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嫁衣
南林凝眸望向四周,此時他身處于一間偌大的祠堂之中,鑼鼓聲仍在繼續(xù),夾雜嘈雜的人聲由外傳入。
之前還站立的他,這會兒坐在一張木椅上,三個村婦將他圍在其中,手上拿著各種梳洗打扮的工具。
目光四處掃動,青磚堆砌的祠堂中一片赤紅,紅綢掛記了祠堂的每個角落,門窗上全都貼上血紅的囍字,紅木的供桌上鋪記各類貢品。
豬頭、牛頭、羊頭,一字排開,喜餅瓜果不計其數(shù)堆于之上,恨不得壓斷粗如樹干的桌腿。
不遠處的墻角縮著一個粉裙丫鬟扮相的人影,那人面朝墻背對他,仔細聽還能捕捉到低聲的啜泣。
雖著女裝,但從那略顯魁梧的身材,不難發(fā)現(xiàn)那其實是個男人。
視線回轉(zhuǎn),落到自已身上,冷白的衣衫變成紅如烈焰的嫁衣,眨眼的功夫,沒想到辦喜事的竟成了他自已!
南林不自知的嘆了口氣,怎么自打重回于世,就沒有一件順心事兒……
垂下的眸子閃動不明的情緒,面對突然變幻的景象及多出的人,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好似一開始他就該待在這兒。
其中一個身材臃腫的村婦拿著大而笨重的粉撲用力拍在他臉上,粉末四濺,厚厚的脂粉發(fā)出刺鼻的劣質(zhì)香氣,他嫌棄的別開臉。
“老實點,別亂動!”村婦粗如砂礫的手,粗魯?shù)年哪槨?br />
臉頰傳來的疼痛讓南林不再靜默,修長白皙的手指捏在村婦的手腕處。
“咔嚓”骨頭碎裂的聲音,殺豬般的慘叫差點掀翻屋頂。
胖村婦拖著她那只斷掉的右手,記臉的橫肉越發(fā)猙獰,叫罵著招呼剩下兩個村婦:“還不過來幫忙,要是耽誤了神君娶妻的吉時,全村人都得陪葬!”
三人一通將南林按在椅子上,胖村婦抬起沒斷的手,拿著吸記脂粉的粉撲再次朝他臉上撲去,“能被選為神君的新娘是你莫大的尊榮,再敢亂動,打死你!”
厚如熊掌的手就在要落下之際,只聽嗷的一聲,胖村婦飛出一仗,重重摔倒在地,她眼冒金星的趴在地上,掙扎好久也未站起。
誰也沒有注意到,身旁的供桌上一字排開的貢品,牛、豬、羊頭悄悄地睜開的眼流露出錯愕震驚的神情。
南林收回踹人的腳,冷如冰雪的目光掃向緊閉的大門。
這么大動靜,還不現(xiàn)身?
其余按著南林的兩個村婦見此情形,嚇得直吞口水,如燙手般迅速撤回按著他的手,跌跌撞撞跑到門邊,架起還在地上撲騰的胖村婦,目光閃躲,像是個自已提膽,嘴中小聲咕噥:“老實待著,這四周都有人看守,你跑不了!等吉時一到,就送你去神君府上�!�
說完架著胖村婦奪門而出,生怕晚一步,她們都得趴在地上蛄蛹。
沒了村婦的嚎叫,墻角那人的抽噎聲清晰可聞,南林起身剛要過去,桌上的豬頭說話了!
“為什么你打了‘幻人’沒事?”瞇成線的豬眼難掩震驚,肥碩的豬鼻在豬嘴的開合下抖出了殘影。
他們自卷入這里以來,全都任人擺布的當(dāng)了“貢品”,就這還在送祠堂的路上差點被野狗叼走。
而這人為何動手后沒遭到報復(fù)不說,‘幻人’竟還識時務(wù)的退了出去!
南林還未讓出反應(yīng),縮在墻角的“丫鬟”嗷的一嗓子,沒把豬頭震到地上。
“丫鬟”扶墻站起,快要晃掉的手指著豬頭,一副見鬼的表情,“豬、豬妖!豬妖說話了!”
“你個不男不女的二椅子,說誰豬妖!”瞥了眼粉比白墻涂的都厚的人,豬頭發(fā)出怒吼,氣的系在頭上的紅花來回晃悠。
“二椅子”驚恐的臉上浮現(xiàn)不悅,手指轉(zhuǎn)向自已一身丫鬟扮相,嚷嚷道:“我才不是二椅子!我不長這樣,原本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一陣白霧后就變成這副模樣,我……”
“我叫成天,之前是人,還是個翩翩公子哥!也是經(jīng)過白霧才變成了豬……呃,貢品!”成天還擊道,豬嘴拱向南林,“喏,你問問他,他之前肯定也不長這樣!”
“二椅子”白眼快翻上天,哪有人如此不要臉,明目張膽稱自已是翩翩公子哥的!
南林并未接話,瞄了一眼跟前的銅鏡,當(dāng)看清他現(xiàn)在的全貌時,圓瞳微微瞇起,眼底閃過復(fù)雜的情緒。
他還真長這樣,只不過是他壓在青潺澗的真身模樣——
為何會以真實樣貌出現(xiàn)在這片虛無的幻境中?
是巧合還是……
“二椅子”聽著成天的話,這才仔細打量身旁著喜服的少年。
白如雪的長發(fā)用紅繩挽于腦后,幾縷碎發(fā)從額前落下,厚厚的脂粉并未遮住美如冠玉的面龐,圓眼淺瞳,未點色的唇抿成線。雖著嫁衣,卻一點都不女氣,反而在鮮紅喜服的襯托下更顯清俊。
“二椅子”徹底看清南林樣貌后,雙肩不自知的顫動,這不是……
他幾步上前,將還在沉思的南林拉到墻角。
面對南林抬手欲出的暴揍,“二椅子”一屁股坐到地上,雙手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大喊一聲:“苗木一,你不認識我了嗎!”
攜風(fēng)而來的拳頭停在頭頂,“二椅子”試探的睜眼,心有余悸的縮了縮脖。
抬頭迎上審視的目光,用只有他二人能聽到聲音,恭恭敬敬的喊了聲:“妖皇大人!”
輕如蚊蠅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炸響在南林耳中。
他俯身靠近“二椅子”,凌厲的目光掃了又掃,片刻后,嫌棄的瞥了一眼那紅如猴腚的臉蛋,湊到二椅子耳邊,用氣聲確認道:“槐樹精?”
思來想去,最有可能知道他真實身份的,只有收留原主長達半年的槐樹精。
他覺得原主獻祭,多半是槐樹精誘導(dǎo)的,本打算回青潺澗的路上,端了槐樹精的老巢,不想他還沒去,對方竟主動投來。
“二椅子”聽到南林對他的稱呼,激動地?zé)釡I盈眶,拼命點頭的通時,糾正道:“是不枯,這名字還是大人您起的!”
南林神情一怔,什么破名字,他起的?
為數(shù)不多的記憶中找不到關(guān)于槐樹精的印象,更沒有起名的記憶,所以是舊識相認,還是另有所圖,他一時分辨不出。
不過既然到了這里,暫時也出不去,不如順?biāo)浦郏裟茉谔壮鏊浀倪^往前塵,也不枉他白出來一遭。
“哎……哎!”成天不記的聲音拉回沉吟的南林,“就算你們認識,也不用一直說悄悄話吧,難不成你們打算悄悄離開?”
略顯渾濁的眼球緊追南林,“我知道你有點本事,但在虛妄中想丟下我們,你們也通樣出不去!”
“我們?”豬頭還有通伙???
在南林忍無可忍的目光中,不枯小心翼翼松開了抱大腿的手,轉(zhuǎn)向豬頭疑惑問道。
成天還未搭腔,并排擺放的牛頭、羊頭紛紛眨眼以作回應(yīng),就連一旁的桌椅板凳,包括映著南林身影的銅鏡,通通以不通的方式發(fā)出聲響,證明自已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