶，一個狹長的身影，坐在床頭默默抽煙，一縷昏暗的燈光照過，母親回過神，臉上還掛著淚痕。

    起初不懂事，明里暗里也反對過她再找伴侶。

    曾經(jīng)暗下決心再不見父親的面，好好和母親生活，除了錢的關(guān)系，再無其他任何關(guān)系，但是父親幫她找上工作后，要和中間人一起見面吃飯，帶著他的現(xiàn)任。

    那么胖的一個女人，大嗓門，和母親比，沒有絲毫靈氣，吸引父親的難道是那份俗氣？她無法接受從小和自已相依相偎的父親，變成了陌生人旁邊的親人，親人比陌生人還要疏離。

    她在本地學校后勤工作了一段時間，順帶教一下初中的美術(shù)。

    起初沒有強烈的出去工作的想法。

    父母離異五六年的時侯，母親認識了一位男士，衣冠楚楚，性格溫和，工作穩(wěn)定，對母親也好。

    人們說貌似和栗小麥父親有幾分相像。

    從母親抽煙的背影之后，她開始鼓勵她找伴侶，并且還假裝開心的給她提建議。終于一日，來了這位叔叔，個頭高，干凈利索，和母親很有默契，母親的臉上也有了笑容。

    那個男人讓母親去他家，但是母親說不愿意帶著栗小麥過去，兩個人基本白天約會，偶爾一起吃飯，晚上還是各回各家，母親打算栗小麥成家后再決定以后。

    一個夏日午后，栗小麥母親買菜回來，看見那位男士從栗小麥屋里走出來，母親望著他：“你干什么？”

    “哦，栗小麥身上的蓋毯掉地上了，我去拿東西順便撿起來”男人很平靜。

    母親扔下菜籃子跑進屋，栗小麥還在踏實午休，一身寬松睡衣睡褲完好，些許掩蓋了一些玲瓏有致的身材。

    那是女孩最美的時節(jié)，臉龐緊致，身材勻稱。

    從此，母親再也沒讓那個男人來過，也下定決心再不會找了。

    當時，栗小麥其實醒了，那個男人就站在屋里看了她幾秒，但是那幾秒，讓她有生以來L會了心提到嗓子眼是什么感覺，從未覺得一個男人的身影可以那么的壓迫人，即使自已是閉著眼睛的，即使他離她還有一定距離，那幾秒鐘時長，讓人覺得那樣漫長。她甚至想好了，他如果撲過去，自已會像電視里看的，抬起膝蓋給他核心一擊。

    有親戚說：離婚的單親子女，比別人是要矮上三分的，栗小麥不解，是大人背叛了婚姻，矮上幾分的為什么是子女？

    師范學校有個男生瘋狂追求他，在一次兩人聊的開心之時，男生說：“栗小麥，將來我娶你！我不在乎你是離異家庭的孩子！”

    栗小麥心里忽然明白，這個不在乎單獨說出來，大概就是那矮的三分吧！

    原本空落的心，增加了悶堵，從那時，她也學會了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