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如果你因為我和博西再有什么而不高興,那么,你的氣也出過了�!崩枰娗湔f,“我們,就這樣吧�!�
“等會兒醫(yī)生會再過來�!标懳⒅暽届o,“你有不舒服,可以和她說�!�
他離開了房間。
車輛駛向機場。
原本今天應(yīng)該是陸微之從申市回京州的日子,他定好了回陸家吃飯,然后同長輩宣布和黎若昭分開的事。
周文告知陸家的管家,陸微之今晚不回去吃飯了,她小心地回頭問:“那,您和若昭小姐的事,還需要說嗎?”
......
陸微之淡然道:“沒這個必要了�!�
*
陸博西酗酒、飆車和賭博的事情,傳到了陸家老爺子耳朵里。
陸家家風甚嚴,老爺子親眼見到陸博西飛車的視頻,大發(fā)雷霆。
陸博西目前不見蹤影,老爺子揚言,等他回家要打斷他的腿,陸連勸都勸不住。
陸博西的媽媽知道他的下落,她誤以為陸博西是和人打架弄成這樣的。她又是心疼又是慌,不敢透露給老人聽,生怕他罪上加罪。
陸微之扮演一個定紛止爭的兄長,和陸連商量后,決定將陸博西送出國,轉(zhuǎn)學到加州的大學。
面對淚眼汪汪的母親,陸博西不點頭也只能點頭了。
在醫(yī)院休養(yǎng)得差不多,他給黎見卿打了個電話:“見卿?是我�!�
黎見卿人在宿舍,她接到了電話,走向陽臺:“博西�!�
私下里,陸博西要么是戀愛時叫她寶寶,要么是決裂后叫她全名黎見卿。
陸博西很少叫她見卿。
陸博西輕咳兩聲:“我是要和你說......對不起。”
陸博西自己看了錄像,他雨天飆車,險得差點撞上高速護欄,難怪黎見卿坐在車上的時候一直在尖叫。
“還有,其實那天晚上......”
“算了,那些都過去了,不重要了�!崩枰娗浯驍嗔岁懖┪髋f事重提,“你的手,好點了嗎?”
“好多了。”
陸博西左手打著石膏,掛在胸前:“高中陸亭被欺負,我一個人和多個人打,開放性骨折,比這嚴重多了。”他不愿在喜歡的人面前示弱,“那天我是狀態(tài)不好,才沒打過......他�!�
單論打架這回事,成王敗寇,陸博西輸?shù)闷�,倒沒記恨陸微之。
提起“他”,電話的兩頭同時默了幾秒。
陸博西開口:“你還會和他在一起嗎?”
“......不會了。”黎見卿實話實話,“弄成這樣,我們不會再有以后了�!�
陸博西靠在病床上:“那就好�!�
“好?”黎見卿提醒,“博西,我和你也是這樣�!�
“我們目前是這樣而已�!标懖┪鲉问终碓谀X后,“不知道怎么說,我總覺得,你只要不是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和別人,以后,我們也未必沒可能�!�
那天黎見卿站在他身前,護著他,一字一句,每一個眼神,卻又只投向陸微之。
那是陸博西危機感最強烈的時候,他意識到黎見卿在意一個人的表現(xiàn),可能不是寬容與保護,相反,是寸步不讓、斤斤計較。
“我現(xiàn)在只覺得我還不夠成熟和強大,才會......”
“好啦。”黎見卿握著欄桿,“是我的問題。”
陸博西問:“等我?”
“我明早還有采訪任務(wù),要早睡。”黎見卿沒有回答,“你也好好休息�!�
掛斷電話,黎見卿抬頭望了望夜空。
星月半明半昧。
她和陸博西之間有溫和的道別,和那個人卻不會再有。
那一天結(jié)束,他們就不再有任何聯(lián)系了。
陸微之和黎若昭沒有傳出解除婚約的消息。
在外人眼里,他們?nèi)允且粚椭C共處,即將步入婚姻的未婚夫妻。
陸微之再次來到黎家,已是一個月之后,黎見卿在自己的房間收拾行李,對此并不知情。
將必備物品收拾好后,黎見卿環(huán)顧了一圈她的房間,以防忘帶什么東西。
窗外下著微雨,花瓶里的玫瑰花太久沒換,行將枯萎,紅色變得很深,散發(fā)出一股馥郁糜爛的香氣。
黎見卿將濕淋淋的花枝抽出來,扔進垃圾桶,提上行李,走下了樓。
下到客廳,迎面遇上了陸微之。
兩人不約而同停下腳步,氣氛一時微妙。
黎若昭走過來,挽住了陸微之的手臂:“見卿,很急嗎?連晚飯也不在家吃了?”
黎若昭的本事在于,就算心里一清二楚,依然能裝得像沒事人。
“姐姐,姐夫�!崩枰娗涠Y貌地叫人,“我趕飛機,就不在家吃了�!�
徐婉云找了過來:“見卿,你怎么不叫傭人上去把提行李下來?”
“沒事,又不重。”黎見卿揮了揮手,“我趕時間,先走了。”
黎見卿素面朝天,輕裝簡行。穿一身版型利落的深綠色風衣,頭發(fā)綁成高馬尾。
做主持人時,上鏡有體態(tài)要求,她總要穿高跟鞋�,F(xiàn)在奔波比較多,鞋柜里變成了清一色的平底鞋。
“哎,你把你額頭上的疤遮一遮嘛�!毙焱裨茡u了搖頭,“女孩子家家,越來越不修邊幅,像什么話。”
徐婉云心里不滿。原來她以為黎見卿說做記者是動動嘴皮子,畢竟自家女兒嬌生慣養(yǎng),沒想到她真的去做了,現(xiàn)在還要去外地駐場。
“沒有啊,我看見卿這樣打扮很清爽。”黎若昭撫慰了徐婉云一句,又側(cè)眼看了下陸微之的臉色。
他的神情沒有起什么波瀾,她心里一松。
陸微之和黎玠聊事情聊得比較晚,便宿在客房。
深夜,黎若昭敲響他的門。
她睡衣裙外面披了件絲袍,提了瓶酒,朝他晃了晃:“聊聊?”
兩個人不是沒在同一個房間里待過,陸微之回身,走向沙發(fā),讓黎若昭進來了。
起初只是聊一些公事,中途黎若昭接了個來自公司的電話,下屬辦事不力,被她罵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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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微之隔岸觀火,啜了口酒:“你的脾氣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急躁了?”
“有嗎?”黎若昭不自知,“放心,有脾氣也不敢對你發(fā)。”
陶珩知道她和陸微之沒有解除婚約,沒有生氣,沒有爭吵。
他只是遞上了辭呈,黎玠承諾股權(quán)獎勵也留不下他。
黎若昭未作挽留,因為知道陶珩骨子里的果斷。但他回了美國后,她經(jīng)常處在一種一觸即發(fā)的狀態(tài)。
“我們的婚期也不遠了,那天奶奶還問了我什么時候要孩子,我看了下我們各自的時間�!崩枞粽训氖衷谧烂嫔弦苿�,覆上陸微之的手背,“或許,我們現(xiàn)在可以考慮了。”
黎若昭的思想偏開放和成熟,對陸微之談不上有感情,但她也不介意和他親密,畢竟他各方面條件極好,光是外表,就足以在性上產(chǎn)生吸引力。
時間流逝。
陸微之抬眼看她,微笑問:“你認為孩子是什么?”
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
陸微之收回了手:“維穩(wěn)的工具么?”扣<扣群七﹂一】零﹂五﹒八八﹕五九零追?更?本@文
琥珀色的酒液被黎若昭灌入喉間,她借酒消愁:“做了選擇,就讓它更加穩(wěn)固和堅定,難道這有什么錯嗎?”
有一個孩子,可以穩(wěn)定她和陸微之的關(guān)系,也可以讓她不再有后悔的余地:“反正,遲早都要生的,你需要有一個繼承人�!�
“遲早?”陸微之不以為意,“我不介意沒有�!�
黎若昭說不動他了,像陸微之這樣身份的男人,哪怕對錢財權(quán)力和美色不那么在乎,很少有不在乎后代的。
“還有其他事嗎?”
一道心照不宣的逐客令。
黎若昭長相隨母親,是明麗大氣的美人,但陸微之看著她的眼神很坦然。
黎若昭攏了攏外袍,無奈道:“沒了,不打擾你休息。”
陸微之的公私生活仍按原來的規(guī)律。
文阿姨收拾瓏悅,收拾出黎見卿留下的一些書和筆記,里面夾著一封信,信封上寫著:給陸微之。
這是黎見卿給他準備生日禮物寫的,因為還不到送出的時候,她夾在紛亂的采訪計劃里。
文阿姨交給陸微之,他沒有第一時間打開看,放在辦公桌的抽屜里。
午休,周文送餐進來,慣例為他打開了電視。
午間新聞后,播放天氣預(yù)報。黎見卿換了實習的電視臺,現(xiàn)在在在總臺做實習記者,已經(jīng)不會再出現(xiàn)了。
內(nèi)容大同小異,主持人也是千篇一律的端莊相。
明明沒什么不同。
陸微之停下筆,回想起黎見卿在鏡頭上的模樣,她的笑容會更甜美一點兒,即使是在天氣陰郁的日子。
很長一段時間,京州的陰晴雨雪,陸微之都是經(jīng)由黎見卿得知的。
陸微之放下筆,揉了揉鼻梁,打開抽屜,取出那封信,拆開。
黎見卿的字跡很秀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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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呀,陸微之。
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樂。去年你送了我禮物,我沒有忘記,今年也會送給你一份(正經(jīng)的)禮物。
順便......和你說一些話。
我很少和人提過我以前的名字,叫做黎思君。后來我爸爸愿意接納媽媽,我回到黎家后,改名為黎見卿。我很羨慕黎若昭有一個自己的名字,每當老師和同學問我名字的含義,我總回答說:我喜歡吃菌,見卿是“見手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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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媽媽認為,用我的名字來紀念她和爸爸的感情,是很浪漫的一件事,但我只覺得,我的名字是一件她用來討好爸爸的工具。小時候我就想,我這輩子都不要再做工具了,也不要......像媽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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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在家人眼里,我不如姐姐優(yōu)秀,但我一直覺得,平凡一點是我的幸運。欲望和野心如果太大,往往要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媽媽是這樣,姐姐也是,雖然,她們可能會得到自己想要的。
我不是那個總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但我清楚自己不想要什么。所以,我從來都安于現(xiàn)狀,對自己擁有的感覺到很滿意,甚至抗拒去追求所有人都很想得到的東西,因為我不知道那需要我用什么來交換。
遇見你之后,我偶爾會想,你如果不是陸微之就好了,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只是陸微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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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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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好意思,你的生日,應(yīng)該多夸你的。但不懂為什么寫了那么多自己,可能......我想讓你多了解一點我吧。
以上這些,都沒關(guān)系,有一句話是,人的命運并不是出生那一刻開始的,而是自由地做出某一個重大決定,選擇了自己的人生道路開始的。我會學著用這些選擇去構(gòu)成自己的人生,或許其中一個,是你。
......
落款處,黎見卿本寫了“你的”兩個字,但似乎是不知道后續(xù)填什么,她劃掉,重新寫了名字。
陸微之有一目十行的能力,但他的目光在這頁篇幅不長的信上停駐良久。
夏日晴天的正午,陽光從窗照進來,曬在紙面上,直到眼前出現(xiàn)了一些影影綽綽的光點,他才抬起了眼。
頻道切換到總臺。
黎見卿此次出差,是去到連日暴雨的南省,抗洪救災(zāi)的一線。
新聞節(jié)目正在進行場外連線。
畫面上的街道已經(jīng)被水淹了,黎見卿這么怕水的人,坐在一艘簡陋擁擠的皮筏艇上,救生衣外套了一層薄薄的雨衣。
“大家好,我是現(xiàn)場記者黎見卿,我現(xiàn)在正在淹水的南市市區(qū)內(nèi)為大家報道�?梢钥吹�,我身后的水位已經(jīng)到了兩米......”
那邊的雨沒有停,現(xiàn)場的每一個人都很狼狽,黎見卿也不例外,泥水飛濺,雨滴不斷落在鏡頭和她的臉上,她忍著擦拭的沖動,眼睛被水刺痛,低頻眨動,神情嚴肅穩(wěn)定,口齒清晰。
十分鐘后,畫面切回了總臺的演播室,
陸微之遙控關(guān)閉了電視。
夜晚,陸微之開完會,周文帶著一副不安的神色走進:“陸總,這邊收到消息,黎小姐在的直播團隊出事了�!�
......
黎見卿此行,只告訴徐婉云是普通出差。等她媽媽發(fā)現(xiàn)她是去災(zāi)區(qū)現(xiàn)場,氣得跺腳,勒令她立刻回京州。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徐婉云簡直認不出電視上那個灰撲撲的人是她嬌氣的小公主,但黎見卿硬是待了兩周,她安慰徐婉云:“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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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還是出事了。
N省區(qū)縣的災(zāi)情比城市嚴重得多,直播團隊在驅(qū)車前往的山路上,被突發(fā)的山洪困住,與外界斷聯(lián)了好幾個小時。
幸好最后有驚無險,山洪規(guī)模較小,他們及時得到了救助。
黎見卿發(fā)起燒,被送到市區(qū)的醫(yī)院,在醫(yī)院見到了連夜趕過來的徐婉云。
徐婉云一邊抹眼淚,一邊撫心口:“我的祖宗,求求你下次別這樣了,你要把我嚇死�!�
黎見卿小聲說:“我這不是沒事嗎......”
“閉嘴!”徐婉云塞了一瓣蘋果到黎見卿口中,“你好點了立刻和我回京州,聽見沒有?”
貴婦人嫌棄地打量著周圍:“這里的醫(yī)療環(huán)境也不怎么樣�!�
為了繼續(xù)做她的小記者,黎見卿只能先答應(yīng)母親回京州。